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归乡之途
“不用担心哦，阿香身体好，也没什么心事，”巴兰摆动着双手说道，“前些日子我才和她见过面，她还跟我提起过你们。”
“这样啊，那就好，那我们就放心了。”程子昂点点头说道。
“你们一定要回来啊。”巴兰继续说道。
“放心吧，就冲着你我们做面具这件事，我们肯定还会回来的。”程子昂说着，扬了扬手中的青龙面具。
得到基因武器的紫苏根本没有过多驻步停留，刚来到渔村休息一晚，第二天她就正式催促一行人登船离开，也顾不上此时的大雨。
阿西米亚岛下雨是常态，并不是说下雨海况就不好。因为有迷雾的缘故，海况一直都不好，跟下雨没什么关系。
这艘船在港口停泊了大半个月，终于得以动身，虽然船老大收了紫苏丰厚的酬金，带还是耐不住寂寞，看到紫苏终于要出发后，他激动得差点就磕头了。
登上返回大陆的船，告别了岸上送别的鬼族村民们，程子昂长舒一口气，没想到此行居然也能如此刺激，果然不能用歧视的眼光看待每一个文明啊。
穿过迷雾这段路，非常考验船长的经验以及船员的配合，因为航道就那么宽，稍有不慎就容易开进深水区。如果恰好又遇上一个脾气暴躁的利维坦，那程子昂他们就又可以体验一把去夏月岛的遭遇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程子昂他们早就不是当初的他们了。所以他并不是特别担心深海里的利维坦，而是更担心紫苏随身带在身边的那个小匣子。
遵照他和鬼族长老之间的约定，他按捺着性子没有主动提问，因为必须要完全离开阿西米亚岛，他才能就这个问题向紫苏提问并规劝。
这次他们很幸运，船老大计算了风向后判断，此时的风向正好是返回大陆的风向，于是果断满帆，让风吹动商船快速穿过迷雾区。
就这样，他们只吹了三天的海风，就离开了阿西米亚岛的迷雾海区，正式来到了大陆的海区。只要再顺风航行一天，他们就可以回到大陆，比之前足足节约了三分之二的时间。
望着天际若隐若现的轮廓，程子昂终于长舒一口气，如今离开阿西米亚的海域，那就意味着他可以正式向紫苏提起质疑了。
“紫苏小姐。”程子昂来到船头，看到紫苏正凝视着天际的轮廓，于是轻轻咳嗽一声叫住了她。
“有什么事吗，里昂先生。”紫苏闻言，回过头来问道。
虽然已经知道程子昂的真实名字，但她还是更习惯里昂这个称呼。而且里昂这个名字的读音和程子昂差不多，所以几乎可以被默认为程子昂的小名或者别名。
“这次前往阿西米亚岛，我们收获颇多，紫苏小姐想必也是如此吧。”程子昂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她身边。
“你们有收获就行，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感谢你们这一路协力帮助，没有你们，我们这次任务可能没那么顺利。”紫苏摇摇头，眯着眼睛微笑道。
“那么，紫苏小姐能否告知在下，我们这次前往阿西米亚岛，究竟意欲何为呢？”程子昂盯着紫苏问道。
“嗯，里昂先生对这次出行有异议吗？”紫苏似乎并不紧张，依然神情淡然地问道。
“是的，我很好奇，为什么紫苏小姐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在西天外战事还未结束之前，就只身前往阿西米亚岛。”程子昂点点头说道。
“程子昂先生...发现什么了吗？”紫苏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有些答非所问地问道。
“我们在岛上的时候，调查过几百年前鬼族人与九州帝国的战争。那场战争中，鬼族人发动了一次绝地反击，将大部分的九州军队全部消灭，甚至连他们的武皇陛下也未能幸免于难。”程子昂说道。
“嗯。”紫苏没有表态，而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听说，鬼族人打败九州人，靠的是一样秘密武器。如今妖族军队与三大士族对抗。紫苏小姐甘愿犯险前往阿西米亚岛，我很难不把这两件事合为一谈。”程子昂一直盯着紫苏，终于图穷匕见，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呵呵，呵呵...”听完程子昂的提问，紫苏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望了天际一眼，忽然发出了笑声。
“紫苏小姐这是...”程子昂迟疑地问道。
“程子昂先生，你听得懂鬼族语，对吧，”紫苏扬起眉毛，盯着程子昂问道，“不仅听懂，你也能说，我没猜错吧。”
“何以见得？”程子昂表现出不置可否的态度。
“你们确实第一次来阿西米亚岛，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能在短时间内学会鬼族人的语言。但是直觉告诉我，这是事实，你听得懂鬼族语，而且也会说，我说得没错吧？”紫苏眯着眼睛说道。
“姑且算我会吧。”程子昂的态度依然含糊不清。
“不用狡辩，我听到了你们和巴兰那个小鬼的对话，虽然感到震惊，但当时我并没有马上拆穿你们。”紫苏微笑着说道。
“呵呵，紫苏小姐好耳力。”见自己已经暴露，程子昂索性不再隐瞒，而是呵呵笑了起来。
“所以，我和长老的对话，你们全都听到了吧？”紫苏一边打量着自己的手指，一边问道。
“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程子昂点了点头。
“那我还要说什么呢，我来这里的目的，以及来这里的原因，我都已经说得一清二楚了，我想没有什么好补充了吧？”紫苏歪着头问道。
“事实上...”程子昂迟疑片刻后说道，“长老希望我能劝阻你，不要动用那个武器。毕竟这会使生灵涂炭，白骨遍野。”
“呵呵，我说长老怎么答应得那么爽快啊，原来是留了后手，”紫苏说着，仰头盯着程子昂，扬着嘴角问道，“那么，程子昂先生打算怎么做呢，是要从我这里抢走这个武器吗？”
“我说了，你们妖族与东盛帝国之间的战争，我们不便过多干预。”程子昂再次重申了自己的立场。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吧，”紫苏耸了耸肩说道，“既然你们不便干预战争，我们也没有针对你们，那阁下何必多此一举呢？”
“只是出于道义，”程子昂有些激动地说道，“当年那场战争，几十万军士惨死，鬼族人一直愧疚至今，我希望紫苏小姐不要重蹈当年的惨剧。”
“那是十几万军人，他们死有余辜，”紫苏毫不退缩，直直地盯着程子昂，以一种压迫的姿态说道，“阁下应该看到了，之前我们才与九千营打了一仗，双方死了一万多人，却毫无战果。如此僵局，阁下觉得如何？鬼族人杀掉几十万大军后，成功夺回了阿西米亚岛。而我们死了一万多人，却没有任何效果。与之相比，到底哪一幕才是真正的惨剧呢？”
“解决僵局的办法有很多，屠戮从来都不是最优的选择。”程子昂坚决地反驳道。
“不，我不认为如此，”紫苏继续保持威压的态势，“对于我们而言，只有九千营全部死绝，才是最优选择。不要跟我谈什么众生平等，众生皆苦。阁下是否想过，九千营里都是些什么人，他们都是修炼者。我们放走他们，就是在放走我们的敌人，就是在纵容他们屠戮我们的子民。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阁下应该听过这句话吧？”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两路皆败
“但是，这样的做法未免也...”程子昂陷入短暂的沉默，然后抬起头迟疑地说道。
“太残忍了，对吗，”紫苏没有生气，反而面露微笑，歪着脑袋看着他，“阁下作为军事观察团，应该见识过不少战争场面了。敌我双方一旦开战，则必然会死人，既然都是死为什么死的不能都是敌人呢？”
程子昂被问得哑口无言，显然从这方面寻求突破口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甚至连自己都无法说服。正如紫苏说的那样，战争总会死人，为什么死的不能都是敌人呢？
战争的基本原则就是用最小的代价，制造最大的伤害，取得最高的战果。从这方面来说，紫苏带来的基因武器毫无疑问是最适合战争的兵器。
不仅仅是东陆，即便是在地球上，地球人也发明制造了无数的毁灭性武器，包括但不限于核武器、生物武器、化学武器，以及常规的动能武器等等。这些武器本质上，就是遵循了战争基本原则发明出来的大杀器。
既然地球人都能做的出来这种事，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其他人做这种事呢。难道高等文明，必然对低等文明享有指导权和支配权吗？
当然，辩论这种事，并不是说一个观点被打败，就满盘皆输。就如同三路出击的大军一般，只有一路被击败，并不能彻底扭转整个战局，只有三路全败，才能被认为是胜利。
从这方面来说，程子昂只是暂时吃了瘪，还不至于被说破了防，找不到理由去反驳紫苏。
沉寂良久，程子昂再次酝酿了新的观点，于是看向紫苏严肃地问道：“但是，你如何保证安全性呢。虽然说这个巫术主要针对九州人，但是别忘了，妖族军队乃至妖族治下也有很多九州人，如果他们因此被伤害，那当如何作为。还是说，妖族一开始就打算摒弃这些九州人，从没想过要把他们当成自己的臣民看待？”
“首先需要纠正你的观点，”紫苏同样严肃地说道，“我们并没有说要摒弃九州人，也没有说过，不把这些人当作自己的臣民看待。希望你在提出相关论点的时候，不要带有偏见的色彩。”
“这是我的疏忽，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给出答案。”程子昂并没有因为她的情绪而产生动摇，而是态度坚定地说道。
“我们会保证这个武器用在战场上，只针对我们的敌人。至于妖族治下的九州人，我们自会安排他们避险，这一点让阁下费心了。”紫苏回答道。
“如何保证？”程子昂进一步提问道，“这玩意传染性极强，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大面积传染，你们妖族人自然无所畏惧，而一旦疫情蔓延开来，整个西天外的九州人都会倒霉。他们确实不是西天外的原住民，但也不应该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正如你所说，这个武器传染性强，致死性也很强。只要做好措施隔绝一个月左右，大部分敌人都会死去，感染自然而然也就消失了。”紫苏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近乎冷酷的话语。
听到她的话，程子昂的脸色变了变。他稍微后退了一步，然后低头捂着面，沉默许久后抬头说道：“我们明明可以通过常规的手段来解决这件事，事实上我们已经快要做到了。而你，却如此急功近利。我不敢说那些敌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因为这样会让我显得过于圣母。但我还是想说，妖族人真的需要这种非常规的手段来解决战争吗？”
“常规的手段我们已经试过了，虽然你们成功离间了三大士族，但是...”紫苏说道。
“但是你们连一个伊川氏都打不过，”程子昂发泄似的，忽然暴怒了起来，音调也随之抬高，“你们拥有整个东陆最先进的武器装备，拥有整个东陆最先进的作战体系。却在与冷兵器军队的交锋中落于下风。”
“是，你们的敌人是有修炼体系加持，但这不应该是你们打败仗的理由。整个九州军队有多少修炼者，修炼者中又有多少重岩流派？诚然，他们都是修炼者，但他们也都是肉体凡胎，无力抵挡强大武器的攻击。”
“你们的火器可以洞穿最厚实的盔甲，你们的火炮可以一炮炸飞十几个人。你们的战斗力如此之强，你们的士气如此之旺盛，然而你们却愿意选择最卑劣的手段，去和你们的敌人作战，以求最大的战果。”
紫苏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凝视着他，眼神中似有几分怜悯。不知道是被程子昂的话说服了，还是说只是在可怜他。
“既然一开始，你们就想到要用鬼族的巫术来对付九州军队，那又何必劳烦我们帮助你们改进武器装备，训练新式军队呢？我们帮助你们做这些事，是真心地希望你们能用正当的手段打败你们的敌人，打败西天外的侵略者。”
“如今在我们的帮助下，你们拥有了整个东陆最强大的作战体系。而你们却开始畏首畏尾，开始阴谋算计，开始动用这些卑劣的非常规手段来对付你们的敌人。他们是你们的敌人，但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何必要出此下策呢。”程子昂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把想说的话犹如倒豆子一般倾泻而出，整个人也顿时轻松了许多。
“所以，程子昂先生，是在可怜那些入侵者吗？”紫苏静静地听着，待程子昂说完，她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道。
“我没这么说，入侵者确实可恶，我从来都不会去同情入侵者，但这不是用卑劣手段去折磨他们的理由。”程子昂回答道。
“阁下说了那么多，看似很有道理，但却暴露了你们见识不足的缺陷。”紫苏说着，脸上再次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微笑。
“还请赐教。”程子昂眯着眼睛地说道。
“阁下觉得，九州人是如何看待我们妖族人的呢？”紫苏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望着远方问道。
