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六十二章 人心浮动
宋重钊脸色苍白,就差疼昏过去了。
旁边的人见了,也吓了一跳。
尤其是高氏,连忙一叠声的喊,叫去请大夫来。
宋弘没好气的道:“请什么大夫?不过是胳膊脱臼了,家里这么多人,随便让人给接上不就是了?大过年的,请大夫进门岂不是晦气?”
这话说得,也没毛病。
跟在宋弘身边的老兵,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一般的跌打损伤,还有普通的包扎都会。
脱臼对他们来说,再寻常普通不过了。
得了宋弘的话,高氏也就不多说了。
宋弘示意身边的亲兵,上前去给宋重钊将手臂给接回去。
那边侯姨娘和小侯氏还在互相指责。
“都是你,你个丧门星,你看看你才嫁过来多久,你就害得我家老三成这个样子了!”
“凭什么怪我?这又不是我一个人拉脱臼的!你这个做亲娘的不也拉着另一边呢?”小侯氏不甘示弱。
侯姨娘气得直哆嗦:“哪里有你这样做人媳妇,跟婆婆这么说话的?”
小侯氏索性豁出去了,别人还没说休妻呢,这姨娘说来还是自己的堂姑呢,居然第一个跳出来。
反正今儿个撕破脸了,自然不会容让。
“我呸!不是我说,不过是个姨娘,我正经嫡亲的婆婆,可是夫人呢!你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往日看在三爷的份上,哄你两句,还当真了不成?还说我是小门小户不知礼数,你倒是知礼数?你知礼数,还在我面前充婆婆的款?”
“再说了,三爷这伤能赖我不成?我拉着三爷说话,是我们夫妻间的事情,你一个做姨娘的跑来凑什么热闹?”
“都说虎毒不食子,换做那个做亲娘的,能这么狠心拉着自己儿子的胳膊不撒手?要是你早点放手,三爷能受这样的伤?还有脸说我?”
小侯氏一张嘴,吧嗒吧嗒的,说出来的全是诛心的话。
侯姨娘急得都不顾及形象了:“你放屁!你胡说——”
扭头就看到宋重钊狠狠的眼神,顿时双腿一软,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只拿帕子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这都是哪门子的冤孽啊!国公爷啊,妾冤枉啊!妾真是冤枉死了啊!这样的儿媳妇,我是要不起了啊——”
若说小侯氏拉着宋重钊哭诉委屈,好歹是年轻夫妻,虽然两人心思不正,可到底一个年轻,一个貌美,看起来也还颇有几分赏心悦目。
这侯姨娘都四十来岁,虽然保养得当,可这两年操心儿子的事情,也显了老相。
还跟年轻人一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着宋弘哭诉,就有些辣眼睛了。
就是宋弘,也黑了脸,直呵斥侯姨娘为老不尊,不庄重。
旁边的几个姨娘和宋重钥他们几个小辈,憋笑得浑身发抖。
最后还是高氏出面,让人将侯姨娘给半强迫的搀扶回院子去了。
宋重钊和小侯氏,也在接好了手臂后,被送回了院子。
这么一折腾,天都黑了好半日了,外头等着说开席的下人,才战战兢兢的进来问什么时候开席。
一干人才想起来,今儿个可是大年初一,这晚宴还没开始呢。
又一个个强打精神来,开晚宴。
晚宴上人心浮动,先前看了一场好戏,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就是宋弘,也心里堵得慌。
还好老国公夫人这两年越发深居简出,除夕就没出来,今儿个也只在自己院子里念佛,不然若是看了先前那一幕,只怕能当场气出个好歹来。
其他几个姨娘和宋家晚辈,看宋弘和高氏脸色不愉,虽然脸上挂着笑,也不敢说笑。
唯有王永珠,完全不受影响,倒是颇有兴致的挑拣了自己喜欢的菜色吃了个饱。
下头伺候的下人,更是战战兢兢的,脸上堆着笑,心里提这弦,哪里还敢想什么赏钱,只求这晚宴结束,平平安安就好。
还是高氏过了一会子,算是回转过来了。
拉着几个姨娘说笑了两句,又说了几句关于宋重绢的婚事。
毕竟开了年,就要预备她出嫁了,这是喜事。
提到宋重绢的婚事,宋弘的脸色也好看了几分,还难得开口道:“既然明年就要出嫁了,趁着你长嫂在家,也多跟她学学——”
顿了顿又道:“绣儿也是,眼看也要说人家了,也该学起来了!不说别的,跟老大家的学学打理铺子庄子,也够你们受用了!”
宋重绢和宋重绣忙起身,笑盈盈的应了个是。
还特意给王永珠行了个礼:“大嫂,以后我们姐妹俩就要多打扰你了,可别嫌弃我们上门太勤了——”
王永珠一笑,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算是应允了。
宋重绢两姐妹欣喜不已,若王永珠真愿意点拨她们一二,不说别的,起码自己的嫁妆是能打理周全了。
女人出嫁,一是靠娘家争气,二来就是靠嫁妆。
若是嫁妆能打理得周全,在婆家腰杆子就挺得更直!
就是孟姨娘,看着王永珠的眼神,都充满了感激。
其他几个姨娘也知道王永珠,虽然她们背地里嘀咕说她不过是乡下来的,可实则谁不知道她会做生意,别的不说,那红袖添香如今生意好得,压过了京城里好几家百年的老字号。
那银子钱,跟海一般,就凭这个,只怕王永珠每年的分红都上万的银钱呢。
满府里谁不眼红?
几个姨娘此刻都恨不得自己生的是闺女,不是儿子了。
不然也好借着这个机会凑上去,学上一点,到时候开铺子什么的,也能赚个盆满钵满不是?
若是王永珠知道这些姨娘想的,只怕会回她们一句,你们只怕是在想屁吃!
这么一说一笑的,气氛倒是好了不少。
其他几个姨娘心思也都活了,也都笑着奉承了几句,一时也是气氛融洽,倒是有了几分过年的样子。
说笑了几句,因着明儿个是大年初二。
按照老规矩,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按理说,王永珠的娘家不在京城,可架不住有个顾家啊,明儿肯定是要过去的。
只是宋重锦没回来,这王永珠一个人回去,到底有些不像。
因此高氏还特意问了一句:“老大家的,明儿个你回顾家,老大没回来,要不让老四他们陪你回去一趟?”
宋重钥一听,眼睛一亮。
他这两年看得清楚,就算看不清楚,今儿个也清楚了,这老大的世子之位稳如泰山。
他们再多心思也没用了。
没看到二姐和三妹,因为早早的就投靠了老大,不仅在夫人面前的脸,还得了门好婚事,这还能让大嫂给教打理嫁妆,只怕将来银钱也不缺。
他们这些当初别有心思的,不说老二,就是老三,跟个跳梁小丑一样的蹦达了几年,不也被父亲,一下子给拍死了么?
他们看着是没希望了,还不如老实点。
第一千五百六十三章 二舅母
反正胳膊拗不过大腿,如今老大成亲了,以前都看不起的乡下丫头大嫂,如今都混成了皇贵妃眼前的得意人了。
他们又不是老三那个没脑子的,倒不如痛快躺平认输,然后从现在起,努力抱上老大两口子的大腿,老实苟着。
这明摆着是夫人给大嫂做脸,让他们几个兄弟姐妹陪着去顾家,也是显示宋家重视的意思。
反正是要抱大腿,还不如抱得有诚意些。
几个小的,心里已经琢磨着,要不明天换上新作的袍子,总不能丢了脸不是?
那边王永珠已经笑着拒绝了:“不过是去顾家坐坐罢了。再说了,明儿个大姑娘要回娘家,几位姨娘想必也要回家去看看,很是不必这样麻烦。”
高氏见王永珠拒绝,自然也就不说了。
只让王永珠放心,去顾家的礼,她早就准备好了,保管不用她操一点心就是了。
说说笑笑的,时间到也快,昨儿个守夜大家都没睡好,一早又起来进宫,都养尊处优的,着实撑不住了。
也就早早的散了席面,各自回去歇着不提。
※※※
赤城县。
没了王永珠,这个年,宋重锦和张婆子过得没滋没味的。
简怀风本就没了亲人,这几年都是和宋重锦他们过年,再加上宋小午和宋小未兄弟,还有姚大和石头。
人数也没不少了,晚宴开始没多久,张婆子就回屋里去躺着去了。
宋重锦好歹又略微支应了一会子,也寻了个借口退了席。
让他们自己闹去。
回后院陪张婆子说了几句话,又想念了一下王永珠,也不知道她此刻在京城怎么样。
宋重锦心里更添一层烦恼,无人能说。
顾长却那边已经偷偷传了消息过来,将王永珠要他传递的消息给送到了。
宋重锦知道王永珠如今在京城的日子,那真是如履薄冰。
虽然他们有后手,可若真是皇贵妃有什么不测,恐怕她也要吃苦头。
这让他如何能心安?
可他也知道,越是这样,他越要稳得住,不然真有个万一,拿什么救王永珠?
指望宋弘不成?
这些焦躁愧疚担心害怕,压在他一个人身上,还要在张婆子面前不露痕迹,宋重锦只觉得度日如年。
宽慰了张婆子几句,他才回房。
房间内,桌上还有王永珠没看完顺手放在桌上的书,还有没做完的针线,衣柜里还有她的衣服,还残留着她的味道和一切的生活轨迹。
让宋重锦终于有了片刻放松,捂着脸,坐在了往日王永珠最爱的榻上,就这样坐了一夜。
※※※
等到第二日一早,王永珠将自己给顾家准备的礼物一并放在一个箱子里,让粗使的婆子抬出去,门口自然有宋小寅他们接手,连着高氏准备好的回门礼,一并都装上了车。
又等着王永珠出来上了车,才一路往顾家而来。
等王永珠到顾家门口,顾家的门子看到宋家的马车,就知道是表小姐回来了,忙迎了上来。
王永珠下了马车,才发现顾家门口停着好几辆马车,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那门子极为有眼色,立刻在旁边道:“二姑娘和三姑娘刚到了。”
王永珠就知道,这是二房顾长即的长女和次女回来了。
大舅舅顾长卿的长女顾子桐,因为嫁的夫婿外放,已经好几年没回京了。
唯有二房的长女顾子柔去年才回京,才出嫁没多久的顾子棠,夫家在京城,所以今日自然早早的就回来了。
点点头,王永珠一个眼神,跟在后头的宋小寅就往那门子手里塞了一把铜钱。
门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恭恭敬敬的将人往里面请。
里头早就得了消息,按理说一般应该是安氏迎了出来。
因为今儿个正月初二,安氏也回娘家了,倒是顾长却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
看到王永珠,先是上下打量了两眼,才放下心来。
一面将人往顾家老夫人院子里引,一面跟她道:“你二舅母也回来了,如今都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一会子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也别憋着——”
能让顾长却说出这番话来,王永珠顿时好奇起来。
这位素未谋面的二舅母是何方神圣,让顾长却这个轻易不说人是非的人,都要提醒王永珠?
不过脸上还是笑着:“舅舅看我是那忍气吞声,让人欺负的人吗?”
顾长却忍不住嘴角翘了翘,想揉一下王永珠的头发,才伸出手,王永珠就警惕的跳开了一步:“我今儿个好不容易梳得这么漂亮的头发,可不能给我揉乱了!”
她一大早起来,坐了半日,才梳成如今最流行的发髻,又插了好几只钗环,着实难得,要是揉乱了,又要折腾半日了。
顾长却只得收回手来,“我这不是怕你惦记着顾家的情分,不该忍的也忍了么?你外祖母、你大舅舅、大舅母都是明事理的,不会怪你的!”
王永珠倒是真惊讶了:“舅舅,这位二舅母就这么不好相与?”
