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入侵者的遗产
“只是还不知道这个大巫上头是不是还有组织，”程子昂说道，“如果有的话，那基本上就可以被证实，鬼族的修炼体系和西陆的教廷体系相似，都是少部分宗教或者贵族精英掌握魔法的权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挺不错的，毕竟武力的泛滥会导致严重的社会问题。限制修炼或许违背了人人平等的原则，但是也在客观上限制了武力的泛滥。”白月点点头说道。
“那不好说，”程子昂耸了耸肩说道，“如果统治阶级牢牢控制住修炼的体系，那就意味着他们可以一直掌握强大的武力，底层人民无论如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底层饱受压迫而无力反抗。”
“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平衡。”白月说道。
“差不多是这个理吧。”程子昂点点头认同道。
“不过由此我们也证实了，鬼族人确实属于东陆人族，”白月接着分析道，“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东陆只要是人族基本上都可以修炼结丹，妖族反而更像是异类。”
“嗯，这也算是不错的收获吧。”程子昂再次点了点头。
大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一行人也在村子里待了三天三夜。在这四天多的时间里，程子昂等人受到了鬼族人的热情招待。
其实他们救下的巴兰只是一个普通的村民，但是所有的鬼族人却都记住了这份恩情，争相邀请他们到自己家去做客。
鬼族人有一项很有人情味的传统，那就是晚饭开饭之前，会让家里人到处去请别人来自己家吃饭。尤其是在一行人到渔村做客后，这种传统更是被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几乎每天的饭点都会有人来一行人下榻的地方邀请他们去自己家吃饭做客，而且是近乎强迫性质的邀请，甚至会出现一下来好几拨人，然后都争吵着让程子昂他们到自己家做客吃饭。
拗不过他们的热情邀请，三人这段时间几乎全都是在别家做客吃饭，也算是领略了村子各种美味。
有的人家会做全鱼宴来招待一行人，有些人家会宰牲畜做一顿丰盛的大餐来招待他们，还有的人家跟过节一样，各种食物应有尽有。喝完炖汤有烧烤，吃完烧烤还有糕点。
在村子的时间，白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腰围涨了一圈，这让她产生了莫名的恐慌感，索性戒掉了早餐和中午饭。不过她的坚持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程子昂的强制要求下恢复了进食。
不过日子虽然滋润，但是他们毕竟只是外乡的客人，来到阿西米亚岛还是有自己要做的事的。所以等到第五天大雨终于变成小雨后，紫苏就决定正式启程，前往鬼族的大城无宁雨。
前往无宁雨需要穿过丛林间的狭道，这段路大概需要走一个星期左右，如果赶上下暴雨，那需要的时间就更久，而且还有可能会遇到山洪滑坡等情况。
而且这还不算最糟糕的，要知道丛林里还有很多无面伺机潜伏，如果没有足够的武装力量，鬼族人根本就不敢穿越丛林。
不过经过之前的战斗，程子昂一行人的战斗力得到了认可，所以鬼族村子决定安排人帮助他们前往无宁雨，也顺便趁着这个机会向无宁雨呈交村子的供赋。
他们安排了一队二十多人的车队，押解货物前往无宁雨。这时候程子昂才注意到，鬼族人居然没有像样的运输牲畜。
整个运输车队只有两匹大马，用来拉车驮运所有的货物，其他人则只能跟在马车身边步行。
据说这些高头大马还是九州帝国入侵的时候，带到阿西米亚岛的物种，整个岛几乎找不到可以充当运力的牲畜，大部分时候都只能依赖于人来推车。
所以车队二十多人，基本上都是用来推车的。紫苏一行人作为客人，又于村子有恩，自然就不用帮忙，只需要跟着他们一起赶路就好。
鬼族人似乎对下雨已经很习惯了，因为连绵阴雨，他们不少人都患有风湿，不过好在鬼族人的医术还算可以，又经常和妖族人进行交流接触，所以对这方面的病还是有些造诣的，不至于让这些病影响到日常生活。
一番准备后，一行人正式告别了依依不舍的村民们，正式踏上前往无宁雨的路程。
他们似乎挑了个好时间，自他们出发以后，大雨就相对弱了许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基本上以毛毛细雨为主，虽然天气依然很阴沉潮湿，不过无论如何都比大暴雨要好，最起码不用担心山洪和滑坡。
安防方面主要就只能依靠程子昂一行人了，毕竟他们的实力得到了检验。虽说队伍中也带了几张弓弩，不过一旦无面来袭，这二十多人基本上只能白给，带着的武器根本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当然，面对无面的威胁，程子昂他们还是挺心虚的，毕竟源子步枪不适合在丛林环境作战。丛林枝叶哪怕是蜘蛛网，都可以阻碍源子组的前进，进而提前引爆源子组。
所以在这种环境下，他们能依靠的，也就是只有枫一个人而已了。实在撑不住，程子昂也能召唤出莉赛娅再搞一次鬼差降世。
就这样，所有人都披上蓑衣和箬帽，踩着泥泞的道路，冒着雨向无宁雨的方向赶去。
似乎是因为鬼族人没有畜力工具，只能依赖于人力的缘故，所以他们的驰道修得相当笔直且平顺，没有太大的起伏。
而且因为地基夯得很实的缘故，虽然不常走，但是道路上也看不到太多的植被遮挡，在丛林里相当显眼。
而且因为常年下雨的缘故，所以鬼族人不光修筑了道路，还在每隔二十多公里的位置建造临时歇脚的建筑物。
这些歇脚的建筑物大多造型各异，有的仅仅只是一个在空地上临时搭起的草棚，有的则是原先废弃的土木结构房屋，有的是非常精致的凉亭，还有的甚至干脆就是某个山洞加以改造，可以说基本上什么造型都有。
这些临时歇脚的建筑物虽然造型各异，但是用途大多统一，都是用来给路过的人歇脚的，不会有人专门在这种地方居住。
据说那些看起来精致讲究的凉亭，修建于九州帝国入侵的时期。当时的九州帝国军队为了方便补给，将鬼族的驰道扩宽后，再在路边修建驿站凉亭，作为军队的临时歇脚处。
有句话虽然听起来挺没良心的，但却是客观地存在。那就是九州帝国的入侵，客观上为阿西米亚岛的鬼族人带去了先进的生产方式和工具，让他们的生产力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而且最重要的是，曾经的阿西米亚岛基本上是无面的地盘，鬼族人的地盘被打压得非常厉害。结果九州帝国入侵，直接把岛上的无面消灭了三分之二，给了鬼族人得以喘息发展的机会。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现在的阿西米亚岛，早就被这些食人的无面蛮族控制了，哪还有鬼族人的生存空间。
但无可否认的是，九州帝国的入侵给鬼族人带去了沉重的灾难。因为九州帝国不光屠戮无面蛮，同样也对鬼族人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戮，导致鬼族人口锐减。
所以，无论如何，鬼族人都不会，也不应该感谢九州帝国，因为无论是从什么观点评价。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九州帝国都是侵略者。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章：无宁雨
因为要深入丛林，所以鬼族人带上了很多的烟脂，所谓烟脂，就是混合那种独特烟气的油脂，用烟尘和动物油脂混合搅拌，再配合几种香料制成，专门用于保护身体免受蚊虫叮咬。
这种烟脂的效果非常好，虽然涂在皮肤上有些不舒服，但是一旦涂上，就基本上和蚊虫彻底隔绝了。
对此程子昂有深刻的印象，在涂抹烟脂之前，他总是能听到蚊蝇在耳边发出嗡嗡的烦人声音，无论如何挥舞都赶不走这些烦人的小虫子，而且只要稍微放松警惕，这些蚊虫就会顺着耳道爬进去，让人毛骨悚然。
涂上烟脂后，别说蚊虫了，走在地上，一米开外的蚂蚁闻到都会绕路走，完全不敢接近。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种烟脂的挥发性速度不快，涂一次如果没有被意外擦掉的话，能顶上两天左右，可以说是鬼族人居家旅行必备的一种日用品了。
出了村子以后，按照惯例，程子昂他们终于可以摘下面具了，虽然这副面具戴着挺舒服的，但他们还是更喜欢以真面目示人。
之前程子昂委托村民帮他们定制面具，为了报答三人的恩情，鬼族人决定选用最好的材料来打造，而整个制作工艺流程至少得十天左右，所以他们一时半会还拿不到面具，只能等到回村子的时候再取了。
一行人踩着泥泞的道路，走在前往无宁雨的路上。他们只有一辆马车运输货物，其他人都只能围绕着马车步行，就连身为客人的程子昂等人也不例外，都只能步行。
先遣队趟过雪山也跨过沙漠，原始森林也没少涉足。但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环境，几乎全程都在下雨，根本看不到太阳出来的痕迹，可谓天无三日晴。
潮湿几乎成为了他们的日常状态，每次来到歇脚点，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点起篝火，烘干身上的衣服，每一次坐在篝火前，身上的衣服就像煮熟了一样散发着浓浓的水蒸气。
汗馊味搭配烟脂，以及潮湿的霉菌味，让他们身上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味道。如果不是闻习惯了，估计他们现在早就恨不得跳进塘里把自己身体从上到下洗干净。
不过他们也是幸运，从村子到无宁雨，他们只走了八天就走到了，而且沿途没有遇到任何袭击，也没有遇到可能出现的洪水和滑坡情况。
鬼族的大城无宁雨靠近海边，但并不是海滨城市。整座城市坐落于平原三角洲，地势相当平坦，只有西北部有一些丘陵起伏。
仔细观察无宁雨，程子昂觉得这座城市既有点像木精灵王国的神木镇，也有点像曾经还是废城的梨伯。
整个城市有城墙围绕，城墙外是茂密的热带雨林。而城中的绿化率也非常高，基本上绿化率在百分之七十左右。
之所以说无宁雨有点像梨伯，是因为这座城市无论是城墙还是城内建筑，都非常古老。如此看来，这座城市应该不是鬼族人建立起来的，而是鬼族人住到了这座城市里面，然后逐步将其发展壮大的。
城墙和建筑的缝隙间长满了各种藤蔓植物，粗糙的岩壁上更是布满的绿油油的青苔，让整座城市显得格外生机盎然。
鬼族人的城防意识不高，整座无宁雨的城防跟没有一样，城墙也只有四五米高，基本上在城外随便找棵树爬都可以翻过城墙。鬼族的城防守卫也稀稀拉拉的，只有城门口站着两个哨兵，而且基本上是架子货，根本就不对进出的人进行检查。
如此散漫的城防意识倒是可以理解，毕竟阿西米亚岛孤悬海外，没有大敌入侵，自然就不用总是绷紧神经了。
至于无面蛮，在路上的时候程子昂听鬼族人聊起过。他们说无宁雨周边的无面蛮最少，之所以会那么少，并不是因为这些无面蛮不愿意住在周围，而是因为他们被鬼族军队几次围剿，损失惨重，所以对无宁雨闻言色变，再也不敢轻易进犯无宁雨。
从这方面来看，无宁雨的军队决策层倒是挺会防守的，知道以攻为守方为上策。无面蛮被打炮以后，整个城市的安防自然也就不用那么严谨了。
但别看无宁雨的安防体系散漫，事实上无宁雨城内常驻鬼族最精锐的部队，他们的武器装备全都是整个岛上最先进的。
这支军队的起源至少可以追溯到九州帝国入侵的时期，很多士兵的身份甚至是一代传一代，变成了实际意义上的军户。
九州帝国败退后，给鬼族人留下了大量先进的武器装备，鬼族人通过改良这些武器装备，将冷兵器时代的武器效能发挥到了极致。所以别看鬼族好像原始部族，事实上他们拥有着不亚于大陆的强悍军力。
就比如他们装备的铁心木腰刀，程子昂有幸跟鬼族卫兵借来玩了一下，发现这种刀挥舞起来相当顺手舒适，比传统的金属刀要好用得多。虽说锋利程度无法与他们装备的长刀相比，但是也不差多少，毕竟凯达尔金属刃本身就BUG般的存在。
据这些卫兵说，这种铁心木腰刀加工非常困难，因为它们的硬度几乎不亚于钢铁，所以加工的最好办法要么是锯，要么就是火烧后对碳化部分进行打磨，所以刀身整体才会呈现出漆黑色。
这种鬼族的腰刀整体呈不太规整的笔直长条形，造型不能说精美，但也别具美感。程子昂拿到刀的时候，不由得思量着找个什么机会，厚脸皮跟鬼族人讨要一把拿回去收藏，当然也可以拿回梨伯做研究。
来到无宁雨城外，程子昂便戴上了面具，因为这样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虽说城门口的卫兵不怎么管事，但是看到进贡的供赋还是要检查一番的，不过没怎么检查随行的人员，毕竟都戴着面具，也看不出身体来。
这些鬼族卫兵戴着面具，身披蓑衣头戴箬帽，腰间还别着铁心木长刀，看起来相当拉风，有一种江湖侠士的味道在里面。
一番检查后，卫兵们把他们放了进去，根本就没理程子昂他们。别看程子昂牛高马大身形明显，只要进城的不是无面，他们基本上都不会多加干涉。
穿过城门进入城中，程子昂等人第一次见到这座绿化率极高的城市，不由得发出了阵阵的感叹声。
无宁雨的建筑以花岗岩为主，建筑风格有点类似于梨伯，房屋基本上都是用长条石堆砌，辅以特殊的粘合剂建造而成。
整座城市拥有几乎覆盖全城的石板路，基本上只要走进来，就无需担心道路泥泞的问题了。
别看整座城市的建筑风格有些古朴陈旧，但仔细观察，白月却惊讶地发现，整座城市的布局非常精妙，整座城市四周低中间高，且拥有非常完善的排水系统，所以尽管城市经常下雨，但整座城市却基本没有多少积水，所有的雨水全都顺着地势流入沟渠中，再沿着沟渠排出城外。
