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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饭团开花     农女有田有点闲txt下载     农女有田有点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七十二章 委屈

    皇帝事情本就多,如今又是紧要的时候,自然不能多呆。

    他今儿个来,也不过是到皇后这里散散心,如今看时候不早了,事情也都交代完了,就起身要走。

    皇后恭恭敬敬的将人送到院子里,看着皇帝带着几个小内侍从旁边一个小门出去,不见了身影,这才回身进了内殿。

    因着这些时日外头的原因,皇后也借机将长春宫又梳理了一番,将那些心思浮动的宫女和内侍都给清理了出去。

    能留下的都是忠心伺候的。

    尤其是这内殿里,更是心腹中的心腹。

    在心腹面前,皇后自然没那么绷着,红绯最会察言观色,就看出皇后心情不太好。

    心中不解,按理来说,虽然外头都传言皇后失宠,可她们知道,皇后哪里是失宠了?分明是更得皇上看中了!

    瞒着宫里上上下下,都要隔上几日到长春宫来,见见自家娘娘和九皇子,这满宫里,谁有这个脸面?

    不仅她们这些做下人奴婢的,就是自家娘娘,每次皇上来,虽然不能多呆,可她们能看得出来娘娘心里是高兴的。

    怎么今儿个,倒似乎是憋了一肚子火?

    想了想,红绯一面给皇后端上茶来,一面又给皇后按摩额头,等皇后慢慢放松下来,才小心的问:“娘娘怎么了?可是陛下为难娘娘了?”

    皇后冷哼一声:“陛下说要给小九大办周岁宴!”

    红绯一听,喜上眉梢:“这是好事啊!也是咱们九皇子的体面!娘娘为何不高兴?”

    皇后嗤笑,好事?见鬼的好事!

    这个时候,要大办小九的周岁宴,岂不是要将他们母子给置于风口浪尖,推出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若是她自己也就罢了,可事关小九,她一个做母亲的,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孩子成为靶子?

    这些日子,因为皇帝诸事大多不瞒着她,她还真以为皇帝如今对他们母子有几分真心呢。

    结果呢,方才皇帝的一番话,让她彻底清醒过来,皇帝这种生物,眼中只有自己和天下的。

    什么夫妻、什么父子之情,那都是微不足道的。

    说得好听,什么小九是嫡皇子,周岁宴要大办,若是平日里,她倒是真信了。

    可如今是什么时候?她好不容易低调得让大家都忽略了她们母子,让贤妃和其他几个妃嫔去斗去抢,她在一旁坐山观虎斗。

    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了,将来才有小九出头的机会。

    可皇帝这么一招,她和小九母子俩恐怕要出面将宫里宫外的仇恨拉满了。

    看在外头人眼里,可不会觉得她是迫于无奈,只怕会是想着她这个皇后坐不住了,也想争上一争了。

    毕竟小九也占了一个嫡不是吗?

    到时候,大皇子他们,只怕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她们母子了。

    皇后也能明白皇帝的计划,快到最后收尾关键的时候,自然是不能出一点岔子。

    用这个事情,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他好暗地里便宜行事。

    这暗中肯定是有人保护她们母子,可这宫里太多手段计谋,防不胜防,若有个万一,她和小九只怕就是那牺牲的棋子了。

    可就算她心中再不甘愿,也没法子。

    事到如今,她若执意跟皇帝对着来,这么些年的谋划和心血都要白费了,等皇帝收拾完外头那些人,腾出手来,她这个皇后还有九皇子只怕就真的要失宠了。

    倒不如索性再拼上一把,交上一份让皇帝满意的试卷,若是上天眷顾,等事了之后,她这皇后之位,还有小九的地位,在皇帝心中就是独一份了。

    这些谋算,在皇后心中翻滚了半日,又都被她缓缓的压制了下去。

    即使是对着几个心腹,她也没吐露半分。

    只叹口气道:“陛下一片慈父之心,只是本宫想着,如今宫中事多,九皇子还小,怕太大动静折了他的福气。”

    红绯和一旁的绿翠劝了一箩筐的好话,什么九皇子本就是天潢贵胄,最是尊贵不过,天底下能有几人有这样的福气?和该大办才配得上九皇子的身份。

    再者,若是不大办,岂不是让人背地里说三道四,猜测九皇子不受宠,失了体统?

    万一有那一等小人,趁机在外头说些混话,坏了九皇子的名声,岂不是如了某些人的意了?

    如此这番劝说,倒是将皇后一腔恼意给消散了不少。

    气一消,皇后也冷静理智了,知道红绯和绿翠说的也有道理,若是九皇子周岁真不大办,说不得其他嫔妃将来还有话说。

    这在深宫里,有些时候,争得就是那个脸面,只能进不能退,她先前倒是想左了,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去,还谈什么以后?

    这么一想,皇后打叠起精神来,先笑着赏了红绯和绿翠一人一根嵌红宝的金簪子,然后才吩咐让怀才进来。

    怀才这些日子也是过得憋屈,本是后宫除了苏老狐狸外的第一人,苏老狐狸在皇帝身边,多是负责前头和陛下身边的事物。

    而他是皇后身边的大总管,负责后宫事物,两人共事多年,也还算有几分面子情。

    这一段时日,皇后吩咐低调,加上苏老狐狸那边透露的那点意思,和他多年宫廷浸润出来的直觉,让他最近都夹紧了尾巴,只将长春宫守得严实。

    因着贤妃抖了起来,她宫里的管事太监总管如今也上窜下跳的,那架势赫然是想取代他的位置!

    对怀才这样的太监来说,人生在世,后代子孙是不指望了,唯一的目标就是金钱和权力。

    这想要他的位置,岂不是要他的命?活生生的不共戴天之仇!

    若是往日里,不用他吩咐,只一个眼神,恐怕就有人将贤妃身边的那个王八羔子给套了麻袋。

    不过如今他低调,也吩咐自己手下那一干人,个个谨慎,拿贤妃身边那个王八羔子当个笑话看。

    但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早就憋着一股火,琢磨着等皇后发威的那一日,他好生收拾收拾这般兔崽子,也让他们瞧瞧,他怀爷爷的厉害。

    这听皇后召见,忙不迭地就进来听吩咐。

    听皇后一说,要吩咐下去,准备九皇子的周岁宴,顿时一惊。

    要知道,先前皇后连年宴都只吩咐内务府按照往日的例子去办,这九皇子的周岁宴可是大年初一,这是要?

    怀才的一双老眼顿时亮了起来,腰杆子也挺得直了一些,宏亮的答应了一声,就利落的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子,绿翠捂着嘴偷笑着进来道:“娘娘,怀大总管这憋了一个月,说话都不精神了,方才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偌大把年纪了,出去还一路小跑带风呢——”

    逗得皇后也忍不住拿帕子捂着嘴乐了一会,半日,才叹了一声:“这些日子,倒是让你们也跟着本宫委屈了!”

    红绯和绿翠忙跪下道:“娘娘这些日子才是受了委屈,咱们做奴婢的,有娘娘护着,哪里会有委屈——”

    一时长春宫倒是主仆相得,十分感人。

    到了晚上,皇帝的寝宫,一道黑影从暗处走出来,轻声将长春宫的动静在皇帝耳边小声的一一禀告了。

    皇帝听完,挥挥手示意那黑影下去,那紧绷的肩头才缓缓放松了下来。

第一千七百七十三章 居然还是个慈父?

    一旁伺候的苏总管,眼观鼻,鼻观心,将自己当作一个木桩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半日,才听到皇帝开口:“那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这话问得无头无尾,旁人听不明白,可苏总管却是知道的,立刻躬身低头,从木桩状态活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回禀:“启禀陛下慎刑司的人已经在昨天,将那些人的嘴都撬开了。如今已经安排人手根据他们交代的,去抓人了,想来不出明日,就该回话了。”

    皇帝听了这话,才勉强点了点头:“告诉慎刑司,抓紧些办,朕可不养废人!让这些逆贼混入宫中多年,已然是他们失职,若是再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们也就别干了!朕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只记住一条,这些逆贼一个都不能走脱!不然流入民间,只怕又要为祸一方。”

    这话轻飘飘的,里头的意思,却让人不敢深想。

    苏总管到底伺候皇帝多年,见的世面多了,听了这话,也只恭敬的点头应是。

    回头,这话就会一字不漏的被他转达给慎刑司去。

    恐怕这京城里,又有多少今夜无眠。

    又有多少人,这几日过后就会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皇帝交代完事情,揉揉眉心,才问:“卫国公府怎么样?”

    苏总管低眉顺眼的回禀:“卫国公府那边一切如常,大家如今都知道卫国公宋大人抱病在家,也约束了卫国公府的人,一概不许外出。就连采买,都是由外头庄子送进府里,每日里大门紧闭,不见外客。”

    “倒是齐国公隔房的五公子,也不知道听了谁的鼓动,这几日每日都带着一干人马,故意到卫国公府门口停下歇脚,满嘴污言秽语很不成个体统——”

    说到这里,苏总管都忍不住脸上露出鄙夷之色来,好歹还是国公府,就这副嘴脸。

    打量着大家都是傻子不成?既然要脸面,就别干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来,还非要推出一个隔房的子弟来。

    真是那句话,又当又立!

    就这样的,不说陛下看不得看得上,就是他这个无根之人,都懒得多看一眼。

    果不其然,听了苏总管的话,皇帝也忍不住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就这样的货色,老大还当主心骨一般,也是个蠢的!”

    这话苏总管就不敢接了,低下头去。

    好在皇帝也没多说,毕竟那个蠢货是自己的儿子,只换了话题,“宋弘那边情况呢?”

    苏总管小心翼翼地道:“宋大人那边已经派人来传了口信,说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就等陛下一声令下了。”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示意苏总管出去。

    苏总管忙躬身退了出去,自去慎刑司传皇帝的口喻。

    皇帝坐在案前,好一会,才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一个卫国公府,一个齐国公府。

    盯着这纸半日,才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提起朱笔,在齐国公府这四个字上,大大的打了个红叉。

    然后红笔在卫国公府几个字旁边停顿了好一会,终究还是没划上去,将笔重重的顿在一边。

    眼中神色莫测,好半天,才将这张纸揉成一团,丢在了一旁的火盆里。

    看着那张纸被火苗化成一片灰,这才吐出了一口长气。

    对于宋弘这个臣子,皇帝的心情很复杂。

    宋弘对他的忠诚毋庸置疑,而且十分识实务,当初将他从边疆调回,他回京后立马就将手中的军权尽数上交,半点不见迟疑,一点都没让皇帝操心。

    这么些年来,只要交代宋弘的事情,绝对给办得妥妥当当的,十分让人放心。

    按理说这样的臣子,最让皇帝喜欢和省心不过了,彼此这般君臣相得几十年,也是一段佳话。

    可古语有云,功高震主,宋弘这些年立下的功劳,尤其是大败草原,让他即使上交军权至今,北疆那边的声望二十来年不坠。

    还有南疆那边,他去那边平叛,也跟当地豪族关系颇深,甚至还纳了个南疆当地豪族的妾。

    更不用说,宋弘在京城,到底是多年的豪门,姻亲遍布京城。

    如今京城的旧勋贵,倒有几分以卫国公府马首是瞻的意思。

    也幸好还有齐国公府这样的人家,虽然看着跟卫国公府是拐着弯的姻亲,可实际天天算计着怎么将卫国公府踩到脚下,好取而代之。

    不然这么笨蠢不知收敛的货色,他能容得下?也不过是图齐国公这么折腾,也拉拢了一些旧勋贵之家,虽然不能抗衡宋弘,可好歹勋贵不是一块铁板了。

    宋弘这样的能人,皇帝自认为如今还能压制得住,可再过几年呢?因此心中对宋弘,是既信重又提防。

    还好这宋弘边关多年,到底伤了身子,如今还能抗着,可太医诊治曾经说过,再过几年,宋弘只怕就不能下床了。

    因此他也就忍耐了下来,毕竟是当初投靠自己,一辈子忠心的臣子,让他得个善终也就是了。

    大不了宋弘死了,在恩泽他的子女也就是了,反正他也没嫡子,就那几个庶子,也不像有出息的。

    只要一代不成,卫国公府就要退下去,再压制一代,这卫国公府就是个普通勋贵,翻不起浪来了。

    可谁曾想,这宋弘突然又接回来一个儿子,虽然他极力隐瞒,可到底被皇帝给查了出来,这儿子,居然是当年齐家之女所生。

    说来这宋弘也是心狠的,好歹自己的孩子,居然就丢在乡野长大。

    谁知道,这齐家女生的孩子,倒是个不凡的。

    对于齐家当年,他心里是清楚的,齐家除了齐乐,大多数人都是无妄之灾,可这也怪不得皇家。

    齐家管教不当,纵容齐乐做下那样的事情来,自然要承担后果。

    再后来,又听下面人禀告,说宋重锦那个齐家女生的孩子,对宋弘这个父亲并无好感,倒似乎是想报仇。

    皇帝顿时乐了,若是这般倒好,让他们父子先闹腾起来,倒是不用自己动手了。

    事情果如他所料,宋重锦和宋弘父子不合,外面虽然看着还能父慈子孝,可在府里宋重锦的那个乡下农女的媳妇和丈母娘,却颇能闹腾,丝毫不给宋弘面子。

    皇帝暗地里看了宋弘不少笑话,本以为以宋弘的为人,浅薄的歉疚过后,忍耐不住了,哪里还能容得宋重锦这般对待他?

