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一十二章：后方作战
不过很显然，九云霜并没有站在家族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经过这么多年的政治熏陶，他几乎天然地认为，家族的私兵就是可以被自由朝廷调用，因为他们名义上都隶属于朝廷。
在朝廷待得越久，九云霜就越是厌恶父亲对关外威胁，所采取的绥靖政策。
不过只要父亲愿意出兵帮助自己，九云霜还是很乐意接受的。在九云氏的后勤保障下，九云霜得以快速推进，不到半日就已经乘坐鲲舟出了关。
出关以后，面对一望无际的荒漠，和部分点缀的草原，九云霜开始了下一步的安排。
东盛帝国西北并不全都是草原，还有大面积的荒漠。
尤其是在与东盛帝国交界的区域，主要以荒漠为主，再深入一段距离，才会进入伊帕人赖以为生的草原。
得益于九云克率领的骑兵支援，九云霜不再考虑如何牵制伊帕军队主力的问题。
一万大军他留下一半在关隘驻守，作为后备力量投入战斗。剩下的一半地跟随他乘坐鲲舟，深入荒原，寻找草原的和聚落的踪迹。
来自家族的帮助是全方位的，九云霜不仅得到了兄长的骑兵支援，更是毫无代价地拿到了关外伊帕部落的各种情报，包括水源地，聚落主要驻扎点，以及迁移方向和时间。
这些情报对于经营边境领的九云氏而言，可以说是压箱底的家底。
要换做其他人，九云政可不会轻易交出来。但正因为朝廷军队的将领是自己的儿子，他才舍得把这些情报分享出来。
得到父亲提供的海量情报后，九云霜不再有顾虑，命令鲲舟舰队进入云层，直直地杀向敌人的聚落点。
每个一段距离，他就会命令一艘鲲舟下降，释放斥候骑兵并建立中转补给站，确保来自后方的支援也可以通过地面运输送至前线。
不过指挥鲲舟舰队，通讯成了大问题。
鲲舟之间主要通过旗语相互沟通协调，而与后方的通讯则只能依赖于信鸽。
这是一种东陆特有的小型禽类，说是信鸽，但其实是翻译问题，跟地球上的真正信鸽没什么关系。
全力加速的鲲舟速度相当惊人，九云霜率领的舰队，只用一天一夜，便深入关外上百公里，来到了第一处聚落上空。
此时后方也收到了来自兄长的来信，九云克率领的骑兵遭遇伊帕军队主力。
为了应对东盛帝国的进攻，伊帕三部拼了家底攒了十万精锐大军，准备主动出击，跟东盛帝国碰一碰。
九云克很快遭遇敌人前锋约两万人围攻，不过幸得九云霜率领的骑兵骁勇无比，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仅折损上百人，得以向关隘方向撤离。
应该说，九云克很好地完成了掩护牵制的任务。
因为他的英勇，导致了伊帕大军的指挥官判断错误，认为这就是东盛军队的主力前锋，于是下令全军开拔，追击撤离的九云克，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大后方正遭遇东盛军队真正的主力。
收到兄长信件以后，九云霜成竹在胸，随即挥手下令：“着陆，准备作战！”
就这样，在伊帕人惊恐的视线下，东盛帝国庞大的空中舰队从云层钻出来，开始降落在草地上，大量的步兵从中涌出，少量骑兵也开始在草原游弋。
伊帕人过于震惊，以至于竟忘了截断东盛军队的着陆，眼睁睁地看着大军降落草地，并开始集结列阵。
翻天兽发出空灵而悠扬的鸣叫，惊醒了震惊之中的伊帕人。
此时这个伊帕部落总共有一万多人，但守备兵力却不足五百，其余的都是老弱妇孺，就连守备兵力所装备的马匹也大多是老马残马。
东盛军队还在集结的时候，伊帕人终于意识到要反击。
他们很庆幸，东盛军队基本上以步兵为主，骑兵少得可怜，所以根本不需要太害怕。
于是经过一番准备后，一支两百多人的骑兵冲出来，向几百米开外的东盛军队杀来。
因为军队需要着陆展开部署，所以九云霜并没有直接落在聚落头顶，而是选择落在旁边几百米的位置，以便军队集结列队，再发动进攻。
不过面对气势汹汹杀出的伊帕骑兵，负责列队的子燕见状却并不慌乱，而是拔出腰刀，厉声喝道：“前军列阵，准备迎敌！”
在他的命令下，稍显慌乱的东盛前军开始集结列阵，挡在最前面，为后方的战友提供掩护。
“上刺刀！”子燕站在队列一侧，大声喝道。
这次他没有再像上次那样躲在后方，而是与阵列站在一起。
其实他的理解有些误区，程子昂的意思是，负责直接指挥阵列的指挥官需要与阵列并行，并不是说凡是军官都需要与阵列并行。
像九云霜子燕这样的将军，是完全可以在后方指挥的，而无需跟随阵列。
不过很显然，子燕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些细节。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修炼者，相较于妖族军队的指挥官，他们可以承受更多的伤害，甚至冲锋陷阵，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担心这些问题。
在他的命令下，东盛军队的线列步兵从腰间抽出制式化生产的军刺，别在枪口位置。
如果说妖族军队的火枪长度刚刚好，那么东盛军队的长枪就有些长过头了。
再算上同样很长的刺刀，整支枪的长度超过了一米八，几乎跟长枪无异。
子燕给士兵们上刺刀的时间很短，很快他就再次大喝下达命令：“准备！”
他的嗓门响彻草原，士兵们纷纷举起了早已上好子弹的火枪，对准气势汹汹杀来的伊帕骑兵。
伊帕的马和九州的马不同，九州的马高大，冲击力强，非常具有震慑力。而伊帕的马就要小得多，但耐力十足，更适合远程奔袭。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东盛军队此时所面对的骑兵，和妖族军队当时所面临的骑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妖族人相对矮小，而东盛骑兵高度普遍在两米五以上，迎面冲击的震撼力十足，也亏得妖族人能顶住东盛骑兵的冲击，将东盛军队彻底赶出西天外。
九云霜所率领的这支军队，虽然诞生于匆匆忙忙的军改，无论是士气还是军备，都无法比拟曾经的东盛军队，但是他们却胜在战斗意志坚定。
为了获得充足的兵员，文家朝廷采取了募兵制度来招募士兵。并且规定，凡是奴隶参军入役满五年，即可获得平民身份，成为东盛帝国的一员，而且不限种族。
也就是说，妖族奴隶只要参军服役满五年，就可以成为东盛帝国的臣民。并且一人参军，全家受荣。
当然，这里的全家是，上至父母，下至妻儿，除此之外的家庭关系不能算进去。
而且文家朝廷还规定了，如果入役后投入作战，那么只需要服役满两年就可以获得身份。倘若期间立下战功，甚至还能封爵受赏。
正是在这样的政策刺激下，东盛帝国的妖族人争相恐后地参军，并迫切希望朝廷立刻发动战争，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少服役三年。
所以伊帕骑兵此时所面对的，并不是游兵散勇，而是一支拥有强烈战斗意愿的正规军队。
入役并参与作战的东盛士兵们，无一例外想着立下赫赫战功，为自己将来的生活。
文家朝廷打算征召超过二十万的军事储备力量为己用，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拥有一支绝对忠于自己的武装力量，应对各自挑战。
第一千八百一十三章：战前致师
文家朝廷的做法，有点像在发空头支票，许以军队高额回报。这样一来，东盛军队就会与文家朝廷牢牢捆绑。东盛军队会绝对忠于文家，并保证文家秩序不会崩溃。
如此道理也很简单，因为文家朝廷一旦倒台，那这几十万大军就会立刻失去属于他们的利益，他们会向一切敢于推翻文家朝廷制度的人或势力宣战。
但文家朝廷能延续下去，就一定能向军队发放承诺的报酬吗，这需要打上一个问号。
因为到现在为止，文家朝廷的财政就一直处于长期赤字状态，而且未来很长的时间里不会看到太大的改善。
这就等于，文家朝廷在拿未来的钱，养现在的军队。
这种情况，简直就是在三个鸡蛋上跳舞，玩得好不见得能解决问题，玩不好直接就翻车，永世不得翻身。
九州可没有有限责任制度，一旦信誉破产，文家朝廷需要承担无限责任，不太可能一句破产就能撇清所有的关系。
当然，解决的方法倒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找人接盘，把仇恨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去，等撇清关系以后，再重新回归。
但问题是，谁会是这个冤大头呢？
子燕没空考虑这种问题，他也不会去考虑这种问题。作为前线军队，他已经可以看到敌人的刀锋闪烁的光芒了。
“开火！”
随着敌人进入百米射击距离，子燕当即大吼一声，同时手中的腰刀重重挥下。
“嘭嘭嘭！！！”
在他的怒吼声中，阵列传来了持续且震耳欲聋的轰鸣，士兵手中一杆杆火枪，喷出巨量黑火药燃烧后的白烟，整个阵列瞬间被白烟所笼罩。
打击的效果是惊人的，仅仅一轮齐射，敌人的冲击队列的外围就掉了一层皮，几十名骑兵坠地，连同马匹一起，随着冲击力在地上翻滚。
“换！”子燕大喝道。
匆匆集结起来的线列步兵在人数上不足以形成碾压，所以一轮齐射并没有构成致命打击。
在下达换阵的命令后，前列的士兵竖持步枪转到队列后方，第二列士兵向前，竖起的枪口开始放平，对准依然在冲锋的伊帕骑兵。
“放！”
子燕再度用大吼下达死亡命令，又是震耳欲聋的爆鸣声，还未散去的白烟再次笼罩阵列，令身处其中的人几乎找不到东南西北。
庆幸的是，他们身着的显眼军服，让他们不至于分不清敌我，可以在刺眼呛鼻的白烟中完成反射似的换阵射击。
第二轮打击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一轮齐射下去，冲锋的伊帕骑兵齐刷刷倒下上百人。剩下的人也终于失去战斗意志，开始策马转向，狼狈地逃回聚落之中。
初战告捷，子燕异常兴奋。随着几千大军在草原上完成集结，他来到九云霜面前，激动地说道：“将军，敌人不堪一击，此战我们定能大胜！”
九云霜看着被呛出眼泪的子燕，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们袭击后方，这些人的战力不足与论，就算战胜也胜之不武。”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好的开端，妖族火枪果然厉害。”
九云霜点点头，目光看向远处在地上打滚的伊帕骑兵，微微皱眉问道：“他们就只有这点兵力吗？”
“是的，”子燕回答道，“就这么些骑兵，部落里面应该还有一些，但都不足为敌。”
“嗯，”九云霜点点头，转身大声命令道，“传令，遣使送降！”
“这种情况下就不用了吧，直接冲进去就好了。”子燕诧异地说道。
“杀人不是目的，是手段，”九云霜看了他一眼，认真地说道，“如果能达到目的，可以不杀人。”
“西陆人的话也不能全信。”子燕在他身后，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怎么，你打算跟我唱反调吗？”九云霜转身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道。
“末将不敢，但凭将军吩咐！”
子燕心里一惊，这才想起来。现在自己只是裨将，九云霜才是主将。
虽说他们是结拜兄弟的关系，但如今上战场，就必须要明确上下级的概念。
九云霜白了他一眼，转身大声命令道：“告诉他们，投降者不杀！”
在他的命令下，一名东盛使者策马执白旗奔向聚落，传达九云霜的要求。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使者平安返回，向九云霜传达伊帕人的意思：“他们希望能和我们谈谈。”
“好啊，我跟他们谈。”九云霜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
“让我去吧，将军安危事关战局。”子燕主动请缨道。
“不必，我毕竟也是修行之人，何惧鼠辈。”九云霜自信满满地拒绝道。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伊帕人骑马离开部落，慢慢走向东盛军队。九云霜见状，骑上两米高的高头大马，主动迎了上去。
这是一个年级约莫五十多岁的伊帕老者，身材肥硕，穿着伊帕特有的铠甲，头上戴着保暖的毡帽。
二人不断靠近，在十米左右的距离停下来，老者拱手用九州语问道：“敢问将军如何称呼。”
“在下九云霜。”九云霜不紧不慢地说道。
“哦，原来是北州九云氏。我部与九云氏素有渊源，不知将军为何起兵犯境？”
“起兵犯境？”
九云霜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不满的表情。
“伊帕三部，不教王化，不以朝臣，屡屡犯境。今武皇亲诏伐罪，尔等不速速就降，反以犯境为辞，其心可诛！”九云霜冷冷地说道。
“将军这是何意？”老者显得很诧异，比划着解释道，“我等三部，皆愿效死归降天朝，只求互市，以牲畜换盐铁。然天朝不允，反以蛮夷称呼。我之忠心，可视天地，望将军明察，望武皇明鉴。”
“恐怕不是这样吧，”九云霜冷笑着说道，“你既知我是九云氏子弟，可知我在家中听到最多的，就是你们屡屡犯境作下的恶。如此态度，如此举动，居然以忠臣自居，莫非为蛮夷，不识九州廉耻？”
“将军执意犯我，我无话可说。但部落之中皆妇孺，恳求将军致师。我若胜，则将军退兵，不予为难。我若败，则部落老幼，但由将军处置，只求将军莫伤及无辜。”
“致师，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来这套？要么投降，要么去死，没必要那么麻烦。”
“如此看来，将军是不打算放过我们部落了？”
“我再说一遍，你们的出路只有投降。除此之外，我不接受任何条件！”
“如此，在下只好得罪了！”
那老者说着，弯腰拔出弓和箭，就要搭弓射向九云霜。
不过很显然，九云霜的反应比他快得多。
只见他赫然从腰间拔出一支击发枪，扳开击锤后对准老者就是一枪。
随着一声轰鸣，枪口的尘烟迅速被风吹散。老者刚搭好弓，就应声坠马，再起不能。
“时代已经变了，蠢货！”九云霜看着地上蜷缩变冷的尸体，冷冷地说道。
他拿的是一支限量版的击发线膛枪，是九州工匠仿造妖族游骑兵步枪制造出来的军官手枪，因为数量稀少，只装备少量东盛军官，并没有形成规模。
大部分的火枪兵，还是以相对更易生产的遂发滑膛枪为主。
将还冒着白烟的火枪塞进腰带，九云霜看了一眼远处伊帕聚落骚动的人群。