顾长却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来:“倒也不是不好相与,就是,你见了就知道了。”
有顾长却这么一说,王永珠顿时来了兴趣。
迫不及待地还加快了脚步。
到了顾家老夫人的院子,就看到院子里多了好些面生的下人。
见到王永珠,一个个都看了过来。
老夫人院子里的人,有笑着迎上来的,有打帘子的,有进去跟老太太通报的,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就听到顾家老夫人笑呵呵的声音:“快进来——”
王永珠进去,暖香扑鼻,满屋子都是珠翠环绕,香风阵阵。
只一眼,就看到了,顾家老夫人旁边,围坐着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两个她见过,还有一个略微有些眼生,可看面庞身段,和顾子棠有几分相似,就知道她应该就是那没见过的顾家二姑娘,顾子柔了。
下头顾家大夫人和另外一个中年贵妇相对而坐,想必那个就是二舅舅顾长即的夫人全氏了。
王永珠心里有了数,先上前拜见了顾家老夫人,给她拜年,说了一箩筐的吉祥话,哄得顾家老夫人喜笑颜开。
忙把王永珠拉起来,搂在怀里心肝宝贝的叫个不停。
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 拜年
顾家老夫人身边本是围着三个孙女,昨天是除夕,加上全氏也回来了,禁足自然就解了。
大家默契的就当没这回事一般,今儿个二房出嫁的两个女儿都回来,顾子枚一早就被全氏带过来顾家老夫人这边。
顾家老夫人年纪大了,最是愿意看儿孙环绕,再说大过年的,也没有全家团聚,将个未出阁的丫头一个人孤零零的禁足的道理。
毕竟不是大错,不过是说错了话,关了这么些天,想来也都想明白了。
因此也就如以前般,让几个孙女坐在自己旁边说话。
此刻见了王永珠,想起妞妞来,又知道王永珠如今在皇贵妃面前极为得脸,心中高兴,眼里就只有一个她。
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这她坐的长塌,除了她也就能坐两三个人,先前有顾家二房的三姐妹,围得满满的。
再加上一个王永珠,哪里还坐得下?
按理说,这个时候,就该先前坐在顾家老夫人身边的三姐妹有人退到一边去。
顾子柔最大,她看这情况,立刻就要退下去。
刚起身,却被顾子枚一把给拽住了。
扭头,顾子枚就气呼呼的低声道:“凭什么咱们给她让位?咱们才是顾家的姑娘,她不过是外人,仗着祖母疼爱——”
顾子柔掐一把顾子枚,又瞪她一眼,低声道:“闭嘴!”
然后转脸又若无其事笑盈盈的退了开去。
顾子枚还想说话,又被顾子棠给按住了,摇摇头,不赞成的看着她。
没敌过两个姐姐的镇压,顾子枚只气得扭紧了手头的帕子。
这一切,都被下面的顾家大夫人和二夫人全氏给看在了眼里。
当然,也没逃过王永珠的眼睛。
顾家大夫人眼神一暗,看了二夫人一眼。
二夫人全氏喝了一口茶,倒是多看了王永珠一眼。
那边顾家老夫人和王永珠亲热够了,又给王永珠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封,这才放王永珠下来给顾家大夫人和二夫人见礼。
先给顾家大夫人拜年,顾家大夫人笑盈盈的受了礼,也掏出一个荷包来,塞给了王永珠:“拿去玩吧。”
王永珠不客气的接了过来,谢了顾家大夫人。
顾家大夫人等她谢完,就给她介绍二夫人全氏:“这是你二舅母,你还没见过吧?今儿个第一回见,可要让你二舅母破费破费才行!”
一边又笑着看向全氏,打趣道:“今儿个可是弟妹你第一次见外甥女,又是大过年的,可要给个双红封才好!”
王永珠上前行礼:“永珠拜见二舅母,给二舅母拜年——”
后头又说了一串吉祥话。
走近了看,全氏是个斯文清秀的,浑身带着一股子文人的清高自傲之气,不笑的时候就有几分严肃不好亲近。
见王永珠给她行礼,全氏微微颔首,受了礼,才道:“早就听说了外甥女的名声,今儿一见,果然不凡,看着比咱们家的姑娘倒是都强些。只是今儿不知道外甥女会来,倒是没准备见面礼。”
“这是我当初出嫁时候的陪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留着玩吧。”全氏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青玉的镯子,要塞给王永珠。
那青玉颜色一看质地就普通,还略带几丝白絮,实在值不了几个钱。
不说王永珠愣住了,就是顾家大夫人,都忍不住抚额。
她提醒道还不明显吗?就差明说了,人家外甥女第一次见面,又是大过年的,备礼也得备双份啊!
可这二弟妹倒是好,褪下这么个镯子出来给人,让人怎么说?
王永珠也不知道这全氏是故意给自己下马威还是怎么的,不管怎么说,第一次见面,还是嫡亲的外甥女,给这样的见面礼,实在是打脸。
当下一笑,“既然是二舅母当初的陪嫁,永珠可不敢夺爱!二舅母留着,将来给几位姐姐妹妹,不拘哪一位做纪念,也是极好的。”
全氏听了王永珠的话,居然真的还想了一想,将手里的镯子又收了回去:“你说的倒也是,这镯子倒确实不能给你。这见面礼算二舅母欠你的,一会子再给你——”
王永珠一时倒是搞不清楚这二舅母的路数,只得笑推:“咱们一家子亲戚,倒很不用这个——”
一面忙转了话题,看向全氏身后的顾子柔:“这位可是二表姐?”
顾子柔本就在全氏褪下镯子的时候就变了脸色,阻止不得,又见自己亲娘,居然连镯子都收回来,见面礼还要欠着,真是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钻进去。
此刻听王永珠跟她说话,忙一脸歉意的上前,跟王永珠对着行了礼,又握着王永珠的手:“早就听说了妹妹,今日才有机会得见!难怪祖母和伯母疼得跟心肝一样,就是我见了妹妹,也觉得可人疼!”
一面就示意她身后的丫头,递过来一块绿茵茵,几乎能滴出水来的碧玉佩来:“这是表姐的一点心意,妹妹别嫌弃。”
王永珠第一次见这二舅母和这个二表姐,虽然顾子柔一脸的善意,可她还真不敢就这么收了。
扭头去看顾家大夫人。
顾家大夫人见顾子柔这是替她母亲全氏挽面子,看这玉佩的成色,已经算是有心了。
到底是一家人,也就一笑:“你表姐给的,又不是外人,还跟她客套什么?怎么没见你跟大舅母客气?”
王永珠就笑着先接过玉佩,又谢了顾子柔,才凑到顾家大夫人身边撒娇:“谁让大舅母手里好东西多,这万一客气没了,回去岂不是要心疼几天?”
逗得顾家大夫人和满屋子的人都笑起来,倒是将先前全氏那点子尴尬事给遮挡了过去。
笑了一阵,王永珠就看到顾长却给自己使眼色。
也就起身说要去给顾长卿拜年去。
顾家大夫人是隐约知道些事情,也知道王永珠去给顾长卿拜年是应有之义,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顾长却就趁机开口:“我带永珠过去大哥那边就好——”
说着两人就前后去了。
人前脚一走,后脚顾家老夫人就喊乏了,让人都下去,她歇会。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什么,起身告辞而去。
全氏倒是高兴,这两个闺女回娘家,在老夫人这边,好些体己话都不能说,此刻老夫人让他们下去,正好可以回二房那边,一家子母女好好说道说道。
却没看到顾子柔和顾子棠两姐妹交换了一个苦笑。
等二房一家子一走,屋里的下人也都识趣的退了下去。
剩下顾家大夫人和老夫人两人,互相看了看。
老夫人才气得拍了一下桌子:“老二家的,这么多年了,也没一点长进。看看她说的那话,办的那些事情!就这么做舅母的?永珠第一次见她,居然就拿出那个破镯子来寒碜人,这是打谁的脸?”
“嫁到我们顾家来这么多年,是短她吃了,还是短她喝了?连见像样的见面礼都拿不出来?还要用她全家的陪嫁?”
“也不嫌亏心!这几年他们就算是在外头,可到底她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在府里,永珠这丫头的节礼他们收得还少了?吃用得还少了?大过年的,孩子来拜年,连个红封都没预备!”
……
顾家大夫人看老夫人气得不轻,只得上前给老夫人顺气劝说。
“娘消消气,二弟妹就是这样的性子,这么多年了,咱们还不了解?她也没有恶意,只是想不到上面去罢了!再说了,永珠这孩子大气着呢,不会计较这个的!一会子我私底下再补给永珠两样好东西——”
顾家老夫人急了:“二房做的混帐事,要你补贴做什么?我自有好东西补贴给永珠!我就是气啊,这几个孩子,除了四丫头,还好都随了老二,不然若都跟老二家的一样,我只怕早就被气死了!”
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 恨铁不成钢
顾家二房这边。
回到二房的地盘,全氏整个人都轻松了些。
母女四人团团坐下,下头人送上茶水点心,都十分识趣的退了下去,留下空间让她们母女说点私房话。
等下人一走,顾子枚就拉着全氏撒娇告状:“娘,你看到没,我说的没错吧,王永珠最会讨好卖乖了。一张嘴就她会哄人,将祖母和大伯娘哄得开心,不知道从祖母和大伯娘那边得了多少好处呢!”
“祖母和大伯娘也偏心,对她一个王家的人,倒比对咱们顾家的人都还好些!”
全氏也点头,先前小女儿抱怨说王永珠一个表姑娘,倒是比她们顾家正经姑娘还得脸,老太太见了她,眼里就没这些亲孙女了。
她还有些不相信。
今儿个见了,可算是知道了。
这表姑娘长得倒是跟老太太有几分相似,嘴巴又跟抹了蜜一样会说会笑,也难怪老太太疼她呢。
全氏祖上也曾经做过官,只是后代子孙天资平庸,大多也就只能考到秀才、举人,不能更近一步。
到了全氏这一代,人丁凋零,也就剩下全氏兄妹两人相依为命。
全氏的兄长天资颇为不错,被顾长即的授业恩师一并收为弟子,两人年纪差不多,性情相仿,颇为投契。
因着这个,顾长即也见过全氏几次。
后来因为一桩意外,全氏的兄长没躲过去,临死之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全氏这个妹妹。
顾长即当时就在全氏兄长身边,见好友临死之前还惦记唯一的妹妹,心下不忍,就拉着全氏兄长的手,说愿意照顾他妹妹一辈子。
全氏兄长这才闭了眼。
顾家当时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一来儿女婚事父母媒妁之言,哪里有这样武断就定下来的?
二来,顾家老夫人当时已经再给顾长即寻摸亲事,都有了七八分准了。
这呼啦吧的,告诉她,她二儿媳定了,还是个小门小户,父母兄长皆亡的姑娘。
换做谁也不能答应不是?
真要照顾好友的妹妹,就是收做顾家的义女也好,以后给她找个好人家,再陪上一幅嫁妆,也对得住了。
为啥非要把自己给一辈子赔上去?
可顾长即却是个信守诺言的君子,只说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就绝对不会反悔。
因着这个,顾家老夫人没少跟这老二怄气。
还是后来顾长卿跟顾长即兄弟聊天,顾长即才说,他之所以答应全氏兄长娶全氏,一是为了安抚好友。
二来也确实看小姑娘可怜,他也曾见过这全氏几次,性子羞怯。若是娶回家,肯定是个省心的。
他经历过顾家老爷子当年的风波,对高门贵女敬谢不敏,只觉得她们心眼太多了,倒还不如找个小门小户的单纯性子的,不累。
再者,他本是次子,顾家的一切有大哥和大嫂支撑就是了,他的妻子倒是没那么多要求。
还是顾长卿转达了顾长即的话给顾老夫人听。
顾老夫人还能说什么?当年的事情,不仅是她永远不能弥合的伤,对几个孩子来说,也造成了影响。
只得在屋里将顾家老爷子痛骂了三日,才勉强答应了。
不过全氏要守孝,顾家老夫人本来想派个嬷嬷去照顾,也是想调教全氏一二。
就算老二不继承顾家家业,可将来总是要单门立户的,这最起码的迎来送往还是要学会的吧?
没想到,全家一个远嫁在外地姑婆回来了,她寡妇失业,没儿没女的,也没去处,只能回娘家。
听说当年她嫁的也是官宦之家,又自告奋勇,说全家的姑娘全家自己来教导。
顾家老夫人倒是不好再插手了。
三年后,娶进门来,开始还没发现。
过了两三个月,才发现,这本来还是性子羞怯的一个小姑娘,愣是被这姑婆给教得迂腐古板清高又敏感,还有些不近人情了。
顾家老夫人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可这人已经娶进来了,也没有休出去的道理。
只得捏着鼻子认了不说,还想着法子的要扳正全氏。
可性子成了形了,哪里还能扳正得过来?