    到时候,就该他出手了,定会将宋重锦留下,还要重用他,让他们父子这般折腾才好。

    可谁知道,宋弘居然忍了下来,不仅如此,还大大的退让了一步,又给宋重锦请封世子,看如今这架势,这是要将卫国公府传给宋重锦了。

    为此,不仅行事都在为宋重锦铺路,更是为了宋重锦,将卫国公府的底子都给交代了出来。

    如今还拖着那多年旧伤的身子,在外头奔波努力,想博一把。

    这番心思,让皇帝都忍不住动容,没曾想,这宋弘居然还是个慈父?

第一千七百七十四章 局中局

    这要是王永珠和宋重锦知道皇帝是这般想的,估计要怀疑皇帝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慈父?宋弘这般举动,可不是什么慈父心肠。

    不过是太了解皇帝为人,也知道自己让皇帝忌惮了。

    再说了,父子两人同朝为官,有他在高位,宋重锦就不能出头。

    所以,他们父子两人必要有一个退下去才行,他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年。

    而宋重锦的未来还长远,为了卫国公宋家的基业,他当然要选择自己退下去,不挡宋重锦的前途。

    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为宋重锦扫平路障,在皇帝面前博一个最后的好印象,将来就算他退下去了,皇帝念着这点子情分和好印象,对宋家,对宋重锦都要宽和优待几分。

    在宋弘心中,最重要的就是宋家的基业和未来,为了这个,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他自己。

    不过皇帝也只是一时动容,很快就清醒的明白,宋弘所作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都是当爹的,就是他,自认为自己不也努力治国,兢兢业业不敢放松,好对得起列祖列宗,让大楚朝绵延万年,不会断送在自己手里。

    将来交付到儿子手中的时候,也是一个太平盛世!

    这么想着,皇帝觉得自己也实在是天下第一绝世好爹。

    只可惜,他没宋弘那样的运气,有个宋重锦这般出色的儿子。

    想想如今那几个成年的小兔崽子,这才敢有资格上朝堂,脚跟都还没站稳呢,就心思不纯了。

    倒是把皇帝给气乐了,他倒是想父慈啊,可子不孝!就这样的心性,他敢把这天下交给他们?

    更何况皇帝是什么生物?宁可负天下人,也不让天下人负自己的!

    他还没死,自认为最少还能掌权十几年,没想到下头儿子就蠢蠢欲动起来。

    这些儿子,在宫里住着还没出宫分府的时候,都挺老实的,这才分封府邸多久,就起了这些心思。

    这为人父母的,孩子犯错了,第一反应就是别人教唆的,肯定不是自己孩子的错。

    皇帝又最会迁怒,觉得自家的孩子心性都是好的,肯定是耳根子软,被那些不怀好意的老狐狸们给骗了。

    当然,更隐晦的心思,皇帝不会说出口,在他看来,敢挑衅他的皇权,不管是谁,亲儿子也好,那些外臣也罢,都绝对不会放过。

    恰逢身边出现会摄魂术的小太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借着这个机会,设下了一个局。

    他装作纵情声色,不理朝政,让几个皇子都上朝听政。

    然后还在后头推波助澜,想看看,几个儿子,是不是真有了篡位夺权之心。

    还有那些臣子们,平日里嘴里喊着万岁,表着忠心,可谁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想着什么?

    尤其是这些年,他施政越来越温和,对于那些老臣,他也颇为容忍,倒是让那些臣子们忘记了,他当年能登上皇位,可也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如今那些老臣们,占着位置,偏偏尸位餐素,干啥啥不行,结党营私第一名。

    他早就看不顺眼想动他们了,只不过这事关重大,这些老家伙们,警惕的很,稍微动作大点,他们就联合起来了,到时候就棘手了。

    因此他一直在谋划,不敢有大动作。

    倒是这次,让他看到了那些老臣们,估计也是感觉到了皇帝对他们不满,所以这次就急急忙忙的巴上了皇子们,想着皇子们年轻好唬弄,再加上他们若真有了从龙之功,下一任皇帝不管是为了面子好看,还是别的,都要优待他们。

    所以他看不顺眼的那些老狐狸,大部分倒是都迫不及待地选了自己看好的皇子,一心为未来的主子筹谋起来。

    皇帝心中恼怒不提,设下这局中局来,如今一切都万事俱备,就等着最后收网了。

    至于那摄魂术后续,倒是顺带的。

    他早就知道,这后宫里不干净,当年齐乐那个妖女,在宫中引发的动荡,如今想起来他身为天子,都还后背发凉。

    那个女人有多邪门,这世上恐怕只有他最清楚了。

    虽然当年事情过后,和那个女人有关的宫人们,都被尽数灭口,可他却总觉得,这个女人恐怕还留了后手。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警惕着后宫的这些宫人。

    那御花园的管事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

    不过是装着被摄魂,什么都听那个御花园管事的,果不其然,这个管事的那套行事,果然就是齐乐那个妖女的风格。

    他骗过了那个管事,然后顺藤摸瓜,要将齐乐的人手和眼线一网打尽。

    皇帝也知道,以齐乐那个女人的本事,留在京城潜伏的人手,肯定不是那么容易找出来的。

    说不定,还有人手眼线在那些官宦之家,也说不准,这朝堂上的官员就有她的人手。

    因此,他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敢放松,要一直演戏。

    也幸好,他这么些年,看中信任的那些心腹们,倒是没看错。

    顾家,宋家,还有朱浩然等,都发现了不妥,私底下联络了他。

    尤其是宋弘,真豁出去了,连家底都给暴露了出来。

    所以皇帝这些天也在犹豫,看在宋弘这般卖命的份上,是不是要放过宋家。

    到了今日,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齐国公府是不能留了,至于卫国公府,宋弘都这么豁出去了,以他的精明,想来事后就要告病不出了。

    宋重锦就算再厉害,如今也年轻,卫国公府这几年肯定会低调收敛下去。

    没了宋弘这个主心骨,宋重锦太年轻,那些勋贵们不会信服他,那往日暗中的结盟会不攻自破。

    而且这些勋贵们,这次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小心思,有不少已经投靠了诸位皇子。

    等收网后,这些勋贵恐怕要大半都要折进去。

    留下的那几家,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到底几十年的君臣,如果可以,他自然也想让宋弘得到善终的。

    下定了决心,皇帝也就不再多想了,没几日就是除夕了,除夕他身为皇帝自然不能不出来。

    他还得妥善安排,将自己纵情声色的形象,让大家都看到,让那些人放心才是。

    这么想着,皇帝皱皱眉头,又低声吩咐了下去。

第一千七百七十五章 金壶回来了

    只说赤城县这边。

    谈判团成员修整了两日,都缓过精神来。

    外头那些本地乡绅和商贾早就卯足了劲,这几天,那真是天南海北的各色奇珍美都被挖空心思的给寻了过来。

    立誓要办一场让人一吃就忘不了的饕餮盛宴出来。

    在秦博涵和谈判团的官员面前展现展现自家的实力不是?

    因着这个,这几日,县城里几家出名的酒楼的厨子都被高价聘请了去帮忙。

    到了正式宴请这一日,自然是在县城最大的酒楼安排妥当了,后厨从半夜就开始忙起,热火朝天。

    酒楼的周围都被禁卫军包围着,进出任何一样东西,都要经过检验,才得以放行。

    秦博涵虽然担心京城的局势,可也知道,就算真有个万一,等他赶回去也是黄花菜都凉了,还不如在赤城县这里等着,若真有什么不测,说不得还能借助边关那些守军之力。

    因此只让人将好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自己却稳住了,静待京城那边的回音。

    所以,等早起吃完早饭后,只略作收拾,宋重锦就上门来了。

    两人闲聊了片刻,又对京城的局势猜测了一番,也不敢多说,毕竟外头都是禁卫军的人。

    又说了几句公事,看看时辰就差不多了。

    外头禁卫军的小头领也进来请两人可以出发了。

    两人出来,外头已经备好了暖轿,两人上了轿子,前呼后拥的朝着酒楼而去。

    还没到酒楼,谈判团的官员,还有本地的乡绅和商贾都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们一直派人听着动静,远远的看到禁卫军的影子,就赶快回来通报,等到秦博涵和宋重锦到了酒楼前,大家都出来在门口迎接了。

    秦博涵一贯的待人温和,并不怎么拿架子,可他多年的官宦生涯,身上的官威却并不敢让人造次。

    即使他再谦和,这些本地乡绅和商贾们没见到人之前,还雄心壮志,想着见到他后,要如何表现,上前搭话。

    可见到真人后,只被他那么轻飘飘的看上一眼,就一个个手脚发软,只能在脸上挤出笑容来,跪伏在地,喊着:草民拜见大人!

    有功名的乡绅倒是不用跪下行礼,也都长揖到底,以示恭敬。

    还是宋重锦和谈判团的官员,加上县衙的官员,先将秦博涵拱送到了楼上雅间,又让简怀风挑选了几个知情识趣,品行为人信得过的乡绅和商贾的上去敬陪末座。

    即使这般,这被挑选到的几个人,也是脸泛红光,脚步都打飘,如同踩在云中一般,就跟着上楼去了。

    其余的人,虽然羡慕,倒也甘心。

    不管怎么说,四舍五入,也算是跟秦大人一起用饭了不是?

    倒是县衙后院。

    王永珠一早送宋重锦出门后,就去寻张婆子,商量这年要怎么过。

    听宋重锦的意思,那秦博涵和一干谈判团官员是都要留下过年的,再加上那些禁卫军,这么一大票人的吃喝用度,都得她操心。

    虽然这些用度,禁卫军和秦博涵,还有谈判团官员的一并开销,自然有朝廷拨付。

    可按照朝廷拨付的那些,只怕这些人这个年要过得简单无比了。

    毕竟是刚为国立功,若是这个年过得太寒酸,只怕与宋重锦有妨碍,就是王永珠,也觉得该好生庆贺一番才好。

    依着王永珠的性子,自己贴点钱,庄子里产的好东西分些过去,也就是了。

    再在大年三十的时候,多置办几桌年夜饭,请大家一起坐坐,守个岁,心意也就到了。

    只是如今这位置,好些事情,却已经不能依着性子来了。

    就说这补贴,王永珠不在乎,就怕别人多想。

    万一有那有心人,拿着这个做文章,说不得还要倒打一耙,说是王永珠和宋重锦用这个收买人心呢。

    这可是如今这个时候,沾惹不得的罪名。

    倒是历九少昨儿个提了一句,只说不用为难,如今这满城里,想为秦大人和谈判团的官员尽心的人,只怕不少呢。

    只要放出风声去,恐怕这些人就能为了孝敬出去自家的东西,打起架来。

    而且不管他们如何行事,都与王永珠和宋重锦无干。

    王永珠听了历九少这话,倒是想起来了,如今这世道,虽然说商人的地位没有她了解到那么低下,可到底一个官字,还是让多少人敬畏的。

    更不用说,这些官员,他们往日里,想着法子连人家正眼都得不到一个,如今有这个机会攀附,那还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

    此计虽妙,可王永珠却不想做这个中间人,在她看来,这岂不是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受贿索贿?

    宋重锦不收下头的孝敬,她一贯也看不得这些,在别处她管不着,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这番心思,不用她说,宋重锦却在早上出门前告诉她,让她别为这个操心,他自然有道理。

    只让王永珠准备一家子好好过个安生年就是了。

    去年夫妻母女分别,今年难得在一起,自然要好生热闹一番才是。

    王永珠想着去年张婆子一直担心自己,正月一过就急忙进京,今年自然要好生承欢膝下。

    就想问问张婆子喜欢些什么,要不要请说书的女人,或者寻个小戏班子或者杂耍的班子进府里,好生热闹热闹,哄张婆子开心。

    张婆子只要闺女和女婿安好,那就比什么都开心。

    不过见闺女这般殷勤,也知道是他们夫妻一番心意,想了想倒是点了最近很火的一班小戏子进府,让唱上两日的戏,也过过戏瘾。

    王永珠自然满口答应,吩咐姚大去办。

    姚大领命出来,心里还在琢磨着,如今赤城县的几个小戏班子,哪家戏更好,更适合自家老太太听。

    才出门,迎头就看到一条车队停在了门口,从领头的马车上,跳下一个大小伙子来。

    正好和姚大正面碰上,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惊讶的叫出声来:“姚叔?”

    “金壶——”

    定睛看去,不是金壶是谁?

    这几年过去,金壶如今已经是一个壮士的后生,浓眉大眼,穿着一身的裘皮长袍,眉宇间早就没有了当初少年的青涩,已经多了几分青年人的锐气。

    不过他开口就笑,这笑容就弱化了他的锐气,露出一点八面玲珑的影子来。

    “姚叔,你这是要哪里去?我奶和我老姑,还有姑父可在家?”