他的眼中看不到光泽，一股阴郁弥漫眼底。深吸一口气后，他大声命令道：“所有人，进攻！”
第一千八百一十四章：两难抉择
一声令下，九云霜身后，五千多线列步兵和其他兵种混合的整齐队列，迈着坚强有力的步伐，浩浩荡荡地杀向毫无防备的伊帕聚落。
一瞬间，九云霜很想放弃攻击命令，毕竟这是一万多老弱妇孺。
但情况不允许他放弃，新军需要见血才能成长，而摧毁这样的聚落，将能极大削弱伊帕军队的战斗力。
虽然文家总是喜欢强调仁义信，但是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他们对待自己的敌人比任何人都要狠。
这场没有悬念的战斗持续了差不多一天，一万多人的聚落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死亡人数超过四千人，而且还有很多伤员，只有不到一千人逃离聚落。
考虑到自己率领的军队以步兵为主，九云霜并没有放任士兵追击，而是对整个聚落的财富进行劫掠并焚毁。
各种生产资料遭到劫掠，带不走的就被放火烧掉，其目的，就是保证这个聚落无法为前线的伊帕军队提供后勤补给。
不过九云霜还算有良心，制止了士兵对妇女的进一步侵害，将她们集中捆绑关押。
反正没有食物，这些幸存下来的人也活不了多久。
不过得到解放的奴隶们倒是欢腾起来，这些人大多都是云北两州的九州民，被劫掠沦为奴隶。
东盛军队没空搭理他，只是让他们捡剩下的资源各自散去，毕竟这里距离边关还不是特别远，稍微走几天应该就可以入关了。
但也正是因为军队没空管，这些奴隶便开始放纵起来，开始凌辱那些曾经欺压在他们头上的伊帕人。
对此，东盛军队的人保持了默契般的无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专注于完成手上的工作。
聚落四处燃起大火，火焰的毕剥声和惨叫声不绝入耳。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带不走被宰杀的牛羊尸体堆成山，和人的尸体混在一起，鲜血甚至汇成了溪流。
完成这一切后，东盛军队开始有序撤离至登陆地点，等待鲲舟搭载。
在出关作战之前，东盛军队进行了无数次操练，保证大军每次着陆和搭载世界不会超过半小时。
鲲舟升空以后，九云霜凝视着地面的火光和黑烟。
那些被解放的奴隶们还在四处奔走着，劫掠着有价值的东西。虽然东盛军人反复提醒他们，伊帕大军即将杀回，但依然无法阻止他们近乎报复似的发泄行为。
升空以后，九云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算了算，至大军着陆作战，已经过去了一天。
考虑到这里与边境的距离，伊帕大军应该已经收到了后方遭到袭击的事。
此时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大军回援，保护后方补给。要么就一路杀入关中，因敌取资，就地补给。
不管是哪一种，对于九云霜来说都不是好消息。所以升空以后，他就立刻飞鸽传信，希望知道边境的情况。
不过他也不是特别担心，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父亲九云政，是绝对不会放任如此规模的伊帕大军入关劫掠的。
以往的伊帕军队劫掠，多以小分队为主，人数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千人。
但这次伊帕军队出动了整整十万大军，如果九云政放任不管的话，整个北州都将遭到毁灭性掠夺，这样的责任他无论如何都承担不起。
作为北州最大的家族，九云氏事实上收拢北州各大门阀的军队名额，同时也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保护这些门阀士族的责任。
九云氏可以放任事态小规模发展，但绝对无法容忍如此规模的劫掠。
倘若真的不管，九云氏的信誉就会遭到严重损害，各大门阀士族一旦收回配额，那九云氏引以为傲的北州骑兵将因此解体，实力受到严重损害。
所以，其实一旦朝廷决定对伊帕用兵，不管九云政如何不情愿，他都必须要参与到战争之中，哪怕只是阻挡伊帕部落入关侵袭。
乘坐鲲舟，九云霜率领舰队气势汹汹地杀向下一个聚落。待到第二天天明，他终于收到了来自关内的回信。
回信表示，伊帕大军既没有马上回援，也没有直接入关劫掠，反而在原地犹豫不决。
看到这封信，九云霜激动不已，失态地拍着大腿，兴奋地说道：“好，犹豫得好啊！”
军事行动中，最忌惮的就是犹豫。
明明两个选择对于九云霜而言都是坏消息，但好消息却是，伊帕大军两个都没选，反而楞在原地犹豫不决。
此时天色已明，舰队按照指引来到了下一处伊帕聚落，并故技重施，在伊帕人惊恐地注视下，浩浩荡荡地从云层杀出，陡然出现在地面上。
这样的战斗没有任何悬念，在接下来的五天里，九云霜率领五千多人游弋在伊帕草原上空，搜寻并猎杀那些毫无抵抗力的部落。
大部分的生产资料遭到毁灭，包括牛羊马匹等等。东盛军队就地取材，完全依赖于所劫掠的补给，只需要鲲舟舰队为他们补充快速消耗的弹药即可。
越是深入伊帕草原，他们就距离伊帕大军越远，相应的也就越安全。
所以，尤其是到了后期，在完成劫掠后，他们甚至不会立刻升空，而是原地驻守修整，到第二天再出发。
就这样，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超过七个大型聚落被五千人的东盛军队彻底摧毁，损失不计其数。
到了这时，伊帕大军终于扛不住了。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九云霜的父亲九云政，也给儿子送来了一记助攻。
九云政动员了北州全部的兵力，主动出关列阵，摆出一副要与伊帕大军鱼死网破的姿态。
这样的姿态竟然成功震慑住了伊帕大军，他们不得不衡量放手一搏所获得的收益。
坦白的说，九云政大军的兵力不如他们，倘若放手一搏，倒也不失为上计。
因为九云政几乎动员了北州的全部兵力，只要能击溃眼前的大军，北州宛若卸下衣裳的少女一般，只能任人宰割。
但前有大军试图鱼死网破，后方又接连传来噩耗。两方权衡之下，伊帕大军的指挥官决定撤军回援。
无论如何，伊帕草原是他们的大后方，只有后方稳固，他们才能保证前线的状态。
以往伊帕骑兵所向无敌，完全依赖于他们骁勇善战的特性，以及伊帕马种带来的高机动性。
但马儿的机动性再强，续航能力再强，终究不是翻天兽的对手。光是翻天兽能飞这一点，就是马儿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之前东盛军队并没有体现这一点，于是给伊帕人造成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己才是机动天下无敌的军队。
而现如今，东盛新军依靠翻天兽进行快速机动，直接穿插纵深后，伊帕人这才意识到，相较于东盛军队的翻天兽，他们胯下的马儿才是不折不扣的弟弟。
所以在权衡再三后，伊帕大军决定退兵回援，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失去后方。
事实上，就战术战略而言，伊帕军队的指挥官这一命令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因为就算他们能击溃眼前的北州军队，成功进入关内，他们也不见得能松口气。
要知道九云氏可不是一般的州姓，这个家族与九州众多门阀士族都有姻亲关系，还有皇亲国戚这一身份。
所以就算伊帕军队成功击溃北州军队，杀入关中，他们也绝对会遭到其他州军队的围攻。
第一千八百一十五章：正面迎敌
九云霜的战略被完美实践，伊帕大军真就按照他的设想，开始撤军回援。
在这期间，他不断散布草原的斥候发挥了作用，不断将伊帕大军的动向传回舰队，方便他及时调整战略部署。
伊帕大军的目的很简单，找到在后方捣乱的东盛军队，将其解决掉，然后再陈兵前线，与北州军决一死战。
不过他们的意图显然要泡汤了，因为九云霜牢牢掌握着他们的动向，并根据他们的行踪调整袭击目标。
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东盛军队与伊帕大军，在茫茫草原和戈壁玩起了捉迷藏。
九云霜在斥候源源不断提供的情报加持下，绕开伊帕大军的锋芒，直捣其最弱后方进行袭击。
因为大部分的补给基本上依赖于空中运输，地面运输的成分很少，所以使得东盛军队能快速机动，并快速恢复战斗力。
反观伊帕大军，十万大军被东盛舰队遛着，在草原里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搜寻东盛军队的踪迹。但人没找到，聚落却接连遭到袭击，损失惨重。
在连番打击下，伊帕大军内部开始出现了其他的意见。
一部分伊帕人希望立刻投降，全面接受东盛帝国的条件，只求能尽快结束战争。
而另一部分人则坚持要继续作战，最起码得吃掉一支东盛军队再考虑议和。否则像现在这样，只是单纯被动挨打，就算投降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在这两种主流思潮的印象下，本就不团结伊帕大军开始出现了间隙，伊帕三部的首领都各有自己的心思。
本来这场战争打得就很无厘头，伊帕人只是听说东盛帝发布檄文，出兵征讨，于是在慌乱之下，三部才会选择抱团。
现如今他们冷静下来，不由得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东盛帝国，是否需要做点什么来弥补，或者干脆向东盛帝国称臣。
现在只是单方面挨打，手上的军队什么也做不了，损失却在日益增大，这样的压力，让伊帕人内部开始出现严重分歧。
于是在战争进行不到一个月后，伊帕部落十万大军不欢而散，三部都将兵力回调，以保护自己仅剩的财产免受东盛军队袭扰。
在机动性被完爆的情况下，伊帕人所剩无几的骄傲也随之荡然无存。
他们的软弱，让曾经与他们交手的北州军都感到十分惊讶。没想到强悍如此的伊帕骑兵，竟也有这般脆弱的时候。
九云霜等的就是这样机会。
一万步兵对战十万骑兵，稍微有脑子的指挥官都知道此战必不可赢。
在开阔的平原上作战，就算是一万一战水平的军队，也不见得一定能完全击败十万铁骑。更别提九云霜手上的，只是一支装备燧发枪的近代化军队。
东盛新军的武器装备，并不是人手一支燧发枪，而是按照三比一的比例发放燧发枪。
也就是说，十万东盛新军，其燧发枪的装备量大概在三万到四万之间，其余的都是长枪兵刀牌手，以及少量的骑兵。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就算是改革，也不能一蹴而就。即便有了妖族军队的经验，东盛新军也依然需要摸索，才能用火枪完全取代冷兵器。
而且比起这个，最要命的问题，还是武器的产能问题。
到底是封建农业社会，并没有发展出成熟的工业体系，所以大部分的火枪都是在手工作坊生产的，不仅标准不一致，而且产量也很低。
虽然说东盛军队装备火枪的时间，并不比妖族军队晚，但正是因为火枪并没有成为革命性的武器，所以发展一直都很缓慢。
还是那句话，东盛帝国的社会，既有封建农业社会的滞后性，更有修炼体系导致的类资源陷阱，使得近代武器发展异常缓慢，社会思潮也异常保守。
九云霜的军队需要应对伊帕骑兵的冲击，所以其军队构成当中，长枪兵和刀牌手占了大多数，用以保护看似脆弱的火枪手。
随着伊帕大军解散开始各自回援，九云霜便按照计划，开始进行下一步动作。
袭击后方对手无寸铁的人动手，只是手段之一，并不是九云霜的目的。
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要让伊帕大军分散，然后再逐个击破。也就是说，他要正面击破伊帕军队的锋芒，这样才能使伊帕人彻底臣服。
东盛帝国之所以不希望伊帕三部立刻臣服，其目的就是想先削弱他们的军事力量，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无法与帝国对抗。
因为只有这样，伊帕三部才会心悦诚服地选择归降。
而九云霜正在做的，就是第二步，削弱伊帕部落的军事力量，让他们再无入侵帝国边境的企图。
九云霜选择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赤我部。当他们带着两万骑兵返回饱受摧残的聚落时，东盛军队的舰队就这样冲破云层，陡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赤我部的首领见状，当即指挥骑兵向舰队的着陆点冲锋，向他们发射源源不断的箭矢。
不过这样的箭矢对于翻天兽而言，就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甚至都不能破防。
而东盛军队一直隐藏的秘密武器，此时也终于展示了出来。
之所以东盛新军的燧发枪比例只能保证三比一，是因为他们将大部分的产能用来制造各型火炮。
不同于热衷火枪的妖族军队，拥有便捷运输工具的东盛军队，尤为青睐火炮，因此他们在翻天兽的腹部开了一排排炮口，用于火炮对地射击。
当伊帕弓骑奔至着陆点，企图妨碍他们着陆后，东盛军队的火炮终于开了火。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以及蔓延整支舰队的硝烟，东盛军队的对地火炮向来袭的伊帕骑兵倾泻了海量的弹丸。
各种实心炮弹和开花弹纷纷射向地面，几乎一扫就是一大片，打得伊帕骑兵哇哇大叫，瞬间就折损了几百人马。
目睹这一切的赤我部首领肝胆俱裂，急忙指挥骑兵回撤，脱离东盛军队火炮的支援范围。
没有了伊帕骑兵的袭扰，东盛军队的步兵开始有条不紊地着陆，熟练地集结列队，做好战斗准备。
正当军队还在集结过程中，远处的伊帕骑兵奔来一名骑手，用九州语大声呼喊道：“敢问是哪位天朝将军，可否与我家首领一谈？”
“将军，不如由我出阵？”子燕请示道。
“不必，我亲自前往。”
九云霜摆摆手，骑上高头大马，策马出阵。
看到九云霜出阵，那名伊帕骑手当即掉头返回。不多时，一个首领模样的人骑马慢悠悠地走出来，来到距离九云霜不到十米的距离。
“在下赤我部首领托托，敢问是哪位天朝来的将军？”那首领很客气地拱手说道。
“在下九云霜。”九云霜淡淡地回答道。
“原来是九云氏世子，不知府君所谓何事，率众袭扰我部？”
“我奉诏讨贼，不问缘由。”
“何来贼说，我等皆愿归降天朝？”
“既是情愿归降天朝，为何聚众陈兵边关，意欲袭扰？”
“这...”