费劲了老鼻子的功夫,也只能让全氏不会说一些惊人之语了。
好在全氏性子虽然不好,可本性并不坏,这也是顾家能容得下她的原因。
再者,全氏别的不说,柔顺确实第一的,真正的是以夫为天。
顾长即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知道若不是顾长即,自己的兄长去后,一个孤女,天知道会沦落到什么地方去。
顾长即婚后也知道了全氏的缺点,可毕竟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他是个责任心极强的,并不因为全氏的这些毛病而嫌弃。
反而努力在无人的时候,教导全氏一些道理。
全氏也慢慢有了改变,反正看着在外面不失礼了。
后来生了孩子后,也是顾长即在孩子三岁后,主动就提出,将孩子放到前院,和兄长的孩子一起长大,不动声色的隔开了全氏对孩子的影响。
后来又接连外任,在外头生了孩子,也是养到两三岁,就直接送回京城里,让顾家大夫人教导。
唯有最小的闺女顾子枚,生她的时候,在京城,顾长即一时心软,让全氏多带了几年,倒是有些被带扭了性情。
也是顾长即,发现矛头不对,又不好明说,干脆就又申请了外放,直接将全氏给带了出去,将孩子留给了顾家大夫人照顾教导,希望能教导过来。
前几年看着顾子枚,还觉得是教导过来了,这才发现,她倒是真随了全氏。
顾子柔和顾子棠听了小妹这话,又见全氏居然还点头,真是恨不得上前将自己亲娘脑子里这么多年灌的水给摇出来。
顾子柔是长女,叹口气,先是瞪了顾子枚一眼:“胡说些什么?先前在祖面前失礼,我还没说你呢!你这么些年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出这等失身份的事情,也不怕人笑话?”
“别的不说,一来表妹是客,二来,祖母高兴,今儿个又是大过年的,满屋子上上下下的都看着,就算你拉着不让。莫非就让表妹出丑不成?到时候只怕出丑的是你!”
“你已经年纪不小了,过两年就要相看人家了,名声尤其重要,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真是恨铁不成钢。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好好教教你
顾子枚被大姐训斥,忍不住眼圈一红,就往全氏的怀里一钻。
全氏这些年,夫君疼爱,身边干干净净的。
孩子又不怎么用她操心,性子还真没怎么大长进。
因为几个孩子都是三岁后就离开她,除了小女儿在她身边时间最长,心里也最疼她。
看小女儿委屈的样子,忍不住就开口:“你妹妹还小呢,有什么话慢慢教导也不迟,大过年的,这么红眉毛绿眼睛的做甚?”
顾子柔几乎要被气笑了。
全氏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正好一起。
“娘,我正要说你呢。今儿个你也太失礼了,表妹第一次拜见,你怎么连一件像样的见面礼都拿不出来?咱们家难道就艰难到了这个地步了?您可是表妹嫡亲的二舅母,再不济也不至于拿那镯子出来不是?”
“您回来之前,爹难道没跟您交代过?不说别的,姑妈当初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如今得天之幸,好不容易找了回来。咱们对表妹就应该多疼爱几分才是,尤其是爹在外面,您就该连爹的那一份,也该一起疼爱了才是。”
全氏还是颇为畏惧这个大闺女的,这大闺女是大嫂和婆母带大的,颇有她们的风采。
她看着就有几分自卑,尤其是这么问上脸。
就含糊的道:“我这不是将娘家的陪嫁给她么,就算不够贵重,可心意总是够了吧——”
“娘!”顾子棠忍不住了。
“您这话,咱们母女之间说说也就罢了,说出去,外人听了,只怕要笑掉大牙了。就算是心意,您不拘给我大姐,还是给我,或者给小妹都行,那才叫心意。给表妹算哪门子的心意?”
顾子棠先前做姑娘的时候,还不太觉得全氏的问题。
可出了门,嫁了人,不得不说,虽然全氏是她亲娘,可也幸好是嫁给了她爹,婆母和大嫂都是心善的,不然就这样的性子,不是被休出门,就是被关在庵堂里了。
她更了解全氏,看她心虚的样子,忍不住就狐疑的道:“娘,你回京城,爹肯定让你准备了见面礼的,不说别的,就是三叔成亲,姑妈和表妹要回京城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爹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了,就肯定会让你给表妹带见面礼,一会子你将那见面礼给表妹带去,再说两句好话——”
全氏听了这话,脸上就露出不自在的神色来,期期艾艾的道:“那个,那个——“
顾子棠顿时心生不妙。
和顾子柔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顾子枚。
“小妹,你平日里胡闹也就算了,这见面礼是不是你又缠着娘要到手了!”
顾子枚心虚的缩了缩身子。
全氏见了,忙道:“你们别怪小妹,是我见你小妹受了委屈,就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就被禁足了那么久,一时心疼,就将那见面礼给了你们小妹。”
“我,我也没想到这表姑娘今儿个就来了,这不是想着过几日等铺子开门了,再寻摸两样好的再给表姑娘么——”越说声音越小。
顾子柔被气笑了,她打小就知道自己亲娘是个性子别扭靠不住的,说她迂腐古板吧,那都是要求别人的,一旦不符合她的要求,就是什么规矩啊,道理的一堆堆的压上来。
可对父亲,还有她们兄妹几个,却要求又特别的宽松,怎么说呢?就像自带了十八层滤镜,自家的不管做什么事情,她都能找出理由借口来。
若是你多说两句,她就敏感的认为你是瞧不起她的出身。
为这个,父亲没少伤脑筋,本以为这么些年,有父亲教着,母亲这性子好了。
如今看来,只要离开父亲,母亲就原形毕露了。
她知道跟全氏是说不通的,这么些年,也只有父亲能摸准母亲的脉,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她明白。
她索性就不费这个力气了。
直接冲着顾子枚:“将见面礼拿出来!”
顾子枚平日里除了父亲,也就是最怕这个大姐,听到顾子柔的话,心里害怕,可到底母亲在身边,强撑着道:“父亲偏心,这样好的东西,都没给我!反而给王永珠,我心里不服!我才是父亲的女儿!哪里有好东西给外人不给自己闺女的!”
“啪——”一记耳光就甩在了顾子枚的脸上。
顾子柔脸色铁青:“既然母亲教不好你,我这个做大姐的,今儿就好好教教你!我顾家什么时候有你这样眼皮子浅的姑娘?从小到大,你吃得用的,哪样不是好东西?何曾亏待了你?做出这等丑态来!”
“往日里,你胡闹,我们都当你年纪小,不跟你一般见识,容你去了。倒是惯得你如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谁家姑娘会做出,将父母准备给别人的见面礼歪缠到手的事情来?说出去,顾家几辈子的脸都要被丢干净了!”
“你跟王家表妹就算有什么不合,拌嘴也好,吵架也好,堂堂正正的,也不过是姐妹之间的小摩擦,算不得什么。可你这般,前脚收了人家的礼物,后脚就说人家的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睛的,知道叫什么吗?叫小人行径!”
“王家表妹何曾说过你一句不是?你心里嫉妒人家,又知道比不过人家,就只会做些背后说酸话的事情来,你羞也不羞?顾家请夫子,请嬷嬷的教养了你十几年,就教养出你这些毛病来?”
“不是我说,就你这样,连给王家表妹提鞋都不够!我就是你亲姐,我也要说,凭人品凭相貌凭为人处事,换我,我也喜欢王家表妹那样的!”
这话算是捅了顾子枚的心窝。
又被打了一巴掌,当下顾子枚哇的一声,抱着全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全氏虽然最心疼幺女,可最怕长女。
一时又要安慰幺女,又要劝长女莫生气了。
真是头都大了,第一反应就是,若是夫君在身边就好,他肯定有法子,不会如自己这般难做的。
一想到顾长即,全氏也委屈了,眼圈也红了。
二房这边闹成一锅粥。
那边顾长却也正在跟王永珠说起全氏:“虽然说性子不坏,可这为人实在是糊涂,这么些年被你二舅舅护着,全没半点长进,居然做出这等事情来。”
王永珠也就一笑,她没见过这个二舅舅,但是看全氏模样,也知道过得极好,虽然不通人情世故,可在这个时候,能保持这份天真,想来那位二舅舅是居功至伟。
也是他护着,全氏才能如此这般不是。
虽然这样的夫人,着实没有助力,只会拖后腿,可到底是人家夫妻间的事情,哪里容得别人置喙。
干脆转了个话题:“舅舅,昨儿个皇贵妃娘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给我,我特地挑了好些带过来,人人都有份,不过我专门给你留了一样好东西,一会子你看喜欢不喜欢?”
顾长却道:“好东西你都自己留着,除了孝敬你祖母和大舅舅大舅母,别的你都别给!你这么一片赤诚对人,也没见人念着你的好!以后这些好东西都自己留着!她们自然有人疼!”
王永珠一听这话就有故事在里头。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让你看出来了
再一回想顾子枚的举动,前些日子来,独没见她,问起说是身子不好,可今天看面相,也不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心里立刻就跟明镜一般了。
知道以顾长却的为人,是心疼她到了骨子里头,这才说出这番话来。
当下一笑,拉着顾长却的袖子,一边往顾长卿院子里走,一边道:“舅舅放心,我那边好东西多着呢。我还给未过门的小舅母也单独留了好东西,舅舅要不要先看看?”
顾长却摇摇头,十分直男的道:“好东西你留着,也不知道你那未过门的小舅母品性如何,等她嫁过来,看清楚了再说。若真是个好的,到时候你再孝敬她,舅舅不拦着,如今很是不必这样——”
这话说得,槽点满满,让王永珠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还好很快就到了顾长卿的院子。
顾长卿的院子里也还有人,两个侄女回来了在后院,两个侄女婿拜见了顾家老夫人,也就到这边来了。
独有顾子楷在这边陪着。
见王永珠来,都彼此见礼过。
顾长卿让顾子楷和顾长却在外头陪着两个侄女婿说话,让王永珠跟着进了书房。
也没说别的,先受了王永珠的礼,给了个厚厚的红封。
才叮嘱了几句,只说如今她在风口浪尖上,万勿骄矜,切记要低调才是。
王永珠点点头:“大舅舅放心,我都心里有数。过完十五,我就寻个借口,到庄子上住些日子避避风头也就是了。”
顾长卿点点头,一面示意王永珠走近了,才低声道:“明日洗三,你进宫也要注意些。如今皇贵妃和九皇子圣眷正浓,宫里宫外都盯着。若是不出意外,只怕过了年,开了笔,陛下就要议封后一事了——”
顿了顿又道:“你可知道,当初宋弘说要替宋重锦休了你,后来为何偃旗息鼓?”
王永珠摇摇头:“永珠不知。”
“是陛下提点了宋弘几句,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顾长卿道。
“是陛下?”王永珠还真没想到,“怎么会是他?他还管臣子家里的这些事情?岂不是闲得慌?”
“慎言!”顾长卿瞪王永珠一眼。
王永珠做个我知错了表情。
“我心里也疑惑,总觉得陛下对你关注颇多,不仅仅是因为皇贵妃和九皇子的事情,似乎还有其他什么。洗三后,你能不入宫,就尽量别入宫,知道吗?”这才是顾长卿真正要提点的话。
王永珠心里一紧,正色道:“永珠明白!”
顾长卿就喜欢王永珠这拎得清,毫不拖泥带水的性子,当下温声道:“你也别怕,有舅舅在,总能护得住你!过来十五,我让你大舅母带上你,就说是陪你外祖母去庄子上散心,多住些日子。”
“你人不在城里,过些时日,也就淡了。等老三的婚事办完,你就和你娘启程回赤城去!不要在京城多逗留!”
王永珠见顾长卿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连连狗腿的点头,半点不满都没有。
顾长卿心里欢喜,要知道孩子大了,对他们这些做父母的好心安排,总会觉得约束了他们,虽然遵从了,可心里总是有些不服气。
可永珠这孩子,好就好在,只要是为她好,从来没有半个不字,孝心可嘉。
做父母长辈的,一片好心,虽然不求晚辈回报,可晚辈这般明理,知道自己的苦心所在,就格外让人心里舒坦了。
因此,格外放柔了声音,带着一点哄孩子的语气:“好了,我这前头也没什么好玩的,我让你子楷陪你去你外祖母那边去,那边暖和,陪你外祖母和大舅母多说说话。”
想了想又道:“我前些日子得了一样好东西,让你大舅母给收着,一会子让她偷偷给你——”
王永珠笑眯眯的点头答应了,也凑到顾长卿耳边,小声道:“我也得了几样好东西,都送到大伯母那边去了,有一副宫中收藏的《上阳台帖》,是我给大舅舅特意留的,大舅舅晚上回去看看喜欢不喜欢——”
说完,就摆摆手,出去了。
顾长卿眼神带笑,说来,他跟夫人生了儿女一堆,这种私底下偏心小姑娘,给她好东西的事情,还真没怎么做过。
顾家儿子都要管束严厉,就是女儿,也要学规矩懂事,大女儿一贯的稳重大方,倒是很少有这种小女儿情态。
几个侄女也都敬畏怕他,王永珠这还是第一个不怕他的。
给她东西,她就高高兴兴,大大方方毫不扭捏的接受。
做长辈的谁不喜欢这样的孩子?