“他们不喜欢你们，因为他们认为妖族人会玷污他们的后代。”程子昂如实回答道。
“没错，你说得很有道理，”紫苏点点头，脸上再次浮现出微笑，但是眼神却显得有些忧郁，“正是因为九州人认为妖族人会玷污他们的后代，所以他们从来都不把妖族人当人看待，即便是那些身体里流淌着九州人血统的后裔，他们也不会当人看待。这就是九州人，看似傲慢，但是内心却怀着深深的恐惧。”
“所以...”紫苏说着，收回视线看向程子昂，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场战争不仅仅是夺回西天外的战争，也是一场证明妖族的战争。我们要通过这场战争，打断九州人的脊椎骨，让他们无法再俯视我们。”
“亦如你刚刚说的那样，只要打败了就行，”紫苏目光一凛，“但是在西天外，这是不行的。只有将这些怀有敌意的九州人彻底消灭，剩下的人才会放下偏见，开始正视我们妖族。”
“但是正如你说的，”程子昂皱着眉头说道，“他们看似傲慢，却心怀恐惧，这样对待他们，岂不是加剧他们的恐惧？”
“正是如此，这就是我的目的，”紫苏说着，脸上浮现出了略显诡异的冷笑，“我们要将这种恐惧深深植入这些九州人心中，让他们只会恐惧我们，而不是只会歧视我们。”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难以动摇
“阁下总是强调，应该用常规手段来解决这场战争。那么试问，何谓常规，何谓不常规。这本身就是一场生死存亡的战争，这本质上就是两个族群之间的生死较量。在这种时候谈常规，未免显得有些可笑吧。”紫苏说着，发出了嘲笑般的语气。
显然程子昂再度被击败了，他试图用：“常规战争应该用常规手段”这个论据来规劝紫苏，却反被她以：“民族生死存亡之战”这个论据所驳回。
这二者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其实就是程度的不同。一个强调战争形式没有那么严峻，应该常规对待。而另一个却强调，这场战争是一场生死存亡的战争，必须出重拳，即便是动用非常规手段也在所不惜。
看来紫苏很明显是有备而来，似乎当她意识到程子昂听得懂鬼族以后，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些说辞，来应对程子昂的质疑。
再次陷入了久久的沉默，甲板上咸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之所以说不过紫苏，主要还是因为程子昂自身缺陷，自己都做了些不干不净的事，怎么可能说服得了别人呢。
面对这种局面，最合理的说服人选其实是洛尔。因为在程子昂看来，洛尔是真正做到了言行合一，所以即便是老调重弹，从他口中说出来，也比程子昂要有说服力得多。
不过很遗憾但是，目前的这种情况显然没办法让洛尔出马，毕竟人家还在大南东安待着，而且程子昂也不希望洛尔再跑到这种危险的地方。
自从先遣队一行人流落东陆后，洛尔事实上成为了所有人的精神支柱。先遣队中，上至朱颜玉，下至塔兰，都不希望洛尔出什么意外。因为一旦洛尔出问题，那他们的精神支柱可就彻底坍塌了。
如果洛尔因此丧命，那先遣队可就直接分崩离析了，即便朱颜玉出面，恐怕也难改局面。这也就是为什么，先遣队所有人都不希望洛尔再跑到前线的原因。
目前这种情况，让洛尔出马毫无疑问是最佳的选择。一方面是因为洛尔本身作为就很有说服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和紫苏的关系比较好，所以可以担此大任。
想到这，程子昂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低下头陷入了低落的情绪中。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行告辞了，很感谢你们在这段时间的保护，我会铭记于心的。”紫苏说着，转过身就要离开甲板。
“其实...”她话音刚落，就听到程子昂传来的低沉的声音。
“其实？”紫苏不解地歪着头。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但我还是想说，”程子昂抬头看向她，认真地说道，“即便是生死存亡的战争，也不应该如此野蛮。”
“你想说什么？”紫苏盯着他问道。
“没什么，”程子昂摇摇头，同时收回了视线，“这次回去以后，我们军事观察团会选个时间撤出前线，回到大南东安与洛尔会合，不再为妖族军队的作战提供军事指导和援助，望海涵。”
“就因为我动用鬼族的巫术，招致你们的不满？”紫苏不动声色地问道。
“是。”程子昂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还真是抱歉了。”紫苏说是这样说，但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愧意。
“你用不着向我道歉，我们之所以要回去，也不全是因为你的原因。只是...你的做法勾起了我们一些不美好的回忆。”程子昂说道。
“能跟我说说吗？”紫苏问道。
听到她的话，程子昂扭头看了她一眼，抿着嘴唇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当年我们在西陆，有一个邪恶势力就想用这种武器来对付我的国家。虽然我们制止了他们的阴谋，但是每每想起这件事，却总是会令我们感到心惊胆战，甚至会在梦中惊醒。”
“所以，我们的做法让你们感到不舒服了，是这样吗？”紫苏问道。
“是的，”程子昂点点头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曾经差点遭到过这样的攻击，所以我们不愿意对别人用这样的手段。你可以质疑我们的说法，你可以嘲笑我们的行为。但是，这是我们发自真心的想法。”
“也罢...”紫苏点了点头，脸上再次露出了微笑，“那么，你们就先回去吧，这场战争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
“但愿如此吧...”程子昂说罢，发出长长的叹息，默然地走开了。
显然，谈判破裂，程子昂无法动摇紫苏动用基因武器的决心。一场劫难在所难免，也不知道会有多人因此丧命。
程子昂回到舱室里，白月和枫正坐在床上等着他。看到他一脸颓废的表情，白月已经大概猜到了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失败了？”
“你无法动摇一个起了杀心的人的决心，尤其是当她拥有了强大无比的武器的时候。”程子昂叹了口气说道。
“那要怎么办，动手抢？”白月微微颦眉问道。
“不至于，真不至于，”程子昂说着，坐到她们对面的床上，双手交叉，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有点不太想管这些事了。”
“但是你说这是鬼族长老的请求。”白月说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们实在犯不着为了所谓的正义感而去得罪妖族人。虽然我们总在强调，是妖族人需要我们，而不是我们需要他们。但是在这种节骨眼上，我们确实没必要闹得双方都不要开心。”
“那就不要管吧，照顾好枫就行，早点带她回去，可别让她被瘟疫传染了。”白月说着，下意识抱住了枫，摩挲着她的头发。
“灾祸不可避免吗，”程子昂再次叹了口气说道，“如此一来，伊川莹该如何处置呢？”
“我的话可能有点不太好听，但我觉得是当前解决问题的最优解了，”白月建议道，“早点把她也带回大南东安，这样做最起码不会让她看到她哥哥的死状。”
“或者，把她处理掉？”白月试探性地问道。
“开什么玩笑，”程子昂有些生气地反驳了这种观点，“当初说过要照顾她，如今碰上这种事就把她给抛弃了，我做不到，洛尔也不会认可。”
“那就行，”白月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知道该怎么做，不管了的事就别管。按照我们之前的安排，返回前线后，就直接回去吧，和洛尔会合。”
她看到程子昂露出愧疚的神色，沉默片刻后接着说道：“你也别太内疚了，封建时期都这样，人命如草芥。地球也是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以后，才开始重视人的生命权利。一时半会改不了的东西，我们确实犯不着为此大动肝火。”
“果然我还是太高看他们了，以为经过我们的思想改造，他们就可以变成现代人。呵呵，我在想什么呢，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实现。”程子昂说着，露出了自嘲般的笑容。
“想要让他们听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武力，我们之所以无法改造他们，就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武力。等到什么时候空中舰队再度抵达西天外的上空，他们会愿意倾听我们的建议，对自己进行改造的。现阶段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但我们已经做了很多，这就已经足够了。”白月安慰道。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貌合神离
“这有种以暴制暴的感觉。”程子昂露出苦笑说道。
“难道不是吗？”白月理所当然地问道。
“大概吧...”程子昂点了点头，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离开迷雾后，商船只用一天的时间就抵达的大陆港口。一行人在内应的护送下走下商船，登上了准备多时的马车。
望着港口街道上人来人往的景象，程子昂不免担忧地问道：“这些商人可是帮了我们很多的忙，你不怕波及到他们吗？”
“不怕，”紫苏耸了耸肩说道，“我们会提前通知他们的，只要能把疫区控制在一定的范围里，就不用担心会外泄。”
“如果控制不了呢？”程子昂问道。
“如果控制不了，那就人为干预。”紫苏说道。
程子昂不再言语，虽然紫苏没有明说，但是他很清楚紫苏口中所谓的人为干预是什么，就是通过解决掉受感染者的方式，控制疫情蔓延的范围。
但不管是哪种方式，有一点毫无疑问，那就是这种基因武器的投放将会给无辜的人造成严重的伤亡，这也是程子昂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武器不止针对九州人，而是同样针对妖族人，当如何是好？”白月看了看程子昂，主动提出了质疑。
“我相信鬼族人，他们的说辞向来都很严谨，不会随意夸大或者贬低。”紫苏回答道。
“把自己族群的命运寄托于外族人的说辞，这未免有点可笑了吧。”白月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们用不着劝我，我主意已定，从踏上阿西米亚岛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要退缩。”紫苏自然很清楚程子昂和白月的意图，于是不再和他们过多废话。
“但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即便是强如我们，也从未在战争中动用过这种泯灭人性的武器。”白月抿着嘴唇，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就这样，一行人开始乘马车往回赶。虽然归途需要穿过三大士族的地盘，但紫苏似乎并打算趁着这个机会使用基因武器。很显然，她想先在前线使用，以此震慑其他士族，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有惊无险地行进一个月后，紫苏等人终于安然无恙地秘密抵达了妖族与九千营的交战前线营地。刚到营地，她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云姬商议接下来的战略安排，而程子昂等人也终于得以与胡道可和伊川莹会合。
“大弟！”
“三哥！”
胡道可和程子昂激动地抱在一起，发出了哭腔声，一旁的白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你们两个是真哭还是假哭呢？”
“月儿！”胡道可张开怀抱扑向白月。
白月一脸不情愿地接受了他的拥抱，抱怨着说道：“好了，我还拿着枪了，你下半身不想要是吧。”
“那么凶干嘛，还是小枫叶能温暖我的内心啊。”胡道可委屈地说着，把枫高高地举了起来。
“你们回来了...”好久没有见到程子昂，伊川莹显得有些陌生，怯生生地招呼道。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程子昂看了她一眼问道。
“没，这段时间挺平静的。”伊川莹摇摇头说道。
“喂，最近妖族军队和伊川氏的军队有什么动静吗？”白月掐着胡道可的胳膊，示意他放下枫，同时问了一句。
“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两家都挺老实的，就这么对峙着，也没真打，估计都觉得打不过对方吧。”胡道可吃痛了吸了口气，放下枫后挠挠头说道。
“可惜啊，这样的平衡要被打破了。”白月说着，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声。