有道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程子昂和白月终于明白了洛尔对未知心怀敬意的心情了。因为这座城市确实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撼，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生产力并不高的鬼族人，居然拥有如此精致规整的城市。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入住城中
当然，虽然这里是鬼族人的城市，但并不一定说明这座城市就是完全由他们修建而成的。因为能支撑如此庞大的城市建设，那这个族群一定要具备强大的生产力。
在西陆，奥德帝国时期，奥德帝国的威势强盛一时，生产力更是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如今西陆北部相当一部分城池建筑，基本上都是奥德帝国时期留下的遗产。反倒是帝国分裂以后，各个独立的王国生产力反而下降了许多。
白月不知道这些建筑物是不是跟九州帝国的入侵有关，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整个东陆文明几乎都或多或少受到了九州帝国的文明辐射，亦如西陆文明源于奥德帝国一般。
哪怕是身为敌人的妖族人和鬼族人，也都不免接受了一部分九州的文化传统。如果九州帝国不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势，估计这两个文明还是很愿意和九州文明结为盟好。
走进城市以后，虽然天空还有细雨，但是一行人却明显感觉到清爽了许多。难得踏在坚硬的石板上，终于没有了那种泥泞的无力感，让他们感觉脚步似乎变得非常轻盈。
进入城市后，一行人就和村民们道别了，然后三人在紫苏的带领下，踏上一级又一级的台阶，向城市的中心走去。
虽然入主城市，但是程子昂明显感觉这里的鬼族人依然保持着部落的生活状态。但毕竟是鬼族正统，这里的秩序明显要比渔村好得多。
走上台阶深入城中，在一座华丽建筑的门口，一行人再次遇到了两个别着腰刀的鬼族武士。他们头戴箬帽和面具，身上披着厚实的蓑衣，犹如一尊雕像一般站在那里。
他们的面具很明显不太一样，虽然依然是夜叉造型，但是整体更加夸张和诡异，程子昂多看几眼，就能感觉到明显的不舒服。
面对这两个武士，紫苏让三人停下脚步，然后自己主动迎了上去。在行了鬼族的礼仪后，她用鬼族语对两个武士说道：“我是来自妖族的紫苏，这次前来有要事相谈。”
说着，她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她身为猫又氏的特征。
看到紫苏的真容，两个武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对同伴比划了一个手势，然后自己转身朝建筑里面走去。
看到武士进去，紫苏松了口气，然后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候。借此机会，程子昂也细细打量了一番那个鬼族武士。
他双腿分开跨立，右手微微弯曲，手指张开，看似随意地耷拉着。左手却搭在腰间的刀鞘口，大拇指顶着刀格。
熟悉剑术的他很清楚，这是一个警戒的姿态。在这样的姿态下，这个鬼族武士可以在转瞬间用左手大拇指将刀镞推出刀鞘口，然后右手迅速拔刀。
这个姿势倒是有点类似于剑道的拔刀术，不过鬼族武士腰间别着的铁心木刀是标准的直刃，并不是弯刃。
似乎在城市战斗，短兵比较有优势，所以一路上程子昂所见的武士，基本上全都佩戴着腰刀，很少有看到持长杆兵器的武士。
当然，城墙上还有巡逻的卫兵，这些人手中普遍装备威力强大的十字弩，能有效地弥补远程火力的空缺。
不一会儿，那个武士从门里走出来，然后对紫苏说道：“长老允许你进入，来自西天外的使者。”
“谢谢。”紫苏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抬脚往门里走去。
程子昂一行人正准备跟上，但立刻就被武士给拦住了。只见他们的右手迅速搭在刀柄上，然后拔出四分之一的刀刃，作为威胁的姿态阻拦着三人。
说句实在话，这些武士的气势虽然不错，但是战斗力也就那么一回事，可能程子昂面对他们会有些难受，但是枫绝对可以搞定这两个人。
别说和他们拼刀了，如果真让枫出手，这两个武士甚至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在枫的眼里，他们的拔刀速度实在太慢了，就跟慢动作一样。
“他们是我的护卫。”紫苏注意到了后面的情况，于是停下脚步对武士说道。
“他们携带着武器，绝对不能让他们去见长老。”那个鬼族武士冷冷地说道。
“那就请允许我先把他们带到下榻的住处，可以吗？”紫苏微笑着问道，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这紧张的气氛。
听到她的话，武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程子昂等人，最终点点头松口说道：“那就跟我来吧，远道而来的客人，长老为你们准备好住处。”
其实紫苏也是在给这个武士一个台阶下，因为她明显能感觉得到，这两个武士虽然主动亮出兵器，但底气却并不怎么足。
这段时间，紫苏见识到了这个被叫做枫的九州女孩的强大，所以她很清楚，如果程子昂三人决心反抗，这两个武士甚至连话都来不及说，就已经被他们斩倒了。
于是一行人跟着武士来到了为他们准备的住处，紫苏似乎对这里轻车熟路，看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到访了。
把三人带到房间安顿好后，紫苏对他们说道：“好了，你们就在这里候着吧，想出去也可以，但尽量不要惹麻烦。”
“不需要我们保护了吗？”程子昂问道。
“呵呵，”听到他的话，紫苏呵呵笑了起来，然后轻轻摇头说道，“放心吧，这里可是无宁雨，整个阿西米亚岛最安全的地方，我不会有事的，毕竟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明明你是妖族人，却感觉你好像在这里长大一样，果然你很适合做这种外交的工作啊。”程子昂不由得赞扬了一句。
“过奖了，大概我的前世是学舌鸟吧，所以学习其他语言非常快。”紫苏眯着眼睛微笑着，欣然接受了他的赞扬。
“刚刚那两个人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呢？”程子昂眨着眼睛问道。
“你不知道吗？”紫苏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没头没脑地反问了一句。
“知道什么？”程子昂一脸茫然地问道。
“哦，不，没什么，他们大概是看到你们身上带着武器，所以不敢放你们进去吧。”紫苏摇摇头说道。
“那我们上街可以携带武器吗？”程子昂接着问道。
“最好不要太夸张，”紫苏瞥了桌子上的源子步枪一眼，然后对他说道，“就算要带武器，也要尽可能把武器藏起来，这里是鬼族人的地盘，尽量少惹事。”
“那我懂了。”程子昂点点头说道。
“好了，我去会面了，你们随意，记得晚饭前一定要回来，会有宴会招待我们。”紫苏提醒道。
“嗯，你也保重，晚饭见。”程子昂点点头，然后目送着紫苏离开了房间。
看着紫苏离开房间，脚步声渐行渐远，白月凑上前去看着他问道：“刚刚她在试探你呢？”
“呵呵，真以为我不知道吗。”程子昂眯着眼睛盯着紫苏消失的方向，露出了嘲讽似的笑容。
“你刚刚其实也是在试探她对吧？”白月继续问道。
“彼此彼此，”程子昂耸了耸肩，然后望着整个房间，不由得松了口气，“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终于有机会好好休息休息了，这该死的岛，没完没了地下雨，再淋下去我可是要患上风湿病了。”
“我去找找可以洗澡洗衣服的地方，把身上好好清理一下。”白月也松了口气说道。
“帮我也一起洗啊。”程子昂说道。
听到他的请求，白月翻了翻白眼，末了开口说道：“裤头自己洗！”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身心疲惫
送走白月，程子昂开始审视他们下榻的房间，这是完全由青条石黏合搭建而成的房间，空间整体呈矩形，面积还是挺大的，有五十平左右。
屋内虽然有窗，但因为开口较小，加上又没有太阳，所以整个房间显得相当黯淡。
这应该属于客房，入门的左手边和右手边都摆着三张床，是那种完全由石块雕刻而成的石床，铺以草席麻布。门的正对面，整个房屋的中央，是一个圆形的火塘，直径在一米五左右，一行人进来的时候，火塘的火还未熄灭，吊锅里煮着奇怪的东西。
看到这个火塘，程子昂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整座城市虽然因为下雨而气温不高，但也不至于冷到需要烤火的地步。
不过看到枫脱下蓑笠主动迎上去烤干身上的衣服后，程子昂终于明白了，这个火塘不是用来烤火的，而是用来保持房间干燥的。
火塘的正上方是凹陷的天花板，有管道连接到烟囱，虽然有相对完善的排烟装置，但是天花板还是被火烟熏得黑漆漆一片，就连房间里的被褥也都沾染着浓浓的烟火味。
稍微喘口气，程子昂走到火塘边坐下，然后添了几根柴，让火更加旺盛起来，将房间照亮。感受到身上的寒意和水汽正在因为火光而慢慢蒸发，程子昂也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身体开始变得疲倦起来。
枫烤了一下火，把衣服大概烤干，然后取下背在后背的刀，借着火光将长刀拔出来，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放心吧，不会生锈的，凯达尔金属的特点就是不会生锈，非常迟钝。”程子昂一边揉着太阳穴打哈欠，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整个房间虽然看起来挺大的，但是可能是因为过于厚重的缘故，会让身处房间的人感到莫名的压抑，需要不时出门缓口气。
虽说可以出去，但是这种下雨天气，程子昂觉得完全没有出门的必要，更愿意躺在床上发呆。
他还是第一次对这种环境感到不安，究其原因，他觉得应该是先遣队的其他人都不在身边的缘故。
如果是先遣队全员到访的话，那房间里肯定会很热闹。胡道可会一边烤火一边骂骂咧咧的，洛尔则会悉心照料着他们，让他们可以过得舒服一些。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爱唠叨的胡道可在东陆前线，习惯照顾别人的洛尔还在大南东安，只有他们三个来到了这个陌生的环境，这让程子昂感觉到严重的不适感。
大家都在的时候，不管走到哪都是家。大家分散以后，即便已经回到了家，也感觉异常陌生。
“枫...”程子昂呆呆地凝视着火焰，忽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嗯？”听到他的呼唤，枫愣了一下，然后扭过头看向了他。
“你想洛尔了吗？”程子昂深吸一口气，呆呆地问道。
“嗯！”面对这样的问题，枫想都不想就直接点头了。
“那你想老胡吗？”程子昂接着问道。
“嗯！”枫再次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也想他们，”程子昂说着，忽然懊悔地长叹了一口气，低着头揉着太阳穴说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很犯贱，明明可以安安心心地生活在一起，却非要出来搞这搞那的，到头来，啥也没干成，反而白白浪费了相聚的时光，我们有多少时间能够这样相聚呢。”
面对程子昂的提问，枫垂下眼睑，眼神变得黯淡，陷入了沉默之中。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是她的态度很明确，她确实不想做这些事。
“枫，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我让你跟着我，让你去出任务，你心里是不是一千个不愿意？”程子昂深吸一口气，看向枫认真地问道。
“嗯。”枫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头。
“呵呵...”听到她的答复，程子昂露出了自嘲般的笑容。
“你是不是更愿意留在洛尔身边？”程子昂接着问道。
面对这个提问，枫没有回答，而是深深地低下了头。
“老老实实回答我，我不会责怪你的。”程子昂认真地说道。
“是...”枫咬着嘴唇，发出了怯怯的声音。
“果然...”程子昂再次露出了落寞的笑容，但很快地，他又收起了笑容，认真地说道，“其实，我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我也更愿意留在洛尔身边。毕竟...洛尔就是我们的天呐...”
听到他的话，枫眨巴大眼睛，扭头盯着程子昂。程子昂和她对视了好久，忽然笑了起来，然后摇摇头说道：“这次回到东陆以后，我们就回去吧，回去帮洛尔，不再管妖族的战争了，好不好？”
“真的吗？”听到他的话，枫顿时瞪大的双眼，眼神中充满了兴奋的神情。
“是真的，”程子昂说着，低头舔着嘴唇说道，“其实我也累了，我也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我也想，有人来照顾我，什么都不用做。这句话虽然听起来挺不厚道的，但是洛尔愿意做这些事...”