更别提,这孩子还投桃报李,有好东西从来都没忘记自己,方才说的好东西,不用说,肯定就是宫里赏赐的。
不说别的,就这大方的态度,不拿这些身外之物太当回事,就很有顾家孩子的风范。
搓搓手,那《上阳台帖》可是好东西,他当年也只在陛下的书房里见过一次。
后来还想跟皇帝讨要,再看一次,听说被皇帝赏赐给后宫了,倒是扼腕不已。
没想到如今,居然被永珠这孩子给送到手了,这孩子,没白疼她!
一时,心痒难耐,要不是多年的城府,他都恨不得现在就回正院去观摩一番。
王永珠出来,就听后头顾长卿吩咐顾子楷陪她去顾家老夫人那边去。
顾子楷求之不得,陪着这一位姐夫一位妹夫坐在这里,听自家老子训话,恨不得从三皇五帝说起,简直头都要炸了。
当然不如陪永珠到后头去,上次永珠回来,也没见上,这多年没见,他也有好多话要问永珠呢。
当下辞别了顾长卿等人,两兄妹往后院而去。
先是问了宋重锦和张婆子的情况,又问了些赤城县那边的情况,大体都是关于那交易市场,以及赤城县当地附近的一些民俗乡情。
王永珠猜度顾子楷的意思,问这些,莫非是他想着要外放出去?
她跟顾子楷到底比跟顾家其他人熟些,也知道他的为人,干脆就开口问:“表兄问这些,是想外放?”
顾子楷一愣,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一笑:“表妹心思敏锐,我只不过多问了几句,倒是让你看出来了。”
“这些年,我一直关注着你跟重锦在赤城那边的动作,如今看赤城越来越好,重锦也越来越显示出他的能力才干来。当年我们那一科,如今也就他表现最为出色亮眼,我们都望尘莫及!”
说着还叹了一口气:“重锦已经在为国立功,为民谋利,而我们这些年,却在翰林院里,说起来清贵好听,实则就是熬资历,一年一年的熬着,总是有些不甘心——”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 二舅舅是个人才
王永珠看着顾子楷这故作一脸沧桑的样子,很想说,你们那一科才过去三年好吗,被他说得好像过去了几十年一样。
还当年,当年个鬼哦!
更不用说这翰林院清贵,非一甲不能进入,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呢,他还矫情上了。
这要让天下莘莘学子知道了,非得晚上给顾子楷套麻袋拖到巷子里猛捶一顿不可。
不过人各有志,顾子楷并不是那种能安心坐在翰林院抄书磨资历的人。
想来也是想外放出去,做出一番事业来。
想了想,王永珠道:“大舅舅知道吗?”
如今顾家,大舅舅一言堂,顾子楷若真想外放,恐怕还真要得到顾长卿的首肯。
顾子楷点点头:“父亲亦有此考虑。”
那王永珠就不用担心了,看了看四周没人,伺候的丫头婆子都十分有眼色落在后面。
这才低声道:“若是表兄有这个意思,那就早点做打算。若是不出意外,早则今年上半年,迟则今年下半年,说不得草原那边商道就要提上日程了,到时候恐怕盯上的人不少。”
“若是早点打算,先——”说着将宋重锦早就看中好的几个重要的城镇位置,小声的说了。
这是商道开启后的必经之路,只要治理得当,将来这些城镇都将是商业重镇。
顾子楷默默地将那几个名字记了下来,然后冲着王永珠拱拱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说话间,就到了顾家老夫人的院子。
听说王永珠和顾子楷来了,顾家老夫人忙忙的让人打起帘子,让他们表兄妹进去。
说了几句话,顾子楷就看出来顾家老夫人似乎有话要单独跟王永珠说,就指了个借口先走了。
屋里只剩下顾家老夫人和王永珠两个。
顾家老夫人招招手,让王永珠坐到她身边,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心疼的道:“我家永珠今儿个受委屈了,可怜见的!”
说着就让人把她给王永珠准备的东西拿上来,大大小小的,十来个匣子,打开,里面不是头面宝石就是金银锭子。
王永珠忙推拒,一面让人将她给顾家老夫人准备的那尊沉香木的佛像和佛珠给呈了上来。
“我都偏了外祖母那么多好东西,这是皇贵妃赏赐的,倒是难得,我就借花献佛,孝敬外祖母了。”
顾家老夫人看这佛像和佛珠都是宫中精品,东西是好东西,更难得的是王永珠的一片孝心,她心里越发的疼惜起来。
本来是家丑不可外扬,可永珠是外孙女,倒也不算外人。
更何况,若是不说清楚,只怕永珠误会了,闹生分了怎么办?
因此,叹了口气,倒是拉着王永珠将全氏的来历和性子,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最后还道:“你也别跟你二舅母一般见识,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倒也不是什么坏心,只看着你二舅舅的面呢。“
王永珠心里这才明白,不过疏不间亲,顾家老夫人这么说,她可不敢就当真了。
先别说,自己只是半路认回来的外孙女,而全氏可是二房的夫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中间还有个二舅舅夹着呢。
顾家老夫人能这么说,可以说自谦,她若真不知礼跟着踩上全氏两句,只怕就是得罪了二房了。
因此只笑着劝慰顾家老夫人:“我看二舅母说话行事还好,并没有失礼之处。就是见面礼的事情,也是我上门的突然,二舅母不在京城居住,不知道也是尽有的。”
倒是要为全氏开脱。
顾家老夫人翻个白眼,显见得是十分瞧不上全氏:“她见你说的那些话,八成都是你那二舅舅私底下教过了,让她背会了说来听的。不然就凭她自己,能说出那番话来?”
顾家老夫人是知道自家儿子的,也是知道这二房媳妇的。
嫁过来发现她不妥当已经吃了,想扳正也无用,这还是顾家老二想出来的法子。
和顾家大夫人参详了外出见到各色人,该说什么话,都设计了一个模板出来。
见到长辈该说几句什么话,见到晚辈该说什么话,一一的都想出来,然后让全氏背了下来。
见到人了,就依葫芦画瓢,说出来,然后就当壁花,在一旁只微笑就行了。
若有什么问到她头上,也只点头摇头偶尔蹦两个字出来,再有顾家大夫人在旁边描补一二。
大部分人说起顾家这位二夫人,只说她性子清冷,话不多。
也许有那聪明人看出来几分,可无怨无仇的,干嘛揭破?
因此倒也混了这么些年,后来二房外放,就越发没人注意全氏了。
用脚趾想也知道,全氏这些话,只怕是自己那老二,在全氏回京城之前,好好的教导过了。
不对!顾家老夫人突然回过神来,若是老二都能教全氏这些话,以老二那内外一把抓的性子,怎么会不给永珠准备见面礼?
想到这里,顾家老夫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王永珠倒是对这个未曾谋面的二舅舅有了兴趣,这是典型的官场内宅,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啊!
二舅舅可真是个人才!居然能相处这么一招来!
难怪全氏咋看确实还能唬到人呢!
正要说笑两句,就看到顾家老夫人的脸色沉下来,虽然马上就掩饰了过去,可王永珠却不好再多说了什么。
就转了话题,只说些顾长却婚事的事情,又感概了两句,说算着日子,只怕过几天,张婆子就要从赤城县出发了。
顾家老夫人立刻将二儿子一家丢在了脑后,这妞妞要回来了,可是大事。
一时倒是说得融洽。
顾家大夫人来的时候,就看到顾家老夫人已经被王永珠哄得眉开眼笑,顿时放下心来。
午饭摆在了正院,一桌男一座女。
全氏母女几人姗姗来迟,惹得众人侧目。
顾子柔先给众人赔了不是,只说母女多年没见,一时说话忘记了时间,算是勉强搪塞了过去。
王永珠眼尖,看到顾子枚的衣裳也换了,头发也重新梳过了,脸上的妆容也浓了些。
仔细看,还能看到两边脸有些不对称,一边虽然用脂粉遮盖了,可模糊还能看出指印来。
心里一惊,这是挨打了?谁动的手?全氏这个二舅母?还是那位顾家二表姐?
顾子枚全程低着头,不怎么说话。
顾家老夫人心里还憋着气,也没个好脸色,只是顾忌着还有两个孙女婿在,不过态度倒是比先前冷淡了几分,还跟故意怄气一般,特意的将王永珠叫到身边,挨着她坐下。
倒将全氏给挤在了后头。
顾子柔和顾子棠知道祖母这是敲打自己的母亲,也不好说什么,只当没看到。
因为隔着屏风,男席那边倒是没察觉,一时倒也热闹。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皇贵妃的娘家人
女眷这边,有顾家大夫人在,顾子柔是个性子爽朗的,再有顾子棠和王永珠凑趣,除了全氏和顾子枚母女不说话,看起来也是热闹的很。
饭毕,再坐着喝茶说说话,王永珠就先要告辞回去了。
顾家老夫人一脸舍不得:“好不容易来一趟,吃了晚饭再回去。”
心里却跟明镜一般,只怕是外孙女怕全氏母女尴尬,所以干脆说要走。
王永珠忙解释道:“明儿个九皇子洗三,我一早还得去宫里,得早点回去准备准备,怕明天失礼不是?外祖母若是想我,等过了十五,我跟大舅舅已经说好了,到时候陪着您和大舅母一起到郊外庄子上住些时日,住到外祖母嫌我烦了再走可好?”
这倒是大事,顾家老夫人也不多留了,只叮嘱了几句,就让人收拾了大包小包给王永珠准备的东西,让好生送回去。
顾家大夫人笑着要亲自送人出来,顾子柔忙推全氏。
全氏这才恍若惊醒,让丫头奉上来一个盒子,递与了王永珠:“这是我跟你二舅舅的一点心意,表姑娘留着玩吧,得闲了再来家里玩。”
王永珠听这话,就想起顾家老夫人说的,估摸着这也是顾家二舅舅让全氏背会的台词之一。
不然,先前有些失礼,此刻补上,好歹要说几句话转寰一下。
可全氏一概不会,只这么说了,就将盒子往王永珠手里一塞,往后退了一步。
王永珠甚至听到了全氏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再看顾子柔和顾子棠两姐妹,一脸苦笑。
看王永珠看过来,都回了一个歉意的笑容。
顾子柔还上前握着王永珠的手,小声道:“表妹莫怪,我娘她有些不通俗务,并不是有意的。”
王永珠笑道:“二表姐放心,都是一家子亲戚,哪里用得着计较这么多?我看二舅母这般天真烂漫,也是她的福气。”
顾子柔松了一口气,又诚恳的道:“以前我不在京城,表妹也不在京城,倒是无缘得见,如今咱们都在京城,以后若是闲了,多去找我。我虽然好几年没回来,可京城有哪些咱们女人们喜欢去的地方,还是知道的,到时候咱们姐妹一起去逛逛去。”
王永珠一一答应了。
这才告辞出来。
回了国公府,就有那机灵的下人来通风报信,说是大姑娘拖家带口的回来了。
一家子如今正在袁姨娘的院子里呢。
高氏本是在家招待的,可上半晌荣宜县君派人传话来,说身子不舒坦,想见见高氏。
荣宜县君如今年纪也大了,一听说她身子不舒坦,不仅高氏,就连宋弘也忙忙的陪着去了。
走之前只吩咐让袁姨娘好好招待大姑娘一家。
王永珠跟这大姑娘本就没什么情分,加上人家母女肯定有说不完的话,她也就懒得掺和了。
回到自家院子里,吩咐若是有人找,就说她歇下了。
到了晚间,前面才有消息,说高氏和宋弘从高家回来了,传话给各处,只说累了,让人别去前头了。
王永珠也就干脆的收拾了第二天九皇子洗三要准备的东西,早早睡了。
一大早,才起床,高氏就派人来将她请到正院。
吃了早饭,又叮嘱了几句,问王永珠准备好洗三的礼没有,王永珠早早就问过,也都准备好了。
这宫里洗三,虽然礼节繁琐些,可大致差不多的。
顶多就是添盆的东西多一些,富贵一些罢了。
除了添盆的礼,她也早有准备,在赤城县那边,就预备好了,这次也都带回京城了。
高氏听了,也就罢了。
等王永珠的马车道宫门口的时候,前头也有了好几辆马车,宋小寅到底以前是在京城跟在宋弘身边的。
看着前头几辆马车,就低声给王永珠介绍,哪一辆是亲王家的,哪一辆又是哪个公主家的,还有皇贵妃娘家的。
都是今儿个进宫给九皇子洗三的。
按着顺序进了宫,依次就有宫人将人给引进去。
那些亲王王妃和公主,进宫还得先去给太后请安,倒是留下皇贵妃娘家几个女眷在前头。
交头接耳了几句后,停了下来,倒是像在等王永珠走近的样子。
接王永珠的还是小路子,远远见了,忙小声提醒:“世子夫人,前头是娘娘的娘家老夫人,估摸着是要跟夫人有话要说。”
王永珠心里有了数,走上前。
小路子先给皇贵妃的母亲行礼:“见过老夫人和几位夫人!”