    姚大喜出望外,哪里还顾得上去找戏班子,抓过一个人交代了几句,让他去办。

    然后领着金壶就往院子里走,嘴里还回答:“我刚要出门办点事,不过金壶少爷你回来了,这可是大喜事。老太太和夫人都在府里呢,前儿个还念叨你了呢,说你就跟那飞出窝的鸟一样,是逮不回来了——”

    金壶听到这话,忍不住嘴角一翘,露出一点真切的笑容来。

第一千七百七十六章 回来就好

    忍不住就问姚大:“姚叔,我奶和我老姑还有我姑父身体可好?我回来的这一路上可听说我姑父可是立了大功了?”

    姚大笑眯眯的在前头带路,一边回答:“老太太身体还硬朗着呢,夫人和大人也都好。你这一路回来,应该也听说了,咱们大楚和草原那边的商道要开通了,这可大部分都是咱们大人的功劳。”

    “你回来可正好赶上了,今儿个本地乡绅,还有哪些商人们,一起请京城来的谈判主使秦大人和大人在县城最好的酒楼吃酒呢——”

    金壶一面听着,一面跟着往里面走。

    进了后院,看到张婆子的屋子,本来脚步匆匆的金壶,倒是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脚步也放缓了下来。

    姚大可没管这个,径直掀开帘子进去了。

    金壶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往里面走。

    屋子里头,张婆子正跟王永珠说着话,就看到姚大又进来了,还满脸喜色,还不等她们问,姚大就喜气洋洋的开口了:“老太太,夫人,金壶少爷回来了!”

    “金壶?”张婆子和王永珠对看一眼。

    门口的帘子再度先来,金壶小心翼翼地蹭了进来,看到张婆子和王永珠的那一刻,本来看上去是个大人的金壶,忍不住眼眶一红。

    上前两步,就扑到张婆子和王永珠面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张婆子面前,哽咽道:“奶,老姑,我回来了——”

    一边说,一边砰砰砰,就扎扎实实地给张婆子和王永珠磕了好几个头。

    王永珠先回过神来,也忍不住高兴,忙上前一把将金壶给拉起来:“快起来,快起来——”

    金壶倒是有心想多磕几个头,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可他哪里能敌得过王永珠的臂。

    偌大一个小伙子,就被王永珠跟拎着小鸡仔一般提溜了起来。

    顿时,方才那点子激动,那点子见到亲人后的喜悦都被这一提溜给提溜没了。

    这幸好是在屋里,也没外人,就算有姚大在,可姚大可是见过他前几年如何被奶和老姑收拾的,如今这已经算好的了。

    总算没在外头,在自己那些伙计面前丢脸,金壶就很庆幸了。

    他也不敢挣扎,虽然离开了几年,可自家老姑的战斗力,他可是一直铭记在心的,只得缩手缩脚的不敢动。

    可他到底长大了,手长脚长的,为了配合王永珠,努力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上半身被王永珠提溜到一旁了,那腿还斜斜的耷拉在地上呢。

    倒是张婆子看到了,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忙道:“行了行了,回来就好,过来让老婆子看看。”

    王永珠这才松手,金壶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张婆子面前,蹲了下来,好让张婆子不用仰着头看。

    张婆子仔细凝神上下打量了一番,几年不见,金壶如今已经是个大人模样了。

    身材高大,倒是王家的遗传,王家几兄弟个子都不低,眉眼和王永富有几分相似,但是神态看着却带着几分憨厚,倒有点王永平的模样。

    也许是在外头这几年经历风霜的缘故,肤色偏黑,倒是显得精神,眉宇间,比起同龄人看起来老成。

    他和王永珠本来就只差了两三岁,如今看着,倒比王永珠看着还年纪大些。

    显见得,在外头也吃了不少苦头,才有了今天这模样。

    不过这精神头,还有这浑身模样,穿的戴的,张婆子也看得出来,金壶出息了,不说比别人,起码比起七里墩他爹那几兄弟,还有他这一辈几兄弟是强多了。

    到底是亲孙子,又有了出息,张婆子也是高兴的。

    拍拍金壶的肩膀:“长大了,成大人了,也出息了!老婆子没看错你,果然你是个吃得了苦的!你爹他们要是知道了,只怕要乐疯,连夜就要去祖坟上香告诉列祖列宗去——”

    这话说得,金壶咧嘴一乐,倒真是老家他爹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王永珠也笑了,示意姚大上前,吩咐他中午做一桌家乡菜给金壶接风洗尘,又让他安排金壶的住处。

    姚大答应着就要出去,金壶忙道:“老姑,姚叔,我这次回来,还带了几个伙计,还有一些给奶和老姑、姑父带的一点心意,我先跟着姚叔出去,将那几个伙计安顿了,再回来。”

    说着就要起身。

    被张婆子拦住了:“着什么急?既然回来了,你只管好生歇着,那些事情自然有你姚叔安排。你刚回来不知道,如今这城里可都住满了,你要是带的人不多,就在家里挤挤凑合凑合,要是带的人多,只怕如今城里是没地了,得到庄子上去了。”

    金壶一听,顿时傻眼了,看向王永珠和姚大。

    姚大笑着道:“老太太说的极是,咱们赤城县如今可热闹了,那些谈判团的大人,还有凑热闹寻机会的各地商户们,城里那空着的房子,几乎都被租完了,就是城外头的人家,有空房子的也不多了。”

    “我看金壶少爷带的人不少,城里是安置不了了,倒不如我带着安置到城外的庄子上去。”

    金壶这一路来也听了不少关于赤城县如今繁荣的话,这进县城后,自然也都看在了眼里,自然没有不信的。

    也就不着急了,只说:“那我出去吩咐两句就进来。”

    说着和姚大一起出去了。

    留下张婆子和王永珠两人,张婆子感叹道:“这几年没见,真成大人了。”

    王永珠也忍不住点头,谁也没想到,当初金壶只借了一笔银子,说要出去闯一闯。

    她虽然担心,但是还是托付了稳当的人,让带着金壶去见识见识。

    这一去,就是好几年,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托人送平安信回来,从送信的口中,也能知道,金壶这几年,几乎跑遍了大楚,还跟着商队一起去了西域。

    最近一次送信回来,是从西域那边让人捎带回来的,信中虽然只报了平安,可送信的人却说,金壶已经组建了自己的小商队,虽然也就十几个人,可在西域商人中也已经颇有名气了。

    如今看了本人,才确定,金壶是真的自己闯出一片天地了。

    没一会子,金壶就进来了,后头跟着几个侍卫,抬着十几口大箱子吭哧吭哧的跟着进来。

    那大箱子往张婆子屋里一堆,几乎都没落脚的地了。

第一千七百七十七章 礼物

    金壶跟在箱子后头进来,兴兴头的就亲自开了箱子。

    不说王永珠,就是张婆子,如今也很是见过些世面的人物,在京城,多少好东西没见过,可也看着这打开的箱子,一时都花了眼。

    金壶先开到一口箱子,倒是不大,打开的瞬间,整间屋子都亮堂了起来。

    箱子里面满满的磊着大块的宝石,什么红的,蓝的,绿的,还有各色黄金饰品,都充满了浓郁的西域风情,十分的夸张和精致。

    饶是王永珠,也从来没有直面过这么多大块,还没有雕琢的宝石,只看过去,就能认出,里面有鸽血红宝石,有蓝宝石,还有祖母绿,甚至还看到了几颗带着颜色的金刚石。

    这些东西,品质一看就都极好的,就算再西域那边,也是极为难得,价格不会便宜。

    就是普通官宦人家,都难得拥有这箱子中的一件。

    就是勋贵自家,有这样的好东西,那也是要好生珍藏的,哪里像这般胡乱的堆放在一起的?

    金壶见张婆子和王永珠只看着,没说话,顿时急了,伸手从那箱子里抓出一把宝石来,就往张婆子手里塞:“奶,这些都是我孝敬您和老姑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还有这些金首饰,我特意挑的,分量足,赤金的!看看这镯子,一个差不多就有半斤,戴着最贵起不过了。”

    说着,拎起那足足有巴掌粗的手镯,上面还镶嵌着各色的宝石,看着就沉甸甸的,就往张婆子手上套。

    张婆子眉开眼笑的看着这偌大的金镯子,沉甸甸的压得手腕都抬不起来了,还舍不得摘。

    看着金壶越发顺眼了:“果然是好东西!这金镯子就该这么大这么沉,这才显得贵重不是?万一有个什么不顺,这镯子都值老钱了……”

    一面说一面翻来覆去的看。

    王永珠无语的看着祖孙俩对着那金镯子评头论足,实在是不敢苟同两人的眼光。

    偏金壶转身看到了,又在箱子里扒拉出一条两根拇指头那么粗细的一条大金链子出来,下面还坠着偌大一块金锁片,看那锁片份量估计都有小半斤,再加上这金链子,起码两斤起。

    就递到了王永珠面前:“老姑,你看看这个!这个好看!”一面说,一面指着金锁片上镶嵌的宝石显摆。

    “老姑,快带上看看!”一边还要让王永珠带上。

    张婆子也在一旁附和:“闺女,我看这金项圈好,只有我闺女才配戴这样的好东西。”

    王永珠极力推脱了,她觉得若是自己带上这金项圈,只怕这脖子就别想要了。

    当下,将那金项链,还有张婆子手上的镯子一并取过来,都放回了箱子,示意屋子伺候的两个贴身丫头,谷雨和立夏都到门口守着去。

    这才转身道:“金壶,你的一片心意,老姑我跟你奶都心领了。这礼物的事咱们不着急,我给你奶都在你面前,又不会跑了不是?这样的好东西,可不是随便能得到的,你这些年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

    “这些东西,都是你吃苦拼命自己挣下来的,自己好好留着,将来变卖了扩大生意也好,留给你将来的媳妇儿女也罢,都是好东西,能传家救命呢!好生收着,你奶和你老姑不差这些东西!”

    说着,就要将箱子给盖起来。

    金壶的眼圈忍不住又红了,这些年来,他四处奔波,吃过的苦,遭过的白眼,数不胜数。

    最苦难的时候,他因为一时的骄矜自满,而上了别人的圈套,亏得将王永珠给他的银子,还有之前赚的那些,都填了进去。

    身边除了一堆没人要到货物,什么都没了。

    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好多次都想着干脆放弃,就回到七里墩或者赤城县,跟在王永珠身边,总能找个事做,一辈子吃穿不愁。

    可最后,他还是咬牙撑了下去。

    他不想让老姑失望,不想让人看不起,也不想回到七里墩,过那一眼看得到头的日子!

    他将那些货物贱卖,总算有了一点盘缠,又跟着以前的商队跑了一趟,这一路他再不敢有半点自得,用手头那一点点余钱,又抄起当初但学徒的老本行,将甲处的货物带到乙处,慢慢的手头银钱也充裕了些。

    后来,他因为偶尔一件小事,听到了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里面有一桩买卖,若是真的消息无误,他就能翻身。

    若是那消息有假,他之前好不容易回复的一点元气,恐怕就要全折在里头,再也没有机会了。

    金壶思虑了几日,最终还是将全部的身价都压了上去。

    他想的很清楚,若真是血本无归,他也就死心了,也没脸去寻老姑,只想着给人当伙计也好,做学徒也好,一辈子挣钱,将老姑当初给他的那笔银子挣到了,才有脸去见家人。

    没曾想,他赌赢了。

    这一次,他赚得盆满钵满,比之前跌倒谷底的时候,还要荷包丰盈些。

    银钱就是人的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怜他,从那以后,他做什么都顺利的很。

    别人谈不下来的生意,他却能谈成。

    别人血亏处理的东西,他一接手,转手,这血亏的东西就成了抢手的好东西。

    一时之间,他在西域商人间,也颇有了几分名气,都说他财运好。

    商人么,本就最相信这个,再者他如今也颇有资产,生意做得也大。

    大家都想着,沾沾他的财运,也就都愿意跟他合作。

    合作的生意,几乎就没有亏损的,有赚得多的,也有赚得少的。

    这一下子,名声就越发传得商人圈子里都知道了,更多的人趋之若鹜。

    这两年,他赚得不少,又听商人说,赤城县的那位县令,好像要跟草原那边谈判,打通商道。

    有人感叹就说,若是能再打通西域这边的商道,该有多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金壶这么些年也历练出来了,眼光也长远了。

    自然知道,这开通西域商道的好处,当下就动了心思,想回来打听一二。

    加上他离家这么多年,虽然就算是最困难的时候,都托人往七里墩寄过银钱书信,也给王永珠这边送过平安信。

    可到底多年不曾见亲人,平日里忙碌不觉得,这一旦提起,那思乡之情倒是压抑不住了。

    当下急急忙忙的处理完了手里的生意,带着这几年收下的几个心腹伙计,一路就往赤城县而来。

    这走了好几个月,还没到大楚边境,就听说了,大楚和草原的商道协议已经签订了,无数商人,都蜂拥而至要到赤城县这边,看能不能吃到第一口肉。

    金壶也催着加快了脚程,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年前赶到了。

    此刻,王永珠问起,勾起了他这几年压在心底的那些委屈和难堪,顿时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金壶心中清楚,这种关切只有在老姑身上才能得到,因为少,才越发的弥足珍贵!