托托一时被问住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既是愿意投降，便自行下马卸甲，裁弓折箭。”九云霜冷冷地说道。
“还请府君勿要为难我等...”
听到这个要求，托托皱着眉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若是不愿意，那就兵戎相见吧！”
九云霜说着，根本就不等他回复，策马转身就走。
第一千八百一十六章：同心圆旗阵
刚转身没走出两步，他就听到身后传来叹息的声音：“将军以区区千步，阻我精骑万众，实乃下策，非能久胜矣！”
听到这句话，九云霜冷哼一声，随即策马掉头，冷笑着说道：“那么，尔等不妨一试，看看是我数千步旅更甚，还是尔等铁骑难当。”
“我以万骑逐千步，虽胜尤败，更失天朝颜面。我等皆愿效死臣于天朝，望将军就此止戈。不如致师，如此，我部与天朝，仍不失臣主之实。”
“你们总喜欢来这套，但是天军早已废止。要么投降，剪弦折箭，要么一战，以输赢定高下。”
虽然这些伊帕人口口声声说要致师，但九云霜完全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倒不是他不敢打，而是觉得没必要，白白消耗士气。
东盛新军改革的一大特点，就是彻底摈弃主要吸纳修炼者的陷阵将军，将将帅合营。
所以，现在所有的新军，都没有专门率领军队冲锋陷阵的将军。
虽说身为主帅的九云霜确实是修炼者，他的两个兄弟，以及一众副将，也大多都是修炼者，但这并不是他们与敌军致师的理由。
毕竟现如今将帅合营，将军可不光要冲锋陷阵，更要指挥军队作战。一旦将军被敌方斩首，那整支军队可就乱了套了。
托托的意图很明显，就算真的要开打，最好也只是点到为止，让几个将军和他的部下过过招，这样损失也能控制。
在他看来，这是一项有着悠久历史的传统套路。
不光朝廷来的将军喜欢这么干，包括镇守北州的九云氏也喜欢这么干。
这就跟打擂台一样，几个人几分生死也分高下，用几个人的生死，决定两支军队最终的结局。
虽然他也听说过，东盛军队在西天外吃了大亏，被妖族人一顿揍，死了上千的将军。但他依然固执地认为，东盛军队还是会遵循旧时传统，与他们致师。
不过九云霜的脑子更清楚。
就算东盛军队已经进行了改革，变成了新军，只要指挥机构还是修炼者，其实还是可以答应托托的条件的。
但问题是，他们此番出征，其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消除伊帕三部的威胁了。
而想要消除伊帕三部的威胁，既要削弱他们的经济实力，更要削弱他们的军事力量。
所以，比起几个人的损失，他更在意的是，如何吃掉赤我部两万精骑。
因为只要这支精锐骑兵能被他吃下，那赤我部必然大出血，基本上丧失与东盛帝国谈判的筹码，只能选择乖乖归降臣服。
对于文家朝廷而言，只要伊帕三部依然保有数量惊人的骑兵，那么朝廷就永远无法相信伊帕三部的妥协。只有让伊帕三部彻底失去筹码，文家朝廷才敢正式纳降。
用几千人吃掉两万精锐骑兵，想想都觉得刺激。但九云霜觉得，配合鲲舟的空中炮火支援，只要他们能挡住伊帕骑兵的冲击，就有可能击败这些看似不可一世的骑兵。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五千人马折损超过三分之二，他也要吃掉这两万精骑。哪怕是一个火枪手换一个骑兵，他都觉得是值得的。
因为来之前，程子昂已经明确告诉他了，火枪手的最大优势在于训练周期短。只要朝廷能够保证有充足的后备兵源，那么他的军队就可以在最快时间内获得补充，重新投入战斗。
所以九云霜根本就不怕损失，对于他来说，哪怕整个军队死得只剩下他们几个将军，只要敌人全军覆没，那就是大获全胜。
需要说明的是，九云霜率领的五千步兵，是不包括鲲舟舰队的舰员编制在内的。
因为东盛帝国的鲲舟舰队自有一套体系，和所搭载的步兵隶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
虽然说是军事改革，但东盛军队很多习惯还是沿用了下来，就比如号称兵力。
九云霜号称带一万人平伊帕三部，那就意味着他带的就是一万步兵和骑兵，并不包括鲲舟舰队的舰员在内。
而到战场上，九云霜率领的五千步兵，只是包括所有的地面作战部队，并不包括空中火炮支援力量。
所以，实际上，九云霜能调动的力量，并不只有地面部队，其实还包括了空中舰队。
这也是他敢于以区区几千人的兵力，对抗两万骑兵的主要原因。
会谈不欢而散，两人各自回营。从这方面来看，两边倒是挺遵守规矩的，都知道不斩来使的规矩。
托托回到部落没多久，众人就听到了连续不断的悠扬号角声。伴随着号角声，赤我部两万骑兵开始分散成若干股，向两侧散去，犹如张开的双臂一般。
“列圆阵！”见此情形，九云霜赶紧转身，对着手下的士兵们大声喝道。
在他的命令下，同样伴随着激昂的鼓点和哨声，几千人的步兵开始有条不紊地组成五个同心圆阵。
同心圆阵也叫同心圆旗阵，分为五个圆阵，由三部分构成，最前列的盾牌兵，次列的长枪兵，以及最后的火枪手。
虽说是盾牌兵，却也各自带着一杆长枪，将枪尾斜插在地上，枪杆搭在盾牌准备好的凹陷处，用于抵挡骑兵的冲击。
为了应对骑兵的威胁，这支步兵部队可以说是把反冲锋做到了极致，就连火枪手的枪口，也都挂着明晃晃的刺刀，构成最后的反冲锋阵列。
四个同心圆副阵，簇拥着中间最大的同心圆主阵周围，九云霜骑着高头大马，坐镇主阵的最中间，他的副将分散在周围的副阵中坐镇指挥。
在他们的头顶上，是十多艘大小各一的鲲舟。这些遨游于天际的巨兽安静地悬浮在距离地面不到一百米的高度，它们的腹部可以看到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炮门，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地面。
从天空望去，两万伊帕骑兵只留下几千人留守部落，其余的骑兵分散成好几股，向四周蔓延开来。
正面冲阵从来都不是骑兵的正确战法，他们在积极迂回包抄，意图将几千步兵包裹其中，找到其脆弱之处，再猛然出击。
不过他们所面对的，是一支无根之军，是没有明确的地面后方的军队。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伞兵生来就是被包围的。
这支在草原着陆的东盛军队亦是如此，从他们落地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处于被包围的状态，没有后方，更没有后援。只有击败眼前的敌人，他们才有机会登舰撤离。
四个稍小的同心圆副阵拱卫着中间的大同心圆主阵，使得迂回包抄的伊帕骑兵找不到任何破绽，只能来回奔走转圈。
一队几百人的攻击企图接近圆阵进行抛射，两轮抛射下来，不少箭矢都射在了盾牌上，圆阵也有不少人中箭，哀嚎着倒地。
不过伊帕人并没有得意太久，时刻注意骑兵动向的九云霜显然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指着那队弓骑大声喝道：“风阵东北旗，火力投送！”
风阵是拱卫主阵的四个副阵之一，这四个副阵分别叫做风、火、山、林。
并且在同心圆阵的基础上，东盛军队吸纳了程子昂的建议，每一个阵设八面旗，分别指示八个不同的方位，这样可以更加垂直地指挥任意方向射手开火。
随着九云霜一声令下，风阵东北方向的旗手开始挥舞手中的旌旗，引导天空中的鲲舟调整炮火方向。
在校正准备好以后，随着一声声怒吼，天空再次被白烟覆盖，密集的弹雨随之射向地面。
第一千八百一十七章：无懈可击
密集的弹幕射向地面，打得草地噼里啪啦直响，被弹幕波及的弓骑更是犹如麦浪一般齐刷刷倒地。
虽然单门火炮的精度感人，但胜在火炮够多，而且发射的还是碎零碎的开花弹，几艘鲲舟一排炮下来，袭扰的弓骑手当场就倒了一大片，剩下的纷纷远离火炮射程，狼狈逃窜。
九云霜显然早就预想到，可能会遭遇弓骑手远程抛射的放风筝战术，所以特意带上装备火炮的鲲舟组成支援舰队，用于抵消敌人的优势。
现在情况很明显，在边边角角磨蹭的战术肯定是没戏了，因为弓箭的射程，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悬浮在半空中的火炮的射程。
对于托托来说，现在要么就凭着优势兵力冲阵，要么就远离这支危险的军队。
虽然他们人数不及自己，但是他们所构成的五个同心圆旗阵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攻破的破绽，不管从哪个方向，都等于是正面冲阵。
同心圆旗阵是九云霜苦苦训练换来的成果，只要配合得当，敌人不管从哪个方向接近，都会被迎头痛击。而且只要不出乱子，就不必担心会被自己人痛击。
于是转悠了一个多小时后，托托决定进行第一次冲阵，他需要确定，这样的阵型是否值得他费尽心思钻研，还是说一冲就垮。
“敌军于主阵北旗冲阵！”
看到敌人的动向后，一名参军赶紧向身旁的九云霜报告。
“命令主阵北旗、火阵北旗、东北旗、风阵北旗、西北旗准备迎击！”
听到参军的报告，九云霜不假思索地下达了命令。
这些阵的方位只是大概的方位，并不特别准确，就有点类似于先遣队常用的几点钟方向。东盛军队会在战前设定大概的旗阵方向，并以此设立其他旗阵。
位于四阵中心的主阵，可同时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开火。
四个副阵主要分布在主阵的东北、西北、东南以及西南四个方向，并可同时向五个方向开火，甚至可以与邻阵形成火力交叉。
“各旗阵，准备开火！”
随着九云霜一声令下，主阵开始向副阵下达交火命令，旗手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旗帜，鼓手和号手也在不断发出激昂的鼓点和号角声。
“主阵北旗准备开火！”
“风阵北旗、西北旗准备开火！”
“火阵北旗、东北旗准备开火！”
命令被有条不紊地传送至基层，接到命令的士兵们，纷纷放平手中的火枪枪口，对准远处袭来的伊帕骑兵。
精于骑射的伊帕骑兵，即使在冲锋过程中也依然不忘向敌人抛射箭矢，虽然并非所有人都在射箭，但人数多起来，空中的箭矢看起来还是很吓人的。
无数支箭矢射入旗阵之中，不少士兵哇哇倒地，被流矢击中。
虽然空中的火炮再次开火，但依然架不住伊帕骑兵的冲锋势头，他们很快就进入了火枪的射程之内，并急速奔向早已等候多时的圆阵。
“开火！”
看到敌人已经进入射程，九云霜深吸一口气，冷冷地下达了开火命令。
“放！！！”
先是主阵的指挥官发出怒吼，紧接着两个阵的指挥官也不约而同地爆发出怒吼。
一支支火枪发出火光和巨响，一时间噼里啪啦的爆响络绎不绝，白色的烟雾顷刻间就淹没了整个军阵。
远程的伊帕骑兵遭遇了第一轮齐射打击，齐刷刷坠马翻滚，一时人仰马翻，场面异常混乱。
不过火枪的齐射并不能改变伊帕骑兵的冲锋势头，在稍微安抚受惊马儿后，幸存的伊帕骑兵继续发动了冲锋。
一轮齐射也仅仅脱掉他们一层皮而已，对于拥有人数优势的他们而言，这样的损失是可以接受的。
很快，伊帕骑兵就冲破了死亡线，直直地撞在早已准备多时的长枪和盾牌上面。
面对明晃晃的枪头，冲在最前面的伊帕骑兵根本就没有躲闪腾挪的机会，被后方的战友强行挤着撞向枪头，捅了个对穿。
而伊帕骑兵的装备主要以皮革甲为主，辅以少量的铁甲。
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草原缺铁，怎么可能人手一副铁甲呢。
而且就算的皮革甲，也并非所有人都能装备得起，这还得视部落的经济情况而定。
所以有相当多数量的伊帕骑兵，甚至是处于无甲的状态，只能凭着其高机动性，才能有效发挥战力。
不过对于这些伊帕骑兵而言，他们对面的东盛军队也大多处于无甲状态，但坏消息是，他们有火枪和火炮。
血肉之躯如何冲破盾牌与长枪组成的屏障呢，伊帕骑兵的冲击很快就陷入了停滞。
被乱枪捅死捅伤的骑兵和马匹尸体堆在阵前，形成了天然的路障，阻挡后方骑兵的冲击。
对于东盛军队而言，只要能抗住伊帕骑兵第一轮冲击，就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
接下来他们所要做的，就是不断用长枪捅翻那些已经失去冲击力的伊帕骑兵，以及他们胯下的战马。
“稳住阵型，不要乱，更不要主动冲锋！”九云霜冷静地命令道。
在他的命令下，东盛军队努力维持着同心圆旗阵，最外围的盾牌手阻挡骑兵冲击，长枪兵则趁机把那些伊帕骑兵从马上挑下来。