“那，我们，要回去了？”枫兴奋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嗯，回去了，这次任务完成后就回去了。回大南东安，和洛尔会合，不再管妖族的战争，让这些乱七八糟的战争全都去死吧。”程子昂点点头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枫兴奋地捏着拳头，显得异常激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在白月的努力下，三人终于找到了清洗的地方，全都洗了澡后将衣服全都洗干净架在火塘边烤干。
到了下午时分，紫苏终于姗姗来迟，然后带上容貌焕然一新的三人前往了城中的主殿，去正式赴宴。
穿过一道道门槛，走过一座座长廊，一行人在紫苏的带领下终于来到了一个相当气派的房间里。这个房间非常宽阔，但同样在房间中央架着一个火塘，一个戴着鬼怪面具的老者正坐在火塘边的蒲团上闭目养神。
火塘上架着陶锅，里面煮着粘稠的炖汤，火塘边还架着烤架，上面既有烤畜肉，也有一整条烤鱼，这应该算得上是鬼族最丰盛的招待宴会了吧。
火塘似乎是鬼族人的传统，即便是搬到了这种华丽的房间里，鬼族人依然要在房间中央点起火塘。
有了在村子里做客的经验，三人也算勉强上道，在紫苏的带领下纷纷走到蒲团上跪坐下来，等待着老者的发言。
“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光临。”感觉到一行人已经坐稳，老者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用沧桑的嗓音开口招呼道。
“您客气了，长老。”紫苏并没有向三人翻译老者的话，而是继续和他对话。
“紫苏小姐，您已经不是第一次到访了，但您身边的这三个人，我怎么却瞧着陌生呢？”老者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程子昂等人。
“哦，这几位都是高人异士，这一路也是多亏了他们，才让我得以免于灾祸。”紫苏微笑着回答道。
“高人异士，他们应该都不是妖族人吧？”长老问道。
“长老好眼力，这几位是来自异乡的异邦人，因东灾落难于此。”紫苏解释道。
“我听说异邦人落难后，你们妖族的战争反而节节胜利，有这样的说法吗？”长老接着问道。
“长老应该很清楚，九州之师每到这个节骨眼，都会后继乏力，故而一溃千里。”紫苏解释道。
“嗯，”长老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提出了新的观点，“但是，以往的战争，九州人没有败过那么惨吧。”
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制胜法宝
“所以长老的意思是，外邦人的加入，加速了这场战争的结束，是这样么？”紫苏看着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紫苏小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没必要藏着掖着，我虽孤悬海外，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长老呵呵笑道。
“确实，”深吸一口气，紫苏撇着了脸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道，“这些外邦人帮助我们对抗东盛，您也知道，他们都是因为东灾而落难，所以才会与我们同仇敌忾，共同对付我们的敌人。”
“既然有外邦人的协助，紫苏小姐何劳费劲跑到这座孤岛寻求结束战争之法呢，毕竟这场战争很快就可以彻底结束了。曾经如此，现在依然。”长老摆出了一个抚须的动作，不过因为他脸上戴着下巴很长的面具，所以这个动作实际上是在抚摸面具下巴。
“我想要尽快结束战争，”紫苏身体前倾，有些激动地说道，“妖族已经打不下去了，即使能战胜敌人，我们也会损失惨重，好久都缓不过劲来。所以，我们必须另辟蹊径，用其他的方法结束战争。”
“但是...”长老说着，不知为何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你在乎妖族人的命，难道九州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应该知道一旦你这么做，将会意味着什么。”
“我很清楚，我愿意承担这样的代价。”紫苏态度非常坚决。
“你们不同于我们，现如今你们妖族接收了很多的九州人，一旦用了我们的方法，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你能保护得了那些已经臣服于你们的九州人吗？”老者继续不紧不慢地问道。
“我们能！”紫苏点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
“若稍有差池，便是伏尸千里，那又会是一场灾难，难以言喻的，人为制造的灾难。”老者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闭上了苍老的眼睛，似乎回忆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们在说什么呢？”白月听不懂紫苏和长老的交谈，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程子昂身上。
程子昂这才明白，刚刚紫苏的试探是什么意思，原来她是在担心自己偷听她和长老的对话。在得知自己听不懂鬼族语以后，她这才放心让自己跟着拜访这个鬼族长老。
不过紫苏显然失误了，因为程子昂有意隐瞒了这一事实，导致她的试探无果，出现了严重的判断失误。
但尽管试探无果，紫苏却也表现出了一定的警惕性。程子昂在旁边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二人在聊什么，只知道紫苏应该在向鬼族长老讨要什么东西。
“没听明白，他们好像在打哑谜。”程子昂深吸一口气，然后凑到白月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不会是因为她猜到了你会鬼族语这件事吧？”白月有些担忧地问道。
“应该不会，”程子昂摇摇头说道，“如果她知道我听得懂鬼族语，就不会当着我们的面谈这种重要的事了。”
不多时，几个面带鸟兽面具的鬼族妇女端着器皿上前，开始往锅里添加食材和调料，看样子应该是准备要开饭了。
“紫苏小姐，”待鬼族妇女盛好食物，开饭之际，鬼族长老挥了挥手，让这些妇女全都退下，然后看着她说道，“你们妖族以仁政恩施天下，普天之民皆当归顺，用这种阴险毒辣的手段结束战争，实在大可不必。”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总有人顽固不灵，还喜欢把别人都拉下水，”紫苏端起陶碗，但并没有马上移开面具，而是继续说道，“我们与三大士族交锋多日，双方损失惨重，却难分胜负。这样的战争再打下去，只会有更多人被战火所侵扰。”
“唉...”听罢她的话，老者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一手端着碗，一手移开面具，开始低下头进食。
看到他的动作，紫苏也不再言语，而是也移开面具低下头，用汤匙饮用陶碗中的炖汤。
吃饭的时候是不能出声的，这是鬼族人的传统。所以虽然紫苏很着急，但也不敢在这种时候继续进劝，而是老老实实地遵循传统吃饭。
虽然是吃饭，但现场的氛围显得有些诡异。程子昂和白月对视了一眼，也不敢主动开口，于是默默地低头进食。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这次晚餐并不是紫苏让他们来的，而是遵循了鬼族人的传统。
因为按照鬼族人的传统，只要是客人，不管身份如何，都会得到鬼族人的招待，也就是接风洗尘。
阿西米亚岛也有一些来自大陆的商贾和游士，他们在岛上吃住也都是需要花钱的，但是来到岛上第一顿饭必然有人请，因为这就是鬼族人的传统。
像程子昂他们这样，几天都有人请的情况其实并不多，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帮助了村子，所以才会得到村民们的热情款待。
诡异的氛围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直至所有人都吃饭完带好面具，紫苏才迫不及待地开口。
“请允许我考虑考虑，此事万分危险，稍有不慎，便使无辜人受累。”老者不等紫苏说完话，就主动打断了她的念想。
“还望长老念及鬼族与妖族的交情，勿要辜负了我们的希望。”被打断了紫苏讪讪地抿了抿嘴唇，点着头说道。
“得天理者天助，失民心者民弃。”鬼族长老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多谢长老赐教。”紫苏低着头说道。
吃完饭后，长老没再留着他们，于是程子昂一行人就跟着紫苏回到了他们下榻的房间里。别看紫苏似乎在鬼族人心目中身份比他们高，但依然要和他们住在一个房间里。
房间的火塘燃着篝火，火塘边的衣服也因为火光的热量已经干了很多。程子昂三人围着火塘坐下，但紫苏似乎没这个心情，回到房间后就躺到他们对面的床上，开始闭目养神。
“她到底想要什么呢？”白月盯着紫苏的背影，好奇地问道。
二人交谈非常有意思，是汉语结合塔斯塔语和英语进行交流，目的就是为了扰乱紫苏的语言判断，让她无法在段时间内掌握他们的语言，保证私密性。
因为二人深知，紫苏是一个语言天才，如果他们一直用塔斯塔语或者汉语交流，那很快紫苏就能通过他们的对话摸索出规律，进而掌握他们的语言。虽然无法全部了解，但很多词汇肯定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因为她听得懂。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似乎在寻求某种终结战争的工具。”程子昂眯着眼睛分析道。
“终结战争的工具会是什么，原子弹？”白月好奇地问道。
“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一出呢？”听到她的疑问，程子昂不禁莞尔一笑。
“这可不好说，如果我们有证据证明阿西米亚岛曾经就是先民的科研基地，那别说原子弹了，神他们都能造出来。”白月认真地说道。
“不要用假设来推翻现实，”程子昂摊开手说道，“就我掌握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某种战争兵器，很现实的战争兵器，可以终结战争的战争兵器。”
“那会是什么呢？”白月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个长老反复强调，这种兵器会杀死很多九州人，就我们的认知来看，能在段时间内杀死很多人的兵器，除了核弹以外，还有什么呢？”程子昂问道。
“很多，生物武器，化学武器...大自然本来就是精妙的战争兵器，可以在段时间内杀死无数人。”白月想了想说道。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深入了解
“我觉得我们得抽个机会上街打听打听，总觉得我们对鬼族的了解太少了，所以才会一直无法下判断。”程子昂沉吟道。
“我们两个？”白月指了指自己和程子昂问道。
“嗯，”程子昂点了点头，转过头看了枫一眼，正准备开口，却看到她一脸委屈的表情，于是无奈地笑了笑说道，“算了算了，反正紫苏待城里很安全，明天我们三个一起行动吧。”
“但愿明天不会下雨。”白月说着，扭头看了门口一眼，此时的屋外又是倾盆大雨，仿佛永无止尽一般。
到了第二天，一行人刚起床，就有人端来了食物。此时紫苏已经不知去向，估计又是去跟长老商量去了。
程子昂看了一眼窗外，不知道是不是托了白月的福，此时窗外阳光普照，无宁雨久违地迎来了难得的晴天，就连空气也变得清爽干燥许多。
三人匆匆吃了饭，就迫不及待地上街了。此次出行，主要还是协助白月对无宁雨进行细致的人文地理考察，充分了解鬼族人这个其他的族群。
无宁雨的整体生活氛围虽然还像村落，但是确实要比村落先进一些。庞大的城市产生了众多消费人口，所以城内的商业相当发达，沿街随处可见摊贩和小店。
阿西米亚岛的货币主要以银币和铜币为主，而且基本上都产自九州，本岛几乎没有铸币的工坊。
来自大陆的商贾和游士会用手中的银铜币采购鬼族人的手工品，然后转运到大陆去贩卖，赚取差价。而鬼族人也乐于接受这些货币，并没有因为与九州民的仇恨而抵制九州的货币。
走在街上，虽然举目望去都是身材矮小的鬼族人，但也不乏外族人的身影。其中又以山越民居多，毕竟凤虞自古和鬼族就没什么仇恨。
当初入侵阿西米亚岛的主体是九州民，山越民也只是被迫卷入战争，对此鬼族人倒是看得很清楚。
这些外族人很遵守鬼族的文化传统，和鬼族人交流基本上全都用鬼族语，几乎看不到哪个鬼族人会说外族人的语言。
这些外族人大多都比鬼族人要高得多，所以在街上非常显眼，即使他们都戴着面具，也依然可以通过身高辨别他们的身份。
偶尔有一两个牛高马大的外族人经过，他们那傲人的身高令周围的鬼族人不禁仰视，感受到了身高带来的压制力，就如同面对无面一样。
当然，他们并不会认为这些外族人就是无面。因为无面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那就是他们绝对不会戴面具。不仅不会戴，他们也不会制作。所以哪怕再高的人，只要他戴着面具，就基本上可以确定身份，不用担心会有无面混入其中。
程子昂原本还担心不知道要怎么和鬼族人交流，看到这些外族人后，他顿时有了主意，觉得不妨以这些人作为突破口，去了解鬼族人。
“找一下这附近有没有酒馆，我们过去看看。”程子昂四下张望着说道。
“你要去酒馆干什么？”白月警惕地问道。
“你呆啊，酒馆是三教九流驻足的地方，也是套取情报最佳的场所，你是不是离开西陆太久了，都忘了当初我们是怎么搞到情报的？”程子昂无奈地说道。
“东陆也会这样吗？”白月沉吟片刻，有些好奇地问道。
“只要有人，就会有公共消费场所，可能是酒馆，也可能是戏剧院。总之，人总得享受的嘛。”程子昂摊开手说道。
“那你去调查吧，我和枫去采风，等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再来找你。”白月抱着笔记本说道。
“采什么？”程子昂冷不丁来了一句。
听到他的话，白月先是一愣，随即轻轻地踢了他一脚，嗔怪地说道：“不要玩这种谐音梗了，你那边先完成就来找我们，我们就在这一带。”
“嗯，那你们自己注意些，不要惹麻烦，毕竟你们也不懂鬼族语。”程子昂点点头，于是就和二人分开了。
离开二人后，他在街道上游荡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好像酒馆的地方，走进去一看，居然还真是酒馆。
鬼族人受九州文明的熏陶很深，所以这座酒馆虽然是一座石砌的古典风格建筑，但内部装潢和布局却和西天外的九州风格很相似。
只能说，九州入侵东陆各地的时候，也把自己的文明基因注入到了这些偏远的蛮荒之地。从这方面来看，九州文明也确实在客观上促进了东陆文明的共同进步。
当然，这并不能抵消九州文明对周边弱小文明的吞并和杀戮罪行。
这座酒馆上至掌柜下至仆人，都多以鬼族人为主。酒馆中的客人大多为外乡人，也有一些来自本地人。
进入酒馆后，这些外乡人明显放开了许多，他们把面具摘下放到桌上，然后大大方方地和同伴喝酒聊天。而那些鬼族人则依然跟在家一样，把面具抬高，然后低着头默默进食。
程子昂走进酒馆后，一个伙计就迎了上来，用鬼族语亲切地问道：“客人来喝酒？”
程子昂东张西望一番，然后低头用九州语试探性地问道：“你会说九州语吗？”
听到他的话，那个鬼族的伙计先是一愣，然后有些结巴地说道，“会，会，会一点...”