第一千七百七十八章 冷了心

    这几年,金壶在外头挣钱不少的时候,自然少不了每年托人往家里捎带些东西和银钱。

    都是两份,一份给王永富,算是做儿子的孝敬。

    另外一份,是他特地指明了,这是给林氏的养老钱,让金斗转交给林氏,一年十两银子,外加一些衣裳的料子。

    这个银钱虽然不多,可对于林氏这样的农妇来说,已经足够用了。

    她平日里吃的粮食是金斗负责,后来又给她买下两间小屋遮风挡雨,房前屋后开垦了菜地,又养了几只鸡,还有儿子给私房钱。

    说实话,这七里墩像她一般年纪大的,都没她这么自在。

    不用带孙子,不用伺候男人,每天只伺弄自家那点菜地和家里养的鸡就行。

    只要她不出去碍着人眼,也没人寻她的不是,毕竟看在王家的面子上,也不能欺辱她不是?

    不过因为这几个儿子都跟林氏离了心,倒是让本就爱财的林氏越发的财迷起来。

    金壶寄回来的银子,她都存着,一文钱都舍不得拿出来用。

    就是看到金斗给她生的大孙子,嘴上说着心疼,可平日里,连鸡蛋都不肯给孙子煮上一个。

    金壶那一年生意血亏,恨不得连盘缠都没了,咬着牙挤出了五两银子,让人给捎带回去,只说自己今年手头有些紧,所以银钱少些,等手头宽裕了再补上。

    那个时候他心里不是没有幻想,想着若是家中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让人带信来,关心他,或者知道他困难,能支援他一些银子,让他暂度难关。

    金壶抱着这个幻想,等了两个月,才等来一封信。

    信中照例是平安,说家里事事都好,父母身体都还康健,金罐已经说亲了,年底就要娶媳妇进门了。

    接下来就是问他,是不是这次托付的人不妥当,怎么给家里的银钱这么少?还一点年节礼物都没有?

    还说金罐年底娶媳妇,如今外头都知道王家厉害,问他寻几件外头的稀罕东西,到时候当作聘礼送过去,让金罐面上有光。

    又说因为只寄回来五两银子,王永富一文钱都没要,都给了林氏这个做娘的。林氏看到少了一半,十分不满,大闹了好几日,没法子,最后还是金斗把这五两银子的空给补上了,这才罢了。

    让金壶以后还是足数补上,不然让林氏闹开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云云。

    最后终于问了一句,问金壶是不是在外头娶妻了?怎么没跟家里说上一声?问女方什么样的人家?是不是瞧不上王家?让金壶别太怂了,告诉他,他背后有他老姑和姑父这个做官的长辈,很是不必让女方拿捏住了,成何体统云云。

    又说,若是金壶真在外头娶了媳妇,年底也该将人带回去,也好几年没回家了,正好参加金罐的婚礼,也顺便带他媳妇回家让家里人看看,拜祭一下祖宗,上个族谱啥啥的。

    然后就没了。

    没有金壶以为的关心,更没有所谓的支援的银票。

    金壶看着那封信,一颗心,从火热慢慢的变得冰凉,最后一丝热气都没有了。

    他并不傻,尤其是这几年,察言观色听话听音这方面,已经颇有成就,自然能看得出来,这封信里真正的意思。

    家里人没有他想象的关心,看到少了银钱,即使看到了他寄回去的信,也不相信他是有了困难,而是先怀疑他寄回去的东西被人给昧下了。

    后来估计也觉得不可能,又怀疑是他娶了媳妇,媳妇门第略高,所以拿捏住他了,不让他往家里寄这么多银钱,让他借着老姑和姑父的势,挺直腰杆子。

    满纸信上,无一句关心之词,都是开口找他要东西,要为金罐成亲挣面子,要给林氏足够的养老钱,怕她闹开了,丢面子。

    却真没人替他想过,他是不是真的遇到了过不去的坎?

    金壶捏着那封信,悲凉无比!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理解了当年的奶和老姑了。

    自那以后,他就知道,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退路了。

    再后来,他成功的咸鱼翻身,又有了身家,又继续恢复了往七里墩寄钱财的习惯,只是再也不像以前一样,有什么好的,稀罕的都送回去了。

    每年只往家中寄给二十两银子,十两给王永富,十两给林氏,除此以外,再无别的东西了。

    后来,王家又捎信过来,问他怎么回事?说后来他们又让人捎信给他,怎么就没找到他的人了?

    又问他,怎么没寻几件稀罕东西回去,给金罐成亲争脸面?

    还问他,只寄二十两银子是怎么回事?又说家中荣哥儿如今要入学了,倒是很有天份,将来说不得能光宗耀祖。又说如今给荣哥儿寻了个极好的夫子,只是这夫子为人清高,寻常礼物打动不了他,他们在乡下见识不多,只听说这些夫子喜欢什么死去的人画的画,写的字什么的。

    听说这些东西,拿着银钱都买不到。

    他们也没门路,让金壶给找找门路,买上两样,也好让夫子能对荣哥儿高看一眼,教导用心些。

    金壶再看到这些信,心中已经无半点波澜了,只做没见到一般。

    倒是这次捎带回信的人,却是个老熟人。

    是当年的陆管事,他如今也从石桥镇的长风镖局升到省城这边当镖头了,听说是王家送信,倒是他亲自送了过来。

    见到金壶,还感慨了一番。

    金壶虽然没问,他倒是主动说了王家如今的情况。

    王家这几年的生意,因为当初的张银保在历家和历九少之间,选择了历家。

    偏偏后来历家将历九少分出来的时候,将石桥镇的产业都给了历九少。

    张银保因此,也就慢慢的将石桥镇这一块的山货业务收缩了,这两年,已经几乎淡出了。

    王家没了这个收购商,也就慢慢的分了家。

    虽然都挂着王家的招牌,可各自的侧重点已经不同了。

    王永平因为柳小桥的原因,跟深山猎户的关系一直维系的不错,所以他总能收购到一些珍贵的皮毛,还有药材什么的,所以看着不显,其实最赚钱。

    王永贵嘴巴厉害,脑子灵活,加上金盘已经在荆县长青书院读书,索性一家子都搬到了荆县,买了间铺子,后头有个小院子,一家子倒是在县城安下家来。

第一千七百七十九章 误会和挑拨

    王永富是长子,也年纪大了,加上金斗也已经娶妻生子,倒是觉得如今的生活挺好的,也不愿意去城里折腾。

    尤其他们听王永贵说,先去县城,三房积攒了这么些年的积蓄,也就勉强能在县城买一个前头铺子,后头就那么三四间房的小院子,住的别提多憋屈了。

    日常吃的用的,都要花钱买,哪里像住在七里墩,大部分自家地里都有,开销小?

    王永贵一家,在县城很是吃了点苦,过了大半年的憋屈日子,加上他家金盘读书花用也多,那一段时日,听说都是江氏重操旧业,没日没夜的绣花补贴家用,日子才勉强过得下去。

    后来他家山货好,价格又实惠,倒是生意慢慢好起来,三房的日子才又宽裕起来。

    王永富自觉自己没老三那么会说话,做生意,再者他孙子都有了,含饴弄孙不好么?为啥非要去折腾?

    问金斗两夫妻,他们俩也不是那爱折腾的性子,都觉得如今这日子就挺美的。

    因此他们一房倒是决定都留在七里墩,在村里,人人都高看一眼,何必去城里受气?

    更何况王永平也还留在村子里,他们兄弟前后院住着,虽然因为三房离开,将院子门前后锁了,两房如今单独开的院门,可到底离得近,有什么事情,喊一声也就得了。

    加上金罐当初的那门亲事,那家就唯独一个独女,不过为了和宋重锦搭上关系,本来是招赘的,如今都说要嫁女了,而且也不要求将来生下的孩子,过继一个给女方了。

    先前王永富不同意,就因为这个别扭,如今听那边松了口,又见那女方家也颇有几分资产,将来这都是金罐的,也就松了口。

    不过因为女方家也说想将女孩子在家里多留两年,先交换了婚书,定下了名分。

    那女方父亲平日里也就将金罐带着身边,当亲儿子一般教导着,一点都不防着。

    金罐心中感动,越发的感激看重这未来的岳家,王永富也觉得,自家三个儿子,金壶跟着小妹,总不会亏待了他。

    金斗是长子,将来这家里大头总归是他的,就剩下这金罐,就觉得他只怕要吃亏了。

    如今可好,有了这样的一个岳家,总算是后半辈子不愁了。

    因此,也怕这门好亲事作废了,平日里就中督促着金罐好生对岳家,可别怠慢了。

    金罐本就感激未来岳家,得了自家爹的话,越发的几乎全部心思都在未来岳家了,除了每个月回家住上几日,几乎就常住在未来岳家,成亲不成亲的也没啥区别了。

    女方那边也特别会做人,不仅手把手的教金罐做生意,还给开月银,日常用度什么的,也都是女方那边全包了。

    逢年过节让金罐回家之前,也是大包小包的让金罐带回家去。

    女方家这么大方,金罐到底是有自尊心的人,也就格外的花心思,想着节礼的时候,寻些好东西讨好一下女方和未来岳家。

    他们家虽然在七里墩富贵些,可也就是普通的富贵,哪里比得上那女方家,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好东西?

    也就颇为为难。

    恰好这不是金壶在外头闯出来名堂,开始还只是寄点银子,后来就有各色的衣服料子,还有外头一些新鲜的东西。

    都是王家人见都没见过的,金罐就厚颜挑选了几样,送到女方家,果然未来岳家和未来的媳妇也颇为惊叹和喜欢。

    从那以后,就成了惯例,金壶寄回来的东西,那些没见过的稀奇东西,都留着给金罐送礼。

    金斗和全氏因着每次金罐回家,也是带回来不少东西,再加上金壶寄回来的那些稀罕东西,他们在村里也用不着,也就索性都由金罐挑选了,反而剩下的那些,都是使用的,也算是皆大欢喜。

    所以后来,金壶外头寄回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金罐取用了。

    外头人也因此知道,虽然王家大房窝在山村里,可他家倒是出了个厉害的儿子,如今在外头也混得很是不错。

    谁不羡慕他们王家?

    以前还有人说些话,说这王家几房,生意散伙后,这大房倒是不如其他两房吃得开,如今才知道,这王家大房里也出个体面的人物。

    尤其是金罐的未来岳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见到这些东西,就知道这未来女婿的哥哥,在外面生意做得很不错,将来说不得还要借上一把力。

    因此言语间,倒是多多给金罐说了些,本是让金罐和他二哥关系亲近些,将来得他照应一二。

    又有那些生意场上的人,在金罐面前,也多提他二哥,话里话外,这二哥发财了,得多提携提携家里的亲兄弟不是?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对不对?

    还有问金罐,他二哥金壶啥时候接他们一家子,到外头去一起发财享福去。

    也有那心坏的,故意说些挑拨的话,说什么这金壶在外头发大财了,这几年都不回来,只给些银钱东西打发他们,只怕是嫌弃他们了云云。

    天长日久的,金罐和大房的人听了,也不由得信了一两分。

    加上金壶这一出去就不回来,平日里写信回来,也就那么三两句,只说自己在外头平安,让家里不用担心,别的一句多的都没有。

    又有人提起了王永安,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金壶只怕是随了王永安。

    这些话,本就是那些看王家日子好过,眼红的人故意说的,因为不敢出手对付王家,只能说些酸话,离间一下王家人,让他们自己闹起来看热闹。

    若是王永珠在家,这些小技俩自然瞒不过去。

    就是王永贵在七里墩,他消息灵通,自然也就知道,也能劝导一二。

    偏偏王永贵去了荆县,王永平也在七里墩,少到镇上去,自然也就不知道。

    金罐的未来岳家倒是劝了两句,可他不知道当初王永安的事情,自然没劝在点子上。

    又恰巧金壶生意亏损,没了银钱寄回家,正好赶在了这个时候。

    王家大房的人,那疑心就越发重了,尤其是林氏闹得时候,金斗劝他,说金壶如今手头困难,等他手头松了,自然会补给她的。又说金壶一贯有孝心,定不会不管林氏的。

    林氏却说,谁知道是不是金壶嫌弃她了,不愿意给银钱了?谁不知道金壶如今外头生意做得好,发大财了?不知道在外头享什么福呢,也没见他讲爹娘老子接过去享福。

    每年给这么点银子,不过是从指头缝里露出来这么一点,值当什么?