皇贵妃的母亲何氏,看着倒是个和气的老夫人,见了王永珠,不待介绍,就主动拉着王永珠的手:“世子夫人,这次娘娘和九皇子多亏有你,才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老身真是感激不尽——”
说着眼圈都红了,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旁边的几个女眷,估摸着是皇贵妃的嫂子和弟妹,也上前围着王永珠七嘴八舌的道谢,又劝自家婆母。
一时倒是热闹得,不远处就有宫人和禁军看了过来。
小路子忙将人给劝开了,只说宫里规矩森严,可不能这样。
勉强将那何氏给劝住了,何氏只拉着王永珠的手不放,非要一起走。
一路就在王永珠耳边念叨皇贵妃的不容易,如今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一会子又抹眼泪,说幸好皇贵妃吉人天相,不然他们家可怎么办?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个最小的儿子还没娶亲呢。
扭头又说感谢王永珠,是他们一家的大恩人。又拉着王永珠的手,只说有了皇贵妃这层关系,以后两家定要多亲近亲近才好。
旁边的皇贵妃的嫂子和弟妹,也一起附和。
王永珠总觉得皇贵妃这娘家母亲和嫂子弟妹这话说里有话,因此格外谨慎,只含笑点头或摇头,轻易不说一个字。
那边没有王永珠接话,婆媳几个也说得热闹,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过两日上门拜访一事。
又说还要定请王永珠去他们家吃酒席。
旁边嫂子和弟妹就凑趣,说两家如今不比别家,到时候可以将国公府的其他少爷姑娘都带过去,两家孩子也认识认识。
王永珠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 洗三
就说皇贵妃娘家人咋这么热情呢,感情在这里等着呢。
不过还好,不用等她回答,长春宫就到了。
小路子一直跟在旁边,听了全,再偷偷看一眼王永珠的脸色,十分殷勤的就抢在了前头:“老夫人,夫人,已经到了。快里面请!娘娘一早就在等着你们呢——”
何氏到底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也就收起了心思。
笑呵呵的进了长春宫。
这一是过年,二来是皇贵妃诞下皇子,长春宫简直是花团锦簇,喜气洋洋。
满院子的花木,都用红色的丝绸扎了各色的花,来来往往的都是笑容满面的宫人。
见了王永珠一行人,都在路边蹲下行礼不迭。
偏殿的大门开着,悬挂着大红的猩猩毡的帘子,里面有女子说笑的声音传来。
已经有宫人进去禀告了,到了偏殿门口,帘子被打起,一阵暖暖的香风就扑了出来。
偏殿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有宗室女眷,也有后宫嫔妃。
一个个不管心里如何,脸上都是笑盈盈的,满口的也都是吉祥话,一团和气。
见皇贵妃的娘家人和王永珠进来,那说笑声倒是停顿了一下,都看向了门口。
这里面的女眷,王永珠基本都不认识,也懒得凑上去,只走到一旁角落里寻了个位置坐下。
自然有宫人送上热茶来。
皇贵妃的娘家人到了,自然要进去先探望一番皇贵妃,说上两句知心话。
这才是应有之理。
因此何氏告了罪,带着儿媳妇就进了内室。
王永珠淡定的坐在角落里喝茶,总能感觉不少眼神扫过来。
那些女眷窃窃私语,虽然声音小,可王永珠却能听得清楚明白,不外乎都是说她的。
陆续又有女眷进来,应该都是相熟的,彼此都说笑一阵。
倒是显得王永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角落里,看着可怜。
只可惜王永珠求之不得,亲近些才好。
没多一会,收生婆婆就来了,是那日冒死进言,给皇贵妃按压肚皮的那个稳婆。
打扮得十分精神。
来的女眷都被请到了产房外的外厅,那里早就铺设好了洗三需要的一切。
外厅正面设着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炉里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用。蜡扦上插一对“小双包”,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
皇贵妃目前起居卧室的炕头上供着“炕公、炕母”的神像,均用三碗至五碗桂花缸炉或油糕作为供品。
产房里当中一张大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鱼龙变化盆,造型精美,这是皇室子弟洗三的专用盆。
旁边还有挑脐簪子、围盆布、小米、金银锞子、还有什么花儿、朵儿、升儿、斗儿、锁头、秤砣、小镜子、牙刷子、刮舌子、青茶叶、铜茶盘、大葱、姜片、艾叶球、鸡蛋、棒槌之类的东西。
另外还有用胭脂染红的桂圆、莲子、红枣、栗子。
宾客齐聚了,本是应该由皇太后亲自拈香叩首,只是皇太后如今年纪也大了,虽然得了孙子高兴,可也不敢劳动她老人家。
便由长公主上前,代替她上香,收生婆婆在后头随之三拜。
盆里早就准备好了槐条和艾叶熬成的汤,温度刚刚合适。
红翡小心翼翼将一个明黄色的襁褓给抱了出来,递到了收生婆婆的手里。
由大公主带头,开始添盆。
今儿个来的,都是富贵之极,出手也都大方,不是金锞子就是银锞子,还有为了讨个好彩头的,往里面添桂圆花生栗子的。
收生婆婆笑得见牙不见眼,嘴里的吉利话一串一串的。
要知道,这些添盆的东西,照例都是归收生姥姥的。
以今天在场女眷的身份,不可能添少了,就今儿个这一遭,都够普通人家半辈子的嚼用了。
王永珠也就最后添了一个小金锞子进去,就看到这盆里已经是半盆水,半盆子金银了。
添盆完毕,众女眷围在两旁。
收生婆婆先拿棒槌在盆里搅了搅水,嘴里还念叨着:“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然后麻溜的将襁褓给解开,将光溜溜的九皇子给提溜了出来。
在场的女眷都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了九皇子,这还是九皇子出生以来第一次在皇家宗室女眷面前亮相。
王永珠虽然在角落里,可也能看到,不过才两三天功夫,九皇子就褪去了红彤彤,变得白嫩了。
虽然屋子里有火墙,暖融融的,可突然被从襁褓里扒拉出来,小婴儿受了惊,本来是闭着眼睛,小拳头放在嘴边的。
被惊醒了,小拳头挥舞了几下。
旁边的女眷忍不住就感叹,“九皇子好生壮实。”
似乎为了印证这些女眷的话,收生婆婆才将九皇子放到盆里,九皇子碰到凉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声嘹亮中气十足。
在场的人不仅不着急,还都笑了起来,都称赞了连连,九皇子康健。
收生婆婆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给九皇子洗澡,也就是意思意思的洗一下,然后拿姜片和艾叶球,象征性的在九皇子额头灸一下,又念叨两句。
再给九皇子用鸡蛋滚一滚,才将衣服给穿上捆好,用一根大葱轻轻的在九皇子身上拍打三下,嘴里念叨着:一打聪明,二打伶俐,然后让人将大葱丢到屋顶上去,意味着孩子将来聪明绝顶。
又拿起秤砣比划几下,念什么秤砣虽小压千斤……
王永珠还从来没见过,倒是看得有滋有味。
等到一系列程序走完,又有有头有脸的老嬷嬷将那请来的娘娘、敬神钱粮连同香根一起请下,送至院中焚化。
收生婆婆用铜筷子夹着“炕公、炕母”的神码一焚,说道:“炕公、炕母本姓李,大人孩子交给你;多送男,少送女。”然后,把灰用红纸一包,压在炕席底下,说是让他(她)永远守在炕头,保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
这洗三才算洗完了。
有那多年未曾生育的女眷,就会将那盆里添进去的红枣桂圆栗子什么的捞几个出来,有当场就吃的,也有放在荷包带回去的。
期待能沾个喜气,回去也能怀上。
王永珠看着那盆里,再看看那些女眷,或者羞涩,或者大方的将喜枣放入口中,真是瞠目结舌。
那皇贵妃的嫂子,也不知道何时摸了一个桂圆,走过来亲热的拉着王永珠的手:“世子夫人可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我专为你拿了一个,快吃了,沾沾喜气,听说灵验得很,说不得下个月——”
王永珠的脸顿时就黑了。
她下个月还在京城,宋重锦还在赤城县,若是下个月有了,算谁的?
站在旁边的女眷,没忍住嗤笑出声来。
看穿着打扮,估计是宗室的哪位夫人,带着一股踞傲之气,斜了那皇贵妃的嫂子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旁边一位老成些的夫人,忙一拉那个女眷,给她使了个眼色。
那女眷才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
旁边伺候的宫人见势头不妙,早就进去告诉皇贵妃了。
很快白素就从里面出来,当着大家的面,将王永珠给请了进去。
一进里面,皇贵妃先陪不是:“我娘家那嫂子,是个心思糊涂的,妹子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王永珠能说什么,只一笑而过。
倒是将给九皇子单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
一件百福衣,颜色鲜亮,上面还绣着各色花鸟虫鱼,各色吉祥图案。
这衣服虽然是用数百块碎布头拼接而成,可配色又鲜亮又喜庆,上面绣花精美,比起宫中绣娘特意缝制的衣服也不逊色。
皇贵妃一眼就看住了,爱不释手的接过衣服,仔细摩挲着。
这衣服做得十分细心,连线头什么的都在包好了,而且是单衣,并没有夹层,也不担心里面夹着什么不好的东西。
王永珠笑道:“不过是不值钱的东西,只是寓意还好,娘娘别嫌弃。”
皇贵妃哪里会嫌弃,这百福衣实在难得,按理说,应该为人父母为了孩子去求来的。
她和九皇子身份特殊,不能亲自去求,若是皇贵妃娘家人有心,也该他们准备。
可何氏先前拿出来的那一件,一看就是旧的有人穿过的。
多问了一句,何氏还说,这是她大侄子当初穿过的,家里保存到现在,如今她大侄子长得极好,正好也能带得小皇子也健健康康的。
皇贵妃当时就恼了,要不是念着今儿个是九皇子的好日子,怕发作起来,让外头人看笑话,早就将人给赶出去了。
此刻看到王永珠的这百福衣,堵在心口的那口闷气才消散了。
对于王永珠,她此刻没有不放心的,也不将那衣服交给人去检查消毒,直接就将九皇子给抱过来,亲自给换上了。
九皇子倒是好带,被皇贵妃这么折腾,也没哭。
反倒穿上百福衣后,还打了秀气的呵欠,咧开嘴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来——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揭过不提
皇贵妃见了,更是喜不自胜,只说两人天生就有缘法,可见这九皇子是知道王永珠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才这般见了恩人就笑的。
要不是碍于身份地位,恨不得都要让九皇子认干娘了。
王永珠还是接生那日抱过九皇子,那时候九皇子浑身红彤彤的,跟个脱皮的猴子一般,还包裹着胎脂,实在有些丑。
可现在看这九皇子,皮肤白了些,又洗干净了,清清爽爽的,尤其是露出这无齿的笑容来,丑是丑了点,但是丑中又透出一点萌来。
更不用说,一看到这九皇子,就想起他的大名来,在看九皇子,就忍不住想笑,忍不住也就露出一丝笑容来,不敢乱碰,只伸手去摸九皇子的小拳头。
也是凑巧的很,那九皇子在王永珠的手伸过去的时候,一直紧攥着的小拳头,就松开了不说,还将王永珠的一根手指头给牢牢的攥住不撒手了。
然后才又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这下不仅皇贵妃和几个伺候的宫女,就是王永珠,都忍不住要疑惑,莫非这九皇子真的能感应谁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成?
脑子里才这么想,就听到一个无情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幻想:“这是因为你练习中级健身术,体内运转的,你所处的时空应该叫内力的东西。你当时为了救他,催动内力入他体内,促使他吐出了羊水。”
“他体内还残存的内力,能感应到你体内的内力磁场,所以才对你格外亲近一些。身为联盟荣誉公民,请相信科学!”