最内侧的火枪手们有条不紊地上弹，然后开火，他们获得了自由开火的命令，无需等待指挥官命令就可以开火。
死亡笼罩在白色的硝烟之中。
东盛军队默契地维持着同心圆旗阵以及邻阵的方位，确保友方不会处于己方的射界之内。
风阵与火阵组成的交叉火力，极大杀伤了正面冲击主阵的伊帕骑兵。在交战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伊帕骑兵就有超过七百人的伤亡。
天空中的鲲舟更是再次开火，阻断了这支伊帕骑兵的增援道路，使得冲阵的伊帕骑兵完全成了孤军。
托托胆战心惊地目睹着这一切，他并没有继续派遣援军支援陷阵的骑兵，更没有命令周围的骑兵一拥而上。
因为他意识到，九云霜设立的五心圆旗阵，几乎可以同时向所有方向发挥火力优势，甚至能在主阵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形成交叉火力。
此等阵法，并不是说他冲击另一边，这边的骑兵就能得到解救的，这样只会白白消耗他本就弥足珍贵的兵力。
思索片刻后，脸色难看的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有气无力地对手下命令道：“命令后撤，脱离接触。”
“要不要派人策应，将陷阵的人救出来？”一个手下忧心忡忡地问道。
“你想让更多的人死在那里面吗？”托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伴随着呜呜的号声，伊帕骑兵开始脱离与东盛军队的接触。那些陷阵的伊帕骑兵也都纷纷狼狈后逃，甚至很多人连战马都顾不上了，撒开两条腿不要命地往回跑。
第一次冲阵，伊帕骑兵显然吃了大亏。在伤亡超过千余人的情况下，仅杀伤敌军百余人。
托托引以为傲的伊帕骑兵，完全无法冲破敌人的阵型，甚至差点深陷其中。
不过渐渐从悲痛中冷静下来的托托，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个阵型的局限之处。
在他看来，这个同心圆旗阵很明显，只是一个被动防御阵型。
他之所以吃亏，是因为主动发起了进攻。所以要是他摆出防御的姿态，由东盛军队主动发起进攻，那么他们必不能继续维持这样的阵型。
第一千八百一十八章：全军出击
应该说，托托的理解有一定的道理。
五心圆阵为了避免友军误伤，最佳的选择当然是原地固守，每一个旗阵都负责指定的方向，确保友军不会处于自己的射界之内。
一旦要移动，那五个圆阵无论如何都要解散重整，否则根本无法协同推进。
但是这样一来，就给了伊帕骑兵可乘之机。
因为只要不是圆形阵，就必然会存在薄弱之处。而伊帕骑兵最擅长的，就是迂回攻其薄弱。
所以托托觉得，既然自己进攻吃亏，不妨摆出防御的姿态，诱使敌人解阵出击。
但很快，他就会因为自己这个错误的决定，狠抽自己几耳光。
因为他理解的确实不错，五心圆阵确实无法移动。
为了对抗伊帕骑兵，这个阵型舍弃了大量的优点，着重于反冲击和火力发挥，所以一旦设立，确实无法移动。
但这并不意味着九云霜就无法主动发起进攻，因为别忘了，他还能指挥鲲舟舰队呢。
所以当他注意到伊帕骑兵开始回防结阵，摆出挨打的阵型后，他就立刻命令鲲舟舰队对敌人的阵型进行火炮输出，自己则继续按兵不动。
他的想法很简单，也很不讲道理。
自己就摆出防御的姿态，任由敌人骑兵来冲。
我好不容易组成的精妙阵型，你怎么敢不冲呢？
如果确定敌人不会冲阵，他就会直接命令鲲舟舰队进行火炮输出，追着敌人打，直到他们受不了主动反击冲阵为止。
如果敌人选择暂避锋芒，撇下他们逃走，那就更简单了。
九云霜会命令所有人登舰，追着敌人打，或者寻着他们撤回的路线，去袭击他们即将抵达的下一个聚落。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字，拖，就硬拖，拖到敌人全都冲阵覆灭为止。
这是九云霜能想到的，用一万步兵对抗伊帕三部的最佳方案。
当然，其实最佳的方案应该是不打。
不过既然文家朝廷已经有了自己打算，那军队就需要为朝廷的战略目标努力做准备。
从这里也可以看到东盛军队和妖族军队对待骑兵的态度，一方是极力希望敌人骑兵主动冲击自己的阵型，另一方则是极不希望敌人骑兵冲阵。
虽然都是线列步兵，但是双方所面对的敌人却并不相同，所以采取的策略也会大同小异。
妖族军队面对的是东盛骑兵，以冲击力见长。
东盛骑兵骑着高头大马，平均高度都超过了两米五，冲击起来非常有震慑力。所以妖族军队十分畏惧东盛骑兵，即使装备了火枪，也依然不是东盛骑兵的对手。
而东盛军队所面对的伊帕骑兵，其胯下的伊帕马种，相较九州马种要矮得多，以耐力见长。
所以东盛军队并不是特别畏惧伊帕骑兵的冲击，尤其是当敌人几番冲阵无果后，东盛军队对于伊帕骑兵的畏惧，更是所剩无几。
天空中的鲲舟开始分散开来，调整好腹部的炮口，然后相继开火爆发。各种实心炮弹和石子弹噼里啪啦往下砸，给了伊帕骑兵迎头痛击。
伊帕骑兵的机动性很好，当注意到天空中的鲲舟调整炮口时，他们也开始反复机动，致使许多炮弹基本上落空。
不过除了火炮发射的实心弹和开花弹，天空中的鲲舟还发射出一种带着冒火尾巴的圆滚滚的炮弹。
这种炮弹从鲲舟被投射出来，冒着火星和白烟咕噜噜地滚落进伊帕骑兵的人群当中。
伊帕骑兵初看到这玩意，完全没当一回事，权当没有发挥出威力的实心炮弹，但紧接着，他们又要后悔了。
这一枚枚圆滚滚的弹丸在烧光全部的火星后，竟直接爆裂开来，发出震天撼动的巨响和尘烟。
地面上瞬间被炸出一个大坑，泥土和草屑呈放射性向四周扩散开来。
那些未来得及闪躲的伊帕骑兵，直接连人带马被撕成碎片，在爆炸的一瞬间，随着尘烟和土屑向四周扩散。
初次的爆炸让伊帕骑兵一时半会没有缓过神来，但随着爆炸声不断响起，这些伊帕骑兵才意识到九州人向他们投来了一种致命的新武器。
对于先遣队来说，这种武器并不算陌生，其实就是现代炮弹的前身，一种依靠弹体装填火药，并用引线引爆的开花弹。
不过由于引爆依赖于引信，这就使得它们无法通过火炮直接发射，东盛帝国的工匠便为这种开花弹专门设计了投射装置。
开花弹在西天外战争中就有过出场，妖族军队曾经用这种武器来攻击过东盛军队。
很显然，善于学习的东盛军队，也很喜欢这种大威力的武器，所以便将其技术带回了九州，并进行仿制。
为了打赢这两场战争，文家朝廷可以说是拿出了压箱底的技术。
只要能打赢战争，文家朝廷的新军才能真正站住脚，并成为文家朝廷不可撼动的基石。
在火炮和开花弹的轮番打击下，伊帕骑兵的士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下降。曾经不可一世的伊帕骑兵，竟然开始出现溃逃的士兵。
托托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么，那自己手底下这些兵，肯定会被东盛军队的鲲舟轰到士气崩溃，四散奔逃的地步的。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没办法和东盛军队继续拖下去，只能速战速决。
于是在稍作思考后，托托决定放手一搏，命令所有的骑兵，直接冲击东盛军队的阵型。一次不行，就冲击两次，反复冲击，直至敌人士气崩溃为止。
不管怎么说，他无法接受这样单方面被打击的情况。
只要自己脱离于东盛军队的接触，那么天空中的鲲舟火炮就一刻也不会停止。
随着冲锋的号角声响起，伊帕骑兵终于停止在外围反复兜圈，开始直接发动冲锋。
伊帕骑兵犹如洪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其声势之浩大，就连九云霜都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从天空望去，伊帕骑兵分散冲锋，就像密密麻麻的蚂蚁群一般。鲲舟舰队试图用炮火压制，但由于冲锋状态下的伊帕骑兵相当分散，所以火炮的效果并不乐观。
“所有旗阵，做好迎击准备！”
九云霜深吸一口气，大声下达命令。显然托托是想跟自己玩命，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抗住才行。
随着潮水般的骑兵逼近，所有东盛士兵都感受到了强大的威压。在奔袭过程中，不断有伊帕弓骑向旗阵射来箭矢，有些被盾牌拦下，而有些则落入旗阵中，击中倒霉的东盛士兵。
这次冲锋是全方向的，托托没有设置主要冲击方向，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圆阵的弱点在哪，只好命令全军出击，寻找敌人薄弱位置。
“所有旗阵，准备开火，注意识别友军射界！”九云霜大声命令道。
随着骑兵进入火枪的射击范围，九云霜深吸一口气，结合自己修行的气劲，发出怒吼：“开火！”
比他声音更大的，是随之而来，并连续不断的密集开火。
同心圆阵仅仅在一瞬之间，就被白色的硝烟所笼罩，火枪连续不断的开火声，甚至盖过了骑兵冲锋的隆隆声。
第一轮排射后，紧接着的是第二轮排射，第三轮排射。五个旗阵配合得当，火力输出全都从彼此的射界射出，没有任何人被误伤。
第一千八百一十九章：敢于亮剑
五个旗阵相互配合默契，从三百六十度方向同时发射出弹丸。在有效射程之内，冲击的骑兵连人带马齐刷刷倒地，一时人仰马翻，枪炮声，人的惨叫声以及战马的嘶鸣交织，响彻整个草原。
伊帕骑兵的冲击势头为之一滞，三排齐射导致他们伤亡惨重。而比起伤亡，他们最大的损失，则是士气的极大削弱。
但如果他们因此就溃败，恐怕就不是那个让东盛帝国无比头疼的草原强者了。
虽然士气受损，但是冲击的伊帕骑兵却并没有因此萌生退役，而是驰骋越过人和战马的尸体，坚定不移地朝东盛军队的旗阵冲锋。
面对疾驰冲锋的伊帕骑兵，每一个线列步兵都只够发射一轮射击，就必须应对敌人冲击。
因此，在完成一轮射击后，这些线列步兵并没有立刻上弹，而是握紧手中的火枪，枪口明晃晃的刺刀对准阵外。
对于线列步兵能否参与近战，东盛军队早就有过体验。
西天外战争期间，重整的妖族线列步兵不光敢于列队齐射，还敢与东盛军队近距离交锋，硬是靠着手中拙劣的火枪打败了看似不可一世的东盛军队。
妖族线列步兵的英勇表现，令东盛军队的将领印象深刻。他们很想知道妖族线列步兵如此强悍的原因，而关于这个原因，他们在程子昂那里找到了答案。
答案也很简单，就是靠着钢铁一般的纪律。
但这个答案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困难重重。
妖族军队能如此善战，一方面得益于高峰人的技术革新，另一方面还得益于洛尔持续不断地宣传攻势。
正是靠着宣传攻势，妖族人整合了艾比西恩内部，所有妖族人的力量凝聚成一股。这样的力量，不管遇到多强的敌人，都能游刃有余。
但显然东盛新军没法做到像妖族人那样的宣传攻势，所以他们只能用军功的形式吸收青壮参军。对于文家朝廷而言，画大饼向来是他们的拿手好活。
东盛新军的成分以平民奴隶居多，平民渴望建功立业，获得朝廷应许之报酬。而奴隶则希望借此改变自己的身份，由奴隶转为白身。
虽然他们都没能摆脱封建军队的范畴，但不管怎么说。东盛新军作为文家朝廷的尝试，最起码在明面上是成功的。
在经历一连串的打击后，伊帕骑兵终于杀到了旗阵外围，然而迎接他们的，则是无数令人头皮发麻的枪头和刺刀。
旗阵外围的刀牌手将盾牌架在地上，随后的长枪兵则将枪尾插在地上，枪头穿过盾牌缝隙伸出去。
伊帕骑兵就这样直接撞在了早已准备多时的长枪上，不少骑兵连人带马被捅穿。
就算侥幸避开枪头，也因为长枪和盾牌的阻拦而难以前进。于是更后方的火枪手就开始尝试用刺刀，将这些骑兵从马背上挑下来刺死。
越来越多的骑兵开始冲击旗阵外围，但无一例外全都被拦在了外围，随着冲锋陷入停滞，这些伊帕骑兵开始下马步战。
他们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因为友军还在源源不断地向旗阵袭来，所以他们根本无法掉头撤走。
但是下马后的骑兵如何能是东盛军队的对手呢，且不说后方的火枪手和长枪兵，就连最前排的刀牌手都能对他们造成有效的杀伤。
伊帕骑兵看似人数众多，且声势浩大。但之前也说过了，他们的装备实在不怎么样。
虽然他们的对手，东盛军队的覆甲率也不高，但这并不是他们装备不起，而是有意为之。
事实上，就算双方无甲互争，伊帕骑兵也很难是东盛军队的对手，一旦伊帕骑兵的冲锋陷入停滞，那么他们在东盛士兵面前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凭借阵型，东盛军队可以对伊帕骑兵进行有效杀伤，而伊帕骑兵除非组织起同样的阵型，否则在没有冲击力的情况下，他们很难对列阵的东盛士兵构成直接威胁。