“咋了，你们这次旅行感觉不太顺利啊？”胡道可一脸茫然地问道。
“什么叫旅行，我们这是去执行任务。”程子昂没好气地说着，伸脚踹了他一脚。
“说起来，你们腰间别着的这个是啥玩意来着？”胡道可拍了拍屁股，指着他们腰间的面具问道。
“哦，这是从阿西米亚岛带来的面具，鬼族人特产，我们专门让他们定制的。”程子昂愣了一下，于是拿起面具递给他说道。
“还说你们不是去旅行，还买了纪念品。”胡道可接过面具说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给你们带的，你真是狼心狗肺啊。”程子昂没好气地说道。
“好好好，感谢哥哥。”胡道可讨好地说着，打量了面具一番。
他的拿的是玄武面具，上面有非常顺滑的龟裂浮雕，让整副面具显得格外狰狞。他左右翻看了一下，挠着头说道：“这么那么慎人呢？”
“鬼族人戴面具就是为了震慑敌人的，当然慎人。”程子昂解释道。
“不过也还不错，”胡道可点点头说道。
“你那么喜欢就送给你了。”程子昂说道。
“送给我，你什么时候那么大方了？”胡道可显得很惊讶。
“你这个混蛋，我在你心目中印象那么差的吗，”程子昂翻了翻白眼说道，“本来就是给你们带的，不送给你们难道要拿去卖不成。”
“好嘛，谢谢哥！”胡道可咧着嘴，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然后顺势戴上了面具。
看到胡道可乐乐呵呵的样子，程子昂反倒心里觉得不是滋味，不由得发出了深深的叹息声。
“怎么了，从刚开始你们就一脸丧气的表情，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吗？”胡道可一边整理着面具，一边关心地看着三人，确定没有伙伴出事。
“没什么，”程子昂搓了搓鼻子，然后转过头去对白月说道，“那么，明天这样，月儿你就带着枫以及伊川莹离开前线，返回大南东安城。”
“不是说要一起回去吗，为什么要分开呢？”白月皱着眉头问道。
“我想留下来，看看能不能挽回些什么。小枫叶和伊川莹不能出事，所以只能劳烦你把她们带走了。”程子昂说道。
“你留下来能做什么，要是这个武器是无差别杀伤，你又该如何？”白月上去一步质问道。
“我自有分寸。”程子昂沉吟道。
“你能有什么分寸，你只不过是仗着莉赛娅，莉赛娅又不能保护你不受病毒感染。”白月神情严肃地说道。
“莉赛娅确实不能保证我不受病毒感染，但却可以帮我清空周围可能存在的威胁。”程子昂回答道。
“不是，你们俩怎么吵起来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胡道可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的对峙姿态，不免担心地插嘴问道。
“没什么，”程子昂深吸一口气，然后看向胡道可说道，“只是要委屈你了，老胡，我需要你在身边协助我，所以不能让你跟着月儿回去。”
“怎么突然那么肉麻，”胡道可挠着脸颊说道，“其实我在哪都一样...诶，不对啊，你们是想干嘛，怎么一副生死离别的表情？”
“去阿西米亚岛的时候，我想了一下，我们似乎离家太久，应该回家了。有洛尔在的地方才是家，不是吗。”程子昂说道。
“你难得说一句人话。”胡道可点点头表示认同。
“所以，月儿先把女孩们都带回去，我和老胡断后。”程子昂接着说道。
“断啥后，怎么感觉我们要跟妖族人开战一样？”胡道可有些不安地问道。
“并不是开战，”程子昂摇摇头，神情随即变得低沉起来，“只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像之前那么亲密了！”
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疫病感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胡道可看了看程子昂，又看了看白月，总感觉心里毛毛的。
白月叹了口气，把在阿西米亚的发现大概跟他说了一遍。听完白月的描述，即使是神经大条的胡道可也不免陷入了震惊之中，面部抽搐地说道：“他，他们要用基因武器？”
“而且我们还没办法阻止。”程子昂咬着嘴唇说道。
“什么叫没办法阻止，把基因武器抢回来，谁敢拦着就干掉他啊！”胡道可可不像程子昂和白月那般自制，当即就愤怒地吼了起来。
“夺回来，然后呢，妖族军队继续和三大士族的军队对抗，接着决战，死了一两万人依然毫无战果...战争总是会死人的，如果可以的话，谁也不希望死的人是自己人。”程子昂情绪低落地说道。
“不是，你们也都被同化了吗，使用基因武器可是违背了战争基本原则了啊！”胡道可激动地说道。
“这里是异世界，这里是东陆，不受战争原则约束。我们更没有资格去干涉势力之间的战争，虽然我们已经干涉了很多，这么说可能有些虚伪，但是...”程子昂说着，默然低下了头。
“老大不会同意这样的方案的。”胡道可说道。
“妖族人的战争，不是靠洛尔来决策的，他下达的是建议，从来都不是命令。”程子昂提醒道。
“那就这么躺平了，啥也不干了？”胡道可摊开手问道。
“目前来看只能如此了。”程子昂低着头说道。
“可恶，可恶，可恶！！”胡道可情不自禁地咒骂了起来。
“总之，这种武器只针对九州人，所以现阶段我们必须要把枫和伊川莹都带回后方，避免她们被波及。”程子昂接着说道。
“我来帮你，如果要干掉他们，我愿当先锋！”胡道可上前一步，拍着胸脯说道。
“冷静些，真不至于为了这种事和妖族人闹翻，毕竟我们还寄人篱下呢。”程子昂苦笑着说道。
“要走就一起走，何必非要逞强呢。”白月皱着眉头，不满地问道。
“我想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程子昂说道。
“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洛尔还在等你们回去呢。”白月忧虑地说道。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程子昂点点头说道。
“你们...”因为三人对话说的都是汉语和塔斯塔语，所以伊川莹完全听不懂，只能呆呆地看着，于是她试探性地主动开了口。
“哦，伊川莹，明天你跟着她一起前往大南东安城。”程子昂注意到她，于是转过头对她叮嘱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离开这里。”伊川莹不解地问道。
“这里马上又要打仗了，很危险。”程子昂简短地解释道。
“我不怕，阿哥是不会伤害我的。”伊川莹认真地说道。
“这不是你阿哥伤害你的问题，这仗打起来难免会有误伤，你认为你哥不会伤害你，可能人家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你也说不定。”程子昂说道。
“不，我要留在这，阿哥是肯定不会伤害我的。”伊川莹显得很固执。
“伊川莹，你稍微清醒一些，你哥把你托付给我们，现在你和伊川氏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伊川氏的府兵们看到你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呢，你怎么就是不理解呢。”程子昂皱着眉头规劝道。
“妖族和伊川氏的战争早晚会出胜负，要么是妖族兵败，要么是伊川氏兵败。无论是哪个结果，我都要亲眼见到。”伊川莹执着地说道。
“这...”程子昂硬是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要不就让她留下吧，我带着枫回去，你们看好她就行。”白月忽然说道。
“你怎么也...”程子昂扭过头看向了她。
“固执的人，你怎么劝她都是这样，”白月毫不避讳地和他对视，“我的话可能不太好听，但是我还是想说，比起伊川莹，我们更在乎先遣队的每一个人，要我舍弃先遣队的人去救一个陌生人，抱歉我做不到。与其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现在我就带着枫回去。”
“好吧，我们看着她。”听到她的话，程子昂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
一番安排后，第二天，白月就带着枫匆匆返回了大南东安。而与此同时，紫苏也开始了自己的部署，正式向伊川氏军队投放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三天，四天，五天，双方对峙的前线一如既往的安静，似乎什么动静都没有，但是紫苏却对此自信满满，因为她知道，成果很快就会显现。
时间来到第十天，妖族军队终于有动静了，全军开始集结，然后正式向伊川氏的地盘挺进。
妖族军队的推进非常谨慎，一边走一边放火焚烧，制造烟尘驱散病疫。当他们正式踏入九千营的营地的时候，眼前的一幕令所有人触目惊心。
只见整个营地全都是倒伏的尸体，只有零零星星的人还尚且存活，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在营地里走动。
鬼族人提供的基因武器是一种通过体液和生物传播的传染病，这种病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其存在一定的潜伏期，一般是一个星期左右。
也就是说，当紫苏投放这种基因武器后，被感染的人不会觉察，进而继续感染更多的人。然后在统一的时间突然爆发，导致大量伤亡。
很显然，九千营营地的这些府兵，就是遇到了这种突然爆发的疫病，完全招架不住，甚至连尸体都来不及处理。
望着这满地的尸体，妖族军队让九州民组成的线列步兵部署在后方持枪警戒，然后安排妖族士兵进入营中清扫剩下的九千营府兵。
之所以管这种病毒叫做武器，就是因为其可控性。不同于原始病毒，这种病毒的宿主一旦死亡，那病毒也会失去活性，变成普通的病毒。
也就是说，只有活人可以感染活人，人死了以后，病毒也会随之失去活性，无法感染活人。
但尽管如此，妖族军队还是保持谨慎态势，没有让自己的九州民军队进入，生怕导致连锁性感染，故而只派出妖族士兵去打扫战场。
程子昂和胡道可带着伊川莹跟随军队来到了前线，虽然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们看到密密麻麻的尸体的时候，还是受到了视觉冲击，陷入到深深的震惊之中。
“混蛋啊，混蛋！”胡道可咬着牙，忍不住咒骂了起来。
“这些人...都死了...”身为九州民的伊川莹望着这么多尸体，不免产生了同情，于是瘫坐在地上，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别过去，小心被感染。”程子昂紧紧拽住了她的胳膊。
妖族士兵游走于九千营的军营中，持枪射杀那些无力抵抗的幸存者。这是必要的步骤，因为只有整个营的人全都死绝，这种病毒的影响才会完全消失。
被感染的府兵根本无力抵抗，他们时不时剧烈地咳嗽，明明看起来身强力壮，走起路来却摇摇晃晃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一样，甚至需要一两个人相互搀扶才能走动。
妖族士兵可不管那么多，他们沉着地更换子弹，然后举枪射击。明明双方的距离不到十米，但是这些府兵却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射杀，眼睁睁地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
扫尾工作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营地里已经看不到活人的迹象了，只有持枪的妖族士兵艰难地游走于尸体之间，一些士兵开始把尸体集中起来，准备进行统一焚烧。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绝望的冲击
外围列队警戒的九州士兵惊恐地看着营内的一切，同胞的惨死让他们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但他们却不敢多说什么，因为他们很清楚，妖族人能用这种方法对付九千营，就能用这种方法来对付自己。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整理，营区内燃起了熊熊大火，九千营府兵的尸体被扒干净然后扔在一起统一焚烧。
程子昂和胡道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虽然一直都听说古代战争有多残酷，但第一次见到数量如此众多的尸体被焚烧，他们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敢直视。
“阿哥在哪...”伊川莹一边用手蒙着眼睛，一边到处东张西望，焦急不安地寻找着伊川龙的踪迹。
“放心吧，你哥哥应该没事，但愿...”程子昂死死地拽着她的手，同时有些心虚地安慰着她。
“搞不好伊川龙也在这里面...”胡道可看向他，不安地说道。
“应该不会，”程子昂摇摇头说道，“伊川龙可是伊川氏府兵的头，就算找到了他的尸体，也不会直接烧掉，而是要留给妖族指挥官确定身份才对。”
“那是不是伊川龙觉得危险，所以提前带着自己的手下跑了？”胡道可猜测道。