    年年都给了,怎么今年就不给了?怎么手头紧张了?手头再紧张,能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说不得就是外头娶了媳妇,忘了家里的爹娘老子,一心只被外头狐狸精迷住了,钱都给外头狐狸精用了。

    说不得将来,连十两银子都没了,茅草棍子都见不着一根了,撒泼打滚的就要十两银子,只说反正她不管,金壶每年肯定给家里不少银钱,如今他不给了,从他以前给家里的钱里,给她补上就行。

    最后金斗只得掏钱,才算送走了林氏。

    可林氏的话,却在王家大房的人心里留下了印象,他们也觉得金壶既然在外头生意做得那么大,就算有点什么小难处,也不至于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说不得就是林氏说的那般,他在外头娶妻了,被人拿捏住了。

    两处言语一相加,王家人就回了那样一封让金壶凉了心的信。

    陆管事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可隐约也猜出了些,到底跟王家人多年的交情,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看在王永珠和宋重锦的面子上,也就在送信过来前,特意去打听了一番,将这些都说与了金壶听。

    金壶听了,却只一笑,这些年的磨练,他已经不是那个能让人轻易看穿的了。

    就是陆管事,自认为也颇能看人,也没看出金壶的想法。

    不过他也不是那探寻究底的人,将信交了出去,此行的目的就达成了,也就识趣的告辞。

    金壶倒是很大方,谢过了陆管事,又送了几样礼物,后来还帮了陆管事几个顺手的小忙,也算是还了陆管事这份情。

    他虽然知道了这里面有误会,有别人的挑拨,可归根究底,还是骨肉亲人对他不够相信,不够关心罢了。

    冷了的心肠,哪里那么容易暖起来?

    更别提他如今年轻气盛,即使面上随和,心中却还有着年轻人的那份执拗,因此几次经过荆县,都未曾回去看过。

    这些委屈和难受苦楚,他本打算憋在心里一辈子的,可在张婆子和王永珠面前,他却忍不住,什么都倾吐了出来。

    王永珠和张婆子一听,王永珠还没什么,张婆子先炸了。

第一千七百八十章 地图

    一拍桌子,眼珠子一瞪,就骂道:“老大这个没脑子的蠢货,自己儿子的话不信,倒是信外头那些五家外姓,藏着歹毒心思人的话!这大半辈子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爹是个榆木疙瘩脑袋,金斗和金罐也是傻的?都不知道劝着点?我看是好日子过多了,倒是都生了歪心了!”

    一面又骂金壶:“你也是个傻的,真有心要孝敬你爹和林氏,你不会逢年过节的时候回去一趟?给点银子,带点礼物,说两句好话,只怕你爹和金斗他们也高兴呢!”

    “哪里像你这么蠢的,银钱没少给,还没落着好!你说你在外头也是做生意,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这些道理你还不明白?还有脸哭?有啥好哭的?给我起来!”

    金壶听着张婆子这骂人的话,心里都觉得熨烫无比,那委屈铺天盖地的涌出来,一下子就没忍住,抱着张婆子的腿,只大哭起来。

    张婆子恨铁不成钢,想抽腿抽不动,想再骂点啥,看金壶这模样,也实在说不下去了。

    只得求助的看着王永珠。

    王永珠啼笑皆非的看着哭得跟二百斤的狗子一般的金壶,想着让他哭出来也好,免得憋在心里,伤了身体。

    因此只示意张婆子等着。

    好半日,金壶才将心气给哭顺了,抬头,就看到张婆子和王永珠,一人端着一杯茶,吃着点心,等着他哭完呢。

    见他抬起头来,王永珠还递给他一杯温茶,让他润润嗓子,补补水份。

    金壶不好意思的接过茶,一口气干了,也将脸上的羞臊给去了几分。

    见他情绪稳定了些,王永珠这才开口:“行了,我跟你奶都知道你受委屈了。这眼看要过年了,咱们也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一家子好生过个年。等过了年,咱们再细细的详说这事,去洗把脸,把衣服换了,一会子咱们吃饭,都做了你爱吃的!”

    说着就拍手示意外头的人进来,带金壶去他房间。

    一面又将那些箱子都封好,当着金壶的面落了锁,让一并给搬到他的屋子里去。

    金壶急了:“这些东西——”

    王永珠打断他的话:“这些东西,你且都收好。你回来又不是马上要走,着什么急?快回去洗漱吧?”

    说着就将金壶给推了出去。

    金壶知道拗不过,只得跟着下人后头,到了前头厢房里,早就预备好了热水,还有一身崭新的衣裳。

    他痛痛快快的泡了个热水澡,又换了衣服出来,剃了胡须,看着就是一个十分精神的小伙了。

    中午的饭菜果然都是荆县那边的口味,大厨这手家乡菜做得十分地道。

    金壶多年没有吃过这么地道的家乡口味,加上一路风餐露宿,就算有银钱也享受不到,倒是吃了三大碗饭,撑得肚子溜圆,才放下碗筷。

    吃了午饭,端上茶来,祖孙三辈人坐在一起说些闲话,金壶此刻也冷静下来,只觉得先前那般失态,有些丢脸,因此绝口不提先前的事情,只说些一路见闻,风土人情,说与两人听。

    倒是让王永珠想起一事来,当初她支援金壶一千两银子,让他去闯荡,只提过一个要求,出了大楚之后,每到一地,都要悄悄的绘制当地的堪舆图,然后带回来。

    这么些年,若是金壶真的做到了,那起码通往西域的道路都应该被绘制上了。

    都是自家人,王永珠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金壶。

    金壶一拍大腿,差点把正事给忘记了。

    忙让王永珠稍等,急急忙忙的跑回他先前住的屋子里,捣鼓了一会,才抱着一个小小的木匣子过来。

    当着两人的面,先打开了木匣子,里面放着几样首饰。

    金壶将那首饰一股脑的倒在了桌子上,半点不见心疼。

    然后从靴筒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挑开了首饰下面的衬布,又用刀尖对着不知道哪个地方按压了下去,然后又用手推了一下,将一块小木片给起了出来。

    然后露出下面一叠薄薄的绢布来。

    金壶小心翼翼地将那绢布给取出来,递给了王永珠:“这些是我一路经过的地方,都画在这张绢布上了。有些地方我拿不准,就请当地人给描述,然后记在心里,回来后再偷偷画上。我怕还不准,要是能买到当地人黑市里卖的地图,也都买回来,一一对比过了。”

    “别的我不敢说,这地图我可是都亲自对比过,可比那些当地人黑市卖的地图,和那些西域国家的堪舆图都详细。基本这一路过去,哪里有河,哪里有山,路上有多少个村庄,相隔多少,都有注明。“

    “还有,这路上哪里有马匪出没,哪里的可以歇脚,哪里千万要快点通过,哪些地方当地人都和马匪勾结……”

    说起这个,金壶眉飞色舞,看起来是颇为自得。

    王永珠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绢布,就看到果然,出了大楚,一路朝着西边,都被详细的注明一路的山水,大约有多远。

    看那旁边的字,虽然不太工整,可也看得出来用心。

    王永珠一看就知道是金壶的笔迹,当初金壶也是上过几天学,不过因为后来王永安读书开销太大,也就退学回家了。

    最开始王永安为了堵住大家的嘴,也是教过家里的几个孩子读书认字写字的。

    再加上金壶这几年,知道做生意,得认字还得会写字,所以也下功夫苦练过,虽然比不得那些读书人,可也算是不错了,起码每一个,王永珠都认识。

    看这绢布,王永珠就知道,金壶是用了心思的。

    当初为了让金壶做这个事情,她虽然对金壶做过短时间的培训,可没想到金壶能做到这般地步,实在是太让她意外了。

    王永珠一边看着堪舆图,一边还指着上面一些不太明白的,问金壶。

    金壶是用心做这件事,不说别的,这堪舆图不仅画出来了,还在他脑子里呢,只一问,他低头一看,就能知道是什么情况,还能引申出附近的情况来。

    两人一人问,一人答,倒是忘记了别的。

    张婆子见了,知道这是正事,也不打扰,反而悄悄地退了出来,只吩咐人不许进屋子里去。

    等到宋重锦和历九少一起回来,已经天色都黑了。

    一进门就听说金壶回来了,宋重锦倒是也露出一点笑意来,又问了两句,就往里头走。

    历九少今儿个被灌了不少酒,本就是强撑着,如今回来了,听说金壶来了,也就摆摆手,只说自己要回屋睡觉,晚上别喊他了。

    宋重锦见历九少脸色潮红,越发显得容色昳丽,又见他脚步轻浮,若不是侍从扶着,都要栽到地上去了。

    因此也就点点头,只吩咐一会让给他送碗醒酒汤,也就往后院去了。

    进了后院,就看到张婆子那边的屋里早就亮了灯,丫头婆子都只远远的站着,不敢靠近。

    见他回来,丫头婆子上前请安,还不等宋重锦开口,张婆子就从屋里走出来,冲着宋重锦招手。

第一千七百八十一章 心头火热

    宋重锦忙上前,张婆子凑近小声的道:“重锦回来啦,快进屋去。喝了不少酒吧?我让厨房准备的醒酒汤应该也好了,我让人去端来你喝了醒醒酒,再回屋洗漱换了衣裳,咱们好吃晚饭。”

    宋重锦忙谢过了张婆子,就要进去。

    张婆子又道:“对了,你快进去,金壶今儿个也到了,正在屋里跟他老姑说什么地图的事情呢,我老婆子听不懂这些个,你进去陪他们说说话——”

    说着等宋重锦进了屋,她出门,反手将门给带上了,吆喝着丫头婆子往厨房那头去了。

    里头的王永珠和金壶自然听到了张婆子的声音,扭头看向门口,宋重锦带着一身的酒气就走了进来。

    金壶忙上前拜见。

    宋重锦伸手就将金壶给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两眼,倒是放缓了神色:“几年没见,金壶如今倒是一副大人模样,出息了!”

    王永珠见宋重锦虽然身上酒气隆重,可眼神清明,脚步扎实,就知道他并没有醉,不过看他的样子,估计也喝得不少。

    当下递过自己喝的温茶:“酒宴散了?秦大人他们都护送回去?”

    宋重锦接过温茶,一口气喝干了,才点点头:“酒席散了半日了,我亲自将秦大人送回下榻之处,才回来。“

    王永珠倒是有很多话要问,只是金壶在一旁,不好说,看看外头天色也不早了,也就回身小心翼翼地收拾好了地图,叠放回了匣子里。

    这才对金壶道:“今儿个天色不早了,你也才到,还没休息就被我拉着问了这半日,你也老实,怎么不提醒我一声?”说着一笑。

    金壶也一笑:“不过是陪着老姑说说话,能累着哪?累着嘴不成?您是不知道,侄儿在外头,哪日里这嘴不得磨薄三分?今儿个陪着老姑说话,倒是它难得清闲呢——”

    这话逗得连宋重锦都忍不住嘴角翘了翘。

    王永珠看了金壶一眼,这才几年功夫,就将金壶一个老实孩子,给磨练成这样嘴皮子利落的人了。

    一斑窥豹,可见金壶平日里在外头的伶俐了。

    当下也乐了,也就直接道:“行了,少在这里贫嘴,你把这些东西拿回去,收拾一下,咱们先用饭,然后休息,明儿个再说。”

    金壶如今很是知道眉眼高低,很识趣的道:“这几样首饰,是我孝敬给奶的,哪里还有拿回去的道理,侄子先回去收拾一下——”

    说着就告退了出去。

    宋重锦扫了一眼,那桌子上几件金翠辉煌的首饰,只低声问了一句:“你嘱托金壶的事情,办成了?”

    王永珠点点头,起身扶着宋重锦往屋里走,一边还问:“今儿酒宴怎么样?”

    宋重锦这才低声说与她听。

    原来今儿个酒宴,有秦博涵坐在上头,开始大家还有些放不开,酒过三巡后,又见秦博涵十分和蔼可亲,一个个胆子也就大了。

    先是对秦博涵、宋重锦还有谈判团的官员,一顿感恩戴德,吹捧拍马之后,气氛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大家趁着热闹,又喝上两轮,就都放松开了。

    被挑去敬陪末座的那几位,都是十分精明的人,以前的时候,没有机会,也要想着法子消尖了脑门,想创造机会,和官员们搭上关系。

    如今这都坐在官员中间那,怎么会放弃?

    一个个舌灿莲花,巧舌如簧,恨不得将在场的人都捧到天上去。

    秦博涵这样,都是从彩虹屁海中历练出来的,也就罢了,还能稳得住。

    那些官员们,平日里在京城也不过是寻常官吏,在同僚中不起眼。

    再者,老话说得好,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像他们这样的官吏,就算平日里跟四邻打交道,都要小心些,因为谁也不知道,你隔壁的邻居,是谁家的亲戚或者族人。

    到了赤城县,虽然也颇受尊重,可也没有经历过这般场面,差点就抵挡不住晕陶陶了。

    若不是还有几分矜持顾忌,都要拉着那几个商人当知己了。

    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诸位大人都辛苦了,为了大楚,为了朝廷,过年都不能回家,只能在赤城县过年,亲朋都不在身边,实在是让人敬仰云云。

    能坐在这张桌子上的那几个,都不是傻的,立刻就反应过来,纷纷表态。

    这个说自己也是孤身一人在赤城县,在本地购置了个院子,只住着他一人,也是到了过年的时候,倍感凄凉。

    若是诸位大人不嫌弃,他邀请诸位大人,一起到他那院子里,大家一起过年,图个热闹。

    那个就说,自己在城外有个庄子,还有几处小景颇有点看头,他一向放着也是闲着。就厚颜请诸位大人去玩赏一二,若是能得大人提上一二墨宝,那就是三生有幸,祖坟冒青烟了。

    更有那本地的乡绅也不甘示弱,只说本地过年习俗和京城稍有不同,纵不敌京城热闹,可也有几分野趣,倒是请诸位大人,到时候去看看热闹,图个一乐。

    一时,大家几乎打破了头,都恨不得将这些谈判官员请到自家去。

    要是真能成,那以后……

    这些商人们的心火热火热的,若不是有所顾忌,恨不得都直接招呼人上前,抢上人就走。

    秦博涵自然是知道,这些商人打的什么主意,再扫视一下全场,除了宋重锦还冷静的很,大部分的人,都已经颇有意动了。

    若是就这么顺手推舟的默认了,只怕明日起,不,今晚起,只怕这些商人为了抢到将官员接到自家的机会,而大打出手。

    他当然知道,这些手下立了大功,也想让他们过个痛快年,因此只沉吟了片刻,就直接道,既然本地乡绅和诸位都有这个心,倒是让他颇为感动,既然如此,倒不如到时候大家合力举办一场年夜盛宴,官民同乐!