事实上，伊帕骑兵想要击败东盛军队，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组织起规模相当的线列步兵，尝试与东盛军队对峙排射。
如此一来，东盛军队必然无法维持同心圆阵，而必须得将军队展开，这样就给了伊帕骑兵冲击的角度。
但问题就是，伊帕人根本搞不到火枪，更别提组建线列步兵了。
他们的攻击方式过于单一，而东盛军队针对他们大部分的攻击方式，都有相应的应对方式。
所以可以说，伊帕军队从开打开始，就被东盛军队吃得死死的，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
很快，越来越多的伊帕骑兵来到旗阵外围，开始下马作战。后方的伊帕弓骑兵见势不妙，开始游走骑射，企图远程杀伤东盛军队。
面对这样的局面，九云霜命令线列步兵的前两排投入近战，第三排火枪手则开始上膛射击远处的弓骑兵。
与此同时，随着伊帕骑兵的冲锋陷入停滞，越来越多的人不得不聚集在一起，天空中的鲲舟火炮也开始发威，不停地朝人流密集的位置投射数不清的霰弹和开花弹。
伊帕骑兵的顽强出乎了九云霜的预料，这场战斗整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
在三个小时的时间里，伊帕骑兵不光遭到近战杀伤，同时还面临着旗阵中心的火枪射击，以及头顶的轰炸投射。
天空中，地面上，呛鼻的白色硝烟弥漫着，随风缓缓散去。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整个旗阵完全笼罩在烟雾之中，就仿佛置身迷雾一般。
草原上回荡着喊杀声、惨叫声，以及数不清的枪炮轰鸣和炸弹爆裂的轰鸣声。
刺鼻的硝烟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完全掩盖了泥土和青草自带的清香。
战斗进行到这个阶段，双方已经完全上头了，只是红着眼玩命拼杀。杀红眼的东盛士兵甚至几度想要发动反冲锋，还好被旗阵指挥及时制止。
这样高强度对抗三个小时后，伊帕军队出现了明显的颓势，开始有士兵尝试脱离接触，狼狈后撤。
托托也很清楚不能再打下去了，于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听到号角声的伊帕骑兵人人如释重负，纷纷脱离接触，开始向后撤退，很多人甚至都顾不上骑马，只是狼狈地往回跑。
完全杀红眼的东盛士兵嘶吼着，旗阵指挥官努力维持阵型稳定，保证这些士兵不会因为冲动而发起反冲锋，进而破坏阵型。
待伊帕骑兵完全撤退后，五个旗阵的外围堆满了小山一般的尸体，不光有人的尸体，也有大量战马的尸体。
此战伊帕骑兵伤亡惨重，超过五千人的伤亡。而东盛军队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次冲击给他们造成了一千五百多人的伤亡。
部分旗阵甚至已经被伊帕骑兵突破，东盛士兵费了好大的劲才反扑回来，重新占领维持阵型。
虽然双方伤亡都很惨重，但是彼此的心态却截然不同。
伊帕军队这边是真的被打怕了，因为东盛士兵的勇猛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其抵抗之激烈，也让他们措手不及。
而反观东盛军队这边，虽然付出了相当大的伤亡，但却越战越勇。伊帕骑兵的冲击非但没有令他们畏惧，反而让他们越战越勇。
此时刚缓过劲来的东盛士兵，心潮澎湃地期待着对手发起新一轮冲锋，他们好再血战一轮。伤亡不仅没有令他们恐惧，反而激发了他们的血性。
第一千八百二十章：捷报频传
九云霜不光是第一次领导军队作战，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血战。
虽然他并未亲自动手，但同样被这样焦灼的血战激发了斗志，整个人兴奋异常。由于不停地吼出指令，他的喉咙此时早已沙哑。
身为九云氏世子的他，从小听得最多的，就是伊帕骑兵如何强大，需要谨慎应对之类的话语。
所以在开战之前，他其实一直很惶恐，总觉得自己没有把握。
但随着这一战暂告一段落，他也终于放下了心，知道自己可以完全信赖这支经过系统性训练的新军。
敌人如潮水般褪去后，幸存的东盛士兵开始收敛伤员，调整阵型，保证旗阵依然可以抵挡敌人下一轮冲锋。
不过遗憾的是，他们可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因为这一仗，着实把赤我部骑兵给打怕了，他们身为伊帕骑兵的骄傲，也都随着这场伤亡惨重的战斗一起葬送。
于是在战斗结束不到半个小时，托托再次派出使者请求与九云霜对话，于是九云霜再次出阵，与他进行沟通。
此时的托托就像一条被人打断脊梁的狗一般，完全失去了原有的自信和傲慢，在九云霜面前卑微地低下曾经高昂的头颅。
他思考再三，决定向东盛军队投降，只求九云霜能放过他的军队和部落。
对于九云霜的要求，曾经认为无比刻薄的他，此时也都全盘接受了。
在九云霜同意受降后，托托随即返回聚落，命令所有伊帕骑兵即刻剪弦折箭，献刀卸甲，正式向东盛军队投降。
九云霜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轻易就取得了胜利，成功降服一个部落。
虽然他的伤亡也不小，但是对于已经做好伤亡过半准备的他而言，这样的伤亡换来胜利，实在是太优惠了。
来自后方的兵力源源不断地补充到前线，而在大后方，朝廷训练的新军后备兵力也在源源不断地向北州集结，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文家朝廷向北州的九云霜部补充了超过两万的后备兵力。
九云政对于文家朝廷的操作困惑不已，因为朝廷补充的后备兵力，虽然名义上是补充给九云霜部的，但事实上，朝廷却把部队全都交给九云政，似乎想让他来协助九云霜补充兵力。
从表象来看，这样做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毕竟九云霜是九云政的儿子，让父亲来负责儿子部队的后勤补充，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文家朝廷的举措，怎么看都像是在讨好九云政，努力和他称兄道弟。
但要知道的是，九云政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北州的州姓家主，手里掌握着北州十几万大军，可谓强权在握。
掌握如此规模的兵力，又是北州的州姓名望。很难想象，文家朝廷居然敢把自己训练出来的部队以及后勤补给，全都安心交到他的手中。
不过虽然困惑，但九云政并没有因此怠慢对儿子的帮助。在他的安排下，九云霜的前线部队源源不断得到后方的兵员和物资补给，极大保证了他的持续作战能力。
而九云霜也不负他重望，居然屡战屡胜，不断打败伊帕部落，责令他们剪弦折箭，这是九云政打了一辈子仗都没能拿到的成就。
所以，九云霜不断取得的成就，令九云政兴奋不已，第一次收到儿子大捷的消息，九云政兴奋得两天都睡不着觉，甚至给府上每一个人都发放赏金。
当然，九云霜也不光收到好消息，也收到了对他而言无比沉重的噩耗。
在征战过程中，他的好兄弟子燕在一场战斗中，因为旗阵遭到冲击陷落，他深陷敌围，死战数个小时后终于魔力耗尽，壮烈阵亡。
这件事给了九云霜以沉重的打击，因为子燕陷入敌阵时，他就在主阵，亲眼目睹自己的兄弟被敌人包围。
但身为旗阵最高指挥，他无法抽身去营救子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敌群吞没。
子燕也很识大体，在深陷敌阵的过程中，还不忘大声呼喊，让九云霜保持阵型，不要轻举妄动，最终力战而亡。
带着悲痛的心情，九云霜继续投入战斗。并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完全平定伊帕三部，超额完成了文家朝廷赋予他的使命。
至此，东盛帝国西北方向战事基本上宣告结束。文家朝廷依靠匆匆组建的新军，打败了曾经认为不可一世的伊帕草原骑兵，使北州得以永享安宁。
至于东北方向的对北昌帝国作战，这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实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在开战伊始，北昌帝国照例向北地集结重兵，只等着东盛军队出关后，再复刻一遍雪境关之殇。
但令他们措手不及的是，东盛军队根本就没打算从地面推进，而是直接乘坐鲲舟跨海，在北昌军队反应过来之前，接连攻克了好几座关隘城池，并在北昌军队回援之前，在北地彻底站稳了脚跟。
随着北昌军队回援，东盛军队在高风扬的率领下，开始以攻占的城池关隘作为起点，对北昌军队采取蛙跳战术，令他们疲于奔命。
与此同时，云州的高风氏军队也由雪境关出击，配合高风扬的战略，牵制北昌军队的有生力量。
在两方反复拉扯下，疲于奔命的北昌军队主力不到一个月就被彻底消灭，高风扬随即率领舰队开赴北昌帝国的国都，正式打响国都战役。
虽然有鲲舟支援，但北昌军队的抵抗却也异常激烈，东盛军队虽然勇猛杀敌，但还是付出了超过一万多人的伤亡。
而与此同时，后方的文家朝廷也在源源不断向前线输送兵员。不过很奇怪的是，兵员并没有直接通过鲲舟送抵前线，而是先送到云州，再由高风氏家主安排。
如果说，文家朝廷在北州这么干还算正常，但再加上云州，只能认为是文家朝廷昏了头了。
因为北州和云州作为东盛帝国的重要边境领，文家朝廷放任州姓滥用境内门阀兵额数，致使两州州姓都保有数量惊人的兵力。
在这样的背景下，文家朝廷还继续向两州增兵，并允许州姓家主随意支配这些部队，除了鼓励他们造反，实在想象不出文家朝廷究竟想干什么。
当然，作为统治东盛九州两百多年的政治团体，文家朝廷可能会有人犯傻，但绝不会所有人同时犯傻。
很显然，文家朝廷如此迫切增兵，要求尽快结束对外战争，显然是内部出现了什么严重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似乎就发生在盛元乞兰，发生在武皇脚下。
盛京
随着文家朝廷的新军出征，潜伏在京城的势力也开始变得蠢蠢欲动起来。京城的禁军昼夜不停地巡视，并实行严格的宵禁，这才勉强稳住当前局势。
不过随着前线捷报不断传来，这股不安分势力似乎意识到。如果眼下再不采取行动，那他们的多年努力将付诸东流，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所以，即便文家朝廷监视得再紧密，他们也都必须要采取行动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坐以待毙，坐视这个文家朝廷虚弱的大好机会白白流失。
在平静的水面之下，是汹涌的暗潮。随着文家朝廷在京守备力量出现真空，这些人也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第一千八百二十一章：名实暗贬
伊川斐府内，此时的他，也依然在协助父亲处理各自繁琐的事务。
不一会儿，身为禁军统帅的伊川序来到了他的府上，向他报告关于先遣队的情况。
“务必优先保证国师以及皇宫的安全，其他地方，都可以暂时放一放。”听罢弟弟的报告后，伊川斐沉吟片刻说道。
“但是，城中那些人...”伊川序迟疑地说道。
“我知道，那些人目前还成不了气候，不必管他们。”伊川斐闭上眼睛说道。
“帝王宗那边可有他们的情报？”伊川序迟疑片刻问道。
“帝王宗那边，我自己会处理，不用你来操心。”
“明白了，兄长...”
踌躇了好一会儿后，伊川序转过身去，正要离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伊川斐的话：“保护好自己，如果出了什么事，不要总想着来找我。”
“兄长何出此言？”伊川序回头惊诧地问道。
“没什么，”伊川斐轻轻摇摇头，眼也不抬地继续说道，“十多年前，是你把我从冰天雪地的战场上救下来的。现如今，如果我再遭遇不测，你不必再来救我了。”
“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伊川序瞪大眼睛问道。
“我很清楚...”