“嗯，有这个可能，如此可能更好，”程子昂说着，不免转过头看了伊川莹一眼，沉吟片刻后，眯着眼睛说道，“但是，很显然伊川龙不是那样的人，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
“如果他没有逃走，又没有坐以待毙的话，那他...”胡道可和程子昂对视了一眼，忽然感觉到了莫名的不安。
伴随着这股不安的情绪，他们忽然感觉到地面开始颤动起来，与此同时，东南方向的天际也开始出现滚滚的尘烟。
“骑兵，骑兵来袭！”妖族军队的反应非常快，立刻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只见东南方向出现了一队几百人的骑兵，正排成楔形阵型向妖族军队袭来。一时间马蹄声隆隆，尘烟遮蔽了天际。
不过他们的攻击实在过于明显，从将近两公里的方向向妖族军队袭来，这就给了妖族军队足够的反应时间。
“不要慌，所有人戴上布条，列阵，准备迎击！”面对来势汹汹的骑兵，妖族指挥官丝毫没有慌乱，而是拔出指挥刀开始指挥军队准备迎击。
在他的一声令下，妖族线列步兵开始有条不紊地组成正对着骑兵的阵列，长矛兵被部署到最前线。他们把长矛放在地上并蹲着，等到骑兵靠近后，他们就会突然起身，然后举起手中的长矛抵御骑兵的冲击。
骑兵的杀伤力主要源自于两点，即机动性和冲击力。换言之，只要能限制骑兵的这两点，那骑兵几乎和步兵没什么区别。甚至在特定情况下，没有机动性和冲击力的骑兵还不如步兵，只能成为远射武器的活靶子。
一般而言，骑兵主要分为两种，重骑兵和轻骑兵。重骑兵主要依赖于冲击力作战，能从正面或者侧面撕裂敌人的阵型。
而轻骑兵则不然，主要依赖于机动性，在战场不停地游走迂回，寻求可以突破的口子。虽然轻骑兵也可以发挥其冲击力撕裂阵型，但是大多数时候，这种骑兵还是被作为机动力量用于袭扰敌人。
还是那句话，在这种战争中。无论是冷兵器的九州军队，亦或是已经进入热兵器时代的妖族军队，列阵都是作战最主要形式。一旦阵型被撕裂，即便强入妖族军队，也会被直接冲散并逐个击破。
人一旦组成一个阵型，就极难被攻克，如果这些人的战斗意志非常顽强，战场纪律非常严密，那么想要打败他们，就需要付出沉痛的代价。
这也就是为什么，维多利亚时期，西方的军队在全世界所向披靡，最终控制整个世界的原因。因为他们不光拥有先进的武器装备，更重要的是，他们拥有一支战场纪律性非常严密的军队。
这样的军队不会因为阵型被撕裂就溃败，他们会踩着鼓点声推进，即便前方是枪林弹雨，即便队友不断倒下，他们也必须硬着头皮推进，这就是他们能够战胜封建军队的重要原因。
而先遣队在西天外这几年里，其实妖族军队的武器装备升级也就那么一回事，也就从火绳枪升级到燧发枪，而且依然是滑膛枪。但最明显的改变还是整支军队的精神面貌，较之前相比，几乎可以说是换了一批人一样。
收敛尸体的妖族士兵被集结起来，妖族游骑兵也开始上马游走，一张大网正在拉开，只等这支骑兵主动冲进网中。
不管从那方面来看，程子昂都觉得这是一次绝望的进攻。因为他看到，这支骑兵完全是一支轻骑兵，根本不具备正面冲阵的能力。
轻骑兵正面冲阵，无论对手是线列步兵，亦或是冷兵器时代的军队，轻骑兵的下场几乎都是一致的，那就是被彻底歼灭，因为这种作战完全违背了轻骑兵的机动性原则。
率先开火的妖族的臼炮，虽然目标是机动性极强的骑兵，但是他们还是尝试用曲射火炮来进行轰击。
然而结果显而易见，曲射火炮根本够不着正在高速移动的骑兵，甚至连边都碰不到，所有的炮弹无一例外全都炸偏了。
但是火炮的轰鸣声，却给所有人都注入了一记强心剂，让他们深刻地意识到，战斗已经正式开始了。
这些骑兵可不是一般的骑兵，很明显属于伊川氏的府兵。府兵战斗力有多强，这里就不再赘述了，这些人里面很多人都是修炼者，真要打起来，妖族军队的武器装备还真不一定能搞定他们。
程子昂还注意到，这些骑兵的马全都用布条蒙住了眼睛，避免马儿受惊，看来这帮人是要玩命了，即使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
说句实在话，面对骑兵的冲击，很少有人不恐惧的，尤其是部署在最前线的士兵。这种恐惧是天生的，并不是说仗着人多就不会感到害怕。
解决这种问题的最简单方法就是提升整支军队的战场纪律性，让他们即便是面对骑兵冲击，也会本能地组成阵型对抗，让他们明白，一旦有人退却导致阵型撕裂，那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放！！”
不等这些骑兵进入有效射程范围，妖族指挥官就挥刀命令线列步兵开火，意图通过密集的火力投射尽可能削减骑兵的数量。
单支火枪准头有限，但一旦开始齐射，那效果就很明显了。三轮齐射下来，远处的骑兵连人带马倒下好几十个，一时间人仰马翻，骑兵冲击阵列出现了明显的骚乱。
火枪轮番射击，骑兵越是接近伤亡率就越高，待他们进入一百米内的时候，已经被火枪放倒两百多人，整个阵脚也完全乱了。
最后一轮齐射后，妖族指挥官随即命令鼓号变奏，听到鼓号命令的长矛兵当即起身举起长矛，一头矛尾顶在地上，矛头则对准了来势汹汹的骑兵。
看到立起来的长矛，这些骑兵们出现了明显的犹豫，但前排已经刹不住车了，被后排的骑兵硬生生推上了长矛阵上。尖锐的长矛瞬间刺透马身，甚至那些全副武装的骑兵也被扎了个透心凉。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生不能缚龙
轻骑兵没有重骑兵那样强大的冲击力，所以尽管他们人数不少，但还是在长矛兵的阻碍下攻击为之一滞，妖族线列步兵抓住这个好机会，当即举枪朝他们射击。
之前说过，九州的马匹非常高大，基本上都超过了两米，所以人骑在上面目标非常明显，线列步兵完全可以越过前方队友的头顶朝骑兵射击。
这些骑兵想要避免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下马近战。然而一旦下马，他们就彻底丧失了身为骑兵的机动性，面对气势汹汹的对手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挡在最前面的长矛兵都是妖族士兵，因为妖族指挥官也不确定这些骑兵是否也感染了疫病，所以只能让自己人顶在前面，把骑兵和九州线列步兵隔开，避免交叉感染。
近距离齐射，这些骑兵出现了非常明显的伤亡，每一轮齐射都有至少上百人落马。马儿也在威胁下到处乱窜，极大地扰乱了整个骑兵的阵型。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的骑兵开始下马步战，不得不说，这些人还是很厉害的，不少人都是修炼者，战斗意志非常完全。
但尽管如此，他们却并未造成多大的伤害，基本上冲上去就白给，什么也没有做成。
想来这些人应该是患病了，所以才会显得如此孱弱。修炼者战斗力有多强，不光是程子昂，每一个参与战斗的妖族军队的士兵都深有体会。
然而在患病的情况下，这些人甚至无法突破妖族军队的长矛阵，被牢牢地封死在阵中，骑在马上失去机动性和冲击力的骑兵也被火枪射落马下。
见己方逐渐占据主导，妖族指挥官当即下令，命令九州线列步兵开始后撤警戒，脱离感染接触范围。与此同时，部分妖族游骑兵开始收拢，补充到线列步兵的位置上，继续对这些骑兵进行射杀。
妖族军队刚调整好阵型，就听到骑兵阵列中传来一阵怒吼声，紧接着几道气劲迸发，瞬间撕裂了十几个妖族士兵，在长矛阵上开了好几道口子。
“这是，伊川龙！”听到这个声音，程子昂不由得惊呼了起来。
“哥，阿哥！”听到伊川龙的声音，伊川莹更是激动地失声大叫起来，挣扎着就要往人群里冲。
“别过去，老胡，架住她！”程子昂一边死死拽着伊川莹，一边对胡道可大喊道。
“好的，我来。”胡道可赶紧过来接手，牢牢控制住了伊川莹，不让她乱来。程子昂则拔出了长刀，死死地盯着混乱的敌阵。
此时冲击的骑兵已经死得差不多了，马儿要么惊扰逃走，要么伏倒在地。伊川龙犹如困兽一般站在阵中，手里拎着一把长剑，眼睛通红。
他的样子很憔悴，也很狼狈，身上沾满的同僚的鲜血。虽然是修炼者，但此时的伊川龙已经没有了修炼者的那股精神，站在原地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面对这只困兽，妖族军队仿佛有默契一般，并没有马上一拥而上解决掉他，而是开始和他拉开距离，并重新组成包围阵型。
不多时，云姬在一众妖族将领的簇拥下来到了阵前，一看到伊川龙，云姬就迫不及待地说道：“伊川龙，投降吧，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可以帮助你治疗，只要你肯放下武器。”
“你就是妖族统帅吗，你们果然很卑鄙，用这样的方法来对付我们。”伊川龙咬牙切齿，说话都不太流畅，不停地喘着粗气。
“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为什么你会期望我们遵守规矩呢？”云姬面色不改地说道。
“我早就听说过，鬼族人有对付我们的方法，没想到你们居然还真的去找鬼族人帮忙。看样子是我大意了，没有注意到你们的动向。”伊川龙说着，眼神中流露出悔恨的神色。
“当初你们自以为修炼者天下无敌，却在阿西米亚岛吃了亏，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经验教训都没有吸取。”云姬说着，不禁摇了摇头表示失望。
“我想过你们会用卑鄙的手段对付我，但我没想到你们居然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呵呵...”伊川龙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哼哼，”面对伊川龙的嘲讽，云姬笑了笑，丝毫不为所动。顿了顿，她再次正色问道，“我现在问你，投降与否，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背后既是伊川氏，我若投降，伊川氏当如何。”伊川龙说道。
“只要你父亲肯卸甲倒戈，我们便以礼相待。你应该知道，现在西天外境内，也有很多九州民，生活在妖族的治下。”云姬说道。
“要我们屈膝被你们所治，开什么玩笑。”伊川龙忽然暴怒起来，指着云姬咬牙切齿地怒吼道。
“我给了你机会，别给脸不要脸。”云姬沉下脸说道。
“伊川龙，投降吧，既然他们说能治好你们，那就投降吧！”程子昂忍不住来到前线，对着伊川龙喊话。
“是你...”一看到程子昂，伊川龙的眼神立刻就恍惚了起来。他的视线游历，当看到不远处的伊川莹时，他的眼神随即一凛。
“就算不为伊川氏，也想想你的妹妹，你若是死了，她该怎么办？”程子昂说道。
他这番话是发自真心，因为他确实不希望伊川龙这样的人，在这种地方，以这样的方式憋屈地死去。
“我不是让你带她走吗，为什么你还要把她带过来，是想来威胁我吗？”伊川龙显然误解了程子昂的意思，于是指着他怒骂起来。
“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我也不会允许妖族人用她来威胁你，”程子昂义正言辞地说道，“是伊川莹愿意留下来的，她说什么都不肯去后方。”
“是这样吗...”听到他的话，伊川龙的表情逐渐松弛，他低下头，喘了好几口气，然后才抬起头来，咧嘴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让她看到我如此不堪的一面。”
“伊川龙，别再逞强了，收起你的偏见，投降吧。”程子昂由衷地劝说道。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伊川龙，我可是伊川氏的希望，我怎么可能投降！”伊川龙倔强地说道。
“那她呢，你自诩伊川氏的希望，那谁又该成为她的希望呢？”程子昂指着伊川莹，情绪激动地喊道。
“我已经把她交给你了，现在你才是她的希望，”伊川龙说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是伊川氏洪的儿子，我必须为了这个家族而战，所以我不能有牵挂，所以我才会把她交给你。今天若能为伊川氏赴死，吾辈当义不容辞。”
“何必呢，何必呢，何必呢，比起这个家，难道不是伊川莹更重要吗？”程子昂似乎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变得暴躁了起来。
“舍亲而顾小家，舍小家而顾大家，我觉得你应该能体会我这种志向。”伊川龙再次咧嘴笑道。
“我不能理解...”程子昂说出了这句言不由衷的话，随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果然是条汉子，伊川龙。果然生不能缚龙，死亦难降凤，可惜了。”云姬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同时挥手示意开枪。
“等一下！”程子昂话音刚落，马上就听到了一阵齐射的爆鸣声。
不远处的伊川龙一下就吃了好几枪，身上的盔甲迸发出火星，鲜血从伤口飞溅而出。他吃痛地喊了一声，赶紧用长剑擎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无能的兄长
“不要！！”远处被胡道可死死拽住的伊川莹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嘶吼，身体随即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胡道可好不容易才扶起来。
“不要过来，不要让她过来，”伊川龙紧紧握着剑柄，强撑着身体没有倒下。身患重病的他剧烈地咳嗽了好几下，然后才缓缓地说道，“我身染疫病，别让她靠近我...”