    这个答案虽然与商人们的预计有些差别,可也是难得的机会,只要能和这些官员多接触接触,肯定能寻着机会,有好处的。

    因此,大家对视一眼,倒是异口同声地谢过了秦博涵,又拍着胸脯保证,他们肯定齐心合力,誓要办出一场别开生面的年夜宴来。

    这算是大家都达成了共识,剩下的时间,就靠自己各凭本事了。

    一时都十分高兴,又喝了几轮,秦博涵就先起身退席而去。

    宋重锦自然要陪着他先走,剩下的人,恭送走了两位,又有县衙的官员陪着,痛快的吃完了午饭,才都醉醺醺的被人送回家去。

    听了这话,王永珠倒是乐了:“秦大人这一招可真厉害,只怕这几日,县衙的官员们都不得清净,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

    宋重锦摇摇头:“这也是没法子的,这样做,起码大家都在一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怎么也要收敛着些。也该给这些商人一些甜头,毕竟开年后,还指望他们呢!”

第一千七百八十二章 不好插手

    夫妻俩一边说着,一边回屋里,王永珠将地图小心的收好,又给宋重锦收拾出来衣服,等他洗漱完出来换上。

    张婆子屋里已经摆好了晚饭,金壶也早就到了,在一旁陪着张婆子说话,将张婆子逗得倒是笑了几次。

    见两人进来,金壶忙站起来。

    大家分开坐下,张婆子还要问历九少,听宋重锦说他喝醉了,忙吩咐人在灶上温着清粥,等历九少醒来后喝。

    饭桌上,宋重锦因为喝了些酒,倒是并不饿,也就陪着随便用了点。

    等到吃完,丫头婆子收拾完桌子,送上茶水来,才移坐到一旁。

    宋重锦也就问了金壶几句关于西域那边的风土人情,别的也没多说,只说让金壶只管安心留下来过年,等过了年再说。

    金壶一听这话,眼睛一亮,就知道宋重锦这边估计是有安排,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大家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宋重锦就带着那地图,将金壶唤到了书房,半日都没出来。

    果然没出王永珠意料,第二日就有不少闻讯而来的商人还有本地乡绅,想求见宋重锦,为那年夜盛宴的事情。

    宋重锦只推说喝醉了,人不舒服,让这些人去寻简师爷和其他县衙官吏去说,倒是将这些人都拦在了外头。

    不过,到了晚间出来,就听姚大说,这不过一日功夫,那些商人就已经推举出了个领头的,结成了暂时的联盟,打算合力要将这年夜盛宴揽到手里。

    乡绅那边有不罢休,托了人,寻了县衙本地官吏的门路,也要尽一份心。

    简师爷那边自然有章程,又将这年夜盛宴的含义给拔高了,什么将来说不得史书上都要记载一笔,这次赤城县年夜盛宴,乃是开启了大楚和草原商道的新篇章云云。

    忽悠得那些商人们更是眼热不已,更是舍不得撒手了。

    人人都要掺和进去,都不肯退出来,很快就确定了,商人联盟和乡绅一起合办,有钱的出钱,有地方的出地方,有人的出人,反正到时候论功行赏就是了。

    一时间,这赤城县热火朝天,那些本来要关门回家过年的铺子,这几日还开得红火的很。

    一直到了年二十九的大晚上,都还有源源不断的食材和好东西,从别处被高价运送过来。

    听说,这次他们可是下足了本钱,卯足了劲,要将这年夜盛宴办得别有热色,让人永远铭记。

    不过这些都不是宋重锦和王永珠需要操心的事情,宋重锦得了金壶带回来的地图,几日都拖着金壶在书房不出来。

    倒是张婆子趁机将王永珠给喊到房里,问她金壶的事情,打算怎么办?

    王永珠这才想起,对了,还有七里墩那边的事情。

    忍不住就皱了皱眉头。

    这事,说实话,她也并不好插手。

    看她这个样子,张婆子倒是误会了,还以为王永珠要插手管上一管,忙忙的道:“金壶这事,你可别管,听到没有!”

    王永珠看向张婆子,露出疑惑之色来。

    “这事,老大能这么想,你娘我一点都不意外。你大哥本就是看着老实本分的,其实心细心窄的很那种人,当年因为老太婆在中间挑拨,他记恨我这个当娘的都能记恨那么多年。王永安那个畜生干的那些事情,几乎害了他一辈子,他能不记恨?”

    “只不过王永安那个畜生后来那般下场,他那怒气和怨恨,没处发泄,只得自己憋着。后来这么些年,咱们也回七里墩呆过些日子,你何时听老大提过?”

    “有这心结在,别人将金壶和王永安那个畜生相比,不就勾起了他的新仇旧恨么?所以迁怒金壶就是他能干出来的蠢事!又有林氏那个搅屎棍在里头霍霍,金壶到底年轻,就算孝敬家里,也没个章程,这么大笔银子大把好东西年年送回去,谁不知道他外头发大财了?”

    “忽剌吧的说自己手头紧不方便,人也没回去,没见着,谁信啊?再说了,这金斗成亲多年了,有了老婆孩子,自然心就偏小家了,也是人之常情。”

    “说来这三兄弟里,看着金壶最有本事,其实对兄弟对家里,他倒是心最真的。金罐那小子,打小就性子独,那几年老大出事,林氏闹妖蛾子,他倒是改了些,只是这性子天生的,就看他能顶着你大哥那般不同意,都要给人当上门女婿,图的是啥?真图人家姑娘长得好看?大家心里都有数,只不过不说罢了!”

    “你以为金罐那个岳父,真看不出来金罐打的什么主意?人家又不傻!不过是因为金罐背后有王家,王家有你和重锦罢了!他那样的人家,招上门女婿,能招到什么好人家的儿子?”

    “像金罐这样四角俱全,家里又不拖累还能给助力的,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好不容易碰到金罐这样的傻子,人家不得拼死抓住他,笼络他?也就金罐还以为自己捡大便宜了!”

    “呸!也不想想,找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以退为进先说不做上门女婿,将闺女嫁给金罐,家业也都给金罐,为了面子也好,名声也好,有咱们在上头看着,他家闺女起码能安稳一辈子。”

    “换做那些不要脸的人家,他那未来岳父两腿一蹬,只怕这家业就改了名字,心狠一点的,那家的闺女只怕也就活不过几年了。只不过人家做得面上漂亮,将金罐给哄住了!”

    “老大那个没脑子,眼皮子浅的,这么些年卖山货,还有那茶山的收入,还不足厌?就这么将金罐白送给别人!”

    “金壶这两个兄弟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和打算,唯有金壶,在外头多年,不知道家里的情况,还当家里亲爹和两个兄弟跟以前一样呢,可不就被伤了心?”

    “只是,这事说破天去,也是他们大房的事情。若是之前金壶出事,大房那边知道了不管,你这个老姑伸手了,说他们几句咱们那是名正言顺。”

    “如今金壶这是发大财了,你再掺和到里头去,说不得有那起子小人就要说你是看上金壶的那身家了。要不就要说金壶就是仗着你们的势,发财后倒是连爹娘老子兄弟都不要了,很好听不成?”

    “再说了,他金壶也是大人了,在外头能做出这般大生意来,这点子小事还看不清?解决不了?不过就是狠不下心来!”

    “他上头的老子娘又没死,就算真有事,还有老三和老四呢!等他们都死绝了,才能轮得到你这外嫁的老姑呢!”

    王永珠听到这里,也就知道张婆子只怕是误会了,忙道:“娘,在你眼里,你闺女就这样糊涂?这事,我自然是不好管的!若说先前金壶要自己做生意,我做老姑的出钱出力,扶他一把,自然没啥。”

    “可这他们兄弟父子之间的这些摩擦,我怎么好插手?只是先前看他哭成那样,一时心里也有些替他难受罢了。俗话说的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们三兄弟里,金壶做得多,说的少,反倒他这样的最受忽视——”

    张婆子一听,想起金壶哭成个狗子样,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孩子,几个孙子孙女里,他算是孝顺的了。

    对自己和王永珠也一直敬重的很,再加上这些孙子里,金壶跟她相处的时间最长,比起其他孙辈,她对金壶算是另眼相看了。

    当下心一软,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孙子,当年也是她照顾过林氏的月子,抱过哄过的。

    想了想,才道:“这事你别管,交给娘就是了!”

第一千七百八十三章 别人家的孩子

    王永珠知道张婆子是不想让自己出头,心疼自己,所以她出头。

    可张婆子心疼自己,自己难道就不心疼她?

    当下就阻拦道:“娘,这事你也别插手,虽然您跟大哥是亲母子,可也不好插手他如何对待自己的儿子。还是等过了年,我寻个机会,跟金壶谈谈,这事还得着落在他自己身上。”

    “他若想得开,看得明白,这些不过是些小事,若是想不开,就算咱们插手再多,也没用。”

    张婆子说实话,本心对那几个儿子和孙子之间的事情,还真是不想管太多。

    早些年的母子情分被消磨得差不多了,这些年来,她又一直跟着闺女和女婿,母子之间越发的陌生淡薄。

    就算她仗着是亲娘长辈,真去痛骂一顿,也许当时管用,对金壶好些。

    可终究不是真心的,时日一长,也就不管用了。

    说不得还要对金壶生出怨怼来,觉得他将家丑外扬,让他们遭了数落。

    牛不喝水强按头能有什么好下场?

    老大的性格天生养成了,也都快奔五十的人了,莫非还能改了性子不成?不过是白费口舌,倒招得老大一房心里对她厌弃罢了。

    因此,被王永珠一劝,她也就罢了。

    到了晚间,宋重锦回屋里,两人说起来,王永珠轻轻提了那么一句,宋重锦却笑了:“娘跟你是当局者迷,你们还当金壶是小孩子呢。也不想想,他才不到弱冠之年,虽然有你在后头支援了一些本钱。可他在外头跑了这么些年,见识过的,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动辄就是生死攸关、倾家荡产。”

    “他若没点本事和心眼,能有今日的成就?我听他说了,如今他那支商队虽然不过十来个人,可赚钱的很,人称‘小财神’,你还不知道吧?”

    王永珠一愣,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王家那点事,金壶伤心肯定是有的,可身为男人,若是家里这点事都拎不清,怎么在外头行走?老家的事情,金壶早就解决了,这事都过去两年了,这次见到娘跟你,不过是寻求你们的支持罢了!”

    “你是不知道,如今金壶在七里墩的名声可是好的很——”宋重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从匣子里找出一封信来递给王永珠。

    “这是当初留在老家的人送来的信,你看看就知道了!”

    当初宋重锦留在荆县和石桥镇有不少人手,还有七里墩的茶山里,也是有他的人在,这些人,一方面是留下看顾他们夫妻在荆县的那些生意和王家人,若是王家人真有个什么难处,也不至于联系不上他们。

    另一方面,这些人也有留下监管王家人的意思,若是王家人有违法或者鱼肉乡里的事情,自然也会通知宋重锦和王永珠,好让他们早点知情,处置。

    所以固定每一个季度,都会由那些人写信汇报情况。

    前些年,王永珠还颇为关注,每次信件都会查看一番。

    后来因为影七他们的缘故,这些涉及到消息渠道的事情,王永珠有意识到避开了。

    所以一并消息,都是送到影七他们那里,整理分析后,送到宋重锦那边。

    宋重锦会回来跟王永珠说起一些重要的事情,一些不太重要的,也就被忽略了。

    七里墩那边王家人日子一直过得不错,就算有些什么小波折,也不是大问题。

    所以影七他们分析过后,也不觉得这些值得宋重锦和王永珠分神,加上宋重锦有他的考虑,不想让张婆子和王永珠为王家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烦心,也就干脆让瞒着她们母女俩。

    所以这些年,王家人那边传到张婆子面前的,都是好消息。

    此刻见瞒不住了,干脆将信直接给王永珠自己来看。

    王永珠打开信,上面很详细的写了,事情的后续,没有金壶那么轻描淡写的说每年就只给王永富十两银子,林氏十两银子为结束。

    而是,从那以后,每年金壶捐一笔银子给王家族和七里墩,前者用来修缮宗祠,后者用来修桥铺路。

    而且对着大家都说是宋重锦和王永珠的主意,说他们念着家乡父老,虽然多年不曾回来,可也记挂着。别的也就罢了,七里墩地处偏僻,出门不便,他们想为家乡尽点心意,每年寄回些银子来,想请家乡父老出力,将那山路略微修整些,也免得下雨路滑什么的容易出事。

    而金壶自己就表白自己,说他托赖宋重锦和王永珠,在外头做生意,赚了一点钱,修桥铺路这样的大事,他能力有限,可是他也是一片孝心,想着家里如今衣食无忧,倒是不用他操心。

    可是族里的宗祠倒是多年未曾修葺,倒是怠慢了祖宗,所以也愿意出一笔银子,好生修一下宗祠,为族里争光云云。

    这下子,七里墩和王家都炸了锅。

    七里墩的人,人人都念佛不已,感念宋重锦和王永珠的恩德,要知道,这请人修路,自然是七里墩的老少爷们的事,农闲的时候,多个这样的差事,那也是多一份收入啊。

    再者路修好了,大家出入不就方便了?