是晨星的声音。
王永珠无语,一边拨弄着九皇子的小拳头,一边脑海里跟晨星交流:“难得今天怎么会主动跟我交流,可是有事?”
她虽然跟晨星交流不多,可她知道,晨星不是那种会没事跟自己闲聊的系统,人家秒秒钟都要处理好多联盟的事务好吗?
晨星可疑的停顿了一下,才开口:“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您的帮助,等到您有空的时候,我们再谈,您觉得如何?”
王永珠听晨星这口气,十分郑重,虽然心里疑惑,不过还是爽快的道:“行,等我晚上回去再联系。”
晨星那边也干脆利落的就切断了联系。
王永珠看九皇子睡得香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抽出手指头。
那边皇贵妃欣赏了半日那百福衣的手艺,也忍不住道:“王家妹子,你从哪里寻的这绣娘,一手好绣工,比宫里那些绣娘看起来都强些。”
王永珠心里一动,她和沈氏开的绣花铺子,目前虽然是绣品往西域那边销得多,可若真想出名,还得打上宫里都喜欢的标记才行。
沈氏这祖传针法要想名冠天下,此时就是最好的机会。
因此半吐半露的将沈氏的来历说了,只道:“如今她替我管着铺子,教导些小绣娘。这百福衣就是我画好了图,让她亲自做的。若是娘娘喜欢,以后让她多做些孝敬娘娘就是了。”
皇贵妃是真心喜欢,对她来说,沈家的事情不过是小事。
只要安排得当,哪日在皇帝面前提一提就是了。
倒是能卖一个好给王永珠,自然是乐意的。
当下就满口答应了,只说等着。
这算是说定了。
正好外头的宴席已经好了,皇贵妃即使舍不得也不好再留人,只嘱咐:“有空了就进宫来瞧瞧我们母子俩——”
王永珠露出一丝歉意来:“倒是忘了跟娘娘说,过了十五,就要陪我家外祖母到郊外庄子上住些日子,她老人家年岁大了,越发爱清净,受不住热闹。我娘远在赤城县,我得替她尽尽孝心,多陪陪她老人家才是。”
皇贵妃玲珑七窍心肝的人物,听了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当即笑盈盈的道:“妹子一片孝心难得,也罢,等以后得闲了再进宫也使得。”
将这话题揭过不提了。
出去吃饭,王永珠的位次倒是和皇贵妃的娘家人隔开了。
旁边坐的恰好是先前嗤笑的那位夫人,她看了看王永珠,似乎想上来搭话,又有几分矜持。
若是一般人,怎么也要主动搭话寒暄两句。
可王永珠却懒得搭理这些人,只低头看自己桌子上饭菜。
倒是吃了顿清清静静的饭。
吃完饭,看到有人提出告辞,王永珠也就随大流的跟着一起告辞了出来。
那些王妃夫人们,都成群结队,说笑个不停。
王永珠单一人落在后头,身边只有一个长春宫的小路子。
小路子还怕她不自在,努力找些话说。
王永珠心领了小路子的好意,倒是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塞给他。
小路子哪里肯收,对于他们长春宫的人来说,王永珠那就是救命恩人,还收她的荷包,还是个人吗?
王永珠只好道:“不是那些金银宝贝,是几样跌打损伤,解暑生津的药丸,比外头买得强些罢了。”
想了想,又多摸出几个荷包来,里面都放着几样这样的丸子:“若是不先前,这还有几个,你带回去,给怀大总管,还有红翡姑姑她们一起分了就是了。”
小路子喜出望外。
说实话,到怀大总管和他这个位置,金银珠宝已经不能通打动他们的心了。
在宫里,为了巴结讨好他们,低份位的嫔妃,还有下头的孝敬就不少了。
只是他们再有钱,也还是奴婢。
最怕的就是生病了受伤了,若是主子心善还好,能叫个药童来给他们看诊,或者打发去太医院拿两幅药,就是万幸了。
主子若是心狠不管事的,只怕就只能靠自己熬着。
那些太医们,虽然官职不大,可却也瞧不起他们,哪里肯替他们看病?
更不用说,这太医院的药和出诊都是能查到的,哪个太医也不会冒着丢头顶乌纱的危险,给他们诊断。
就算他们经常进出宫门,可宫禁森严,尤其是关于药方便,更是不允许带一点进宫。
如今,王永珠给的这几个荷包,对他们来说,还真是比金银珠宝更得他们的心。
这些药,说不得哪些时候就能救他们一命。
小路子眼圈都红了,给王永珠打了千:“小路子替怀总管和几位姑姑谢过世子夫人了!
王永珠摆摆手,示意小路子起来:“行了,你回去就是了,这些药你们在娘娘面前过个明路,也免得将来有个什么。”
小路子一凛,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忙正色答应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 起疑心了
回到府里,王永珠去见过高氏,只略微说了几句今日的见闻,就露出疲态来。
高氏自然也不好意思再留她,让她回院子歇着去了。
进了屋,王永珠让伺候的人都下去,靠在榻上,手里拿一本书,做看书的样子。
脑海里,已经联络上了晨星。
晨星似乎一直在等着,王永珠一呼唤他,立刻就跳了出来。
王永珠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问:“你先说的,需要我帮助的,是什么事情?”
晨星那边开口问道。
“你还记得那白玉珠吗?”
白玉珠?王永珠一惊,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镯:“那白玉珠出了什么问题吗?”
晨星缓缓道来,经过他们联邦科学家的培育,白玉珠已经在联邦一批精神力暴动的精英中,进行了试验。
效果非常好,很多精神力濒临崩溃的精英,因为白玉珠的出现得到了救治。
而且科学家根据基因重组,发现了,王永珠这个时空提供的白玉珠,就是当初叛军逃离联邦时带走的种子。
不知道为何叛军会流落到这个时空来,白玉珠也在这个时空得以存活下来。
当初叛军逃离联邦,带走的不止白玉珠,还有其他的一些十分珍贵的东西,这么多年来,联邦搜寻叛军的踪迹却没有任何消息。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联邦那边寄希望能否在这个时空找到叛军的踪迹,然后找回当初联邦丢失的珍宝。
但是根据星际法,如今他们联邦是不能直接出现在这个时空,唯一的指望就是王永珠了。
所以,目前联邦那边希望王永珠配合他们寻找到叛军的线索,若是能有发现,联邦那边会给予十分高昂的报酬。
王永珠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沉吟了一会,才道:“我倒是愿意帮这个忙,只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得到你们,更何况,我如今出入并不算太自由,若是你们着急——”
晨星那边果断道:“这个请放心,叛军能躲避联邦追踪多年,凭借你之力,想找到叛军的线索,估计很难。我们只是希望你若是有机会,能到白玉珠在你们这个世界的原产地去看一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我会给你一个小小的仪器,它在检测到叛军留下的信息或者有关的物件的时候,会自动发出报警信号。如果确定了叛军的所在,我们自然会采取措施。需要女士您做的就是佩戴上这个小小的仪器。”
王永珠略微犹豫了一下。
晨星那边忙解释说这仪器除了检测叛军信号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作用,也不会对王永珠身体造成任何的损害。
王永珠想着先前只是白玉珠就能得到空间手镯的报酬,如果能找到叛军,岂不是发达了?
就算找不到也不亏不是?
当即答应了。
晨星还是十分有原则的,见王永珠答应了,忙拉出契约来,将双方约定的事情写在了契约上,双方确定,契约算是达成了。
至于报酬方面,晨星说敬请放心,若是真能完成,到时候的奖励会丰厚得无法想象。
王永珠心里琢磨着,等回到赤城那边,怎么着也要抽个机会,让金罐带着去西域那边一趟才好。
接下来的日子,王永珠借口这几日劳累,身子不舒坦,直接关在院子里没出门。
就是杜家,也只是让宋小寅送了一份礼过去也就是了。
杜仲景也知道王永珠因为替皇贵妃接生一事,如今人人都盯着,低调些正好,他们师兄妹,倒是没必要计较这个。
历九少那边,从进了京城就没机会见面,他也知道,宋重锦不在京城,为了避嫌,尤其这个时候,更要注意,自然也就只让人送了礼也就罢了。
因此王永珠安心的窝在小院子里,每日里吃吃喝喝养膘为乐。
就是宋重绢和宋重绣偶尔到院子里来陪她说说话,讲讲外头走亲戚过年的八卦。
只可惜,今年最大的八卦就是皇贵妃生子,不管谁家宴客,十有八九都是讨论这个的。
什么皇帝极为喜欢这位九皇子和皇贵妃,每日里赏赐流水一般的进了长春宫。
什么据说皇贵妃生产那日极为凶险,是有人在中间作祟。
又听说,宫里悄然没生息的处理了几位娘娘,听说就是她们买通了稳婆,要对九皇子和皇贵妃下手云云。
……
两个姑娘,倒是有心打听,这些据说是不是真的。
可王永珠只一问三不知,一推四五六。
宋重绢和宋重绣就识趣的再也不问了。
高氏最近也忙得焦头烂额,一面要对外应酬,请人吃酒,还要去别人家吃年酒。
一面听说荣宜县君看着似乎不太好,宫里的太医陆续的去,珍贵的药材也是流水一般的抬进府里,熬成药汁子,喂进了荣宜县君的肚子里。
只是人却没有太大的好转。
荣宜县君就生了高氏这么一个闺女,母女情深。
母亲这样,高氏心里刀绞一般,面上还要装作无事,没几日就憔悴了许多。
还是宋弘开口,说高氏这般又要侍疾,又要应酬往来,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不如将家里的中馈交予王永珠打理,也好偷个空闲。
高氏倒是愣住了,以前她也喊着要将府里的事务交予王永珠,只是王永珠婉拒了,她也就顺手推舟的收回了。
可如今宋弘亲口说了,不管她心里怎么想,都得将府里的事务交出去。
喊来王永珠一说。
王永珠立刻就拒绝了,这国公府姨娘庶子女一大堆,谁管谁不讨好。
再说了,等过了十五,她就要跟顾家老夫人和大夫人了去庄子上躲清闲去年,真要接下来,怎么走得了?
想了想,只撒娇卖痴的说自己身子不好,这一个月来劳心劳力,如今好不容易可以歇歇,让高氏多疼疼她。
又给高氏推荐了宋重绢和宋重绣两姐妹,反正她们是府里的姑娘,就当婚前培训了。
再者,高氏每日里还要回府,真有什么大事,问她决断也就是了。
其他的不过是些小事,正好可以给两个姑娘磨练一下手段。
高氏见王永珠这般,也只得叹口气同意了。
王永珠又将皇贵妃赏赐的珍贵药材拿了出来,只说别的没有,这些东西就当她孝敬荣宜县君的。
高氏客套了两句,到底把药材收下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高氏就变了脸色,心事重重的发呆。
一旁的心腹婆子小心的凑上来:“夫人,县君的身体,既然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倒不如想想别的法子?”
高氏惨笑:“能有什么法子?为了母亲的病,爷将杜院正都求去了,也不过是熬日子罢了,还能有谁?就算能将杜老太医请到,只怕母亲也熬不到那个时候你!”
说着泪如雨下。
心腹婆子看看屋里并无其他人,才小声的道:“夫人忘了一人不成?”
高氏看着心腹婆子:“谁?”
“咱们家世子夫人啊!她连皇贵妃那九死一生的一胎都能抢回来,县君的病说不得她有法子呢?”
高氏眼睛一亮,很快就黯淡了下去,摇了摇头。
“她不行!”
心腹婆子不解:“为何不行?只要夫人您开口,莫非世子夫人还能折您的面子不成?”
高氏苦笑:“你没发现吗?她起疑心了!也怪我,当初听了那消息,一时没忍住,倒是露了痕迹,恐怕是被她察觉了!”
“她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就算起了疑心,如今面上不显。我也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若是别人,我倒是赌得起,可如今世上,我就母亲一个亲人了,她若是动一点心思,只怕我就承担不起!”
“母亲如今有杜院正的药,还能坚持些日子,若是,我不敢冒这个风险!”
心腹婆子听了这话,也不敢再劝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管他们去死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
院子里的人都安睡了,除了门口守夜的婆子,围着火盆在打盹,静悄悄的。
自从白素回宫后,外头值夜的丫头也让王永珠给撤了,几个丫头都在旁边侧屋里歇着。
王永珠从睡梦中被惊醒,就听到窗户被轻轻的敲响。
霍然起身,小声的问:“是谁?”