伊川斐说着，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摆手虚弱地说道：“我的时日不多了，为伊川氏传承香火的责任，就只能交给你了...”
“请恕我无法奉命。”
伊川序出离地愤怒，斩钉截铁表示拒绝，然后不等伊川斐继续表达，便霍然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伊川斐轻轻咳嗽一声，无奈地摇头说道：“何必呢...”
他托着腮，低头沉默了很久，直至伊川序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为止。
过了一会儿，又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传来，并且越来越近。
伊川斐抬起头来，原本憔悴的脸再次变得精神焕发，眼神也由最初的柔和变得犀利起来。
来人急匆匆地走进大门，在下人的带领下一路走到了伊川斐面前，恭敬地作辑说道：“见过少府，不知少府传唤我所谓何事？”
来人正是花雨玄，虽说他也是共心会的成员，但是在伊川斐面前，他没有任何姿态可言。
“不必客气，你我曾经兄弟相称，既是在私下，就不必如此客套了。”伊川斐轻轻摆手说道。
“不敢，少府位高权重，在下怎敢平视。若太阳比肩万物，则苍生何由仰照。”花雨玄恭敬地回答道。
“呵呵...”伊川斐微微一笑，靠在椅背注视着花雨玄，接着说道，“我们曾经立誓改变这个世界，没想到一转眼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花雨玄不知伊川斐的意图，故而沉默不言。
“这么多年，你可曾怨恨我不提拔你，而偏倚重于九云影？”伊川斐问道。
“在下从未有过这般念头。”花雨玄惶恐地说道。
“是么，其实我总觉得挺对不起你的。”
“少府勿要这么说...”
“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能重视你，你有所怨言，这是理所当然的。”
“在下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
花雨玄低下头瞪大双眼，后背开始渗出冷汗来。很显然，伊川斐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可是手握帝王宗这样的情报组织，在盛京，能有什么能逃得过他的耳目呢？
“我没有生气，更没有怪罪于你，你不必如此紧张。”
伊川斐说着，露出和煦的微笑来。
“在下绝对忠于朝廷，忠于少府！”
花雨玄说着，双膝不住轻微地颤抖。
“干嘛突然说这种话，”伊川斐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说起来，我听闻令尊几个月前仙逝，而你一直忙于政务，要不要抽出时间回家看看，就当是我给你放个假。”
“这...”
花雨玄一时无言以对。
“怎么，不放心这边吗。没关系的，你离开这段时间，我会找人处理好你的工作，不必担心会出岔子。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你随时都可以回来赴任。”
伊川斐依然微笑着，但很显然更像是笑里藏刀。
听到这个消息，花雨玄的脑袋轰的一声，瞬间就蒙了。后面伊川斐说的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进去。
在这个节骨眼上，伊川斐让他回家守孝，不就等于是在把他外放了吗。
虽然说是说随时都可以回来，但谁能保证回来还能维持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呢。
对于热衷权力的花雨玄而言，被踢出中央，等于是要了他的命，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他不明白，自己如此兢兢业业为文家朝廷奉献，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主动请缨前往西天外作战，最后却沦落得如此下场，这让他无论如何都感到不甘心。
东盛帝国并没有守孝三年这样的硬性规定，这等于是伊川斐的个人建议。
但说是这样说，伊川斐可是东盛帝国实际的掌权者，他的建议，仅仅只是建议而已么？
“怎么了，不愿意吗？”
伊川斐微微歪头看着他，一副和煦宁静的表情，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下官...下官为国效力，不敢顾及家中琐事...”花雨玄结结巴巴地说道。
“正是因为你这么说，所以我才觉得对不起你。你远征西天外，两度过家门而不入。现如今你父亲仙逝，你身为长子，我自然能理解你的心情，所以...”
他说到一半，故意看了花雨玄一眼，随即收回视线接着说道：“我们是战友，当年我们就曾经立誓匡扶国体，你对朝廷的贡献，我心知肚明，所以不必如此担心...”
“是，是...”
花雨玄颓然地低下头，浑身微微颤抖着，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此时的他，内心一片死灰，眼前仿佛失去了色彩，变成了黑白的世界。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伊川斐并没有免去他的官职，因为那需要得到吏部的同意。
但是伊川斐很巧妙地让自己回家休息，说是休息，其实更像是流放。对于花雨玄而言，这是最难以接受的。
花雨玄完全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伊川斐的府邸的，他的步伐蹒跚，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浅的，整个人都失了魂。
伊川斐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背影，眼神中明明好不容易表现出的冷淡，却最终还是被眼底展现的深情所覆盖。
他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他当然知道花雨玄的贡献，更清楚他曾经是自己的战友。
深深地叹了口气后，伊川斐接着整理奏折。不多时，一个黑色的俏丽身影迤迤然来到他面前，毫无顾忌地俯身凝视着他。
“不要挡光，影响我看字了。”伊川斐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
“怎么会，我明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光彩。”那身影发出柔和灵动的女声。
“你最近越来越放肆了。”伊川斐微微皱眉，抬头盯着来人。
“我是担心你嘛。”
那个离鸯的女人很自然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托腮深情地注视着他。
“我以为花雨玄肯定忍不住要动手，没想到居然是个孬种。”离鸯微笑着说道。
“你很希望他袭击我么？”
“不全是，因为只要他敢袭击你，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杀掉他了，”离鸯眯着眼睛，冷冷地说道，“这样反复的小人，留着干嘛。”
“我与他到底是战友...”
“战友？他和武家接触的时候，可没把你当作战友。”
离鸯露出了嘲讽的神色。
“毕竟也没惹出多大的麻烦，就这样算了吧，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的。”伊川斐笑了笑说道。
第一千八百二十二章：财政危机
“你呀，太温柔了，会吃大亏的。”
离鸯温柔地凝视着他。
“我什么时候，给了你温柔的错觉？”
“比如，只有我们俩人的时候。”
“那是因为我无法抗拒你的所作所为，所以只好作罢而已。”
“没想到堂堂伊川氏长子，居然也只能屈服于我，真是荣幸至极啊。”离鸯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
“你不要忘了，花雨玄还有个弟弟，他那个弟弟可不好对付。”
伊川斐试图转移话题。
“呵呵，少君，你是真的糊涂还是装糊涂，”离鸯伸手捧着他的脸，眯着眼睛微笑着说道，“谁不知道，花雨庭与花雨玄俩兄弟貌合神离，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花雨玄这种人，连自己弟弟都敢威胁利用，所以我很好奇，当年少君是怎么跟他搭档的，还是说，是他死皮赖脸主动缠上来？”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伊川斐淡淡地回答道。
他阻止了离鸯进一步胡作非为，紧紧抓着她的手腕问道：“我安排你们的事，你们都做好了么？”
“舍言已经护送夫人离开了尹州，少君大可放心，”说着离鸯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痴痴地说道，“如此一来，少君身边就只有我了。”
“星弧他们如何了？”
“也都回到老家了，府上给他们送去吃穿用度，他们应该不日就会成婚吧。”
“他终究还是没有选择姓伊川...”
伊川斐似乎显得很欣慰。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希望你姓伊川，毕竟这个姓，太过于沉重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伊川斐神情一变，厉声斥责道，“我不支持父亲的话，还有谁来干呢？”
“但你的身体...”
离鸯露出畏惧的神情，但依然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我的身体不要紧...”
伊川斐话音刚落，就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少君，放下奏折休息一下吧...”离鸯略带哭腔劝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急匆匆奔来，来到二人面前跪下，激动地说道：“少府，前线捷报传来。”
“给我看看。”一听到这个消息，伊川斐立刻就来了精神，伸手兴奋地说道。
下人呈上文件，伊川斐翻阅一番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东西两军皆获战果，如此看来，朝廷两患不日便可平定。我最担心的事最终还是没有发生，九云霜和高风扬不愧为名将。”
“既然前线战事已定，就不要向两州输送后备兵员了吧。”离鸯试探性地问道。
“你最好少干涉朝中政事！”伊川斐瞪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只是担心你，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感到不安。明明武家威胁迫在眉睫，你为什么还能表现出如此淡然的态度呢？”离鸯有些激动地说道。
“武家的威胁还没有到迫在眉睫的地步，所以...”
“他们已经找到了公主，如果他们来逼宫，如之奈何？”离鸯大声质问道。
“这我自有分寸。”
“你的分寸是什么？”
“离鸯，”伊川斐厉声斥责道，“你不过一介影卫，如果再企图干预朝政，别怪我翻脸无情。”
听到他的训斥，离鸯一脸哀怨地盯着他，末了悲伤地说道：“你总是这样，从小就是这样，每每吵不过我，就拿身份压人。你若当真有心，便予我死罪吧！”
说罢，她变戏法似地在手掌上变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自己握着锋刃，把刀把递给伊川斐。
“胡闹！”
伊川斐也难得如此生气，猛地挥手打掉她手中的匕首，冷冷地说道：“滚出去，这几天我不想见到你。”
听到他的话，离鸯负气含泪而去，她本来想告诉伊川斐一个好消息，不过很显然，二人的冲突打乱了她的计划。
伊川斐并未在意她的离去，而是站在原地喃喃自语：“父亲正在和各大宗门领袖谈判，前线的捷报，应该能增加父亲手上的筹码吧。”
视线回到先遣队这边。
虽然因为城内不太平，所以先遣队员已经很少出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什么都不干了。要知道，这帮先遣队员整活的本事可是一绝。
白月和唐默呆在客厅里，这里面乱糟糟的，各种纸笔到处摆放，几乎很难找到下脚的地方。
即将入宫的洛尔经过客厅，无奈地摇头说道：“回头把这里面整理一下，不要搞得那么乱。”
“可以直接进来，不用在意地上的纸。”唐默回答道。
“洛尔，”看到即将入宫的洛尔，白月主动小跑过来，一脸期待地说道，“我能拜托你一些事吗？”
“什么事？”
“你入宫后，能不能委托武皇，给我们弄一些文家朝廷的公文，最好是关于财政出入的公文。以武皇的本事，弄到这些公文应该不难吧？”
“这确实不难，但是你们弄这些干什么？”洛尔想了想问道。
毕竟不是君主立宪制，东盛帝国的武皇作为实际统治者，还是有资格查阅文家朝廷的各种文件的。
“我们在研究东盛帝国的财政状况，已经打算回去的时候写几篇论文。”白月解释道。
“都这种情况了，还想着写论文呢？”洛尔不解地问道。
“又不是回不去，而且东盛帝国的财政状况，确实很吸引我们的注意。”
“哦，那你简单说说。”
“我研究了文家朝廷最近几年的支出和收入，然后进行大概的测算。结果你猜怎么样，文家朝廷从十几年前开始，就一直处于财政支出大于收入的状况，准确来说，就是赤字。”白月兴奋地比划道。
“财政赤字，十几年？”
洛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啊对啊，很奇怪对吧。虽然不知道明确的数额，但是文家朝廷十几年如一日地亏空，居然硬是没有倒闭破产，很显然，有谁在帮助文家朝廷度过难关。”
“会是谁呢？”
“根据我们的研究，很有可能是商人，还有...宗门。”
“宗门？”
“是的，你应该听说了吧，前几天九州各大宗门的宗主都来到了盛京，据说是受到文家朝廷的邀请。”
“文家朝廷邀请各大宗门的宗主来京做什么？”
“我猜测，应该是讨论税率...”
“税率？”
“是的，”白月点了点头，“根据我们的推测，文家朝廷这十几年的窟窿，应该都是靠借贷解决问题的，而借贷的目标，应该就是商人阶层。”
“文家朝廷向商人借了很多钱，所以才会帮商人说话。我们应该都注意到了，东盛帝国不愿意在西天外开阔领地，也不希望门阀士族染指西天外。除了管理成本高以外，最大的原因应该就是担心得罪商人阶层。”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了。”
洛尔释然地点了点头。
“你当然会有印象，”白月接着说道，“别忘了，一旦武家门阀占领西天外，就会直接垄断西天外的魔晶矿，如此一来，商人就无法通过进口魔晶获利，所以他们比妖族人更希望西天外恢复原样。”
“嗯，我们确实提到过，商人是文家朝廷的盟友。文家朝廷想要对抗武家势力，就必须要团结商人集团。”
“没错，一旦选择团结商人集团，就意味着他们无法对商业活动收取重税，只能被迫向商人借钱确保财政预算支出。所以我猜测，文家朝廷邀请各大宗门来京，应该是有些撑不住了，希望从这些宗门多征一些税收，确保赤字缺口不会越来越大。”
“但是，对此我持悲观态度，因为根据我们的研究整合，文家朝廷的欠债，已经到了非常惊人的数目，不可能光靠宗门，就可以解决问题的。”
第一千八百二十三章：任劳任怨
“文家朝廷欠了多少钱？”洛尔好奇地问道。
“不好说，因为我们手上没有准确的数据。但根据我们的统计，文家朝廷的赤字缺口，至少是财年预算的五倍到六倍左右。”白月一脸严肃地说道。
“这...有点严重啊....”