“伊川龙，投降吧...”程子昂第一次感觉到大脑空白，怔怔地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妖族人有意，还是说火枪的准头不好。妖族游骑兵这几枪都没有直接打到他的要害上，所以伊川龙虽然看起来挺狼狈的，但还是能强撑着不倒下。
“伊川龙，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投降亦不失其位。如果你能让伊川氏全都倒戈，我们自然也会善待伊川氏。伊川莹就是最好的例子，你不相信我，也得相信自己的妹妹吧。”云姬接着劝说道。
听到她的劝说，伊川龙忽然仰天笑了起来，然后面带嘲讽地看着云姬，用戏谑的语气说道：“我是把阿妹托付给他们，不是给你们，你们什么德性，我一清二楚，别再说那些虚伪狡诈之词了，对我而言没有意义。”
“伊川龙，别给脸不要脸，我敬你是条汉子，所以才没有痛下杀手。”云姬似乎并未被刺激到，依然面无表情地说道。
“多说无益，但凡我能动，我都会抗争到底！”伊川龙说着，再次勉强站直身体，然后颤颤巍巍地拔出长剑。
不过他的身体状况显然很糟糕，刚拔出长剑，他就开始摇摇欲坠，不得不重新把长剑插回地面上，然后稳住身形。
“伊川龙，这有什么意义呢，别死撑着了，投降吧，你想死在你的妹妹面前吗？”程子昂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那就把她带走，谁让你把她带回来的，难道你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听到他的话，伊川龙反而暴怒了起来，声音嘶哑地斥责道。
“是她自己不肯走，我们...”程子昂解释道。
“我把她托付给你们，是让你们负责，不是让她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太令我失望了。”伊川龙愤怒地说道。
“我们尊重她的决定。”程子昂说道。
“这不是尊重不尊重的问题，”伊川龙接着厉声斥责道，“有些时候，有些地方，就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胡作非为。她懂什么，连被父亲出卖都毫无知觉。”
“既然你那么了解她，那你就自己来照顾她。她是你的妹妹，不是我们的妹妹！”程子昂也底气十足地反驳起来。
“呵...”面对程子昂的激将法，伊川龙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发出一声冷笑，然后便低着头不再言语。
“伊川龙，你的弟兄们已经死光了，投降与否，决定权在你。你若投降，我们便帮你治好你的病。”云姬上前一步，再次规劝道。
“呵呵...”面对云姬的规劝，伊川龙依然发出了冷笑，但这次他没有沉默，而是抬起头来，勉强地问道，“缚龙于卧榻，尔等岂能安睡焉？”
伊川龙的意思明确，他是双道修炼高手，若是降了妖族，妖族能否平等地对待他，不担心他有反心。
程子昂也觉得不合理，要知道东盛帝国之前之所以一直打胜仗，就是因为东盛军队拥有人数众多的修炼者。而伊川龙作为修炼者的佼佼者，如果降了妖族却心怀二心，到那时谁能治得住他呢。
这种问题对于先遣队而言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再强大的修炼者，都不可能是半神的对手，就更别提先遣队人手一支的源子枪了。
但是妖族人则不同，妖族人对修炼者根本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反制措施。这样一旦这些人造反，从内部开花，妖族人根本无从招架。
妖族联邦成立至今，治下最多的是普通的九州民，那些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修炼的普通人。这些人没有修炼者的实力，所以决定他们战斗力的，往往是先进的武器装备和严明的战场纪律。
面对伊川龙的质疑，云姬沉默不言。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没办法，还是不能说。但从她的表现来看，她确实很欣赏伊川龙，很想让他投降归顺。
“如此看来，你是求死不可了。”云姬说着，闭上眼睛并举起了手，伴随着她的手势，周围的妖族游骑兵开始把手指搭在扳机上，只等她一声令下就开火。
“大丈夫岂能畏死！”面对这样的局面，伊川龙非但没有畏惧，反而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来。
“伊川龙，投降吧，想想伊川莹，她正在看着你呢，你真的想让她看着你死去吗？”沉寂良久，程子昂再次开口劝说道。
“你们果然靠不住。”伊川龙说着，看向程子昂的眼神充满了阴郁。
“是，我们本来就靠不住，伊川莹又不是我们妹妹，我们凭什么无条件对她好。你真想让她过得好，那就自己来照顾她。你以为你这样的做法很勇敢，很有男子气概吗，你只不过是一个懦夫罢了。小的时候你不敢照顾你的妹妹，如今面临抉择的时候，你依然选择退缩。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程子昂忽然变得愤怒起来，厉声斥责道。
“没错，我确实是懦夫，”没想到伊川龙毫不犹豫地同意了程子昂的说法，“所以我才会把阿妹托付给其他人，我没有能力照顾她，我没有能力让她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但是你们可以。”
“你怎么知道我们可以，你对我们很了解吗，你难道就不怕我们只是利用伊川莹吗？”程子昂问道。
“我不了解你们，但是我了解阿妹，她愿意背叛伊川氏选择帮助你们，说明你们确实可以相信，所以我才会让她跟你们走。”伊川龙微笑着回答道。
“我们只是在骗她，想要利用她来对付伊川氏罢了。”程子昂咬牙切齿地说道。
“呵呵...”面对程子昂的装腔作势，伊川龙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有些人只要一撒谎，答案就会自动浮在脸上。你们若真想用阿妹来对付我，当初就应该用她来威胁我才对，但是你们没有这么做，说明你们确实可以信任，也说明我确实赌对了。”
“我们若是用她来威胁你，你会罢兵投降吗？”程子昂问道。
“不会！”伊川龙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伊川龙，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把自己妹妹当作筹码去赌的混蛋！”程子昂忽然变得异常愤怒，气得呼吸都变得起伏不定。
“你怎么说都行，”伊川龙说着，仰望天际，露出痴迷的表情，“我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活过，我真的累了...是时候休息了...”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远处的伊川莹，眼里随即露出了慈爱的眼神，静静地凝视着伊川莹。
“阿哥...”挣扎无望的伊川莹呆呆地看着伊川龙，眼泪再次不住地溢出，顺着她还略显稚气的脸颊流下来。
“我曾经幻想着，我们兄妹俩生活在一个不需要修炼的家族里，阿妹每天睁开眼睛就开始笑，即使是入眠了，笑容也不会退却。我也不需要刻苦修炼，只需要每天照顾阿妹就好。只可惜啊，造化弄人，这样的日子...太奢侈了...”伊川龙目光变得迷离，发出了喃喃自语的声音。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缚龙之死
他的话音还未落，云姬的手就已经重重地挥下了。伴随着一连串爆鸣，又是一阵齐射，现场白雾弥漫。伊川龙连中好几枪，疼得他直呻吟，身体颤抖地半跪在地上。
“哥，哥，啊啊啊啊！！！”伊川莹再次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不过这次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挣扎了，因为胡道可已经用扎带把她的手反绑起来，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开来。
“够了，伊川龙，你到底在为什么而战？”程子昂大声质问着，眼眶开始慢慢变红起来。
“这不是很明显吗...”伊川龙已经身中数十枪，但依然屹立不倒，即使双腿均已中弹，他还是强撑着慢慢站起来，虽然双腿一直都在颤抖。
“我是伊川氏的支柱，我若倒下，伊川氏再无复兴之望。”伊川龙咧着嘴，勉强地露出笑容来。
“你们只不过是旁族，为什么不回尹州呢？”程子昂感觉心里很难受，有什么东西堵着心，让他喘气都显得很难受。
“伊川龙，我听说东盛内阁百长召你入朝为官，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心甘情愿地留在江州伊川氏呢？”云姬抱着胸，歪着头问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伊川龙没有明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是因为伊川莹吧，现在我们来照顾她，你为什么不滚回尹州去。”程子昂厉声问道。
“这是我的责任，你明白什么叫责任吗，我身为伊川氏洪之子，本就该为了这个家族而战，死亦何惧。”伊川龙说着，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最终从半跪的姿势站立了起来，但双腿依然在不停地颤抖。
“敬酒不吃吃罚酒。”云姬已经彻底失望了，于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挥手下令继续攻击，然后自己则离开了现场。
又是好几声枪响，伊川龙再次发出痛苦的嘶吼声，身体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但是他依然站住了身形，强撑着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没有倒下，而是半跪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握着剑柄支撑身体。
看到他那副模样，程子昂第一次产生了恐惧的心理。这种感觉是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才有的感觉，随着阅历的提升，他对这种事已经逐渐麻木。
然而如今，面对伊川龙的他再次回味起曾经的痛苦记忆，竟让这股久违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看着发出痛苦嘶吼的伊川龙，他手脚开始发软颤抖，脑袋也逐渐开始空白。他的手搭在腰间，很想拔出手枪彻底了结伊川龙的痛苦，但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只是一味地颤抖着。
“够了，够了，别死撑着了，倒下吧，伊川龙...”程子昂的声音颤抖着，竟发出了和他的气质完全不相符的软弱声音来。
“我是不会倒下的，在我合眼断气之前，我将立于大地之上，任何敌人都不能将我击倒。”伊川龙再次咧着嘴，他的齿间已经满是鲜血，随着他的发声，不断有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有意义吗！”程子昂大声喊着，眼眶开始慢慢发热起来。
“这是我的选择，从我开始冲锋，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半跪在地上，低人一头的伊川龙扬起高傲的头颅，用一种睥睨众生的眼神看着对面的人。
他的做法显然激怒了在场的妖族游骑兵，这几个士兵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拎着火枪走到他面前，然后一齐刺出，枪口尖锐的刺刀一下就穿透了伊川龙的盔甲缝隙，没入了他的身体中。
此时的伊川龙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硬生生接下这几下。游骑兵们随即拔出刺刀后退，失去支撑的伊川龙却依然没有倒下，而是继续抱着擎在地上的长剑死撑着。
“倒下吧，倒下吧，别再受罪了...”程子昂闭上眼睛，伤感地说道。
此时的他已经对救回伊川龙不抱任何希望了，很显然伊川龙一心求死，根本就不会投降。现在的他只希望伊川龙能死得体面些，不要在死前遭受如此折磨。
“我还能...再...再坚持一会...”伊川龙已经开始说不出话来，但是颤抖的身体依然再强撑着。
鲜血止不住地从他的伤口溢出，在地上汇成了一滩血泊。这是带有病毒的血泊，在病毒失去活性之前，任何接触到这滩血液的九州民都有可能会被感染。
“够了！”程子昂变得愤怒起来，随即从腰间拔出了手枪，对准了伊川龙，但却迟迟不敢开枪。
看到程子昂的举动，伊川龙非但没有畏惧，反而露出了笑容，似乎想通过他寻求解脱。
“我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面对伊川龙一心求死的表情，程子昂内心纠结无比。迟疑许久后，他只能再次把手枪收回了枪套里。
看到程子昂把枪收回枪套中，伊川龙闭上眼睛，罕见地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闭上眼睛后，就再也没有睁开过，微微低着头陷入了久久的死寂之中，显然他已经快要不行了。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伊川龙已经死了的时候，忽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犹如回光返照一般。
他先是看了看远处近乎昏厥的伊川莹，又看了看近处的程子昂，发出了最后一声微弱的声音：“帮我...拜托了...”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缓缓地合上眼睛，然后垂下头。以一个半跪的姿态死去。他的身体重心全都压在那把擎着地的长剑上，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远处，伊川莹的哭声逐渐变成了绝望的怪叫。她无力地栽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远处已经失去生息的哥哥，无法接受现实的她身体猛地抽搐一下，竟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见此情况的胡道可赶紧蹲下来检查，确定她这只是晕厥后，这才松了口气，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程子昂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伊川龙慢慢合眼。他失去生息的那一刹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子昂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从他的身体迸发出来，在他的头顶留恋地转了几圈后，恋恋不舍地飞向天空。
“他不是英雄，但确实是条汉子，唉...”程子昂喃喃自语，低着头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在确定伊川龙已经死去后，这几个游骑兵士兵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擦去刺刀上的血迹，后退到了安全距离。
“列队！”这时，程子昂忽然冷不丁地喊了一句，着实把他们全都下了一大跳，于是纷纷向程子昂投以好奇的视线。
“我让你们列队，都没有听明白吗？”程子昂看向他们，厉声斥责道。
也许是因为程子昂的斥责，让这些妖族士兵想起了心底那段痛苦的回忆，这些妖族士兵们竟开始老老实实地把枪挎到肩上，然后开始原地列队站直。
“向右看齐，先前看！”程子昂继续说出了令这些妖族士兵印象深刻的口号，于是他们纷纷照做。
完成这一切后，程子昂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伊川龙，大声喊道：“敬礼！”
说着，他自己身先士卒，对着半跪而死的伊川龙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看到程子昂的示范，妖族士兵们犹豫片刻后，也跟着敬礼。
因为不管怎么说，不管伊川龙是敌人还是朋友，他的死法堪称悲壮，确实值得尊敬。
在战场上，敌我双方彼此尊重是很常见的一件事。毕竟大家各事其主，只要勇敢作战，就应该值得尊重。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失望而归
敬礼持续了三分钟，足以表达对这位宁死不屈的汉子的尊重。可能是程子昂入情太深，以至于都忽略了自己可能会被感染的事实。
伊川龙魂归天际，而他所率领的骑兵也全军覆没。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这次冲锋显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程子昂站在原地，闭着眼睛陷入了痛苦的沉默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也没管这些妖族游骑兵，而是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他走到胡道可面前，此时伊川莹已经晕了过去，正被胡道可抱在怀里。他看了看伊川莹，关心地问道：“她没事吧？”