    要知道,每年都有因为雨雪路滑而失脚跌落山谷丢了性命的人。

    不说七里墩,就是这沿路的村庄,得知这个消息的,谁不念着宋重锦和王永珠的好?

    王家族里知道金壶要捐钱修宗祠,也是高兴的不行,尤其是金壶还许诺,修建好宗祠后,每年的维修费用,他也都包了。

    顿时王家族人,对金壶那是交口称赞,一时金壶的声望,在王家族人心里,仅次于宋重锦和王永珠了。

    王家族长接到信后,第一时间就召开了宗族大会,王永富和王永平自然也参加了。

    当众宣布了这事后,人人都夸王永富养出个好儿子,简直是王家之光。

    王永富却傻眼了,他没想到,金壶每年只给他和林氏一人十两银子,却拿出大笔银子来要修宗祠?

    这是啥意思?

    想说这不是他的意思,可看着族长还有族人热切的眼神,王永富再傻也知道,不能乱说话,不然只怕这族里都要对他有意见了。

    只憋得脸色通红,支支吾吾的支应着。

    倒是王永平十分高兴,觉得金壶在孩子出息了也不忘本,一高兴,也说自己捐二十两银子出来。

    王家族人托赖宋重锦和王永珠的福,如今大部分人家里都还算宽裕,加上有人带头,都是王家族人,这重修宗祠也是大事,说不得还会记在族里的族谱上。

    因此人人都非常踊跃,也说要捐点心意。

    王永富被架在了火上,倒是想不捐,可这话实在说不出口。

    也就只得憋屈的说,自家也出二十两。

    王家族长倒是劝他,说金壶已经捐了大头,他家就不用再捐了。

    王永富既然话都出口了,那里能收回?

    好不容易熬到了散了会,回到家,气了个半死。

    林氏那边也知道了消息,虽然也背地里嘀咕了几句,说什么这儿子白养了,对亲娘这么小气,给外人花起钱来倒是大方。

    可她也不敢当着人说,再一想反正自己每年十两银子不少,也就丢开手了。

    唯有王家大房,知道这个消息后,金罐也赶了回来,一家子对坐着,再傻也知道,这是金壶跟他们生分了,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那全氏才小心翼翼地提出来,是不是当初金壶真的遭到了难处?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家大房父子三人这才明白过来,可是已经迟了。

    没过几日,村里也有些风言风语,大意就是说,金壶宁愿给宗族里这么多钱修宗祠,倒是给家里爹娘那么点银子,是不是这王家大房兄弟闹了矛盾?

    当着王家人不好说,背地里却不少人传得有鼻子有眼睛的。

    有人将这话传到了王永贵耳朵里,他当天就赶回村里,三兄弟聚齐,将王永富数落了一顿。

    王永平这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也忍不住责怪王永富,当时接到信,怎么就不多想想,金壶这孩子,若不是极为难,怎么会跟家里说这话?

    就算家里没钱,怎么不跟他和王永贵说一声,多的不说,几百两银子还是能凑出来的,给金壶救个急也行啊?

    怎么就悄没声息的去信倒是责怪孩子了?这事做得也忒不地道了!

    兄弟俩将王永富这个做大哥的好生一顿说,让王永富差点没臊得钻地缝去。

    尤其是最后,王永贵还说了一句:当年大哥你怨恨娘偏心小妹,曾经跟咱们说,对你自己的孩子一定要一碗水端平,如今看来,你这心也偏到胳肢窝了。

    说完,王永贵拉着王永平就走了,他回来还得去族里,自然也要捐点银子,还得替王家描补描补。

    他家金盘如今读书,将来要考科举的,这自己的名声和家里的名声可不能出纰漏。

    因此,王永贵跑到族长家里,跟族长唠了半日才出来。

    王家族长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又亲自去和那里正说了,过了几日,这些闲言碎语才被压了下去。

    加上金壶那边许诺的银钱也到位了,王家宗祠和修路一并开工,十分的新鲜热闹,谁还记得王家大房那点子事情?

    事后,人人也都只记得宋重锦和王永珠的好,记着金壶的人情。

    一时间,金壶在七里墩和石桥镇,那真是名声大振,人人都夸,谁不想自家的后生这般出息?

    教训起自家孩子来,都是跟金壶比,然后越想越气,再抽自家兔崽子一回。

    倒是闹得十里八乡的同龄后生,对金壶那真是恨得咬牙切齿的!这别人家的孩子真讨厌!

第一千七百八十四章 你后悔吗?

    更不用说七里墩了,如今谁不是说起金壶,都要竖起大拇指,只说他有他姑父和老姑的品格,不像是王永富的儿子,倒像是王永珠的儿子了。

    都羡慕王家,每一代都出一个顶梁柱一般的人物,王永富这一代是王永珠这个姑娘家,本以为王家这福气到王永珠也就到顶了。

    没曾想,到了下一代,又养出金壶这样的出色后生来,不说别的,就金壶这一手,不出意外,几十年里,这七里墩的后生都比不上。

    人人都说,金壶有这般出息,也得亏是跟着王永珠他们出去了,肯定是王永珠培养的好,和王永富是没啥关系的。

    不然,以王永富和林氏这样的爹娘,哪里能养得出这样出色的儿子来?

    这话传到王永富耳朵里,差点没气背过气去,先不说金壶做的这事,瞒着他和家里,就说这事办成了,有了好名声,不该说是父母教导有方吗?

    怎么都成了小妹的功劳了?感情和他没关系?

    王永富有些不服气,出门遇到人夸金壶,忍不住就要抱怨几句,这话一出口,就被人给顶回来,只说有这样的好儿子,偷笑都来不及,何必得了便宜还卖乖?

    又说王永富,有这样的儿子,好生享福就是了,若是还不满,只怕老天爷都要怪罪了。

    金罐去年成亲,他未来的岳家,还特意让他写信给金壶,让他们哥俩联络感情,别生分了,哥俩之间,还有隔夜仇不成?

    金罐倒是真写信了,金壶那边也接到了信。

    成亲那日,金壶人没来,也不过就送了一百两银票做为贺礼,也就罢了,多的一分没有。

    事后,金罐倒是有几分抱怨,觉得金壶这贺礼送得有些敷衍。

    被族人听到,倒是都为金壶说话,说他才不过多大的人,能挣多少钱?

    就算能挣钱,这些年往家里也交了不少,还养着林氏这个娘,又给族里修了宗祠,再多的钱财也耗得差不多了。

    这一百两都不知道是怎么省俭出来的,怎么还嫌少不成?

    满镇上去看,这亲弟弟成亲,没成家的哥哥给一百两的有几个?咋就这么不知足呢?

    臊得金罐再也不敢提,大半年都没敢回七里墩去。

    王永珠看到这里,忍不住嘴角一翘,倒是小瞧了金壶,这一手可玩得相当厉害。

    从此以后,这王家大房对金壶是半个不字都不能说,只能供着了。

    难怪这次金壶,直接从西域那边回来,就奔赤城县而来,那些首饰珠宝,跟不要钱一般的要送给娘和自己呢。

    当下忍不住摇摇头,将那封信给装了回去。

    第二日,王永珠单独将金壶叫到厢房里,定定的看了他半日,然后才道:“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金壶不傻,他也没觉得自己能瞒过去,此刻见王永珠这样,就知道老姑什么都知道了。

    脸色变幻半日,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在了王永珠面前:“老姑,我,我不是故意瞒着您跟奶,我就是怕我说了,你们觉得我不孝顺,觉得我是个冷心冷血的,我怕你们也都不要我了——”

    王永珠摆摆手,阻止了金壶说话:“你如今已经成年了,是大人了。一般人家,像你这般大的,也都成亲生子,是一家之主了。更不用说你还有自己的商队,担负着十几号人家的生计,你做事自然有你的道理,你的想法。”

    “老姑只问你一句,你后悔吗?”

    金壶沉默了片刻,才斩钉截铁的道:“我不后悔!虽然爹和大哥还有三弟怨我,娘也恨我!我难受,可我不后悔!”

    “这事,要想让爹他们满意,我自己心里过不去那个坎,要想我自己心里痛快舒服,爹他们就会心里难受!我是个私心重,心里自己更重要的人,我没那么孝顺,所以,我宁愿自己心里痛快!”

    “爹娘那边,该给的,该养的,我一分都不会少,若是想要我承欢膝下,百依百顺,那是不可能了。我们三兄弟中,大哥是长子,爹一贯器重,金罐是幺弟,爹娘都一贯疼爱,想来我只要按时寄钱回去,不在他们身边,也没什么所谓的吧——”

    话虽然如此,金壶的情绪却还是低落了些。

    王永珠叹口气,老气横秋的拍拍他的肩膀:“行了,你不后悔就行了!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没必要自己委屈自己!有句老话说的好,得不到很多很多的爱,那就挣很多很多的钱吧——”

    金壶眨巴眨巴眼睛,疑惑的问:“老姑,这老话是谁说的?”

    他咋没听说过?不过听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

    王永珠一噎,有几分恼羞成怒:“老姑说的,不行吗?”

    金壶十分识相的连忙点头:“老姑说的,自然行!怎么都行!”

    姑侄俩这么一闹,倒是将方才那点感伤给驱赶了个干净。

    说完这个,王永珠倒是想起正事来:“说正事吧!想必你也听说了,今年除夕,衙门和本地乡绅还有那些商贾们联合,要举办年夜盛宴,估计到时候,县城上下,略有些头脸的都要去参加。”

    “你若是有兴趣,到前头衙门去捐点银子,弄一张帖子,也去见见世面,拓拓人脉。若是你不想掺和这事,到时候就跟着我们一起去参加,也带你认识几个人,说不得哪日也能用得上。”

    这是真心为金壶考虑了,就看他怎么选择了。

    金壶眼睛一亮,想了想:“老姑,我自然有兴趣的。我现在就去前头寻简师爷去捐银子——”

    这是选择自己去融入那些商贾中去。

    王永珠心中点头,金壶算是个拎得清的,这么一番操作,该知道他身份的自然会知道,想挑他刺的,却挑不出来毛病,对他百利无一害。

    “行,你去吧——”王永珠摆摆手,示意金壶快走。

    金壶起身要告辞,走之前,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又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直愣愣的看着王永珠。

    好半日才憋出一句来:“老姑,谢谢你!好听的话,我不会说,反正,反正将来,我给奶,你和姑父养老,肯定将你们养得白白胖胖的——”

    说完,耳根子都红了,一跌脚,扭身出去跑远了。

    剩下王永珠回过神来,嘀咕了一句:“呸!你养猪呢!还养得白白胖胖的!”话虽然这么说,嘴角却翘了起来。

第一千七百八十五章 不闻不问

    金壶跟简师爷也是熟人了,虽然多年未见,再见也没见丝毫生疏。

    简师爷也听说金壶回来的事情,这两日虽然忙着年夜盛宴的事情,这自家大人后院的事情,还是听过那么三言两语的。

    见到金壶也不意外,笑眯眯的寒暄了几句,金壶就说明了来意。

    这等小事,不说金壶是自家大人的侄子,就是普通的商人,来要求捐银子,换一张当日的请柬,也是理所应当的。

    自然满口答应,收了银票,爽快的拿出一张请柬,又多提醒了几句,当日要注意的事项。

    金壶恭恭敬敬的听了,郑重地谢过,然后才掏出一样西域那边的琉璃鼻烟壶,塞给了简师爷。

    简师爷一笑,露出揶揄之色,拿笔点了点金壶,“你这小子,如今也学会这一套了?”