“罢了罢了，我会说鬼族语，你给我找个位子吧。”程子昂摆摆手，说话的时候，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还有十几枚银币，足够他在酒馆消费了。
“诶，好的，客人您这边请。”鬼族的伙计热情地把他带到了一个桌子前坐下。
紧接着，一个戴着鸟兽面具的鬼族妇女就主动迎了上来，用热情的声音问道：“客人吃点什么？”
“来点酒吧，你们这里什么酒最好，给我整点。”程子昂说着，在桌子上排开三枚银币。
“诶，好的好的，保管客人满意。”看到桌子上的银币，那个鬼族妇女喜笑颜开，一边收下钱一边恭敬地说道。
她之所以那么高兴，是因为三枚银币的价值确实不小。东陆不像西陆，遍地都是黄金，通用货币也都是金币。
东陆这边相对正常一些，银币和铜币是主要的流通货币，黄金虽然也可以当作货币，但大多数时候，黄金都属于贵重金属。
程子昂抬眼望去，发现店里接待客人的基本上都是鬼族妇女，她们负责上菜擦桌，甚至烹调也是由他们来。像刚刚欢迎他的那个伙计，整个店里面只有一个。
很显然，鬼族也传承了九州男女平等的社会共识，不过彼此还是有些差别。九州之所以男女平等，是因为修炼等级不以性别区分。
至于鬼族，他就不得而知了，因为程子昂在无宁雨并没有看到太多的修炼者，也就是说鬼族的修炼体系是可控的，不像九州那般到处都是修炼者。
不多时，鬼族妇女端来了酒壶和陶碗。在这里喝酒都是倒在大碗里喝。这些外乡人也很喜欢这种喝法，而且往往是一口喝尽。
程子昂摆手遣走了鬼族妇女，然后自己倒了一碗酒，移开面具喝了一口。就口感而言，这应该是一种甜酒，甜味掩盖了酒本身的苦涩味。
这种酒入喉顺滑，犹如喝下一口油一样，整个口腔和喉咙都被这种酒完全覆盖。仔细品评，程子昂注意到，这种酒的度数其实不低，如果因为口感而忽略了度数，往往会后劲一来，就倒地不醒。
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以酒会友
“哇，不错，确实好喝。”程子昂说着，忍不住打了酒嗝。
“客人觉得怎么样？”那个鬼族妇女并没有走多远，听到程子昂的赞扬后，她主动迎上来问道。
“嗯，不错不错。”程子昂点点头说道。
“客人想增加酒的风味吗？”鬼族妇女问道。
“怎么个增加法？”程子昂愣了一下问道。
“如果客人需要的话，我可以效劳，毕竟客人出了那么多钱。”那个鬼族妇女神秘兮兮地说道。
“呃，那什么，我不要陪酒啊。”程子昂忽然意识到什么，于是赶紧摆手说道。
“客人误会了，并不是陪酒。”鬼族妇女笑了笑说道。
“那是什么...”程子昂顿时尴尬无比，赶紧把面具移回来，尴尬得直挠头。
那个鬼族妇女没有说话，而是神秘兮兮地走过来，伸手抱走了酒壶，随即进了后厨。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那个鬼族妇女再次抱来酒壶，放到程子昂的桌子上。程子昂注意到，这时的酒壶上多了一层白色的凝结水珠。
“客人请尝尝。”鬼族妇女后退一步，恭敬地对他说道。
程子昂犹豫了一下，随即再次倒了一碗酒，挪开面具凑到嘴边稍微嗅了一下，然后喝下。
依然是熟悉的口感，但这次酒中多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宛如无数个小炸弹在口腔里炸开一般，刺激着他的味蕾。
程子昂还没来得及习惯这样的感觉，所以直接吓得吐了出来。看到他的模样，鬼族妇女也是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问道：“客，客人，是不满意。”
“这倒不是...”程子昂摆摆手示意无恙，然后低头看着陶碗里的酒，嘟囔着说道，“居然是碳酸饮料，这是怎么做到的？”
“客人在说什么呢？”那个鬼族妇女关心地问道。
“呃，没什么，还不错，可以。”程子昂迟疑了一下，决定把她打发走。
“客人满意就行，如果客人还有需求，也可以呼唤我们。”听到程子昂的话，鬼族妇女这才安心，稍微欠身后转身离开了。
送走打扰的人，程子昂这才有机会静下心来思考接下来的事。他这次来到酒馆，主要还是为了了解鬼族人与九州民之间的历史。关于这方面的历史，无论是找鬼族人还是九州民，都会显得过于主观，最好的方法还是找一个第三方，这样的立场才相对比较客观。
沉思片刻，一阵嘈杂声引起了程子昂的注意力。他看到邻桌有两个中年男人正在推杯换盏，那场面好不热闹。而且从他们的口语上，程子昂可以大致判断，这些人应该都是来自凤虞的山越民。
九州文明的辐射力很强，即便是凤虞的山越民，也多以九州语为官话。但是口音上就天差地别了。程子昂继承了那个倒霉的影敕的记忆，所以可以很轻易地通过口音分辨出九州民和山越民。
想到这，程子昂拿定主意，于是合上面具，拿起酒壶和陶碗主动站起来，走到二人的桌前，很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是...”那两个山越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的动作，面面相觑后，一个络腮胡男人试探性地问道。
“相逢即是缘分，来尝尝这家店独特风味的美酒。”程子昂用九州语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其实他的做法有些冒失，因为在东陆，陌生人之间的相处还是比较委婉的，不像在西陆那样，只要投机，即使是两个陌生人也能像故交一样聊起来。
“这...”二人再次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
“怕我下毒吗？”程子昂耸了耸肩，主动倒了半盏酒喝下，然后反手让碗口朝下，示意给他们看。
看到他的举动，二人再次对视了一眼，虽然还有些不安，但是他们也都端起陶碗，喝光里面的酒，然后放在桌子上让程子昂满上。
“我来自九州。”程子昂一边倒酒，一边做自我介绍。
“九州？”另一个男人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尹州南秀郡。”程子昂随口说出了一个地名。
“哦，你是尹州人，那确实挺远的。”那个男人点点头，顿时就释然了。
程子昂说的地名可不是瞎说的，因为这就是影敕的故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正在扮演影敕。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那个络腮胡男人试探性地问道。
“未姓，名影敕。”程子昂淡淡地说道。
“哦，是影敕兄。”二人点了点头。
程子昂说话尽量模仿九州语的习惯，因为只有这样，这两个人才会真正地相信他来自九州。
所谓未姓，其实就是说没有姓，只有名字。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也代表了自己的身份，即普通平民身份，不是那些士族。
“影敕兄的面具...”另一个男人看着他的面具，迟疑地问道。
“在下游历四方，难免得罪人，所以不得已戴上面具，望两位仁兄海涵。”程子昂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哦，影敕兄游历四方，一定遇到很多有趣的事，不妨说来听听。”那个络腮胡有些期待地问道。
“其实在下这些年都在九州境内游历，这是第一次离开九州来到外面，想了解更多外面的事，所以还得依仗二位仁兄。”程子昂含糊不清地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陶碗。
看到他的动作，两个人也都举起了碗示意了一下，然后低头喝下。他们并不碰杯，只是举碗示意，这是他们的传统。
二人也是第一次喝到这样的酒，所以也都被吓了一跳。然后二人对视了一眼，尴尬地哈哈大笑起来。
程子昂并没有挪开面具喝酒，因为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自然不能喝酒误事。
在看到二人过了酒劲以后，他放下陶碗，身体微微前倾，主动开口问道：“关于阿西米亚和鬼族人，在下有些疑惑之处，不知道二位仁兄能否为在下解答。”
“哈哈，你尽管问，就冲你的酒，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那个络腮胡男人摆手笑哈哈地说道。
“好，劳烦二位了，”程子昂满意地点了点头，稍微顿了顿后，他开口问道，“我想知道，鬼族人是怎么看待我们的。二位也看到了，上岛之后我就没怎么敢摘过面具，生怕会被鬼族人忌恨。”
“影敕兄太谨慎了，其实大可不必，”那个络腮胡摆摆手，眼看有些酒劲上头了，“那场战争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鬼族人没那么小心眼。真要追究起来，应该是你们恨他们才对，毕竟鬼族人杀掉了九州几十万大军，这个仇，应该是你们更刻苦铭心才对。”
“呵呵，其实我没什么刻苦铭心的感觉，都觉得已经过去了，只是担心鬼族人...”程子昂胳膊肘扶着桌子，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不会不会，”另一个男人摆手说道，“你们都不恨，鬼族人当然也不恨了。我们常往来阿西米亚岛，看到鬼族人待你们九州民和待其他人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
“当年那场战争，在下有很多疑问，但在九州境内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答案，不知道二位...”程子昂追问道。
“疑问...”二人对视了一眼，络腮胡点点头如是说道，“嗯，确实，估计天朝也不会好好记录这件事，你们不了解很正常。”
“那二位？”程子昂迟疑地问道。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有差别攻击
“你要是来问我们，可算是问对人了，”另一个男人摆手说道，“关于这方面的事，我们还是略知一二。怎么说呢，九州有九州自己的说法，鬼族有鬼族自己的说法，我们作为旁观者，自然是两边都不偏袒。”
“如此能与在下细细说来吗？”程子昂欣喜地问道。
“呃，这...”这两个人此时已经面色潮红，眼神也有些恍惚，眼看就要醉倒了。
“来来来，再喝点，再喝点。”程子昂说着，主动为二人盛酒。
他当然知道这两个人就要喝醉了，但如果能在他们喝醉之前问到自己想要的情报，他倒也不怎么在乎这壶酒。
“呵呵，影敕兄好大方，”那个络腮胡咧嘴笑了起来，稍微抿了一口酒后，吐出酒气说道，“其实呢，当年天军之所以从阿西米亚撤退，并不是鬼族人的军队有多厉害，也不是岛上的瘴气毒虫，而是...”