“只是晕了而已，问题应该不大。”胡道可说道。
“那就好，今天让她看到了她不该看到的东西，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回去吧。”程子昂叹了口气说道。
“回去了？”胡道可惊讶地问道。
“不然呢，你真的想跟这些人为伍吗？”程子昂面无表情地问道。
“那倒不是，那她怎么办？”胡道可示意怀里的伊川莹。
“把她也带回去，别管她的态度了。”程子昂沉吟道。
“那行，我们走吧。”胡道可点了点头，抱着伊川莹率先转身离开。
程子昂刚往前走了两步，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依然屹立不倒的伊川龙，然后闭上眼睛发出长长的叹息，回过头跟上了胡道可的步伐。
回到妖族营地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后，三人就匆匆离开了营地，往大南东安城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三人都很沉默，似乎是无法忍受丧兄之痛，伊川莹眼神呆滞，行为呆板，就好像被抽了魂一样任人摆布。程子昂也没好到哪里去，回去的路上他一直沉默不言，搞得胡道可无比压抑。
战争如何，最后妖族人要怎么收场，程子昂已经无暇顾及，也不想去管了。从紫苏打算动用基因武器开始，她的做法就已经深深地刺激到了来自西陆的先遣队员们，尤其是当这种武器得到释放，所造成的结果更是令他们无法接受。
可以说，从这一刻开始，先遣队对妖族人失望了。他们帮助妖族进行的所有努力全都没用，妖族军队依然是那个残暴无下限的封建军队，只是相较于传统的封建军队，他们要稍微显得文明一些。
程子昂从来都不反对妖族军队与来自九州的军队厮杀，但是他反对的是这种没有人性的战争行为。
其实如果是常规的战争对抗，还是有很多人可以活下来的，虽说上次双方对抗伤亡一万多人。但重点却是伤亡两个字，因为在大多数时候，伤的人永远比阵亡的人要多得多。
换言之，一万多人的伤亡，撑死也就五千左右的人阵亡，剩下的全都是伤员，从这方面来看，战争造成的伤害反而也没那么严重。
而这种基因武器则不同，通过传播扩散，基本上只要染病的人都会死亡，不存在所谓伤亡的说法。被这种武器波及到的人，即使是伤，也会很快死亡。
这也就是为什么，程子昂如此忌惮这种武器的原因，因为确实过于残忍，没有人性。
三人坐在妖族人的马车里，跟随着队伍一起返回，程子昂看着陷入呆滞状态的伊川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无论如何，伊川莹都不太可能在西天外生活了，因为她亲眼看到自己最亲近的哥哥被妖族人杀害，这样的仇恨对于她来说无论如何都无法消弭。
也就是说，回去以后，他们就得着手解决伊川莹的归宿问题。目前有两个选择，要么让她跟着先遣队一起，等到空中舰队到达后就一起返回西大陆，做一个西陆人。
要么就是想办法把她送回九州，送回尹州去。因为伊川莹的家族是尹州伊川氏的旁族，只要能让她回到尹州，自然而然也就能得到伊川氏的庇护。
车队行进了三天，一行人终于返回了大南东安城。因为没有事先告知，所以洛尔他们并不知道程子昂等人已经回来了，直到他们回到住处，把伊川莹安顿好后，洛尔等人才急匆匆地赶来。
“子昂，好久不见。”洛尔一上来，就给了程子昂一个热情地拥抱。
“是不是很想我？”程子昂勉强地笑了笑问道。
“那当然。”洛尔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老大，还有我呢。”胡道可虽然牛高马大，但是在洛尔面前，他却总是表现得跟小孩子一样。
“你也辛苦了，小可。”洛尔说着，也给胡道可一个大大的拥抱。
“嘿嘿嘿...”听到这个久违的，稍显幼稚的称呼，胡道可忍不住咧嘴傻笑了起来。
一番寒暄过后，程子昂深深地叹了口气，低着头张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情况很糟糕吧？”洛尔关切地问道。
“妖族人动用了基因武器，伊川氏的精锐府兵全军覆没，伊川龙阵亡。”程子昂说着，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这不怪你。”听到他的消息，洛尔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拍了拍程子昂的肩膀，面色凝重地安慰道。
“我在想，如果当时我动手抢走基因武器的话，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程子昂问道。
“不至于，我们也是寄人篱下，得罪了妖族人对我们没有好处。”洛尔接着安慰道。
“洛尔，你向来都是一副怜悯众生的态度，怎么这个时候，反而畏惧了呢？”程子昂看着他问道。
“我是先遣队队长，先遣队的安危大于一切，这是我行事的一贯原则，你应该很清楚才对。”洛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听到他的话，程子昂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后他接着问道：“你要如何面对紫苏？”
“诶...”听到他这个有些突然的提问，洛尔不由得愣住了。
“她是这次事件的发起者，没有她，就没有阿西米亚岛之行，也就没有后来这么多悲剧。我跟她谈不上朋友，也就没有原谅不原谅的说法，但是你不同。”程子昂说道。
“我自有分寸。”洛尔低头想了一下，沉吟说道。
“我相信你，但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继续帮助妖族人，继续与他们为伍？”程子昂问道。
“目前来看，还没有明确的去处，也不知道救援的舰队什么时候才会抵达，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洛尔想了想说道。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向东走吧。”程子昂忽然提议道。
“向东，东游记？”洛尔愣了一下问道。
“我一直都在想，东边到底有什么，九州到底是哪九州，东盛帝国内部到底有什么样的矛盾。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很好奇。正好如今我们与妖族人交恶，不妨离开他们，向东探索，在空中舰队到来之前，完成东陆的探索计划，这应该也是朱老师的想法吧。”程子昂提议道。
“嗯，”洛尔点点头，但仍然稍显迟疑，“关于这件事，我会去跟朱老师...”
“朱老师已经把所有权限全都下放给你了，现在你才是先遣队实际的领导者，难道你忘了吗。有什么决策，你自己决定就行了，朱老师那边大概率都是同意的。”程子昂提醒道。
“但是，去东边的话，可能会引起妖族人的警觉。如果因此造成什么不良影响的话，唯恐...”洛尔还是多有顾虑。
“妖族人不敢跟我们闹翻，只要你能说会道，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完全管不了。”程子昂忽然霸气地说道。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权宜之计
“何以见得？”洛尔问道。
“我们的背后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是势力，我们手中掌握着可以探寻这个世界本质的强大力量。这二者有其一都可称霸一方，然而，我们选择了寄人篱下。妖族人似乎忘了，我们并不是无依无靠的异乡人，而是非常强大的门客。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力量，我相信大多数条件，妖族人都会接受的。”程子昂说着，握紧了拳头。
听到他的建议，洛尔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低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对他说道：“你累了，先去休息吧，我会处理好这些事的。”
“你还打算和这些人同流合污，跟这些人在一起，怎么能搞好政治呢。”程子昂有些生气地问道。
“子昂，我们不能因为这种事就轻易与妖族人翻脸，无论如何，就算我们掌握了强大的力量，但本质上我们依然是凡人，处理人与人之间的交际，靠的不是强大的力量和威慑，而是彼此之间的沟通交流。我会去好好和她们聊这件事的，你也别太上火了。”洛尔好声安慰说道。
“你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安稳生活，所以开始变得堕落了吧。”程子昂问道。
“子昂，对洛尔客气点，”一旁的唐默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主动站出来斥责道，“洛尔每天都要处理很多人际关系，每天都需要忙很久。他做这些事，难道仅仅是为了妖族人，难道不是为了我们吗。你在前线感到愤怒，就把气撒给洛尔，你觉得你这样做合适吗，就你在前线感到痛苦，洛尔在后方就不痛苦？”
“就像你说的那样，”白月也忍不住站出来说道，“如果我们东进，要是被九州人挡住不让去，想回去也回不了，这样不上不下，我们该如何是好，你有想过吗？”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洛尔摆手示意她们闭嘴，然后诚恳地对程子昂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些做法，我也理解你在前线遇到的委屈，但是，我身为先遣队队长，必须要为整个队伍考虑，不能说我想怎么做，整个先遣队都要配合我。之前我已经犯过这样的错误了，现在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你能理解我吗。”
“随便你吧...”程子昂说罢，低下头抿着嘴唇。
其实他也理解洛尔的难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不喜欢当队长的原因。亲眼见证杀戮，让他无论如何都对妖族人没好感，如果洛尔也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肯定是会出问题的。所以他也只是说说气话，没想过让洛尔马上实现。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现阶段我们最好还是继续观望，如果妖族人继续挑战我们的道德底线，那我们再考虑接下来的安排，你觉得这样好吗？”洛尔接着问道。
“嗯，”程子昂点了点头，末了愧疚地说道，“抱歉，刚刚我...”
“没事，”洛尔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微笑，柔声安慰道，“我全都理解，没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
看着洛尔的笑容，程子昂一时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就好像自己在外面受到了委屈强忍不发，回到家以后忽然得到了家人的安慰一样。洛尔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让他这个钢铁直男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回家是对的，家里面什么都有，什么都好，比起在外面受苦实在好太多了。习惯的在外漂泊了程子昂，这是第一次感觉到家人在身边的那种安逸感。
“对了...”强忍着没哭，程子昂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还有一件事，那个伊川莹，她...”
“她不要紧吧？”洛尔关心地问道。
“跟行尸走肉一样...”程子昂叹了口气说道。
“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哥哥死在自己面前，所以就...”一旁的胡道可耸了耸肩解释道。
“可以理解。”洛尔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不免发出了叹息的声音。
“关于伊川莹，我觉得她已经不太可能在西天外生活了。”程子昂说道。
“怎么说？”洛尔问道。
“正如老胡说的那样，她亲眼看着妖族人杀死自己的哥哥，你觉得她还能平静看待妖族人吗？”程子昂苦笑着问道。
“嗯，确实...”洛尔认同地点了点头。
“所以回来的路上，我大概想了一下，她的去处有两个，”程子昂说道，“其一，让她跟着我们，等到空中舰队到来后，就跟我们一起回西陆。其二，也是我觉得对她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她回家，回到尹州去。”
“回到尹州...”洛尔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旁的白月见状，于是上前一步解释道：“伊川莹的家族是江州伊川氏，是尹州伊川氏的旁族。尹州那边一直希望与江州伊川氏合族，所以让她回尹州，估计尹州方面应该没什么意见。”
“这样啊。”洛尔释然地点了点头。
“可惜了伊川龙，尹州那边一直希望召他回去入朝为官，可惜他偏偏要留在江州伊川氏，留在西天外，最后落得如此下场。”程子昂说着，不免再次发出了叹息的声音。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是好呢？”洛尔看向他问道。
“我的话，更希望让伊川莹回尹州，不管怎么说，她还有一个大家族可以回去，跟着我们回西陆，看似是回家，但是对于她而言确实很不公平，因为西陆并不是她的家。”程子昂说道。
“而且我们已经收了很多女孩子了，收手吧，洛儿...”唐默上前一步，一脸郁闷地说道。
“那就这么安排吧，我们想想办法，让她回家去，也省得留在这伤心之地。”洛尔想了想说道。
“说句实在话，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伊川莹兄妹，无论是哥哥的托付，还是妹妹的期许，我都没有做好。”程子昂用懊悔的语气说道。
“别这样，已经发生的事，我们谁也改变不了。想要补偿她，就把她安顿好吧，我也会帮你的。”洛尔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回到大南东安的第二天，洛尔和程子昂在街道上找到了前来贸易的伯言，前线因为疫情被封锁，导致他只能暂时滞留在城中。
“哟，二位府君到此有何贵干啊？”伯言看到他们，显得很客气。
“伯言，我们能相信你吗？”程子昂开门见山地问道。
“府君这是什么话，只要府君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府君尽管开口。”伯言说道。
“我们想找你帮个忙，等你办妥了，我们再给你报酬。”程子昂说道。
“府君客气了，在下能有今日，全依仗各位府君，报酬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伯言笑脸说道。
“一码事一码事，这件事对我们很重要，所以我希望你能上心。”程子昂摆手说道。
“没问题，只要府君一声令下，在下定当从命，”伯言说着，挠挠头问道，“不知府君是想...”
“你认识伊川莹吗？”程子昂问道。
“伊川莹...伊川...”说到这，伯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莫非，是伊川氏的大小姐？”
“正是。”程子昂点点头。
“府君是想让在下把她绑来？”伯言诧异地问道。
“别胡思乱想，”程子昂摆摆手，苦笑着说道，“她已经在我们这了，我找你来，是有别的事想拜托你。”
“那，府君想做什么？”伯言不解地问道。
“我想让你把伊川莹送回尹州，你能做到吗？”程子昂问道。
“尹州，但是她是江州伊川氏的人啊！”伯言惊呼道。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文武不相容
“难道江州伊川氏不允许回尹州？”程子昂问道。
“这倒不是，只是...”伯言迟疑片刻，接着说道，“我听说伊川氏大小姐不能修炼，即使过去了，可能也...”
“是会被嫌弃吗？”程子昂追问道。
“嗯...”伯言再度陷入沉默之中，低着头眉头紧皱，似乎是并不是在思考，而是陷入了焦虑。
“实不相瞒，”伯言说着，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把二人拉到一个角落，压低声音说道，“在下和尹州伊川氏互有交集，所以知道一些内幕。二位府君待在下不薄，所以在下才愿意把这个消息告知二位，望二位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你尽管说，我们嘴巴很紧的。”程子昂和洛尔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肯定地说道。
“嗯，那就好，”伯言听罢，释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抿着嘴说道，“其实，尹州伊川氏并不是实际意义上的修炼门阀，而是...”