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夫人,属下影七。”
王永珠麻溜的穿好了衣裳,裹紧了斗篷,才将窗户推开,影七轻飘飘的就钻了进来,翻身跪在地上:“属下影七拜见夫人。”
王永珠点点头,倒了两杯温茶,递了一杯给影七:“起来说话吧,有线索了?”
影七恭敬的接过茶水,一气喝了,这才站起来:“是的,这些日子以来,属下一直盯着国公夫人和她的心腹婆子,今儿个她们嘴里透露了一点线索。”
说着将高氏和她心腹婆子的话一个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然后才又道:“夫人让我盯着的宋小寅兄弟,回京城后除了和往日的兄弟联系,并没有和国公夫人有任何的来往。
这高氏和心腹婆子极为谨慎,就是无人的时候,也没泄漏过一点口风。
今儿个也是荣宜县君的病情,让高氏乱了分寸,才吐露出这么一字半句来。
王永珠沉吟了片刻:“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高氏那边。荣宜县君那边也盯着,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影七领命。
“你们先前的头领宋十三——”王永珠的话还没问完,影七就明白了。
“十三统领那边对属下的态度,如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道属下在查东西,并没有阻拦。”
王永珠心里有了数:“行,你回去吧!”
影七也不多说,行了礼,悄没声息的又从窗户里钻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你夜色中。
王永珠回到床上,翻来覆去的琢磨着高氏和她心腹婆子说的那几句话。
是什么样的秘密,能让高氏担心害怕,自己只是怀疑,就会对她母亲下手?
杀父之仇?不可能,王老柱的死,那是王永安造的孽,这个和高氏无关。
那还有什么?
那只有和宋重锦有关。
和宋重锦有关,高氏会担心自己见死不救甚至下黑手的,莫非是齐欢的死和她有关?
不对,也说不通啊。若是宋弘当初都没能找到齐欢,高氏是如何找到齐欢的?
若她找到了齐欢,齐欢当初身怀有孕,真要下黑手,为何不将齐欢和孩子一并弄死,还要留下宋重锦来?
这不合常理。
所以这里面肯定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以高氏如此防范的态度,只怕那荣宜县君是不是也在里面掺和了?
现在高氏已经感觉到了自己怀疑她了,以后想必更加谨慎,不会再露出马脚来。
看来,这事还只能从长计议,慢慢走着瞧才行。
不过王永珠也着实后背冷汗直冒。
高氏从自己最开始见她,初初觉得她温柔和顺,大度,尤其是对宋弘那真是千依百顺,对下面的庶子女也一视同仁。
后来又旗帜鲜明的站在他们这一边,王永珠当初还真觉得高氏为人不错,就是命不好,嫁给了宋弘这个渣男而已。
如今想来,后背生凉。
如此温和柔顺的高氏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城府如此之深?
上次不小心露出来的那点意思,细细想去,是要将整个卫国公府邸都要拖下深渊的打算。
这哪里是夫妻,这般手段,只怕是生死的仇人吧!
宋弘只怕如今还被高氏蒙在鼓里呢。
不过王永珠压根不想去提醒宋弘,以宋弘这么自大的人,一来肯定听不进去。
二来打草惊蛇,惊动了高氏。
三来,为什么要提醒宋弘去?既然高氏对宋弘怀有恶意,那就让他们夫妻去狗咬狗吧!
看高氏如今是没心情再算计什么,也算计不到自己头上,管他们去死。
打定了主意,王永珠翻了身沉沉睡去。
第二日,高氏就召集大家,让宋重绢和宋重绣两位姑娘管家,高氏身边平日里管事的婆子留下来辅助她们俩。
有什么不决的大事,等她回来再说就是了。
其他几个姨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甘心。
可礼法如此,未出阁的姑娘管家正常,可姨娘管家就是丑闻了。
因此也只能心里嘀咕,倒是有人也不知道是讨好王永珠,还是挑拨:“既然夫人不得空,世子夫人在家,也该世子夫人管家,才名正言顺不是?”
王永珠只摆手:“我身子不好,要好生休养,等过了十五,还要去郊外休养一段时日。这府里,三姑娘已经跟着夫人管过一些时日了,四姑娘正好也跟着学学,我也就偷个懒了。”
高氏在一旁也就顺势叮嘱:“你们俩有什么不懂的,我不在家的时候,就问你们长嫂也是一样的。”
宋重绢和宋重绣忙忙的答应了。
两人脸上喜形于色,干劲十足。
王永珠乐得逍遥,窝在院子里休养了几日。
外出吃酒席,一律都推了,倒是宋弘似乎也默认了王永珠的行为,倒是没说什么。
家里招待年酒,也就出来坐坐,就找借口早早的退下了。
一时大家都传说王永珠这次为了搭救皇贵妃母子,是伤了心神,要好生将养才好。
一过十五,王永珠就收拾了行李,包袱款款的,并着顾家老夫人和顾家大夫人一起去了庄子。
按理说顾家二夫人也该去才是,只是到底大年初一那日的事情,等王永珠走后,顾长卿也知道了。
顾长卿也没说别的,直接给顾长即去了一封信,信里写啥不知道。
只知道顾长即很快就让人专门送了一封信和一箱子礼物回京城来。
信里写了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全氏接到信后,就老老实实的和顾子枚呆在院子里。
听说当初顾长即到乳母嬷嬷,本来已经是告老回家了,如今也被顾长即给请了回来,说是帮全氏理家管事。
实际是被请回来,镇在二房,管束全氏和顾子枚。
还请托了顾家大夫人,从宫里请了以严厉著称的嬷嬷,教导顾子枚规矩,务必要将她的性子给磨过来。
那一箱子礼物,也被送到了王永珠这边,算是弥补之意。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 臣子?还是爹?
这庄子是顾家最大的庄子,以往的杏花宴就是在这里举办。
经过顾家这么多年的打理和整修,宛如一个小园林一般。
虽然还是冬天,可园林里常青的花木繁盛,更不用说,因为庄子附近有温泉,还有一个暖房。
暖房里各色的鲜花绽放,宛如春天。
王永珠一见就爱上了。
加上到底距离京城有些远,无人打扰,不说王永珠乐不思蜀。
就是顾家老夫人和大夫人,也难得这样放松些时日。
每日里,下面的人孝敬新鲜的菜蔬,都是借着温泉的地热种出来的,水灵灵的,刚从地里摘下来,就送到了厨房,到了中午就能端上桌来。
三人到了庄子上也不讲究那些规矩,早上睡到自然醒。
然后三人一起聊天,大夫人带着王永珠理些家事,也不瞒着她。
闲了,就让下头人凑个数,打两圈麻将。
到了下午,歇了午觉起来,再结伴在庄子里走走。
太阳好的时候,三人还干脆带着婆子丫头,一起出庄子,到外头散步。
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没过几天,不说王永珠身上长了肉,就是顾家老夫人,气色看着也好了许多。
京城那边倒是风云涌动,只是暂时都与她们无关。
闲着没事,也说说京城里头这几天层出不穷的事情来。
先是先前传说的,皇贵妃生子的时候,有后宫的人插手。
这一点王永珠是知道的,那几个有问题的稳婆还是她看出来的,当时就被皇帝身边的人给带走了。
如今那结果也出来了,处理了两位嫔上面的宫妃,说是她们病故了。
谁信呢?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都还出现了,红光满面的,好好的就病故了?
都知道里面有蹊跷,没见两家嫔妃的娘家都捏着鼻子认了么?
更不用说,二皇子的生母,贤妃娘娘被贬成了嫔。
宫里伺候的内监和宫女也被清洗了一批。
从大皇子起,有一个算一个,都挨了训斥,身上的职务都被撸了个干净,如今都老老实实的闭门读书呢。
京城贵妇圈里都传遍了,还后宫还是皇贵妃的天下,照着这个架势,只怕封后指日可待了。
果然,正月还没过完,在皇帝的示意下,就有礼部的大臣上奏,什么皇贵妃福泽深厚,贤良淑德,又是如何的品性完美,还为陛下诞下皇子,堪为后宫典范。
这样完美的妃嫔,怎么能不封后呢?陛下啊,咱们国家好些年没有国母了,如今有了这么适合的人选,麻溜的,让人家当皇后吧。
这一下子,整个朝廷就沸腾了。
好多嫔妃的娘家人就不乐意了,就你皇贵妃品性好,会生孩子不成?
这个说,我家闺女也品性好,能生会生,都生好几个了,按照谁能生就能当皇后,我家闺女肯定比皇贵妃更适合。
那个说,自家闺女年少就陪着陛下,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陛下也得念旧和看资历不是?
一时朝堂上吵得跟菜场一般。
每天一干文武大臣们,早上去上朝前,先干上一大碗米饭,到了朝堂上,撸起袖子,大吵三百回合。
然后晚上回家,晚上通宵达旦的不睡觉,琢磨第一天吵架没吵赢的原因,重整旗鼓,第二日再来。
就连京城的百姓,也都纷纷下注,看到底哪个妃子能立为皇后。
除了几家老牌没送闺女去后宫的世家,能稳得住外,大部分人都被搅和到了这里面去了。
顾家一贯的是置身事外,就算有人问到他们面前,也只说,这封后是陛下的家事,外臣自然不便置喙。
宋弘也不知道怎么了,先前表现的,倒是愿意跟皇贵妃扯上点关系。
可现在倒是也跟顾家一样,只说立谁都没意见,陛下想立谁就立谁。
齐国公自然不会放过机会,王永珠救了皇贵妃母子,如今想撇清,跟没事人一般,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倒是引得一堆不想立皇贵妃为后的百官们,针对起宋弘来。
宋弘本就是武将,这些年在京城修身养性,再加上外貌原因,说起来是个儒将。
可到底在军营里那么些年,脾气本就不是个好的,被人天天针对挑刺,哪里忍得住。
撸起袖子,就对喷起来。
先是问候了对方的十八辈的祖宗,语言之粗鄙,据说当场就气晕了两个老大人。
剩下的,也在宋弘撸起袖子后,看到他粗壮的胳膊,还有他身后一干凶神恶煞,大有你要是再胡乱说话,劳资揍你没商量的武将威胁下,默默地住嘴了。
齐国公不甘示弱,倒是还抓着宋弘不放。
宋弘什么人,这么些年,得皇帝看中,识时务,揣摩圣心极有一套。
当即就问到了齐国公脸上,说皇帝想立后,是皇帝家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做臣子外人的来说三道四?
别的不说,就问齐国公,要是你老婆死了,你想新娶个老婆,本是你自己的事情。
可是他宋弘跑到齐国公府上,言辞凿凿,说什么不行,你不能娶这个女人,她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你要娶就要娶个我认为好的,跟我卫国公府有联系的,将来能向着我卫国公府邸,生个孩子,将来能挖空了齐国公补贴卫国公府的婆娘才行。
不然你就是糊涂,你就是被美色迷昏了头脑,你就是对不起祖宗基业。
问齐国公干不干?
齐国公又不傻,当然不干。
宋弘当场就冷笑了,说废话,你特么这么一个糊涂东西都晓得不干。
凭啥陛下就该听你们这些心怀鬼胎的臣子的?知道的你们是臣子,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想当陛下的爹呢?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当场就跪了个七七八八,冷汗当场就下来了。
宋弘也立刻就请罪,说自己糊涂僭越了,请皇帝治罪。
皇帝不痛不痒的责罚了宋弘半年的俸禄,这事就揭过不提了。
可过了没几天,就找了个借口,赏赐了宋弘白银千两,加一个宅子,两个庄子。
谁还不明白?
谁还敢再对封后多说一句话?
只怕皇帝就要问到你脸上了,你是想当朕的臣子,还是想当朕的爹?