“没想到这文家朝廷表面看着光鲜，结果一转身，屁股蛋就露出来了。”胡道可对程子昂打趣地说道。
“也就是说，东盛帝国目前处于严重的财政赤字状态，是这样吗？”
洛尔点点头，再次确认。
“没错，”白月也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而且更要命的是，这样的缺口还在不断扩大。”
“东盛帝国远征西天外，本身就已经劳民伤财，欠下大笔外债。等班师回朝以后又立刻着手进行军队改革，遣散所有的旧军队，重新建立新军，并立即发动两场大规模战争。坦白的说，换做我是朝廷管理财务的官员，现在的我已经不敢直视朝廷的亏空情况了。”
“如此说来，文家朝廷如此着急地改革军队发动战争，到底想干什么。他们难道不知道财政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吗？”程子昂也加入话题，一脸费解地问道。
“是已经撑不住了，”白月纠正道，“如果我们的预测没有错的话，在接下来的几年甚至几个月里，文家朝廷的财政地雷就会相继被引爆，我很想知道，到时候文家朝廷该如何应对。”
“我不相信这帮文人会这么愚蠢短视，他们应该有自己的对策才对。”洛尔微微皱眉，沉吟说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对这方面的情况如此感兴趣。”白月点点头说道。
“那好吧，”洛尔抿了抿嘴唇，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会尽量向武皇申请，但如果武皇也无能为力的话，就只能拜托伊川斐了。”
“不是，这种事你去拜托伊川斐，你觉得他会同意吗？”程子昂摊开手问道。
“我感觉他会同意，”洛尔想了想说道，“当然，只是感觉...”
告别同伴，洛尔再次前往皇宫与武皇见面。
他和武皇的交谈非常愉快，武皇毫不怀疑洛尔的意图，很轻易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不过临离开皇宫之际，洛尔收到了来自伊川斐的邀约，他希望邀请洛尔前往自己府上做客。
洛尔很清楚伊川斐的本事，眼下自己刚刚得到关于东盛帝国财政的资料，伊川斐后脚就邀请自己，怎么看都觉得不是巧合。
不过有芙拉洁儿伴身，洛尔倒也不是那么畏惧，稍微思量后就同意了伊川斐的邀请，乘着马车来到伊川斐的府上。
伊川斐照例在门口迎接，他对洛尔非常热情，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二人再次对坐，伊川斐微笑着说道：“感谢国师这段日子陪着陛下，陛下难得如此开心。”
因为不太清楚伊川斐的意图，洛尔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开口表态。
“怎么说呢，”伊川斐拿起酒杯，沉思片刻后笑着说道，“陛下到底是我的亲舅舅，就算抛开君臣关系，我也必须在意他的身体状况。”
“少府找我来，只是单纯聊天而已吗？”洛尔微微歪头问道。
“嗯，那当然，国师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跟陛下要来了关于朝廷财政状况的文献资料。”
“我知道。”伊川斐点点头。
洛尔眯着眼睛，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果然，自己还是预判到了伊川斐的预判。自己在皇宫里的所作所为，怎么可能避开他的耳目呢。
“那么，能解释一下么？”洛尔问道。
“国师指的是什么？”
“少府应该很清楚，此时的朝廷，应该处于赤字状态，没错吧？”
“呵呵，”听到他的提问，伊川斐放下酒杯，呵呵一笑后问道，“国师也注意到了吗？”
“准确来说，是我们注意到了。”
“嗯，你们真的很厉害。若不是诸位口口声声表示不愿干政，真想诚请诸位入阁。”伊川斐感慨地说道。
“为什么会欠那么多钱？”洛尔追问道。
“国师，”伊川斐盯着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国师到底是外人，这是天朝内务，我若开口，岂不是违背了国师许下的承诺？”
“好吧，我不问，那我可以自己推导么？”
“当然，嘴长在各位身上，各位想怎么猜都可以。”伊川斐双手翻转，掌心朝上表示自己的态度。
“但我还是有疑问，既然你们财政状况如此严峻，为何还要不惜代价地支出呢？西天外战争、军队改革、征伐两国，这些事所耗银钱不知其数。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开源节流吗？”
“开源节流...源从哪里来？要截哪条流？”伊川斐反问道。
洛尔无言以对，一言不发。
伊川斐十指交叉，脸上带着恬静的淡淡笑容，抬头仰望远方，长叹一声后，摇头说道：“文家至于天朝，亦如扁舟置于波涛。波涛汹涌，舟上的人努力维持小船运作，只为保证这艘小船不会倾覆。”
“有时候，我真的替我父亲，替所有的朝廷官员感到不值。文家所做良多，以致结仇于武家。然吏民不知感恩，左右摇摆，文家让财，便投于文家。武家利诱，便倒向武家。如此反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无人在意文家之功劳，只觉自己所获，皆为天意。他们食文家之利，向武家之意，不觉有愧，反而理所当然...”
洛尔看得出来，伊川斐越说越愤怒，只是修养比较好，所以才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
“现在这个世界，是文家一手建造的，不是理所当然的，更不是有天以来之常理，”伊川斐愤懑不平地说道，“为了维持现有秩序，文家付出极大，所获却不过尔尔。所有人都希望过上好日子，但却都不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钱从哪里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还是谁会无中生有呢？”伊川斐看向洛尔。
“所有人都看出了朝廷要完的迹象，但所有人都无动于衷。呵呵，他们就那么期待改朝换代吗，他们就真的以为，武家的统治亦如大旱降甘霖么，可笑...”
“现如今，我们努力维持着朝廷的运作，但谁都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总有一天...”
伊川斐正说着，一名军士急匆匆地闯进来，来到二人面前低着头单膝跪下，似乎有话要说。
“什么事？”伊川斐并没有因为被打断而愤怒，而是面无表情地问道。
“少府...”
军士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洛尔，于是踌躇着没说话，视线在洛尔和伊川斐身上反复切换。
“哦，在下先行告辞了。”洛尔很识趣地起身说道。
“不必见外，”不想伊川斐却挥手说道，“国师乃陛下心腹，非外人也，但说无妨。”
“我什么时候成武皇心腹了...”
洛尔差点就脱口而出，但还是抿着嘴憋住了，他还不确定伊川斐是不是想把自己拉下水。
“是，少府，国师...”军士抱拳举过头顶，低头大声说道，“武家聚众陈兵诣盛元府，规模五万余众，现已进入尹州...”
“什么！”
听到军士的报告，伊川斐脸色立刻就变了，眯着眼陷入沉思。
第一千八百二十四章：进京勤王
听到这个消息，洛尔也是吃了一惊。看着架势，武家是打算入京逼宫啊。
“立刻谴尹州军拒之。”伊川斐命令道。
尹州军就是伊川氏的九千营，这是一种别称。各州大姓的九千营，都可以按照所属州名命名。比如高风氏的云州军，以及九云氏的北州军。
“伊川少君已率军拒之，但唯恐军势不及武逆...”军士迟疑地说道。
“新军可有剩余？”伊川斐揉着眉间问道。
“新军已全部调往前线...”军士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差点忘了...”伊川斐长叹一口气，沉思片刻后，抬手说道，“那么，就命令伊川序率禁军拒之！”
“但，如此一来，京城...”军士瞪大眼睛，迟疑地说道。
“京城只留下少部分人守卫就行，要是让武家率军入京，情况可就麻烦了。”
“明白，属下立刻就去传达！”
“我当进宫面圣，恳请陛下降诏，诏令各州郡发兵诣盛京，入京勤王！”伊川斐严肃地说道。
军士离开以后，二人显然已经无法继续就餐了，伊川斐弯腰拱手，一脸歉意地说道：“本想宴请国师，却不想突遭变故，如此实属唐突，还请国师见谅。”
“少府勿要这么说，国事要紧，在下不便久留。”洛尔摆手说道。
“实在抱歉，”伊川斐再次欠身说道，“国师那边不必担心，仅有禁军，将全力保证国师一行安危。”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尚有自保能力，还请少君以陛下安危为重。”
二人就此分别，伊川斐急匆匆赶往皇宫。此时，不光他收到了武家起兵的消息，内阁甚至武皇也都收到了消息。
武皇罕见地出现在议政大殿，与内阁群臣商议对策。伊川斐赶到的时候，内阁一帮老头子正吵得不可开交，武皇也面露难色。
在外人面前，伊川斐不便直接干涉。毕竟文家朝廷以程序为重，就算他可以搞一言堂，但最起码样子还是要装一下。
不过看到父亲在场，他也稍微安心许多，伊川庆作为帝国百长，对这种危机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应该不至于慌乱。
伊川斐从侧门入殿，不动声色地来到武皇身侧。看到儿子出现后，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伊川庆立刻拱手大声说道：“恳请陛下降诏，将起事武家列为叛贼，诏令各州郡起兵诣京勤王！”
“这，如此大事，谨慎为好...”
武皇目瞪口呆，显得不知所措。毕竟没怎么处理过政务，所以自然不如伊川庆镇定。
但是他也不傻，知道将这些起兵的武家列为叛贼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武皇正式宣布倒向文家一边，他将失去武家对自己的拥护，只能依靠文家维持政权。
其实不光是武皇，包括下面的平民阶层和各大士族，绝大多数都在文家和武家之间左右摇摆，就是不坚定自己的立场，以期能同时从两方获得好处。
能坚定站在文家一边的，大多都与武家有直接的利益冲突，需要联合文家对抗，就比如商人阶层。
虽然武皇是东盛帝国实际的最高元首，但其实政令甚至诏书都可以不经过他的手颁布。
东盛帝国的诏书其实分为两种，敕令属于内阁政府颁布的政府行政命令，只有诏令才是由武皇颁布，或者以武皇的名义颁布的命令。
也就是说，如果只是文家朝廷将这些起兵的武家列为叛军，只需要由内阁政府颁布敕令就行。如果由武皇颁布诏令，或者以武皇的名义颁布诏令，就意味着诏书代表了武皇的态度。
“可，可让前线新军回援...”武皇想了想，磕磕巴巴地说道。
“不可，”伊川庆显然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当即表示反对，“两军虽有捷报，然前线战事未定。贸然引兵回援，必然前功尽弃，天朝列祖百年期许，将付诸东流。”
“这...”
武皇立刻就被怼得哑口无言。
“陛下，”伊川斐在武皇身边，轻声说道，“前线新军不能动，不妨让内阁颁诏，斥起兵武家为叛军，陛下由此诏令各州郡起兵勤王。如此不但陛下不失武家，盛京之围亦可解除。”
“如此甚好，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啊。”
武皇闻言，大喜过望。在感谢了伊川斐一番后，立刻将这个想法全盘托出，告知殿中各位大臣。
伊川庆听罢武皇的发言后，一言不发。他知道武皇没这样的本事，这番发言，很显然来自于武皇身边的伊川斐。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打什么主意，但眼下也只好如此。于是沉默片刻后，伊川庆微微点头说道：“就依陛下所言。”
武家军队此番来势汹汹，声称由于新军抽调前线，盛京防务空虚，需要进京拱卫京师。虽然文家朝廷明确表示这不合程序，但武家哪管这套繁文缛节。
在东盛帝国之前，这种情况非常常见，这些门阀士族一旦认为朝廷损害了自己的利益，就会拉上利益相关的几方门阀，起兵进京闹事。
不过面对武家的故伎重施，文家朝廷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宣称起兵武家为叛贼，五万私兵为叛军，并以武皇的名义，诏令各州郡领兵驰援京师。
实际上，文家朝廷颁布这样的诏令是挺心虚的，因为他们没有明确表示各州郡的什么军队进京驰援，说得非常模糊。
之所以说得如此模糊，其实就是想让各州门阀大姓赶紧派出自己的私兵进京帮忙。
这种情况之前九云氏也遇到过，文家朝廷就是这样，需要用兵的时候，就死皮赖脸求各位大姓门阀出兵相助。
一旦事态平息，不需要再动兵。那不好意思，我天盛上国自有国情在此，各位的私兵，各位还是自己出钱供养吧。
所以也是因为这样的事，文家朝廷一直不受部分门阀待见，总觉得这帮文人穷酸还得瑟，简直就是一群虫豸。
事实上，不是文家朝廷不想拥有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主要还是没钱。
就连先遣队这样的外人都看出来，文家朝廷一直处于破产重组的边缘，那内部人士自然更清楚朝廷当前现状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伊川庆才极力反对武皇召回前线新军。
因为一旦把新军召回来，能不能解决眼前危机不说，文家朝廷为两场战争的付出肯定打水漂了，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召回新军。
对于旧制度的改进，就好像对破旧的老房子进行改造升级一样。不可能一来就拆掉所有的结构，重新起新屋。
所以很多陈旧，甚至已经蛀虫的主结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动的，只能尽可能维护，并在此基础上搭建新的构造。
东盛帝国就是如此，这个魔法世界的封建帝国，其内部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洛尔的预期，就算是来自新世界的洛尔，也很难对东盛帝国的制度建设，提出什么有新意的建议。
修炼、私兵、门阀、妖族、魔晶、商人......