“而是什么？”程子昂微微皱眉，他很不喜欢伯言这种话说一半的风格。
“我就这么说吧，”伯言比划着，有些激动地说道，“尹州伊川氏的家主是朝廷内阁的百长，如今整个帝国朝廷全都围绕着内阁运转，这才得以维持帝国的建构。”
“内阁百长...你想说什么？”程子昂再次和洛尔对视了一眼，接着问道。
之前说过，所谓内阁百长，其实是个意译词，意为百官之长，就相当于内阁首辅，也可以称作内相。不过考虑到东盛帝国实际的政府机构是内阁，所以用首相来称呼可能更合适。
“内阁，内阁百长...并不是靠修炼等级来任命的，”伯言激动地说话的时候，程子昂可以看到他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而是靠什么，你们绝对想不到！”
“就是文化嘛，谁读书多，谁有文化，谁就能入内阁，甚至成为内阁百长。”程子昂耸了耸肩，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们怎么知道？”听到他的话，伯言顿时瞪大双眼，一脸震惊地问道。
“因为我们的国家就是这样的啊。”程子昂淡定地说道。
“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伯言张着嘴问道
“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反倒是东盛帝国乃至九州，才更让我们感觉奇怪。”程子昂回答道。
其实程子昂说是这么说，但是他和洛尔心里还是挺震惊的。因为则才录取这种，对于他们而言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在九州竟然是一种离经叛道的行为，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那些只会修炼没有才学的人，是怎么治理国家的。
“好了，你的话题扯得有点远了，你到底想说什么？”程子昂摆摆手，示意伯言回过神来。
“呃...这...”伯言回过神来还愣了好久，这才理清思绪，然后眨着眼睛说道，“我想说的是，其实，那个伊川莹如果要去尹州，其实理论上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因为尹州伊川氏并不看重修炼体质，他们可能更在乎自己的族人的文化，毕竟这个家族可是要掌握内阁的...”
“那你刚才扯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程子昂问道。
“但，伊川莹是江州伊川氏，”伯言说道，“二位还不知道，尹州伊川氏与江州伊川氏之所以分族，是因为什么原因吧？”
“什么原因？”程子昂好奇地问道。
“就是我上述的这个原因，”伯言说道，“尹州伊川氏重文，江州伊川氏重武，所以他们就这么分族了。江州伊川氏继续遵循尚武的传统，而尹州伊川氏则开始尚文，积极地让自己族中的子弟入朝为官。”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伊川龙会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呢。”程子昂忽然想到了伊川龙的回答，顿时幡然醒悟过来。
“什么意思？”一旁的洛尔一脸茫然地问道。
“尹州那边一直想让伊川龙入朝为官，但伊川龙属于尚武的江州伊川氏，所以才会看不起尚文的尹州伊川氏，故而不愿意入朝为官。”程子昂解释道。
“那就奇怪了，尹州那边既然知道伊川龙尚武，为什么非要召他入朝呢？”洛尔不解地问道。
“嗯...”程子昂想了想，看向伯言问道，“你知道伊川龙吗？”
“伊川龙谁不知道，他的名号可是响彻了九州。”伯言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我听说，尹州伊川氏一直希望伊川龙入朝拜大将军，他们明明尚文，为什么如此在乎尚武的伊川龙呢？”程子昂问道。
“这个在下倒是略有耳闻，”伯言想了想解释道，“尹州伊川氏虽然尚文，但是他们依然需要修炼者的力量来维持家族的地位，不可能整个家族完全从文，那样一来这个家族也就完了，其他家族会毫不犹豫地吃掉伊川氏。”
“这倒是事实。”程子昂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事实上，之所以其他人觉得尹州伊川氏离经叛道，并不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从文，而是伊川氏内部实行一套原则。如果族人可以修炼，那就去修炼，如果确定因为体质原因无法修炼，那就从文，所以尹州伊川氏内部并不像大家想的那样，全都是读书人。”伯言解释道。
“你好像很了解尹州伊川氏嘛？”程子昂看着他问道。
“呃...在下经常在九州与西天外往来，所以对各大家族都或有了解。”伯言挠挠头说道。
“所以，尹州伊川氏召伊川龙入朝，实际上就是想壮大自身实力咯？”洛尔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这样的，”伯言点点头说道，“毕竟伊川龙是双道高手，又是伊川氏族人，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被召入朝廷。如今整个朝廷全都被伊川氏掌控，其实入朝就等于入了本族。”
“不过伊川龙显然并不想入朝，而是更愿意待在西天外。”程子昂说道。
“少君仁义，不忍弃家小，故而辞之，这也算无奈之举啊。”伯言的言语间，满是对伊川龙的赞叹之情。
“人都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程子昂神色黯淡，发出了轻轻的叹息声。
“府君在说什么？”伯言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程子昂摇摇头问道，“那我问你，伊川莹，到底能不能回尹州？”
“为什么要让她去尹州，她可是江州伊川氏的大小姐。”伯言不解地问道。
“她和她父亲闹翻了，再回去估计要被打死，只能去尹州。”程子昂淡淡地解释道。
“闹翻了，不可能吧，我听说伊川龙少君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妹妹了。”伯言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如果我告诉你，是伊川龙把他妹妹托付给我们的，你相信吗？”程子昂问道。
“伊川龙少君，二位见过他？”听到他的话，伯言再度陷入了震惊之中。
“这其中的缘由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总之，伊川龙让把伊川莹托付给我们，说如果我们照顾不了，就把她送到尹州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她回去了。”程子昂解释道。
“伊川龙少君自己不愿意去尹州，却愿意让他妹妹去，真是奇怪...”伯言低着头，迟疑地嘀咕道。
“伊川莹不能修炼，去尚文的尹州伊川氏不吃亏，我估计这就是伊川龙的心思吧。”程子昂说道。
“原来如此...”听到他的解释，伯言释然地点了点头。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那位大人
“我不想再跟你废话了，你能还是不能？”程子昂问道。
“把伊川莹送回尹州，这路途遥远...唯恐...”伯言迟疑地说道。
“伯言，伊川莹可是伊川龙的心头肉，她若是去了尹州，尹州那边还愁伊川龙不入朝吗？”程子昂说道。
显然从交谈中可以感觉到，伯言还不知道伊川龙已经战死的消息，所以程子昂打算利用这个信息差，诱使伯言帮助他们把伊川莹送回尹州。
其实现阶段他们也给不了伯言什么好处，所以只能使些小手段。经过那天的事，伊川莹待在西天外一天都是煎熬，所以赶紧把她送回尹州才是正事。
“嗯...”伯言低头想了好久，然后才抬起头来，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我和尹州伊川氏多有交情，就帮你们把她送过去吧。虽然伊川莹不能修炼，但毕竟是伊川氏的族人，那位少府应该会高兴的吧。”
“那位...少府？”程子昂迟疑地问道。
“哦，没，没什么，如果要把伊川莹送回去，就尽管交给在下吧，在下定当全力以赴。”伯言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摆摆手说道。
“有劳了。”程子昂高兴地说道。
“不用跟在下客气，二位也帮了在下不少忙，只是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不足挂齿。”伯言微笑着说道。
“但是啊，伯言，”程子昂忽然话锋一转，盯着他说道，“我之前问过你，我能否相信你。之所以要这么问呢，是希望你能踏踏实实地把伊川莹送回去。假以时日，我们会去尹州找她的，所以我希望阁下不要食言。”
“不，不会不会，”伯言意识到程子昂言语中夹杂的威胁意味，于是咽了一下口水，赶紧摆手解释道，“给在下十个胆也不敢胡来，伊川莹可是伊川氏的族人，要是让那位少府知道在下胡来，不等二位出手，那位少府也会把在下...”
似乎意识到自己又说漏嘴了，伯言赶紧闭上嘴，于是这段话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他口中的少府，到底是指谁？
从称呼来分析，少府的少，说明这是一个年轻人，因为年长之人一般称长，年迈之人一般称太或者上。少府的府，说明这个人是朝廷命官，因为只有官员才能称府，非官员只能称君。
结合伊川氏这个语境，说明伯言所畏惧的，应该是一个尹州伊川氏的年轻朝廷命官。
不得不说，虽然九州的称呼相当繁琐，但却能够提供大量有价值的信息。如果伯言单单说那位大人，那程子昂即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一步。
“如此就有劳阁下了。”程子昂收回思绪，点点头说道。
“二位请放心，在下就是拼上性命，也会把伊川莹小姐送回尹州的。”伯言激动地说道。
“不用那么夸张...”洛尔有些不忍心地说道。
“不不不，这是在下该做的...”伯言说着，本能地咽了一下口水。看得出来，他所畏惧的，并不是程子昂的警告，而依然是他口中的那位大人。
伯言的动作很快，程子昂他们回到大南东安城第五天后，他就来找到来程子昂，要把伊川莹给接走。程子昂等人前去送别，不过洛尔和唐默因为要忙活城中的事，所以没时间来。
送别伊川莹的时候，她依然是一副呆滞的表情，仿佛没有灵魂的空壳。程子昂之所以那么急切地想让她回尹州，就是不想看到她这副模样，因为每每看到她，程子昂就会想起他们兄妹天人两隔的痛心一幕。
临行前，程子昂来到伊川莹面前，低着头愧疚地说道：“抱歉，伊川莹，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所以你不想和我们说话，这些我都理解。你哥哥的事我们很抱歉，我们并不是想抛弃你，只是我们也寄人篱下无能为力，所以只能让你回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连说了三个对不起，虽然伊川龙的死和他的关系不大，但程子昂总觉得自己绕过不去那道坎。如果不向伊川莹致歉，他无论如何都只能活在愧疚之中。
不过他一番话说完，伊川莹依然一副呆滞的表情，甚至连眼神都看不到有什么变化，程子昂只能陷入了无奈的叹息之中，让伯言把她带走了。
“都过去了，曲终人散...”白月上前一步安慰道。
程子昂呆呆地目送伊川莹乘坐的马车渐行渐远，末了闭上眼睛，由衷地说道：“所以，我讨厌战争！”
“要不，我们来终结战争？”白月来到他身边，和他并肩问道。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武德丰沛了？”程子昂看了她一眼，苦笑着问道。
“一直都这样，尤其是，在见过了生离死别后，更是如此。”白月面无表情地说道。
“要是洛尔也这么想该有多好啊。”程子昂叹了口气说道。
“如果洛尔也这样，那我们就真的犹如脱缰的野马，再也回不了头了。”白月淡淡地说道。
“这种时候你还要替洛尔说话呢？”程子昂问道。
“不是替他说话，而是这本身就是事实，不是么？”白月问道。
“也许吧。”程子昂嘴上这么说，却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送走伊川莹第十天，前线也传来了重大消息，妖族军队突破伊川氏防线，伊川氏家主伊川洪战死，伊川氏的族人四散奔逃，家产和战略的土地也尽数被妖族军队没收。
果然没了伊川龙，江州伊川氏可以说不堪一击。程子昂不知道妖族军队是否继续动用基因武器，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失去伊川龙的伊川氏，根本就轮不到要动用基因武器的程度。
从妖族军队歼灭伊川龙率领的伊川氏九千营那天起，伊川氏的溃败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伊川氏的覆灭令剩下两大士族大为震惊，经过一番讨论，当阳氏决定投降妖族人，成为妖族治下的贵族。于是在伊川氏覆灭一个月后，妖族军队顺势拿下当阳氏，直逼最后抵抗的紫霞氏，只要解决掉紫霞氏，妖族军队就完成了收复西天外的全部战争。
紫霞氏也是处于观望态势，因为他们还不确定加入妖族能否获得好处，所以一直在犹豫不决。
虽然和妖族人接触了好几次，但一直都没有明确地回复，这让云姬大为恼火，直接写信命令紫霞氏择日投降，否则将毫不客气地消灭紫霞氏。
但紧接着，一件大事的发生，改变了紫霞氏的态度，也令后方的先遣队与妖族的关系再度恶化。
接收当阳氏土地财产和军队的第十天，当阳氏九千营的营地开始出现严重的疫病，大量兵士病死，妖族人封锁了整个营地，没让这些人泄露出去，也不提供医疗服务，其目的显而易见。
本来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但不知道被谁被捅了出去。妖族人也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是他们暗中散布病毒，意图清除九千营这个不稳定因素。
据不完全统计，至少有超过两万人死于这场疫病，整个营区几乎无一人生还，尸体全都被堆在一起焚烧，燃烧产生的尘烟弥漫数十里，令周围的植被都沾上了一层黑色的颗粒。
如果说妖族军队使用基因武器对付完全抵抗的伊川氏军队，那尚且还可以理解，先遣队对此也只是表示失望。但是对已经投降的军队进行这种残忍的清理，却完全超出了他们能承受的原则底线。
可以说，从这一刻起，先遣队对妖族人失望透顶。不光是程子昂不再提供战术指导服务，洛尔也辞掉了宣传的工作，以此抗议妖族军队的残忍作为。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无奈之举
失去军队的当阳氏彻底失去了与妖族叫板的本钱，老老实实地归顺了妖族人，而紫霞氏则直接选择全面撤离西天外，包括他们的族人连同手底下的军队，全部一个不剩地撤离了好不容易占领的土地，开始往东北方向的凤虞迁移。