“而是什么？”程子昂期待地追问道。
络腮胡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然后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而是鬼族人施了巫术，令天军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甚至连金丹境的武皇陛下也未能幸免，崩于退军之际。”
“巫术？”程子昂复述他话里的关键词。
“是，巫术！”那个络腮胡点点头，认真地回答道。
“是什么样的巫术？”程子昂有些紧张地问道。
“是一种，像瘟疫一样的巫术，瞬间席卷了整支天军，几乎无一幸免。”络腮胡解释道。
“瘟疫...”程子昂瞪大了眼睛。
“不是瘟疫！”另一个男人凑过来，反驳了络腮胡的观点。
“就是瘟疫！”络腮胡不高兴地说道。
“不是瘟疫！”那个男人态度很坚决。
“就是瘟疫！！”络腮胡抬高了音调。
“等等，等等，二位冷静一些，”程子昂摆手安抚他们，然后看向那个男人问道，“那么阁下有什么说法呢？”
“如果是瘟疫的话，鬼族人应该也会被传染才对。但事实上，无论是被天军俘获的鬼族人，亦或是后来去收尸的鬼族人，都没有被传染，死的只有九州民，甚至连我们这些山越民都没事。”那个男人说出了一个令程子昂无比震惊的答案。
“有，有这样的巫术吗？”程子昂震惊地问道。
“不要问有没有，鬼族人已经做到了。”那个男人认真地说道。
“所以，当年天军进攻阿西米亚，鬼族人用巫术杀死了所有的九州民，唯独放过了山越民？”程子昂惊讶地问道。
“事实上就是那么一回事，天军阵亡几十万人，全部都是九州民，这种巫术也只针对九州民。”那个男人回答道。
“有差别传染，天呐...”听到这，即便是程子昂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这种武器别说是古代，即使放在现代，放在地球，也是绝对先进的战略威慑武器。
“所以，没必要害怕鬼族人憎恶你们，反而是你们应该畏惧鬼族人才对，”似乎是有些喝高了，那个络腮胡开始口不择言，拍着程子昂的肩膀安慰道，“你们应该庆幸，鬼族人不愿意离开阿西米亚岛，要不然九州肯定要死很多人。”
“你怎么说话的呢？”另一个男人皱着眉头，不满地骂道。
“怎么说话，我说的难道不是实情吗？大兄弟请我们喝酒，难道我们不应该对他说实话吗？”那个络腮胡果然已经醉了。
“好了好了，二位慢慢喝，这壶酒就当是我请你们了。”程子昂说着，放下酒壶匆匆离开了酒馆，只留下茫然的二人。
他来到街道上开始寻找采风的白月和枫二人，好在二人并没有走远，他花了十多分钟就找到了正在给枫画肖像画的白月。
“你喝酒了？”白月一嗅到他身上的酒味，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喝酒才能应酬嘛。”程子昂耸了耸肩说道。
“那你应酬到什么了吗？”白月一边画画一边问道。
“重大消息。”程子昂说着，深深地呼吸一口气。
“什么重大消息，别断句啊。”白月头也不抬地说道。
深吸一口气，程子昂认真地说道：“当初九州帝国入侵阿西米亚，是被鬼族人打败的。”
“这不是共识吗？”白月耸了耸肩说道。
“你知道他们是被鬼族人用什么方法打败的吗？”程子昂似乎预料到了白月会这么说，于是接着问道。
“用什么方法？”白月问道。
“一种巫术，一种只会感染九州人的巫术。”程子昂说道。
听到这，白月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于是停下笔转头看着他问道：“一种...只会感染九州人的巫术？”
“没错。”程子昂点了点头。
白月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睑沉思片刻，然后抬头看着他问道：“有这样的魔法吗？”
“不是魔法，也不是什么修炼战技，而是一种巫术。”程子昂比划着说道。
“会传染...”白月沉吟片刻，迟疑地问道，“难道是，传染病？”
“一种只会传染九州人的传染病。”程子昂补充道。
“一种只会传染九州人的传染病...”白月嘀咕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脸色随即变得苍白起来，手也不听使唤地开始颤抖。
“你想到了什么？”程子昂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于是主动问道。
“梨伯...伏恩...异界之门...”白月声音颤抖地说出了这几个名词。
“基因武器，对吧，一种只会感染特定人群的生物武器。”程子昂认真地说道。
陷入震惊的白月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缓过劲来，然后盯着程子昂问道：“你的意思是，当初鬼族人是动用了基因武器才打败九州帝国的？”
“而且我不认为这些武器是先民的遗产，因为先民肯定不知道，未来九州帝国的威势会扩张到整个东大陆。”程子昂说道。
“也就是说，鬼族人会制造基因武器？”白月再度陷入了震惊之中。
“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程子昂认真地说道，“鬼族人用基因武器打败了九州帝国，如今西天外同样面临着九州人的入侵，身为妖族的紫苏自然想要寻求这样的武器，再次打败九州人。不，应该说是彻底消灭西天外的九州人。”
“这太不可思议了。”白月摇着头说道。
“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程子昂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联想到基因武器，但是那些人的描述让我不得不想到这种武器。”
“会不会是那些人在夸张？”白月接着问道。
“有可能，我也希望如此，但只要继续调查，我们就会越来越接近事实的真相。”程子昂点点头，认同了她的观点。
“走吧，”听到他的话，白月主动合上笔记本，然后站起来对他说道，“我们一起去调查，必须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真的确定，紫苏想要使用基因武器对付三大士族，你打算怎么办？”程子昂站在她身后追问道。
“既然你已经心里有数，就不需要再问我了吧。”白月沉默片刻，头也不回地说道。
“不，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别忘了先遣队的队内决策原则。”程子昂说道。
“我也不知道...”迟疑了一下，白月轻轻摇摇头说道。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各有争议
三人在街上走了一圈，尽可能打听当年九州帝国与鬼族人之间的战争，而得到的答案却各不相同。
有的人说，九州帝国败于内部斗争，想要回家的人和想要继续战斗的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斗，甚至连他们最敬爱的武皇陛下也因为这场争斗而驾崩，故而狼狈撤退。
有的人说，九州帝国就是被鬼族人堂堂正正地打败了，这一点毋庸置疑。阿西米亚岛的环境非常恶劣，只有鬼族人能够适应这样的环境，故而能打败人数和装备都优于自己的九州军队。
然而马上就有人反驳了这种观点，因为九州帝国的入侵直接把无面消灭得差点绝种，让一直备受打压的鬼族人得以喘息的机会。换言之，即便不适应阿西米亚岛的环境，九州军队也依然展现出了强大无比的战斗力。
还有的人说，九州帝国之所以撤退，完全是因为阿西米亚岛不具备占领价值。帝国的武皇陛下在视察了阿西米亚岛全境后，认为这样偏远蛮夷之地，即便占领下来，治理的成本也非常高，故而选择了退兵。
至于说什么死了几十万大军，纯粹是子虚乌有，是鬼族人编造出来，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辞。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程子昂刚刚听到的说法，那就是鬼族人动用了可怕的巫术，直接毒杀了几十万九州军队，使得九州帝国全面溃败。
这一类说法的信息很统一，基本上都是死了几十万大军，而且九州帝国的武皇陛下也因为这样的巫术而驾崩。
这些说法基本上属于坊间传言，基本上属于越传越离谱的类型，所以程子昂也不敢完全相信这些说法。而偏偏鬼族人又没有修史的习惯，导致他们对当年发生的大事了解不多。
想要真正地了解这场战争，最好的办法就是到九州寻找相关史料。九州之所以被称为东陆文明之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非常热衷于修史，把历史上的很多重大事件全都记录了下来。
要知道九州武风盛行，而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却依然有那么一批读书人，认认真真地记录历史上每一件大事，即使后世的人都看不懂，他们也没有因此放弃，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非常宝贵的精神传承。
程子昂继承了影敕的记忆，而这个影敕也不简单，他不光是修炼者，也知书识字，所以通过他的记忆，程子昂自然也学会了九州的文字，并记下了一些影敕曾经读过的史书。
九州的史书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非常公正客观。即使是九州帝国入侵其他文明的战争，九州史书也会老老实实地记录，并冠以征屠的名义对其进行讽刺，从不会为其修饰。
之所以会有这种情况，主要是因为修史的基本上都是读书人，而发动战争的却多为修炼势力。这些读书人非常厌恶修炼势力发动的战争，因此在史书中对其大加批判。
而他们之所以敢那么写，是因为大多数修炼者，包括上位者，基本上都是半文盲状态。史书上只要不是明着骂人，这些家伙根本就看不懂。
所以久而久之，九州史书就形成了一种阴阳怪气的写法，看似褒奖一件事，实际上是在用讽刺的手法对其进行批判。读书少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只有饱读诗书之人，才能一眼洞察其真正的含义。
所以，从这方面来看，如果想要了解九州帝国入侵阿西米亚岛的战争，九州史书毫无疑问是最佳的参考对象。虽然这一类史料可能依然存在视角的局限性，但是总比坊间流言要可信得多。
不过目前程子昂他们可没有这样的条件，所以只能综合这些说法进行梳理，并提取出一致的地方进行对照。
三人一直折腾到了下午，这时天空中再次被乌云覆盖，眼看又要下雨了，所以他们也只能往回赶。
“结合所有说法，基本上可以肯定的是，九州帝国与阿西米亚岛的战争，九州帝国确确实实是战败了，而不是主动撤离。至于阵亡几十万人，我认为这个说法有一定的合理性。”走在路上，白月一边捧着笔记本，一边用笔在上面比划说道。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九州军队登船返回大陆的时候，遭遇了迷航和海难，导致几十万大军命丧大洋。大陆上的人等不到他们，所以认为他们都在岛上阵亡了？”程子昂捏着下巴分析道。
“应该也有，但不至于死了几十万大军，”白月摇摇头说道，“你要明白，几十万大军渡海，肯定不是一次性全部登船撤离，而是分批次撤离，所以如果船只遇到海难，估计也就死个十分之一左右，不可能几十万人全都死在大洋里。”
“那会不会是，在岛上等待的九州军队遭遇了鬼族军队的反攻，故而血洒海滩？”程子昂接着提出一种说法。
“这又不是敦刻尔克，你也看到了，无论是前期还是后期，鬼族军队都无法与九州帝国的军队对抗。想让他们趁九州军队撤离的时候反击，确实太为难鬼族人了。”白月认真地说道。
“难道真的是基因武器？”程子昂陷入了沉思之中。
“别总是往我们熟悉的方向去想。”白月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道。
“怎么说？”程子昂问道。
“也许就是普通的传染疾病，例如黑死病或者霍乱之类的恶性传染病。”白月耸了耸肩说道。
“那如何解释鬼族人不受影响呢？”程子昂挠挠头问道。
“现在想想，你去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显然是有些喝醉了，所以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白月叹了口气说道。
“那意思是我问错了？”程子昂顿时就傻眼了。
“那好，那我问你了，”白月停下脚步，然后合上笔记本看着人，歪着脑袋说道，“根据汇总的说法，这场灾难发生在九州帝国入侵阿西米亚岛战争的后期。这个时期，阿西米亚岛的势力布局是什么情况，你有了解过吗？”
“呃...”面对白月的视线和提问，程子昂难得露出了窘迫的表情，不过被面具挡住了。
“我来告诉你，”白月再次叹了口气，然后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记录的文字说道，“阿西米亚岛战争的后期，鬼族人已经被挤压到很小的空间去，几乎马上就要被九州帝国消灭。你似乎忘了一点，那个时期阿西米亚岛的真正主人是无面蛮，而九州军队几乎差点令无面蛮灭绝。也就是说，在这个时期，九州帝国事实上已经控制了整座岛屿，并积极打击鬼族人和无面蛮。”
“那这跟瘟疫有什么联系呢？”程子昂摊开手，有些心虚地问道。
“你还不明白吗，”白月无奈地摊开手，然后接着说道，“鬼族人之所以没有被感染，不是因为他们独特，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被感染。因为瘟疫主要在九州军队中爆发，而这个时期的鬼族人已经被迫蜷缩到深山里，根本就没有机会和九州军队接触，自然也就不提感染了。”
“但是这些九州军人的尸体留在岛上，岂不是会...”程子昂迟疑地问道。
“我以黑死病为例，这是一种感染致死速度极快的传染病。我们假设一个区域暴发黑死病，然后我们将这个区域封锁。这样过一段时间，这一区域的疫病就奇迹般地消失了，不是因为隔离产生了疗效，而是因为这一区域的人全都死光了，病毒自然也就消失了。”白月平静地说出了可怕的话。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覆灭的真相
“那也就是说...”程子昂迟疑地问道。
“也就是说，当年九州军队爆发瘟疫，而鬼族人则蜷缩深山不出，结果等到几个月后，他们小心翼翼地离开深山，却惊讶地发现九州军队已经群军覆没，病毒也已经完全消失，所以他们才没有被感染。这或许才是鬼族人打败九州帝国的真正原因，没有什么巫术，更没有什么基因武器。”白月说道。
“这倒是不无道理。”程子昂点点头说道。
“所以啊，以后没事不要喝酒！”白月叉着腰说道。
“你的关注点在我喝酒上？”程子昂哭笑不得地问道。
“你要是再喝酒误事，回头我就跟洛尔说去。”白月认真地说道。
“你都多大了，还玩告状的戏码呢...”程子昂捂面说道。
“当然，我说的不一定正确，这个鬼地方也没个史料，完全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白月合上笔记本，摇头叹息道。
“算了，要下雨了，我们先回去吧。如果正好碰到紫苏小姐，正好可以问问她，我想她应该知道些什么。”程子昂建议道。
“嗯，只能如此了。”白月点了点头。
天空的乌云越发浓厚，空气中的气压也越发沉重，令人喘不上气来。三人刚踏入下榻的房间大门，屋外的天空中就响起了一声炸雷，紧接着大雨倾泻而下。
“我的乖乖，这雨下得完全不讲道理啊...”程子昂喘了口气，望着屋外的大雨感慨道。
此时的房间里，火塘燃着温暖的篝火，紫苏正坐在火塘前托着腮发呆，看到三人走进屋内，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毛茸茸的耳朵也情不自禁地动了起来。
“紫苏小姐，你没事吧，看你的脸色不太好看。”白月走过去，关心地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有些...累吧。”紫苏笑了笑，随即低头揉了揉眼睛，然后抬头绽放出依然有些勉强的笑容。
“别那么在意公事，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休息休息。”程子昂也加入了话题。
“我也想啊，但是西天外战事告急，不容我多休息。我多待一天，妖族军队就多一份危险。”紫苏叹了口气说道。
“你应该信任云姬小姐才对，毕竟她也领导着妖族军队打了好几个胜仗。”程子昂说道。
“但是她的对手毕竟是伊川龙，这是个什么角色，相信你们应该也都见识过了。”紫苏摇摇头说道。
“所以，紫苏小姐这次来到阿西米亚岛，是想寻求什么方法对付伊川龙呢？”程子昂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引到紫苏的任务上。
“呵呵，只是和鬼族人探讨一下对付九州民的方法，毕竟他们当初可是靠一己之力打败了九州帝国的入侵。”紫苏笑了笑，不动声色化解了程子昂提出的问题。
如果程子昂没听懂她和鬼族长老的对话，可能就真的信了她的话。而现在他只会越来越怀疑，因为他想知道为什么，紫苏一直在对他们撒谎。
“关于当年的那场战争，在下有些不明，不知道紫苏小姐对此是否有所了解呢？”白月取出笔记本和笔，看着紫苏认真地问道。
“哦，你对九州帝国和鬼族人的战争感兴趣吗？”紫苏好奇地问道。
“我们搜集世界各地的风俗文化，以及一些历史新闻，这是我们来到东陆的任务之一。”白月认真地说道。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所以显得语气非常真诚。本来紫苏是想试探试探她，结果听到她的解释，所有的疑虑就全都打消了。
“好吧，当年的事，我确实知道一些，不妨跟你们聊聊。”紫苏点点头说道。
“如此甚好。”白月激动地说道。
“嗯，我想想，从哪说起呢？”紫苏想了想说道。
“说说九州帝国为何战败，”白月认真地说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占尽天时地利与人和的九州帝国，会突然一败涂地，几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就连他们的武皇陛下也未能幸免于难。”
“你们对这些事的细节倒是挺了解的。”紫苏看着她说道。
“我们在街上走访了很多人，但是给出的说法各不一致，唯一相同的就是九州帝国战败，武皇战死。”白月回答道。
“我也只是听说，”紫苏想了想说道，“当初九州帝国确实已经几乎要占领整个阿西米亚岛，然而奈何他们被鬼族人施了巫术，致使几十万大军相继染病身亡...”