目前这朝廷,只怕还无人敢当皇帝的爹。
于是,陛下没几日就拍板,立皇贵妃为后,责钦天监选个好日子来,进行封后大典。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 张婆子启程
大局已定。
按理说接下来,大家就该卷起袖子,准备封后大典了。
毕竟这可是皇帝登基后难得的盛事。
比起皇贵妃的册封,封后可是要繁琐许多,礼仪规矩要求也更多。
礼部就是光准备,都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可大家不乐意啊。
这皇后封了,就该议一下太子的事情了。
毕竟皇帝如今年岁也是快要到知天命了,膝下的皇子大多也都长成了。
到了皇帝这个年岁,也确实该立下个太子,若真是有个什么不测,好歹下一任皇帝已经确定了,免得将来皇室子弟操戈,做臣子的到时候也跟着遭罪。
毕竟这万一站错了山头,那可是全家老小,几代基业毁灭的大事。
当然,也有那些不忿立后没有依着他们心愿来的官员,立后他们退了一步,让皇帝达成心愿了。
这立太子,皇帝是不是也该考虑了。
又有不知道多少人,带着自己的私心在里头,一时立太子又被重提上日程。
于是还没歇上一口气,文武百官们又撸起袖子,重赴战场。
有喊立长的,当立大皇子,他年纪最大,如今看起来还算靠谱,膝下还有了两个小皇孙,真是一点毛病没有。
有喊立贤的,从二皇子起,成年的几位皇子,各有支持者。
也有喊立嫡的!不是刚立了皇后么,这皇后生的九皇子就是嫡子,身份最尊贵,立他没毛病。
一个个都觉得自己的提议最棒棒。
跟自己立场不对的,那都是敌人!
百官们,一天天的啥事都不干,就顾着吵架了。
也亏得这是新年刚过,也没啥大事,就是有些什么事情,到底也还顾长卿和秦博涵这样的能臣,一直明哲保身,没掺和到里头去,倒不至于乱了套。
更不用说下头还有那些小官吏们,这不管是立皇后还是立太子,对他们来说,都太遥远了。
老老实实干活做事才是正经。
一时朝廷倒也安稳无事。
就是在郊外庄子上的王永珠她们,闲了,也免不得说上两句关于立后和立太子的事情来。
顾家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是经历过事情的人,虽然是后宅女眷,却难得冷静。
立后她们都没说什么,毕竟皇贵妃被封后,因着王永珠的关系,想必以后宫中对他们顾家和宋家,尤其是王永珠都多有优待。
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虽然后宫不能干政,以前皇贵妃也是实际上的后宫掌权人,只不过缺一个名分。
可偏偏,有时候这个名分就格外重要。
名正言顺的皇后,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以后女眷诰命,内外命妇,还有王公大臣家中子弟的婚事,都和后宫息息相关。
一国之母,不是随便说说的。
想来,等王永珠回到京城后,只怕多少人都想要借助她,跟皇后搭上关系。
不过顾家老夫人和大夫人都知道王永珠性子稳重,也就只叮嘱两句罢了。
倒是立太子,两人难得多说了几句。
只感慨这些外头男人们,被利益迷昏了头,这个时候提出立太子,真是将皇帝和皇后都得罪光了。
皇帝若是想立前头那几个大些的儿子当太子,会拖到今天?
还封皇贵妃为后做什么?要么直接追封大皇子的亲母妃为后,要么就封看中的哪位皇子的亲母妃为后,岂不是更省事?
单看他立皇贵妃为后,就知道皇帝目前还不想确认下一任继承人。
当老子的还没死呢,这下头的人就想着勾搭下一任继承人了?
咋滴,莫非等皇帝一立太子,就巴不得他死了腾位置了?
做皇帝的最是忌讳,人家觊觎他的权力和宝座,亲儿子都不行!
这哪里是想立太子,这是想将几位皇子架在火上烤呢。
更不用说新出炉的皇后了,旨意才下呢,就提议立太子,这不是打皇后的脸么?
她又不是没自己的儿子,要是立了其他皇子为太子,将来皇帝大行之后,她和九皇子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就算真想立太子,缓上几年,徐徐图之,也未尝不可,非要这么急吼吼的跳出来?
王永珠在一旁听了,倒是忍不住佩服。
谁说女人在后宅,就头发长见识短,不知道前头朝廷上的大事?
以她之间,顾家老夫人和大夫人,比一般的官员,脑子还清楚些。
这些都不过是她们几人私底下的一些话,自然不会传出去。
更何况,很快就有消息传来,张婆子已经启程了从赤城县出发,往京城赶来。
因着河面还没化冻,张婆子走的是陆路。
恰好边关的一位参将,也是拖家带口,要回京述职。
经过赤城县,宋重锦托付他将张婆子一路带回京城。
因着身边的人,一部分已经让王永珠给带回了京城,剩下的人手里,就挑了姚大,还有宋家四个亲兵里剩下的两个,一并给带上了。
再加上这几年,他也示意赵六和石头,收容了不少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从里面挑出些老成的,跟着一起护送回京城。
当初王永珠走得急,给顾长却和京城诸家准备的礼物一并都没带上,这次都由张婆子带着,还并有谷雨和立夏两个丫头,还有当初的丁婆子和吴婆子,也都带上了。
就这宋重锦还有些不放心,那架势,恨不得他亲自护送丈母娘到京城才好。
简怀风哪里看不出来,宋重锦这位大人什么叫不放心?什么叫恨不得他亲自护送才安心?
那都是骗鬼的!压根就是大人想夫人了,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熬不住了,就想着找借口到京城会夫人去!
哼!当他老眼昏花不成?
不说是他,就是下头这些人,哪个心里不清楚。
自从夫人去了京城,大人天天魂不守舍的,好不容易温和下来的性子,一夜间又回到了从前。
只是先不说,无诏外地官员不能进京,这边的事情都依靠大人决断,如今是关键时刻,怎么能掉链子?
因此,简怀风十分冷酷无情的制止了宋重锦企图借着送丈母娘,达到京城会夫人的行为。
张婆子虽然也舍不得留下女婿一人在赤城县,这母女俩走了,虽然相信女婿的为人,可也不能大意不是。
想了想,将丁婆子给留下了,说是留下来照顾女婿,让他有合口味的饭菜,实则就是让丁婆子好好看着,看有没有那不要命的狐狸精,敢趁着她们母女不在做妖。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 一片私心
当然走之前,还是当着宋重锦的面,叮嘱丁婆子和家里的下人,关于宋重锦的衣食起居,都关心了个遍。
最后还拍着胸脯跟宋重锦保证:“重锦啊,你放心,娘去京城参加完你三舅舅的婚礼,就带着永珠马上回来。你呢,再忍些时日,这一两个月都忍了,再忍上一两个月也没问题吧?”
“这府里,我留下的人伺候你平日里吃穿住行就差不多了,就算有个什么不顺手的,你也就将就将就。可别被人哄着,趁着咱们娘母子不在家,又买些不三不四的下人回来。”
这是敲打宋重锦呢。
宋重锦连连点头,只说:“娘,你去了京城,参加完舅舅的婚礼,就早日跟永珠回来。外头再好,也不如咱们一家三口一起不是?”
生怕张婆子不放在心上,到了京城,有了娘家人,就忘记了孤身一人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婿。
到时候,永珠就算再想念自己,也要陪着岳母大人多留在京城些时日不是?
想了想,干脆厚着脸皮,屏退了旁边人,小声道:“娘,永珠去京城是因为皇贵妃腹中的皇子。这三舅舅成亲后,新婚燕尔的,说不得很快也就有喜了。我跟永珠成亲也好些年了,就怕到时候有人借着这个由头,挑永珠的不是。”
“所以倒也不是我一片私心,我是想着,到底在赤城县,天高皇帝远的,谁能说到咱们头上?所以才想着,娘和永珠早日回来,免得在京城受些闲气,您说是不是?”
宋重锦一脸的诚恳。
张婆子一脸的无语。
半晌,到底是张婆子先败下阵来,这女婿担心的也确实是个道理,她是闺女的亲娘,自然事事以闺女为先,闺女说迟些生孩子,对大人好些。
她自然是相信的,这世上,谁都比不过闺女在她心里的地位。
可到底京城有女婿的亲爹和嫡母在,若是他们说起来,女婿和闺女成亲到底三四年了,这三四年都没生养,换做谁家的公婆也看不下去。
真要挑刺,别人也不会为着闺女说话。
更不用说,万一女婿那亲爹想起给赐个小妾丫头什么的,别人也挑不出理来。
这么想着,到底还是女婿考虑的周到。
在京城就是太麻烦了,倒不如早早的回赤城县,这里没人管着,就是京城有什么吩咐,千里迢迢的,阳奉阴违也无人追究。
张婆子立刻就上了心,一把抓住宋重锦的手,郑重地道:“重锦啊,还是你考虑的周到。你放心,这次娘去了京城,你三舅舅的婚礼一结束,我就立刻带着永珠回来!”
宋重锦嘴角露出一丝笑来:“嗯!我等娘和永珠回来!”
一旁的简怀风恨不得自己眼睛瞎了,耳朵聋了才好。
眼睁睁的看着张婆子被自家大人哄得,信誓旦旦的上了马车,一路走远了。
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摇摇头,回屋去了。
这一路的奔波劳累不提,参将回京述职,边关这边的家人都带了回去。
因此这路上的脚程并不快,都是走得陆路,虽然马车颠簸,不如船上平稳。
可张婆子到底是山里长大的,对她来说,脚踏实地更安心些。
加上参将的家眷许是听过参将的叮嘱,知道这位老太太,看着不起眼,身上也没诰命。
可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她可生了一个好闺女,如今的皇后娘娘和九皇子的命可都是老太太的闺女救的。
就凭这个,她们也不敢怠慢。
因此这一路,倒是相安无事。
紧赶慢赶的,路上也走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到了京城。
顾家和王永珠早就得了消息,一直派人守在直隶的驿站。
见了张婆子,忙上前请安行礼,又谢过了那参将,才将人接走。
那参将因着护送张婆子平安到了京城,述职后,没多久新的任命就下来了,被外放到富庶之地当了武官。
要知道这位置可是多少人都盯着,他再是想不到自己能拿到这个位置的任命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顾家,或者说是宋家在里面使了力气,才有这样的结果。
倒是意外之喜。
且说张婆子被顾家的人接到,直接先送到了郊外的庄子里。
不说顾家老夫人和张婆子母女分别,又是几年未见。
就是王永珠和张婆子才分别数月,就一直记挂着,要不是顾家老夫人和大夫人拦着不让她,她都要亲自去直隶去接人了。
没办法,谁让如今王永珠已经是京城贵女圈里炙手可热的红人呢?
本来以为躲在顾家郊外的庄子里,等时日久了,躲过风头也就好了。
加上立后和立太子两件事情,沸沸扬扬的,如今这京城里大都注意力在这上面。
可也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有人故意的。
九皇子满月酒的时候,皇帝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不仅将九皇子给抱到了前朝炫耀了一番,还说出什么小九类朕的话来。
听在文武百官那些没事都要琢磨出事情来的老狐狸耳朵里,好嘛,这就是一种征兆,一种寓意。
再加上九皇子满月长开后,还真的是一眼就看得出来,长得酷似皇帝,也难怪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说皇帝,就是太后,本来对皇贵妃和九皇子淡淡的,尤其是听说封皇贵妃为后,更是不高兴了好久。
可在见到长开的九皇子后,那点子慈爱祖母的心,都落在了九皇子身上,恨不得把九皇子当眼珠子。
对皇后如今也是和颜悦色,一口一个好儿媳,将其他孙子孙女和嫔妃都给抛在了脑后。
这也就罢了,本来扯不到王永珠身上。
偏偏皇帝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文武百官贺喜的时候,宋弘说恭贺词的时候,还特意的当着大家的面,好生夸奖了几句王永珠。
大意就是,王永珠是皇后和九皇子的贵人。
这话能听吗?皇后和九皇子是除了皇帝外天下最尊贵的人了,谁敢当他们的贵人?
宋弘当场就给跪下了,只说不敢。
又说皇后和九皇子那是自己福泽深厚,更是陛下庇佑,才能遇难呈祥,和旁人无关。
皇帝听了宋弘的话,也就一笑算了。
这话传到后宫里头,王永珠恨不得晚上就去将皇帝给套麻袋揍一顿,这特么是夸她?这是再给她拉仇恨好吗?好歹自己也救了他老婆孩子一命,有这么恩将仇报的吗?
可当时那情况,不仅是她,连高氏,还有顾家大夫人,一起都跪下来请罪。
王永珠差点没绷住。
倒是皇后,脸上不动声色,笑盈盈的凑在太后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太后才露出一丝笑意来,只说既然如此,那是该谢谢卫国公世子夫人,不然哀家的小九也不能这般康健。
看赏吧!
当着众人的面,赏赐了一大堆东西,才算将这事暂时揭过了。
可满月酒后,王永珠就在百官和女眷心里立下号了。
一时请帖如雪般,纷至沓来。
王永珠被迫又到顾家庄子上躲清闲来。
每日无事,都要在心里将皇帝那个罪魁祸首和他的祖宗都问候上一百遍,才能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