    金壶倒是露出一点不好意思来:“简爷爷误会了,这是我这次回来,给大家带的一点小小心意,人人都有的——”

    简师爷一笑,大大方方的将那鼻烟壶收了,打量了两眼,挥挥手:“行了,你的心意,我老头子领了,回去准备去吧。”

    金壶这才老老实实的出来,遇到了宋小寅几兄弟,又是一番热闹。

    自然也有伴手礼相送,宋小寅几兄弟没跟金壶客气,爽快的就收了,还约等过了年,大家伙凑上一桌酒席,一起乐呵乐呵叙叙旧。

    一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

    那些商人们,为了尽善尽美,那撒银子跟撒树叶一般不心疼。

    重赏之下,赤城县的百姓们,都被这银钱给调动起来,有将自家准备的年货中的精品,高价转让出去的。

    有赶在年前几天,还去帮忙了几日,赚了几两银子回家过年的。

    终于赶在了大年三十之前,将一切都预备妥当了。

    不说出钱的商人们满意,就是赤城县百姓也是极为满意的,他们就年前这几日,机灵的都赚出几个月的嚼用了。

    年夜盛宴设在了本地乡绅和一个商人置下的别院里。

    这两家挨在一处,都颇有几分意趣,确定地点后,两家连夜将院墙给打通了,这样地方也就够用了。

    早早的,这别院门口就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灯笼和红绸布,从门口到大堂,都铺着红色牛毡长毯,踩上去软绵绵的。

    里面也是廊下五步就挂着一盏灯笼,光秃秃的树木上,用绢布扎成了各色花样,水边,树梢上,也挂着各色的花灯,真真是流光溢彩,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伺候的丫头婆子,都是各家挑选出的平头正脸清秀的丫头,穿着一岁的蓝色衣裳,头发都梳得整齐,每个人都头上头擦着红色的绢花,显得喜气洋洋。

    那些年轻的小厮们,也都格外的精神抖擞,在院子里川流不息,将拿着请柬的人,恭敬的迎接上来,再由人安排到座位上去。

    宋重锦去接了秦博涵,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王永珠带着张婆子也坐车出来,前后脚就到了这别院门口。

    在门口彼此见过礼,又说笑了几句,才被早早就在门口等候迎接的官员和乡绅商人们给迎接了进去。

    男人们自然要去前院,女眷也被妥当的送到后头。

    这女眷里,自然是以王永珠和张婆子为尊,那些本地乡绅家的女眷还罢了,王永珠身为县令夫人,也曾经在几次宴会上见过这些女眷。

    可那些商人家的女眷,哪里有机会见过?听说王永珠来了,一个个都紧张的站起来,上下打量自己的衣裳,摸着自己的头发,就怕有失礼的地方。

    今儿个这种场合,出面的自然都是家里主事的夫人带着家里的女孩子,不过此刻女孩子们都在后头,前头的都是当家的人。

    这些商人的女眷,平日里也都是长袖善舞之人,今儿个为了表现自己生怕被人瞧不起,那都是极力打扮了的,一个个身上珠光宝气,活像一个个移动的首饰铺子。

    再这屋子里暖和,这些女眷们,身上带着的香囊和香粉味,混合在一起,被热气一熏,那味道极为浓烈。

    王永珠陪着张婆子才到门口,那帘子一打开,一股子极为冲鼻子的脂粉味就扑面而来,薰得王永珠和张婆子齐齐后退了一步。

    屋里的女眷们都站了起来,看到帘子一打开,都一起蹲下身行礼。

    结果受礼的人却退了开去?

    大家一惊,忍不住抬头看去。

    就见门口站着两个女眷,其中一个年岁颇大,穿着一身稳重又不失喜庆的衣裳,外头罩着一件枣红色的大氅。

    旁边那个年轻的女眷,看着不过十多岁的样子,一身银红的袄子配着青莲色的裙子,外头罩着一件金翠辉煌,不知道用什么做成的大氅,灯光下,晃得人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虽然头上身上并不见戴满头的珠翠,也不过就斜插了一只五凤朝阳挂珠钗,中间那凤凰嘴里,吐出一颗拇指大小的明珠,灯光下,熠熠生辉,明珠生晕。越发衬出那女眷,眼若秋水,容光潋滟,气势迫人。

    就往哪里一站,就将满场的女眷都给压下去了。

    那些恨不得将全部家当都戴在身上的女眷们,忍不住就露了怯,只觉得自己满头的金钗都比不过人家。

    趁着跪在后头,没人察觉的功夫,机灵的就偷偷从头上薅下几根来藏在袖子里,又将那戴满十根手指头的金玉戒指给撸下来塞进了荷包里。

    这些小动作,她们自认为做得隐蔽,可王永珠一眼就瞧见了,忍不住莞尔。

    这回子功夫,那股脂粉气也散了一些,她才扶着张婆子往里面走,一面让大家起来说话。

    能争取到今日招待的女眷的几位夫人,其中就有县尉和县丞的两位夫人,曲氏和陈氏,两人都跟王永珠熟悉了,自然是知道她的习惯的。

    当即就让人将窗户打开透透气,散散屋子里的味道。

    将王永珠和张婆子请到了上首坐着,不过寒暄客套几句,就有人着急,使眼色给曲氏和陈氏,让给介绍介绍。

    谁都想在王永珠面前露个脸,能和一品夫人搭上关系,混个面熟,今儿个人这么多,都担心轮不到自己,因此有些着急。

    曲氏和陈氏对视一眼,心里冷哼一声,在场的除了王永珠母女,也就她们身份最高,答应来帮忙,可不是为了被这些人使唤的。

    因此只做没看到,只陪着张婆子和王永珠母女说笑,半点不提。

    周围身份高一些,离得近的几家女眷,平日里也跟王永珠熟悉,也都颇有默契的围着王永珠母女说话。

    其他女眷没这个底气,不敢随意上前搭话,也就只老实坐在靠后的位置上,赔着笑脸,听她们说话。

    虽然听不太明白,可都有志一同,上头王永珠母女笑了,她们也就忙挤出笑脸。

    上头要是略微露出惊讶之色,她们一个个也就赶快将眼珠子快挤出来。

    上面要是感叹一声,她们在下面也就陆续惊叹声此起彼伏。

    一时倒是也热闹的很。

    王永珠知道,这是陈氏她们这些官眷,故意在这些商人家的女眷面前立威,显示一下她们的不同。

    不过她们也算有分寸,眼看时候差不多了,王永珠只看了陈氏一眼,陈氏和曲氏立刻就明白了,正要说两句话,就要给她引荐人。

    就看到快要靠近门口处,站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来,一脸失望的看着上面的王永珠母女,嘴里却十分利落的道:“奴早就听外头都说县令夫人最是温和怜下,对平头百姓也都一视同仁,心中敬仰已久!可今儿个一见,夫人进来这半日了,怎么只和几位夫人说话,倒是将这么一屋子人都丢在一旁,不闻不问?”

第一千七百八十六章 杀人啦——

    这一嗓子,一下子,全屋子的女眷都看了过去。

    那女子个子高挑,身材丰腴,穿着富贵,陪着她那幅明艳的长相,倒是相得益彰。

    此刻站在女眷中十分显眼,被这么多女眷看着,倒也落落大方,半点不见怯场。

    尤其是王永珠看过来,她还十分有礼的冲着王永珠行了个蹲礼:“奴一贯心直口快,还请夫人大人大量,勿要见怪才是!”

    王永珠还没什么,一旁的女眷们急了,尤其是她身边的一个年岁颇有些大的女眷,都顾不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那个女子的衣袖,急急的说了几句什么。

    王永珠耳力惊人,都听在了耳朵里,“杨娘子,你怎么能这么跟夫人说话?快给夫人赔不是!”

    那位叫杨娘子的女子却挺起胸膛,一脸的坦率无辜:“奴又没说错什么,况且夫人都没要奴赔不是,哪里用得着你们操心?”

    将那女眷倒是气了个倒仰:“你……你,早知道你这般,我才不会带你进来!”

    说着,那女眷一甩袖子,满脸怒容的退开了几步,表示跟那个杨娘子毫无关系。

    旁边的女眷,互相看了看,也默默地退了开去。

    就剩下那杨娘子站在那里,却半点不见局促,一双眼睛反而带着几分挑衅的看向了王永珠。

    曲氏脸色一沉,扭头就问:“只是谁家的小娘子?说话行事这般上不得台面?”

    下头就有人回答:“这是秦家嫂子带进来的,说是她的侄女,跟着来见见世面。”

    那位秦家嫂子,就是先前那个年岁有些大的女眷。

    被人指了出来,浑身哆嗦脸色青白的站了出来,噗通就跪在了地上,喊冤不已:“夫人,夫人!冤枉啊!这杨娘子不是妾的侄女,他是我家老爷一个生意伙伴新娶的平妻,她家老爷也有请柬,只因着杨娘子没见过这等世面,怕失礼,所以托我照顾她一二的。实在是和我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妾也不知道,这杨娘子竟然这般无礼放肆啊!若是知道,就算给妾和妾的夫君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说着,就趴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在场的女眷大部分都是原配,乡绅家和官员家的还好些,商人家的那些大妇们,都知道如今商场上的习气不好。

    商人家多有钱,有了钱,自然多少美人儿没有,好些商人要外出,家里的父母孩子一并都丢给原配操持,独身在外寂寞,自然要找几个红袖添香的美人伺候。

    因此一般是在家里有个原配,外头有个外室,也是一般称呼太太娘子,管家理事,出门应酬,被这些商人们称为平妻。

    不过这只是他们商人间默认的规矩,外头却是不认的。

    因此今儿个这年夜盛宴上,只要头上顶个脑子的就知道,有资格出来的唯有自家的原配或者明媒正娶的继室和子女。

    那些所谓的平妻,平日里再说得天花乱坠,在外人面前,那也不过是个妾,说得更难听点,不过是个外室,越发上不得台面。

    一般场合也就罢了,这样的场合,让一个妾坐在一堆正室大房面前,那是极为失礼,侮辱人的。

    尤其是有王永珠在,居然让她跟一个商人妾在同一个屋子里,这商人妾还这么大胆的责问王永珠这个一品诰命夫人,只怕是不要命了吧?

    有那胆小的,已经脸色发白摇摇欲坠,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先前满腔能参加这场宴会的骄傲和自得,此刻都化成了冷汗。

    曲氏和陈氏听了这话,顿时惊呆了,反应过来,第一先给王永珠赔罪,然后就一叠声的让人将那杨家娘子给轰出去,再拿帕子和水来擦地。

    那些伺候的下人也真是魂飞魄散,一拥而上,就要将那杨娘子给擒住拖下去。

    没想到那杨娘子,不仅身材高挑,还有几分功夫,这么多婆子丫头扑上去,居然还没摸到她衣角,反而还被这杨娘子反脚踢翻了好几个,哎唷哎唷的在地上哀嚎。

    在场的女眷一片慌乱,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都惊呼连连,连滚带爬的躲到角落里,桌子后头瑟瑟发抖。

    外头园子里的粗使婆子听到了动静,也赶了进来,屋里顿时乱成一团。

    王永珠见那杨娘子,倒有越战越勇的趋势,在场的女眷,除了她和稳坐在一旁的张婆子,还有勉强镇定的曲氏和陈氏,大多女眷都花容失色,尖叫声此起彼伏。

    她们带进来的几个丫头婆子,都抢出来,将王永珠和张婆子护在了身后。

    更有机灵的谷雨,趁着人群慌乱没人注意到功夫,已经溜出去找人去了。

    说实话,若不是这些女眷们的尖叫声实在是让人受不了,王永珠本来还打算看看这位杨娘子到底还有什么本事的。

    可这耳朵都快震聋了,王永珠先看张婆子的神色,却见张婆子不仅没有惊慌,反倒有恨铁不成钢,只觉得那些丫头婆子都是废物,恨不得自己亲自下场去的冲动。

    顿时抚额,亲娘耶,这杨娘子可不是那乡下做粗活的妇人,看着只是一把子力气,实际人家身上是有功夫的好吗?

    再看杨娘子,围在她身边的婆子们,已经被她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剩下那么几个婆子,也露了怯色,不敢靠近,只隔得远远的,嘴里乱七八糟的说些让她老实些的话。

    杨娘子一声冷笑,扬声道:“不过是些废物,也想拦着本——”后面的话却被含糊了回去。

    只冲着王永珠诡异的一笑,眼中似乎有流光掠过,然后直扑王永珠而来。

    挡在王永珠和张婆子前头的丫头婆子,还有曲氏和陈氏,本来还警惕的看着杨娘子,手里都下意识的一直摆出防护的姿势。

    可在杨娘子扑过来的时候,却都木愣愣的,半点反应也无,任由杨娘子穿过她们,眼见就扑到了王永珠的面前。

    躲在墙角和桌子底下的女眷们,有的看到了这一幕,还看到了杨娘子反手撕开裙子,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来,忍不住发出更尖利的叫声来:“杀人啦——”

    杨娘子看着自己冲到了王永珠面前,她似乎都没反应过来,忍不住嘴角一翘,露出一点得意之色来,只要她再前进一步,就能挟持住这位一品夫人了。

    踏步,上前,举起匕首,然后就觉得鼻子一阵剧痛,眼前一阵金星乱冒,整个人不知道怎么的,就躺在了地上,两条热流从鼻子里涌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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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重生之农门小辣椒》又名《张婆子前传》,新笔名:花生白露:
简介:
穿越成可怜的书中炮灰。
看看这炮灰的命运,被恶婆婆挫磨几十年,跟儿子离心,女儿被人退亲跳河自尽,最后家破人亡。农女有田有点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女有田有点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女有田有点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