“鬼族人真的会巫术吗？”白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会不会巫术，当初在村子的时候，你们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紫苏耸了耸肩，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样的巫术，应该不足以杀死如此众多的军队吧？”白月说道。
“那是一种会传染的巫术，鬼族人只对几个人施放，结果这种巫术却很快就蔓延到整个九州军队之中，导致几十万大军染病暴毙。”紫苏想了想说道。
“鬼族人在自己的地盘对九州军队使用巫术，难道不害怕这种巫术反噬自身吗？”白月认真地问道。
“不用担心，因为这种巫术只针对九州民。”紫苏下意识地说道。
“你能说得具体一点吗？”白月先是一愣，然后认真地问道。
紫苏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于是赶紧闭上嘴。低头沉默片刻后，她起身说道：“我有些困了，先去床上休息，你们慢慢聊。”
“只针对九州人的巫术...”白月盯着紫苏的背影嘀咕着这句话，然后转过头看向了程子昂。
显然在紫苏这边问到的说法，和程子昂那边几乎是一样的，都是说鬼族人施展只针对九州民的巫术，导致几十万大军覆灭。如果紫苏的说法可信，那完全足以推翻他们今天找到的所有可能假说。
但很显然，紫苏的说法也只是一家之言，而且她是妖族人，虽然能客观上看待这件事，但是所知内幕肯定不如当事人。
现如今想要真正了解九州帝国与鬼族人之间的战争，有两个最合适的方向。一个是到九州寻找史料记载，还有一个是向鬼族人寻求答案。
二者都是当年那场灾难的当事人，只有得到他们的说法，再结合已知的所有线索，才能得出当年那场战争的真正内幕。
而紫苏的举动也加深了程子昂的怀疑，因为她似乎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规避自己此行的目的，程子昂很想知道，紫苏来到这里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如此见不得光，不愿意告诉其他人。
时间又过去一天，第二天的时候，天气稍微好一些，虽然依然是阴天，但最起码已经不下雨了。紫苏再次去拜访鬼族长老，白月也在思量着今天要不要出门继续采风记录。
紫苏出门没多久后，一个鬼族人带着两个鬼族武士就来到了他们的房间门前。
“请这位先生跟我们走一趟。”那个鬼族人一看到程子昂，就恭敬地用妖族语说道。
他戴着一副夸张的鬼怪面具，面具上的大胡子浮雕非常显眼，以至于让程子昂不由得开始想象他的长相。
“有什么事么？”程子昂警惕地问道。
“我们长老想要见阁下一面。”那个鬼族人客气地说道。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长老接见
“你们长老要见我？”听到来人的描述，程子昂也不由得愣住了。
“是的，不知先生可否愿与在下前往一叙？”那个鬼族人恭敬地说道。
“不会在耍什么诡计吧？”白月有些担忧地用塔斯塔语问道。
“应该不会，就算会也不要紧，毕竟我也不吃素的。”程子昂回头看了她一眼，自信地笑了笑说道。
“还是稳妥一些好，等紫苏小姐来了再一起过去吧。”白月说道。
“感觉他们好像就算冲着我来的。”程子昂说道。
“请先生不要担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长老想与先生见上一面。”那个鬼族人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他们的犹豫，于是主动安抚说道。
“紫苏小姐也在吗？”程子昂试探性地问道。
“不，紫苏小姐正在与他人会面，长老想单独和先生聊聊。”那个鬼族人说道。
“和我有什么好聊的？”程子昂摊开手问道。
那个鬼族人不再言语，而是双手交叉置于腹部，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低姿态面对程子昂，以表示自己的敬意。
“好吧，我跟你去一趟。”程子昂沉吟片刻后说道。
“子昂。”白月担心地呼唤了一声。
“安心，安心，我是不会出任何事的，倒是你们，自己多加小心。”即将踏出房门的程子昂，转身摆手安慰道。
“那好，那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白月咬着嘴唇说道。
“随便你们了，不过如果紫苏小姐来了，不要向她透露我的去向。”程子昂忽然想到什么，于是对她说道。
“为什么？”白月下意识地问道。
“嗯，怎么说呢，总觉得我们和她还有很深的隔阂，彼此还是要有一些秘密比较好。”程子昂想了想说道。
“我知道了，我会随机应变的。”白月点点头说道。
“嗯，我相信你，自己多保重，我去去就来。”程子昂说罢，头也不回地跟着那个鬼族人离开了房间。
他跟着鬼族人一路走过石板路，穿过走廊，来到了这座宏伟建筑的深处。程子昂注意到，他这次走的路线和之前他们赴宴的路线完全不一样，显然那个鬼族长老是在别的地方等他。
一行人走了差不多十分钟，这才来到一处院子里，院子的中央有一座面积并不大的高脚屋。底部是青条石堆砌的地基，上面则是一座古朴的木质房屋，和周围的石质建筑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高脚屋里可以看到袅袅青烟升起，显然里面有人在生火。程子昂环伺四周，这里显然不是一般的地方，周围每隔十步就站立着一名身披斗笠，腰别木刀的鬼族武士，高脚屋的入口更是站着两个身材健硕的鬼族武士。
这两个武士和其他鬼族武士完全不一样，他们的身高足足超过了两米，身材异常壮硕。虽身披蓑笠，但是程子昂可以明显看到蓑笠下那一身灰白色的扎甲。仔细观察，他惊讶地发现，这居然是石质的扎甲。
这两个武士的武器也和其他鬼族武士完全不一样，他们各手持一柄长杆兵器，有点类似于关刀，但是刀身没有弧度，以直线直角为主。
程子昂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鬼族武士，虽然他们都带着可怖的夜叉面具，但是程子昂几乎可以大胆判断，这两个鬼族武士很有可能并不是鬼族人，而是之前他们遇到过的无面。
虽然之前一直在强调，无面之所以叫无面，是因为他们从来都不戴面具。但这个说法一直都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无面真的主动戴上了面具，那要如何界定他们的身份呢？
很显然，鬼族人给出了答案，只要无面肯戴上面具，就可以被认为是鬼族人。这两个身材健硕的鬼族武士，很有可能就是从无面归化而来的。
那个鬼族使者带着程子昂径直穿过空地，来到了高脚屋的入口阶梯前停住，然后转过身来恭敬地对程子昂说道：“先生身上如果带了武器，请暂时放在这，我会安排人代为保管。”
“行吧！”程子昂点了点头，他匆匆出门，并没有带刀，所以只是解下了身上的枪套和匕首递给了鬼族使者。
鬼族使者把这些东西交给武士后，便恭敬地请程子昂登上台阶，将他引入了屋内。
这座干栏式房屋的内部布局，和之前他们住的村子里的房屋布局差不多，大门对面就是火塘，此时火塘里正燃烧着火焰，一个鬼族老者正坐在火前的蒲团上闭目养神，静静地等待着程子昂的到来。
程子昂遵照习俗脱下鞋，然后在鬼族使者的引导下来到火塘前的蒲团上坐下，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闭目养神的鬼族老者。
虽然他脸上戴着面具，但是程子昂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和之前那个鬼族长老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他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个人就是之前见过的鬼族长老。
似乎是感觉到了程子昂的气息，那个鬼族老者微微睁开浑浊的眼睛，抬头看了程子昂一眼。
“阁下愿赴约，实属老朽的荣幸。”顿了顿，那个鬼族老者发出了沧桑的声音。
不过他说的是鬼族语，按道理程子昂肯定是听不懂的，所以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的鬼族使者就准备充当翻译，把老者的话翻译给程子昂听。
“等一下，”老者摆手示意那个鬼族使者安静，然后盯着程子昂说道，“先生听得懂鬼族语，对吧？”
面对老者的质疑，程子昂沉默片刻，末了忽然呵呵笑了起来，然后主动摘下了面具。
他这个举动让人有点匪夷所思，因为依据鬼族人的传统，即便是外乡人，在这种重大场合，也是需要戴面具的，否则就会被视为是对主人家的羞辱。
不过程子昂似乎根本没有那么多顾虑，而是摘下面具放到腿边，大大方方地和老者对视。一旁的鬼族使者看得脸都白了，愣在原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果然是来自世外的异乡人。”看到程子昂的容颜，老者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赞许地点了点头。
“长老是怎么知道，我听得懂鬼族语的？”程子昂好奇地用鬼族语问道。
“紫苏小姐带你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果然，你听得懂我们的语言，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对话就不需要第三人插嘴了。”长老淡淡地说着，挥手示意那个鬼族使者退下。
看到长老的手势，那个鬼族使者不安地看了程子昂一眼，深吸一口气后最终还是遵循了长老的安排，默默地退出了房屋。
不一会儿，两个面戴鸟兽面具的鬼族妇女端着盘子走了过来，为二人端来了一个陶制的杯子，里面是温热的墨绿色液体。
“这是宁心草汁，先生请用，在开饭之前，我们还有三杯的时间，可以随便聊聊。”长老伸手示意道。
程子昂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液体，口感有点类似于薄荷，虽然入口温热，但是一旦咽下，整个食道都能感受到透心的凉快感。
“长老请我来，难道仅仅是想请我吃个饭而已？”程子昂深吸一口凉气，放下杯子问道。
“有些事想和先生聊聊，很抱歉只能请你一人到来，你的同伴我会命人好好招待的。”鬼族长老说道。
“有劳长老了。”程子昂微微欠身以示感谢。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此行目的
“先生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长老摆摆手说道，“阁下对鬼族的恩情，我已经有所了解，所以应该是我感谢先生才对。”
“恩情？”程子昂不解地问道。
“先生前些日子，不是帮助了我们鬼族免受无面侵袭吗？”鬼族长老提醒道。
“哦，那都是大巫的功劳。很惭愧，我们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而已。”程子昂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同时不由得暗自感叹起来。
没想到发生在村子的事，居然那么快就传到了无宁雨，传到了这个应该是整个无宁雨权势最高的人的耳朵里。不愧是鬼族长老，即便不出门，也知天下事。
“先生愿自身犯险，拯救我们鬼族子民，这样的胸怀，老朽实在佩服。”鬼族长老接着夸赞道。
“呃...长老过奖了...”程子昂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当然不会告诉长老，自己主动去救巴兰，是想套她脑子里的记忆，而不是真的出于善心。
当然，毕竟在洛尔手下久了，所以程子昂已经不是那种冷血到无情的人。只能说救人和套记忆，这两个原因各占一半。
“先生是在什么地方学习鬼族语的呢？”鬼族长老忽然问了一句。
“呃，怎么说呢，我学习外族语言非常快，之前在西天外也和鬼族人有过接触，所以学了一些。”程子昂眼神闪躲地解释道。
“果然是天纵奇才，老朽佩服，佩服！”鬼族长老接着夸奖道。
“过奖了，过奖了。”程子昂挠挠头。
他可没有因为鬼族长老的轮番夸耀蒙了神，依然保持着警惕性，谨慎地回答他的每一个提问。
“先生愿施恩于外族，说明先生是一个正直且心怀仁善之人。老朽这次请先生过来，是想拜托先生一些事。”鬼族长老接着说道。
“长老客气了，但说无妨。”程子昂点点头回答道。
听到他的话，鬼族长老忽然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后看向程子昂问道：“先生觉得，紫苏小姐这个人如何？”
“紫苏小姐待人有道，仪态大方，对内而不惧，对外而不怯，实属少有之奇女子。”程子昂一时没有摸清他的想法，索性先拍一轮彩虹屁。
“紫苏小姐确属奇女子，以老朽来看，甚至连一些男儿恐怕也不如她，只是...”鬼族长老说着，忽然叹了口气。
“长老为何迟疑？”程子昂试探性地问道。
“先生若遇劲敌，是当以身死相拼，还是偷袭下毒？”鬼族长老忽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诶...”程子昂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如实力强大，当以身死相拼。如实力不足，当以下毒暗害。对于我来说，只要能达成目的，我从来不看手段。”
“先生亦是如此吗？”鬼族长老呢喃地问道。
“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谁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呢。”程子昂回答道。
“嗯，如此也对，”鬼族长老释然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提出了新问题，“若身死相拼，亦可独斩兵者。而下毒暗害，唯恐滥杀无辜。如此局面，先生当如何作答呢？”
对于这样的问题，习惯了站在洛尔立场思考问题的程子昂，自然是想都不用想就开口回答道：“谁行凶，谁有罪，杀则无愧。若因此报复，而残杀无辜者，那与凶者何异？”
“先生大义，老朽佩服。”鬼族长老恭敬地说道。
“长老客气了。”程子昂也点头示意。
“可惜，紫苏小姐没有先生如此胸怀啊...”鬼族长老说着，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此话怎讲？”程子昂问道。
鬼族长老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忽然转了一个话题：“我听左右闻，先生昨天一直都在打听什么事，能与老朽说说吗？”
“呵呵...”听到他的话，程子昂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拿起了杯子再饮一口。
“我们作为异乡人，对这个大陆的风俗人文非常感兴趣，故而每到新的地方，就会搜集当地的风俗人文并记录。”程子昂咳嗽一声解释道。
“听说先生对当年那场战争很感兴趣，对吗？”鬼族长老接着问道。
“是，”程子昂横下心点了点头，索性直视鬼族长老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九州帝国几十万大军会在优势占尽的情况兵败如山倒，大军无一幸免？”
听到他的话，鬼族长老长叹了一口气，语气很明显变了。沉默了许久后，他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件事，一直是我们心中难以磨灭的阴影。鬼族虽已苟安，然几十万亡灵却日夜侵扰我们的梦境，折磨了我们几百年...”