妖族军队随即接管了紫霞氏留下的土地和民人，并在当阳氏投降两个月后宣布西天外战争完美结束，这场维持好几年的战争以妖族人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在西陆人的帮助下，妖族人不停地吸纳愿意留在西天外的九州民，壮大自身的实力。在这场战争结束以后，妖族人获得了比自己人口还要多的九州民，并把他们全都安顿下来。
而且不仅如此，随着西天外战争的全面胜利，妖族终于重新与凤虞接壤，于是凤虞的妖族混血开始向西天外迁移，加入新建立的妖族联邦。
而妖族最高执政铃兰，也在战争结束后的当天宣布，西天外将成立艾比西恩联邦，不再是之前那个部族联盟。
这个消息对于洛尔来说不能算好消息，因为这标志着铃兰已经取得了整个西天外的法理统治权，不是南西天外，也不是北西天外，而是整个西天外。
所以当她宣布这件事后，洛尔几乎就可以猜到她的下一步动作，那就是以艾比西恩的名义，彻底统一西天外，终结部落联盟时代。
战争结束半个月后，前线的妖族主力军队也全都尽数撤回了大南东安城，紫苏也云姬也跟着军队回来了。
在听说洛尔他们的事后，虽然自知理亏，但紫苏还是决定找到洛尔跟他谈谈，避免误会越来越深。
洛尔也想和她谈谈，之前他辞掉宣传的工作的时候，铃兰确实来劝过他，不过被他坚决回绝了，于是此后铃兰再也没有来劝他，而是委任了其他妖族人来接管洛尔的位置。
“我听说你一直都在恨我，有这样的事吗？”难得两个人独处，紫苏表现出了难得的女孩的姿态。
“我哪敢，你可是妖族的大官，我不过是一个流落西天外的异乡人罢了。”洛尔发出了嘲讽的声音。
“洛尔，别说气话了，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有什么事你可以说出来，我不想搞砸我们之间的关系。”紫苏由衷地说道。
“那好，那我问你，”洛尔说着，直视着紫苏认真地问道，“程子昂的态度基本上也是我的态度，当初他规劝你不要动用鬼族巫术，你为什么不听他的？”
“你在怨恨我用巫术攻击三大士族的军队？”紫苏问道。
“是的。”洛尔点了点头。
“那我问你，如果不用巫术，我们该如何战胜九千营，如果不用巫术，我们如何对付伊川龙。那是九千营，不是东盛帝国的军队，我们之前已经死了很多人了，用这种方法难道不是为了减少妖族军队的伤亡吗？”紫苏尝试为自己辩解。
“你们用巫术对付对峙的九千营，这我可以理解，我也知道你们与伊川龙打了一仗，双方死伤一万多人。但是...”说着，洛尔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当阳氏的军队放下武器后，你们依然不肯放过他们，要置那么多人于死地，他们不是已经投降了吗！”
“他们是九千营。”紫苏有些委屈地说道。
“然后呢？”
“他们很多人都是修炼者，你应该知道，我们妖族人没办法对付这些修炼者，要是他们再造反，我们会很被动的，所以我们只能除掉他们，没有别的选择。”紫苏说明了自己的理由。
“这就是你的理由，那既然你们对他们不安，为什么不让他们离开西天外，既然你们已经俘虏了他们，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洛尔继续质问道。
“离开，让他们去哪，回九州？他日东盛帝国如若再度来袭，这些人又会变成帮凶，我们只不过是在清除威胁妖族生存的目标罢了。”紫苏虽然表情很委屈，但是语气却显得理直气壮。
洛尔知道和她继续就这么命题辩论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沉默片刻后，他换了个命题：“这一系列的战争，你们用了不止两次巫术，造成无数人悲惨死去。你们对于力量毫无敬畏之意，肆意地，毫无顾忌地使用强大的力量来对付你们的敌人，甚至没有想过后果。你们应该庆幸，最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要不然你们追悔莫及。”
“力量如果不加以使用，谁能知道这股力量有多强大。如果我们得到了巫术却不用，九州人怎么可能知道我们掌握了强大的力量。”紫苏理所当然地说道。
“但是你们的使用却过于泛滥，不是吗。无论是和你们对抗的敌人，还是已经投降的敌人，你们都毫无顾忌地使用这股力量，觉得这是解决了一切争端的万能灵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旦这股力量失控，你们该如何解决。”洛尔闭上眼睛说道。
“我们已经尽可能做到了最好，不用担心力量会失控。”紫苏说道。
洛尔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她。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紫苏。况且现在这种局面，即使是说服了又能如何呢，该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了。
“所以，你在为那些死去的九州人怨恨我，对吗？”紫苏看着洛尔，有些委屈地问道。
“我没有资格评价你的所作所为，因为你可能是对的，但是请恕我无法忍受你们对于生命轻视。可能是我太过于圣母吧，对于生命，我有自己的看法。”
“是，我们杀了很多的人，”顿了顿，洛尔接着说道，“但是，我们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夺走无辜者的生命，即便是在我们拥有强大武力的情况下。”
说着，洛尔不等紫苏回答，而是笑了笑，再次开口说道：“我所进行的这些努力全都没用，我曾经满心地认为，在我的宣传下，妖族军队能成为东陆文明之师，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忽略了时代的局限性，也忽略了对于高级军官的思想指导，以至于让你们如此胡来。”
“所以，是我们做错了，对吗？”紫苏迟疑地问道。
“不，你们都没错，应该说，是我太过于理想，抬高了对你们的期待。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你们自始至终都是一支标准的封建军队，即便有了先进的武器装备，即便有了超越时代的战术战法，但你们的思想却依然停留在封建时代。”洛尔说着，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那...我，还能算是朋友吗？”犹豫许久，紫苏忐忑不安地问道。
“勉强算是吧，但是我现在对你多有怨言，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希望我们不要过于频繁地接触，免得让这份关系恶化。”洛尔低着头说道。
“不见面才会让关系恶化吧。”紫苏忍不住说道。
“这是我的标准，我觉得不见面会更好一些。如果你还愿意把我当作是你的朋友，请尊重我的标准。”洛尔说道。
其实他已经很委婉了，没有直接绝交，而是说要保持距离。洛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紫苏在前线的表现竟如此糟糕，这让他对紫苏无比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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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另谋出处
带着惆怅的心情回到住处，先遣队所有人都已经汇聚在一起，共议接下来的安排。既然西天外战事已定，那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考虑接下来要做的事了。
洛尔刚来到住处，就收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程子昂跟他报告，根据他打听到的情报来看，妖族军队在经过简单休整后，会继续北上，至于去北方干什么，洛尔想都不用想都知道。
“看来战争是永远都无法结束了。”听完程子昂的汇报，朱颜玉叹了口气，无奈地感慨道。
“打完外敌就掉头对付自己人，这些妖族人打仗打疯了吗？”胡道可对此显得很诧异。
“妖族需要维持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似乎难以长期供养如此大规模的军队。”程子昂分析道。
“那就把军队解散去务农呗，或者转成农业建设军团也可以啊。”唐默摊开手说道。
“开发的人口可以补充，毕竟西天外和凤虞已经接壤，完全可以从凤虞接收妖族人补充人力，”洛尔分析道，“但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军队却一时难求，所以我估计，铃兰是想一鼓作气，平定外局后再把内务也搞定了，彻底完成西天外的统一。”
“这步子跨得有点大，不怕扯到蛋吗？”程子昂冷笑着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援助到此为止了，我们没有义务帮助妖族人打内战。自西天外战争结束以后，我们对妖族的紧急状态已经结束，重新恢复到正常状态。”洛尔说道。
“恢复到正常状态能干什么？”胡道可不解地问道。
“就是不干涉他国内政，妖族人反抗入侵，我们会提供帮助。但是妖族人如果打内仗，那就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事了。因为不管站在哪一边，都是费力不讨好，都会惹得一身腥。”洛尔解释道。
“那么，接下来，我们的安排是什么呢？”唐默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去九州啊，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程子昂开口提议道。
“老程你脑子没毛病吧，我们和九州人刚打过仗，去九州岂不是自投罗网？”胡道可不解地问道。
“此言差矣，是妖族人和九州人打仗，我们只是参与而已。况且话又说回来，九州那么大，九州人那么多，又有几个人能认出我们的身份呢。”程子昂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
“朱老师怎么看呢？”洛尔看向朱颜玉问道。
“你决定就行。”朱颜玉耸了耸肩说道。
“朱老师，有些事不要随随便便撂担子，您不只是领导，也是我们的长辈，有很多事还是需要您说了算的。”洛尔苦笑着说道。
“你都开始批评我了，还把我当成领导和长辈呢？”朱颜玉眯着眼睛笑道。
“朱老师...”洛尔一时无言以对。
“好了好了，不跟你贫了，”朱颜玉摆摆手，微笑着说道，“总的来说，我比较认可程子昂的提议。之前你们去阿西米亚岛，就给我们搜集到很多有价值的资料，我相信去九州还能搜集到更多有意义的资料。我们这是一次科学考察，所以不能因为战争就止步于前，安于坦道。”
“所以，那就定下来了，我们稍作准备，便向东前进，”洛尔点点头说道，“我找个时间去跟铃兰首领辞别，然后就此离开西天外。”
“她会同意吗？”唐默担忧地问道。
“会的，”洛尔点点头说道，“我会告诉她，我们打算向东前往九州，一直找到九州朝廷，向他们请愿，请他们不要再发兵攻打西天外了，彻底终结九州与西天外的战争。”
“你这个计划一听就很不靠谱，人家铃兰又不是白痴，你觉得她能相信你说的话么？”程子昂表示怀疑。
“如果是别人，她肯定不相信，但如果是我的话，她肯定会考虑的。”洛尔一脸自信地说道。
“你哪来的自信？”程子昂耸了耸肩问道。
“别忘了，”白月提醒道，“洛尔可是曾经的妖族宣传部长，正是在他的宣传下，妖族人才能团结一心，攻抗九州的。”
“哦，靠嘴炮。”程子昂点点头，恍然大悟地说道。
“不要小看嘴炮，洛儿的嘴炮可是很强的。”唐默不服气地说道。
“我只是根据事实阐明结论，不是什么嘴炮，这种词...”洛尔露出了苦笑。
“但我听说，你跟紫苏吵架吵输了？”程子昂忽然想到什么，于是盯着他问道。
“唉，这根本就是鸡同鸭讲，立场不同，论据不够充分，就很容易会被反驳。”洛尔解释道。
“所以我们还是高估了封建军队的思想觉悟。”程子昂摇头感叹道。
“别说封建军队，地球一二次世界大战，又有几支军队能做到真正的文明呢，人民军队这个概念，可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实现的。”白月冷冷地说道。
“总之，我会去跟铃兰说明情况，请她允许我们离开西天外。”洛尔摆手打断他们说道。
“干嘛要得到她的允许，我们想走就走。”胡道可不解地问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和妖族人的关系不能搞得太僵，毕竟空中舰队来访的时候，遇到的第一个文明就是妖族。要是我们都被赶走了，空中舰队要怎么找到我们呢。”洛尔解释道。
“寄人篱下要有寄人篱下的样子，不要动不动就反客为主。”程子昂说着，无奈地耸了耸肩。
“感觉好憋屈啊。”胡道可叹气说道。
洛尔看向朱颜玉，发现她一直沉默不言，于是主动开口问道：“朱老师有什么想法吗？”
“我在想，”被洛尔打断思绪后，朱颜玉并没有生气，而是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可能不太适合远行，毕竟身体吃不消。”
“那朱老师的意思是，想留在这吗？”朱颜玉的话令众人感到很惊讶。
“不管怎么说，这里也算是我们的大后方，不是吗，”朱颜玉笑了笑说道，“你们先遣队写的报告我全都看过，所以知道你们冒险的日子有多苦。而且不光辛苦，你们也会面临很多危险。所以我在想，我跟着你们的话，可能你们会有很多顾虑吧。”
“别这么说，朱老师，”洛尔认真地说道，“不是你跟着我们，而是我们就是一个集体，不分彼此。你千万不要有这样的想法，我们是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同伴的。”
“正是因为在乎你们，所以才不想给你们添乱啊。”朱颜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洛尔的脑袋，微笑着说道，“我虽然是军人，但毕竟只是技术军官，不像你们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我跟着去的话，恐怕很难跟上你们的节奏吧。”
“那朱老师的意思是...”程子昂迟疑地问道。
“我留下来吧，就让塔兰跟着我就行了，你们自行东去。”朱颜玉说着，把一脸懵的塔兰拉到了自己身边。
“这样好吗？”洛尔和其他人面面相觑，然后回头问道。
“当然没问题，我和塔兰都是非武装人员，跟着你们只会拖后腿。此去风险未知，你们带着我们，难免会有所忌惮。而且话又说回来，如果我们全都离开了西天外，等到空中舰队来了，谁来引导他们找到我们呢，靠妖族人吗？”朱颜玉的理由很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