“长老何出此言？”程子昂有些傻眼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鬼族长老好像很愧疚的样子，明明他们打败了九州军队的入侵，但他们却似乎并不高兴，反而认为自己犯下了严重的杀孽。
“正如老朽之前问先生的话，身死相拼，可独斩兵者。然下毒暗害，必滥杀无辜。虽敌众我寡而不得已为之，但毕竟牵扯无辜。先生尚可释然，而吾等亦难安寝。”鬼族长老说着，再次叹了口气。
“但是不消灭他们，倒霉的可是你们。”程子昂愣了一下，一脸费解地说道。
“谁行凶，谁有罪，杀则无愧。若因此报复而残杀无辜者，与凶者何异。这是先生说的话，也是我们的心结。”鬼族长老说道。
“这句话也是分语境的，”程子昂挠挠头说道，“临阵而示仁义于敌，岂非蠢才？”
听到他的话，鬼族长老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开口说道：“当年那场战争，我们杀掉了九州帝国几十万大军，这其中必有无辜者受牵连。如今西天外战事未了，紫苏小姐亦重蹈当年之惨剧，老朽实在不忍见杀戮，故而一再推诿。”
“亦重蹈当年之惨剧，长老的意思是？”程子昂听到了关键的信息，于是眯着眼睛试探性地问道。
“当初我们对九州军队施以巫术，令其染恶疫而亡，却不想这巫术实在过于恐怖，几十万大军转眼间灰飞烟灭，其中有多少无辜者。当年我们所为，实属不得已而为之。然今西天外兵精粮足，而紫苏小姐却急求速胜之道，唯恐再起无妄杀戮，故老朽推诿至今。”鬼族长老叹了口气说道。
“所以说，紫苏小姐想寻求鬼族之前对付九州军队的巫术，用来对付西天外的九千营？”程子昂饮了一口饮料，一脸震惊地问道。
“正是...”鬼族长老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紫苏想向鬼族人寻求生物武器，用来对付九千营。”程子昂点点头，自言自语地嘟囔道。
“那么长老告知在下，意欲何为呢？”程子昂警惕地问道。
“老朽是想让先生为督，尽量不要让紫苏小姐动用此等杀器。”鬼族长老终于说出了他的真实意图。
“既然如此，干脆就不要把这样的武器交给紫苏小姐不就行了？”程子昂不解地问道。
“不，这必须交，这是我们鬼族与妖族之间的恩情往来。妖族曾帮过我们鬼族，当他们落难之际，我们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鬼族长老摇摇头说道。
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矛盾之举
“你们真的很矛盾...”程子昂不禁摇头说道。
“我们不得不把这样的杀器交给紫苏小姐，但是我们更不希望她滥用，”鬼族长老叹息道，“紫苏小姐虽经历过战争，但从未体会过那种百里曝白骨，千里无人烟的感觉。即便那些尸骸是曾经的敌人，我们也不忍再次看到。”
“但是，”程子昂身体前倾，盯着鬼族长老认真地说道，“长老应该明白，这场战争拖下去，对谁都不好。前些日子妖族军队向九千营发动了进攻，双方死伤一万多人，却没有取得任何战果，只是单纯无意义的消耗。”
“总归是有办法解决了，那个武器应该只能作为最后的手段才对，”鬼族长老摇摇头说道，“先生不明白那种杀器的威力，若是只杀伤兵者倒也无妨，但是一旦控制不当，整个西天外乃至凤虞都会哀鸿遍野。”
“你是担心妖族人反噬其身吗？”程子昂问道。
“不，”鬼族长老摇了摇头，“这种巫术只会针对九州民，然而先生应该明白，妖族军队中也有很多九州民，妖族治下的九州民更多。一旦出现失误，将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
“所以这种巫术只针对九州民？”程子昂眯着眼睛，沉着地问道。
“是的。”鬼族长老点了点头。
“山越民呢，会被波及吗？”程子昂问道。
“不会。”鬼族长老摇了摇头。
“那么妖族混血呢？”程子昂接着问道。
听到他的话，鬼族长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肯定地说道：“如果这些混血有九州的血脉，那就会被波及。”
听到这个消息，程子昂握着杯子的手本能地抽搐了一下，里面的液体顿时洒了出来，并浇在火焰上，发出嘶嘶的声音。
没错，鬼族长老所说的话已经证实了，那个所谓的巫术，其实就是基因武器，自己的担忧不无道理。当年九州帝国入侵阿西米亚岛，应该就是被鬼族人用基因武器消灭的。
一提到基因武器，程子昂的内心就被深深地刺痛了，并不是因为他在同情九州帝国的军人，而是这样的武器让他想起了一段难以忘怀的回忆。
当年在梨伯，伏恩打开了异界之门，指挥着感染了基因武器的异界军队进攻门那边的川中，幸亏先遣队及时通知，才避免传染在国内蔓延。一想到这件事，程子昂就莫名地对伏恩，以及他背后的势力恨得咬牙切齿。
程子昂虽然是琳公主和亚伦特的儿子，但是他毕竟在国内出生长大。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为了保证他能适应地球的环境，他也被进行了基因改造，植入了部分地球人的基因，所以从这方面来说，程子昂可以被理解为地球人，而非纯粹的奥德人。
程子昂在国内接受着传统文化的熏陶，华夏文明强调文化认同，所以从这方面来说，程子昂就是彻头彻尾的国人，而不是什么奥德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无法忍受伤害祖国的行为。当初伏恩的做法让他至今都还心惊胆战，对基因武器印象深刻，如今又在这里看到了基因武器的踪迹，不免再让他回想起那段难以磨灭的回忆。
深吸一口气，程子昂攥紧了手中的杯子，但还是被气得说不上话来，牙齿也咬得咯咯响。
“先生这是...”鬼族长老看着他关切地问道。
“不好意思失态了，我忽然想起一些不美好的回忆，所以难免动气。”程子昂好不容易平和心境，这才抬起头来开口回应。
“如果是因为老朽令先生动怒，老朽在此先行赔罪了。”鬼族长老弯着腰说道。
“长老不必如此，”程子昂摆手劝道，“也是得感谢长老为我提供这个消息。”
“我把这个消息告知先生，是希望先生能监督紫苏小姐，让她务必三思，不要因一时的困境就铤而走险，致使无辜之人因此丧命。”鬼族长老说道。
“鬼族必须要把这个武器交给紫苏小姐吗？”程子昂问道。
“是，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情往来，妖族帮助过我们，我们自然也不能对他们遇到的问题视而不见。在很多时候妖族一直都在为阿西米亚提供物资，如果没有他们，仅靠现有的商业规模，根本无法支撑这座岛的正常生活。所以我们比妖族人更急于追求和平。”鬼族长老回答道。
“如此，我就去找紫苏小姐，劝她放弃使用这个武器，这样你们也就不会为难了。”程子昂提议道。
“不可，先生若劝，最好在离岛之后再劝。”鬼族长老摇头说道。
“你们怕得罪她？”程子昂试探性地问道。
鬼族长老低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末了开口说道：“正如先生说的那样，我们既希望紫苏小姐不会滥杀无辜，同时也希望这场战事尽快结束。战争给妖族人带来了沉重的灾难，按道理来说，即便妖族采取如此极端的手段也不足为过，但是，怎么说呢...”
“真是矛盾啊...”程子昂再次吐槽了一句。
“所以，老朽不得已请来先生。妖族人是靠你们反败为胜的，所以我相信，紫苏小姐肯定会听得进去你们说的话，故而委托先生，尽量规劝紫苏小姐，切莫抱憾终身。”鬼族长老态度诚恳地说道。
“但是，这样的武器放在妖族人那里，就算我规劝一时，早晚他们都会用的吧，只是时间问题。”程子昂沉吟道。
“关于这一点，先生无须忧虑，”鬼族长老摆手说道，“巫术一旦被唤醒，只能持续一段时间，大概是半年左右。一旦过了这个时间，巫术自然会失效，到那时再施放就不用担心了。”
“这是保质期吗？”程子昂挠头说道。
“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鬼族长老不解地问道。
“哦，没什么，”程子昂愣了一下，随即继续说道，“也就是说，只要我能让紫苏小姐半年内不动用这个武器，那这个武器自然也就失效了，是这样吗？”
“是的。”鬼族长老点了点头。
“好吧，我答应你。”程子昂说着，郑重地点了点头。
“先生果然大仁大义，”听到程子昂的答复，鬼族长老顿时喜出望外，“老朽果然没有看错先生。”
“长老客气了，”程子昂摆手说道，“我也曾遇到过这样的武器，还好我们反应及时，要不然真的会死很多人的。所以我们对这样的武器深恶痛绝，也实在难以苟同紫苏小姐的做法。”程子昂摆手说道。
“哦，先生也遇到了这样的武器吗？”鬼族长老显得很诧异。
“我们的科技比这个世界发达得多，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落难于此，”程子昂说着，脸上露出的自豪的表情，“但这个世界终究会改变，我们或许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到时还望长老不吝接待。”
“若先生再度光临寒舍，老朽必然出九门迎候先生，仪同上等。”鬼族长老低头说道。
“长老，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问不该问。”程子昂忽然想到什么，于是主动提问道。
“先生但说无妨。”鬼族长老点点头说道。
“如果东盛帝国再度来袭，鬼族不敌东盛之师，举族寄命深岭，如此险境，长老还会动用巫术吗？”程子昂问道。
“会，”鬼族长老点了点头，认真地回答道，“亦如先生所说，若非大义，谁甘心屈辱赴死呢。”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战争边界
“但是如此一来，东盛军队可能会死更多人。”程子昂的问题非常尖锐。
“但如果不这么做，鬼族就会死更多人。”鬼族长老回答道。
“那你们还会为那些逝去的九州军士感到惋惜吗？”程子昂问道。
“若是无辜者，必然惋惜哀叹。”鬼族长老回答道。
“真不知道你们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程子昂没有接腔，而是低头用汉语嘀咕道。
在鬼族长老那吃了饭后，程子昂就在鬼族武士的护送下返回了住处。此时紫苏依然还没有回来，房间里只有白月和枫。
白月正借着门口照进来的光线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而枫一如既往地黏着她，就像个妹妹一样。
看到程子昂回来，白月显得很兴奋，赶紧放下手头的活主动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那个鬼族长老没有为难你吧？”
“为什么你会这么问？”程子昂被这样的问题逗乐了。
“总感觉不对劲。”白月神情严肃地说道。
“你的感觉也是会出错的嘛，人家只是请我去吃个饭而已。”程子昂耸了耸肩说道。
“说不定是鸿门宴。”白月继续肯定自己的观点。
“别这么说人家，”程子昂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一边走进屋内一边说道，“其实长老找我过去，主要是想拜托我一些事。”
“什么事？”白月转过身来问道。
“昨天我们去街上调查了一番九州帝国与鬼族人的战争，你还记得吧？”程子昂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忽然反问了一句。
“为什么忽然聊起这个？”白月一时半会摸不清头脑。
“我的直觉没错，”程子昂转过身来，一脸严肃地说道，“九州帝国的军队，就是被鬼族人的基因武器打败的。”
“是那个鬼族长老告诉你的？”听到他的话，白月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是的，”程子昂点点头说道，“不仅如此，这样的灾难还将继续发生。”
“什么意思？”白月眯着眼睛问道。
“紫苏来阿西米亚岛的目的，就是向鬼族人寻求基因武器用以对付三大士族。一旦这样的武器被施放，稍有不慎，整个西天外的九州人都会倒大霉。”程子昂声音冰冷地说道。
程子昂的话让白月心中一凛，本能地伸手把枫拉过来，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如果情况正如程子昂说的那样，那枫岂不是会跟着倒霉，毕竟她就是彻头彻尾的九州民。
“所以鬼族长老找我过去，就是希望我能劝阻紫苏不要动用基因武器，致使无辜者受到牵连。”程子昂接着说道。
“既然知道基因武器很可怕，为什么鬼族人还愿意把这样的武器交给紫苏，难道他们不会拒绝吗？”白月皱着眉头，抬高音调问道。
“怎么说呢，鬼族人也有很多顾虑。怎么形容这些人呢，很矛盾，你知道吧。一方面他们希望西天外的战事尽早结束，这样他们可以恢复与西天外的正常贸易。但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导致无辜者大量伤亡。”程子昂耸了耸肩说道。
“难以理解。”白月摇摇头说道。
“我也难以理解，”程子昂摊开手说道，“可能对于他们而言，令无辜者死伤只会让他们感到愧疚。但是对于我们而言，使用基因武器本身就是十恶不赦的罪行，毕竟我们都曾经经历过...”
说着，他忽然闭上了嘴，陷入了沉默之中。白月也默契地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同样低下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所以，”沉默了好一会儿，白月才缓缓抬起头来说道，“等紫苏回来，我们就向她摊牌吧。”
“鬼族人不希望我们在阿西米亚岛劝说，担心这样会伤害到他们和妖族之间的关系。他们希望等我们返回大陆以后，再对紫苏进行规劝。”程子昂说道。
“就那么不愿意承担责任吗？”白月忽然变得愤怒起来。
“其实...”程子昂沉吟片刻，接着说道，“我一直都在想，用道义来框定战争的边界是否合适，毕竟战争就是你死我活的较量...”
“这叫什么话，用道义框定战争的边界，本来就是一种常规手段，”白月生气地说道，“君不见，师出无名，虽胜犹败；仁义之师，民心所向，故得道多助而失道寡助。人心都是肉长的，战争是人类的战争，不是机器与机器的对抗。逆天而行，天理不惩，然民心必反。我们之所以厌恶基因武器，难道是因为它曾经用在我们身上吗，难道不是因为它逆天而行吗！”
程子昂听完白月的话，低头陷入了沉默之中。不得不说，白月的这番话里面，有一句话深深地打动了他。
没错，战争是人类的战争，不是机器与机器的对抗。所以才会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说法。紫苏动用基因武器对付九州民，或许赢得了一时，但从长远来看，这种毒辣的做法只会令九州与西天外的仇恨越积越累。
而且最重要的是，妖族人没有到了生死存亡之地，相反，他们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开始发起反攻，并赶走了入侵者的主力东盛军队。
而就是在这样相持不下的情况下，紫苏却要动用这样充满禁忌的武器，这让程子昂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同时，他们也敏锐地意识到，一旦这样的方案被实施，妖族也必然会反受其害，对于他们的名誉而言，必然是一次沉重打击。可能西天外和九州将再也没有谈判的余地，这才是最要命的。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而国际政治的核心，就是利益的分配问题。如果双方谈判通道被关闭，那就只有战争这么一种粗俗且效率低下的手段了。
“我同意你的说法，但是我不认为紫苏会同意我们的方案，毕竟妖族军队与三大士族一直对抗，双方都找不到突破口，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程子昂点点头说道。
“什么叫不是办法，我们刚来西天外的时候，妖族军队如何，现在妖族军队如何？优势是靠不断积累产生的，不是靠一些旁门左道之流决定的。战争如果没有边界，必然会扩散成其他形式的战争。人如果没有下限，人为的灾难只会更加恐怖。”白月一脸严肃地说道。
“总之，我们还是先回到大陆再对紫苏进行规劝吧，实在不行就把基因武器抢到手，然后处理掉。”程子昂想了想说道。
白月深吸了一口气，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很冲，于是稍微缓和了语气，找了个话题问道：“如果我们因此得罪了紫苏，乃至于整个妖族，当如何？”
“呵呵，我们又不是没了妖族就活不下去了，”程子昂笑了笑说道，“洛尔仁义，所以愿意帮助妖族抵抗东盛帝国的入侵。但是这些人似乎都忘了一点，不是妖族人选择了我们，而是我们选择了妖族人。换言之，我们有主动选择的权力，而他们只能被动接受。如果与妖族闹僵，我们大可选择其他势力。”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或许一两年，也或许八九年，总部终归会找到我们的，强大的空中舰队也会再度震撼整个东陆，我不认为会有势力敢得罪我们。况且话又说回来，且不论我们背后的势力，单靠我们自身的实力，不说能完全消灭妖族军队的主力，至少也能重创他们吧。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觉得妖族人敢和我们翻脸吗？”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兴盛而归
听到他的话，白月松了口气，点点头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就行了，其实很多事不用特意找我谈，我相信你的决断。”
“别这么说，先遣队的原则不是内部讨论吗。”程子昂耸了耸肩，咧嘴笑着说道。
二人正聊着，忽然就看到紫苏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来。看到她那副样子，程子昂和白月对视了一眼，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走进房间后，紫苏随即摘下了面具，露出了兴奋的表情。看到她的表情，程子昂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估计那个鬼族长老已经同意把基因武器交给紫苏了。
“嗯，你们今天没有出门吗？”紫苏收起笑容，然后看着他们好奇地问道。
“呃，起得晚了。”程子昂再次和白月对视了一眼，挠着头说道。
“今天天气不错，如果你们还想记录什么，就赶快出门吧，因为我们明天后天这样就该回去了。”紫苏说道。
“那么快吗？”程子昂摆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问道。
“嗯，”紫苏没有看出他的真实想法，反而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点点头说道，“西天外的战事还在进行中，我们不能一直久留，否则那边难免出事。”
“这样啊。”程子昂释然地点了点头。
“当然，”紫苏想了一下说道，“如果你们舍不得的话，也可以暂时留在这，毕竟我看鬼族人对你们也挺不错的，你们可以在这住些时日，等西天外的战事结束后再回去也不迟。”
“算了吧，我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待在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程子昂摊开手，苦笑着说道。
“嗯，这我倒是忘了，”紫苏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微笑说道，“不过也不要紧，无宁雨这边有不少会说妖族语的人，如果你们要留下，我可以帮你们安排一下，让他们充当你们的翻译。”
“你的好意我们心领的，”程子昂笑着婉拒了她的好意，“既便如此，我们也还是要把你护送回去不是吗。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三人这次来到阿西米亚岛，主要的工作的护送你。让你自己回去，我们留在这里，这叫什么事。”
“诶，这倒是忘了，”紫苏说着，敲了敲脑袋苦笑着说道，“最近脑子越来越不好使，实在抱歉。不过其实我也没那么脆弱，你们不护送我也是可以的。”
“那可不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我们的信条。随意违背自己的誓言的人，又怎么赢得别人的尊重呢。”程子昂说道。
“有道理，”紫苏点点头说道，“那好吧，你们自行安排吧，我离开之前会通知你们，我们一起回去。”
“那好，那我们就先出门了。”程子昂说道。
“嗯，注意安全，记得饭点回来。”紫苏笑了笑说道。
从她的表情上，程子昂可以看到，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也就是说刚刚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程子昂估计，那个鬼族长老和他吃过饭后，转身就找到了紫苏，然后同意了向她交付武器，所以她才会那么高兴。
带着这样的思考，程子昂和白月三人离开房间前往街道，继续进行文俗记录。而紫苏显然也很着急，正好第二天的天气依旧是阴天，于是她就火急火燎地催促着一行人离开了无宁雨，重新返回渔村。
因为返回这几天的天气都不错，所以一行人只用了六天就回到了渔村，一路上也没有遇到无面的袭扰。
不过程子昂注意到，返回渔村的紫苏手里多了一个匣子，这个匣子并不大，所以紫苏一直都随身带在身边。
渔村的纳贡队伍专门等着他们，然后一起返回渔村。刚来到渔村，程子昂就莫名感觉好像回到了家一样，村民们热情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而那个大巫则为每一个平安返回的人都诵读了一遍咒语，就连程子昂他们这些外乡人也不例外。
他们刚回到下榻的住所，屁股还没有坐热，就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巴兰捧着一个盘子，兴冲冲地来到了他们的房间里。
说句实在话，无论是枫还是白月，都很难认出戴上面具的巴兰。也只有熟悉巴兰的程子昂能够通过气息辨别出她来。
所以无论是走在渔村里，还是走在无宁雨的石板路上，白月和枫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脸生，没办法认人。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鬼族人换面具跟换衣服一样随意，所以往往是她们刚熟悉了巴兰的面具形态，第二天她就又换了一副。
不过这次巴兰前来，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他们定制的面具已经打造好了。
她端着的盘子里，放着四张精致无比的面具，这正是根据白月之前提供的图纸定制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张面具。而且更为难能可贵的是，鬼族人在白月的图纸上进行了大胆的创新，在保证原图特征的情况，优化了很多白月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这么快就做好了？”程子昂诧异地问道。
“嗯，四张面具是由村子四位最厉害的大师傅雕刻而成的，你们看看吧。”巴兰把托盘放到地板上，邀功似地说道。
“怎么样？”程子昂转过头看向白月问道。
白月没有说话，而是拿起了一副面具，细细地打量着。当初她也就是随便那么一设计，没想到鬼族人居然还真的雕刻出来了，而且还把很多细节优化了出来，比如青龙的龙鳞、白虎的鬃毛、朱雀的羽翼，以及玄武的龟裂。
当然，面具的主体虽然是四大神兽，但是造型依然以夸张的人脸面具为主。在做面具这方面，鬼族人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面具的内侧也优化了很多细节，使得面具可以贴合脸部。而且在经常需要活动肌肉的部分，面具也进行了留空处理，避免过度的活动导致脸皮被蹭破。
面具被上了一层明漆，因为刚出厂没多久，所以可以很轻易地闻到这股有些刺鼻的气味。不过也不用担心，这样的味道将会在一个月内完全挥发消散。
“哇，简直可以纳入异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了。”程子昂由衷感叹了一句，然后顺手拿起一副白虎造型的面具，仔细打量一番后，反手揭开枫脸上的面具，然后把这副面具按了上去。
他刚松手，枫就赶紧按住了面具，然后麻利地固定好。这副白虎面具倒是和她的形象相得益彰，面具整体以白色为主，辅以部分黑色点缀。配合枫那一头黑发，点缀的黑色反而成了主色调，而白色则成了辅色调。
巴兰跪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三人兴奋地摆弄着面具，末了她歪着脑袋有些伤感地问道：“我听说你们要离开了。”
“嗯，”程子昂没有否认，而是点点头说道，“毕竟西天外还在打仗，我们得赶紧回去。”
“那打完仗后，你们还会来阿西米亚岛吗？”巴兰期待地问道。
“嗯，看情况，”程子昂想了想说道，“当然，来是肯定还会来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我会等你们回来的。”巴兰认真地说道。
“回来啊...”程子昂嘀咕着这句话，总感觉心里不是滋味。沉吟片刻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开口问道，“对了，你那个朋友阿香没问题了吧？”
“嗯，没问题啊，为什么会这么问呢？”巴兰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感觉之前可能吓到她了，所以有些担心她。”程子昂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