各种元素掺杂在一起，构建出这个看起来最强大的人类帝国。文家想要彻底颠覆现有旧秩序，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眼下诏书下达还需要时间，庆幸的是，文家朝廷还拥有一支强大的禁军。虽然人数不及叛军，但胜在实力强大，震慑这帮叛军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文家朝廷一方面下诏呼吁各州郡起兵勤王，另一方面敕令前线部队尽快结束战事，然后班师回朝。
第一千八百二十五章：内在的威胁
盛元乞兰城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文家仅有的部队既要抵御五万大军，又要拱卫京师，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然而很显然，这样的混乱是某些人所乐意看到的，他们等了不知道多久，才等来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时再不行动，估计他们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安乡良、夏木愚、禾玉陵、齐田茂，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帮助，若是没有你们，我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城中巷子深处的房间里，白龙安对几个人如是说道。
“殿下皇族之尊，切不可言谢，此吾辈之责矣。”被他点名的那几个人拱手惶恐地说道。
这四个人都是男人，身材年轻各异，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来自最支持武家的门阀士族。
随着文家影响力不断扩大，武家明显感受到了威胁。他们一方面企图半路拦截先遣队，以期让他们加入自己一方。另一方面，他们也在盛京积极运作，甚至找来被文家朝廷追杀的白龙安，作为自己的筹码。
“现如今，我又喜获爱女，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我们的机会就更大了。”
白龙安说着，一脸欣慰地看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枫。
“殿下今得公主相助，必定能一雪前耻，入主皇位。”四个人恭维地说道。
“也多亏了你们费尽心思引开城中守备，否则我们怎么可能有机会向那个人宣战呢。你们放心，待我为主后，必少不了诸位的荣华富贵。”
“陛下，”齐田茂上前一步，态度坚定地说道，“陛下若为武皇，恳请下令诛流文家，取缔内阁...”
“这...”
“陛下为何犹豫？”
“我是担心会不会激起文家反扑...”
“陛下不必担心，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我等家族皆愿起兵响应，诣京勤王，诛灭文贼！”齐田茂激动地说道。
“如此甚好...”
白龙安微微颌首，眼睑垂下来，露出了不易觉察的异样神色。
“陛下，”安乡良也上前来，拱手说道，“城中三百死士，现皆已就位，是否入宫？”
“再缓缓...”
“陛下莫非临阵显怯？”
“我是担心文家的守备，他们不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我需要看到你们更大的动作，这样才能刺激文家！”白龙安脸色有些难看，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听到他的话，四人相互对视一眼，安乡良试探性地问道：“那么，我们就命令勤王军主动出击，策应京内？”
“理应如此。”
“明白了，臣下立刻着手准备！”安乡良拱手说道。
应付完眼前的四人，白龙安看向身边的女儿，有些担心地开口问道：“颖儿...”
“我不叫颖儿！”枫冷冷地回道。
“呃...那，枫儿...你，有把握吗？”白龙安有些尴尬地问道。
“你想做什么，我会全力做到，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我们父女不必如此见外，等夺得皇位，你便即位，父亲只为求个公道。”
“我不稀罕！”
枫干脆利落地开口拒绝了。
“呃...”
白龙安张了张嘴，再次陷入尴尬之中，无言以对。
枫虽然是他的女儿，但是他却是打不敢打，骂不敢骂。见识过枫本事的白龙安，知道枫有多厉害，所以根本就不敢得罪她。
但另一方面，他又感到无比振奋，因为以白龙邦以及那两位公主的本事，决斗必然不可能是枫的对手。
换言之，枫御前决斗的胜率几乎是百分百的，只要他们主动逼宫，就必然能取得成功。
白龙安夺取权力的方式，还是遵循了旧时传下来的制度，也就是武皇的决斗传位制度。
白龙安应该庆幸，文家朝廷并没有彻底废除这条制度，这才使得武家和他看到了重回巅峰的机会。
那文家为什么会特意留下如此明显的漏洞呢？
说白了还是给武家一个希望，避免这帮家伙狗急跳墙。
文家牢牢把控着皇族每一名成员的去留，这是他们敢于留下这一制度漏洞的主要原因。
但很明显的是，再严密的控制，也是会出现纰漏的。
白龙邦和白龙安决斗争夺皇位，在文家操纵下，白龙邦顺利登机成为武皇，而白龙安则遭到了文家朝廷的暗中追杀。
不过他们并没有成功杀掉白龙安，甚至连他那个刚出世的女儿都没能解决掉，这就给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埋下了严重的隐患。
视线再回到北州前线，九云霜的进展神速，在自身伤亡仅五千多人的情况下，竟然奇迹般地陆续吃掉了伊帕大军的十万大军。
这十万骑兵要么被射杀，要么剪弦折箭投降，根据事后统计，伊帕十万大军超过半数伤亡，其余全部投降。
至此，伊帕三部的威胁基本上平息，九云霜可以正式接受他们的投降，允许他们向东盛帝国称臣了。
根据约定，三部首领都要到北州境内投降称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九云霜并没有乘坐鲲舟，而是带上数百随从骑马回境。
完成如此丰功伟绩的他，此时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父亲的表情了。
曾经他以父亲为荣，而今他执兵挫败三部，威名震慑伊帕。他觉得，父亲应该会为自己感到自豪的。
穿过荒漠，即将进入北州边境。九云霜仰望着鲲舟从自己头顶掠过，向最近的城池驶去。不由放松警惕，率百骑登上附近一处土山，眺望大好河山。
他登上的这座土山高度超过五十米，整体呈不规则形状。值得一提的是，土山只有一条小径上去，四周皆是耸立的峭壁，险峻异常。
这是由流水和风蚀冲刷而成的土山，不远处就是一大片干涸的河滩，不过河水早已枯竭，只能看到裸露的鹅卵石。
迎着凌冽的萧风，九云霜眺望天空渐行渐远的鲲舟舰队。此时的他绝对想不到，随着鲲舟舰队远去，危险也逼近了他。
他还沉浸在喜悦没多久，随从就注意到了不对劲，草原方向尘烟弥漫，数量惊人的伊帕骑兵正在朝他们疾驰而来，眨眼间就来到了土山下面，堵住了他们上山的道路。
“将军，情况不对！”随从看到了危险，当即策马来到九云霜跟前说道。
“我看到了。”
九云霜冷冷地说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堵住自己去路的骑兵。
“是伊帕骑兵，将军，他们来意不轨。”
“设置阵型应对，寻找第二条路，并设法与鲲舟云归将军取得联系。”九云霜沉着地命令道。
“属下明白！”
随从们点点头，很快就忙碌了起来。一些人下马开始用附近的石块和树干堆砌掩体，架设火枪。另一些人则策马沿着土山转悠，寻找第二条下山的道路。
响天雷被发射到天空，并发出爆鸣。不过遗憾的是，此时的鲲舟舰队早已消失在山脊线，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这边的告警。
上山的道路是一条羊肠小道，曲折且陡峭，敌人若想进攻，必不可能用骑兵冲击，只能下马进攻，这减弱了九云霜防守的压力。
“将军，守备阵地已部署完毕！”一位随从上前报告道。
“将军，我们巡视一圈，发现没有别的路径，只有这一条路。”负责找路的随从也返回报告道。
“去问问这帮人，看看他们想干什么！”九云霜沉吟片刻，指着山下说道。
第一千八百二十六章：围困山丘
“属下领命！”
一名随从主动请缨，策马慢慢下山，试图与山下杀气腾腾的伊帕骑兵交流。
“尔等作甚，敢围天军？”那随从来到距离敌人不到十米的位置，指着他们厉声呵斥道。
“山上可是九云霜将军？”一个留着大胡子，身材肥硕的伊帕大汉指着山顶问道。
“不管是谁，尔等如此，莫不是想复叛天朝？”
那随从也很机警，压根就没接那伊帕大汉的话，而是继续厉声斥责。
“哼！”大汉冷哼一声，指着山顶咬牙切齿地咒骂道，“九云小儿，屠我妻小，我部妇孺皆丧。若自恃天军，何以恃强凌弱，此岂王师所为？”
“而今三部皆臣，我部大仇难报。然家小哭怨犹萦在耳，此血海深仇倘若不报，人子何以面父母，丈夫何以对妻小，兄弟何以连血亲...”
接着，他说出自己的要求：“而今我率精锐之众，只为复仇。尔等若想活命，当自行献上九云小儿人头，以祭我族人，方可免刀兵之祸！”
“呸，尔等岂敢！”
那随从听罢，顿时愤怒起来，指着他们骂道：“不过残兵败将，率豺狗之众，敢夺我王师之盛。你屡次出言不逊，若是能倒戈卸甲，俯仰登山，尚可饶你一命。如若不从，待王师归至，尔等都将化为齑粉！”
“不管是不是九云霜，你们今天都别想活着下山，放箭！”那大汉大喝道。
他一声令下，周围的伊帕弓骑手立刻向那名随从射来箭矢。随从策马左右闪躲，在连中三箭的情况下狼狈逃到山上。
庆幸的是，他身上的盔甲削弱了箭矢的杀伤力，虽然中了三箭，但也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只有一箭的箭头完全射入皮肤。
随从拔出身上的箭矢，向九云霜禀报了他们的对话，九云霜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平心而来，对于屠戮伊帕部落老弱妇孺的事，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管用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解释，屠戮就是屠戮，没有什么好说的。就算强词夺理，也不太可能在口头上占到便宜。
所以沉吟再三，九云霜便不再与对方沟通，而是积极防守备战，等待援军的到来。
山下传来呜呜的号角声，伴随着震动的马蹄轰隆，这些骑兵很快就将整座土山团团围住。此时就算九云霜有心逃走，也不太可能成功了。
“留下少数骑兵，其余人下马构筑掩体，准备固守！”九云霜大手一挥，大声命令道。
他一声令下，这些骑兵纷纷翻身下马，开始根据土山的构造，用土石和树干堆砌掩体。
九云霜所率领的这队骑兵可都不是善茬，他们不少人都是修炼者，装备着东盛工匠生产的线膛枪，甚至还有部分线膛枪是从西天外进口而来。
这些人除了火炮不能带，身上全是家伙事，从火枪到弓弩刀枪，可以说应有尽有，而且盔甲器械极为精好，那随从连挨了三箭都只是受皮外伤，由此可想而知。
他们刚准备掩体没多久，山下就传来了呜呜的号角声，这似乎是发起进攻的信号。
不过这些伊帕骑兵似乎忘了，山道狭窄固然容易堵路，却也易于防守。而此时的东盛军队早已准备就绪，只等着给他们迎头一击。
因为山路难行，发起进攻的伊帕骑兵不得已被迫放弃骑马，转成步兵向山顶杀来。
山上的东盛军队以逸待劳，待这些伊帕骑兵接近以后，山上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鸣。
线膛枪的准度在百米内可想而知，东盛军队的首轮射击几乎弹无虚发，进攻的伊帕骑兵立刻倒下不少，有些人中弹以后甚至直接滚到了山下。
“枪射远程，弩猎中程，弓击近身，交替射击，不得有乱！”
九云霜对于伊帕军队的冲锋显得很淡定，云淡风轻地下达指令。
不过伊帕军队的攻势，并没有被眼前的打击而受挫，他们依然在艰难地向山顶发动进攻，不顾迎头痛击。
土山有山路的这一边，地势相对平缓一些，所以下马的伊帕军队不需要沿着蜿蜒的羊肠小道上山，可以直接攀登坡度相对平缓的山坡发起进攻。
山上的射击一刻未停，从山顶到山脚，距离不超过两百米，处于线膛枪的良好射程之内。
那位头领模样的伊帕大汉，一开战就遭到了山上东盛军队的重点关照，被好几杆枪瞄准射击，直接坠马被部下抬走。
但不知道是他的盔甲比较厚，还是身上的赘肉起到了缓冲作用，大汉并没有被击毙，虽然中弹却依然在坚持指挥。
不过虽然能保证命中率，但面对黑压压的伊帕军队，山上的东盛军队还是难免感到心虚。
他们总人数不过百人，而山下最起码集结了三千多的伊帕军队。放在现代，这就是用一个连打一个团，想想都知道对比有多悬殊。
伊帕军队的进攻并不是一窝蜂，而是分波次。每次被击溃后，他们就会扔下几十具尸体狼狈下山，稍微修整后发动下一轮进攻。
这样的战斗从白天一直打到黄昏，东盛军队打退了伊帕军队十几次进攻，打死打伤几百人，自身损伤轻微，但敌人的攻势却丝毫不见缓解。
入夜后，温度骤然下降，伊帕军队也暂时放弃了进攻，在山下扎营休整。
然而伊帕军队这边停止进攻，那边山上的东盛军队反而有些坚持不住了。
他们被困在土山上，没有任何补给来源，只能吃自己带来的干粮和水。山上木柴奇缺，他们不得已拆掉用树干搭建的掩体，将这些树干作为柴火升起篝火。
军事上的敌人可以战胜，但是生理上的敌人却难以应付。由于木柴奇缺，困在土山上的东盛士兵只能交替烤火，避免有人被冻死。
虽然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而且弹药越打越少，完全得不到补给，如果明天的战斗强度跟今天一样，那他们手中的火枪将很快都变成烧火棍。
九云霜知道，必须要想方设法突围才行。
但不管他怎么想，都需要保证这一百多人安全下山，才有机会逃走。
于是在入夜后，他尝试发动反击，率领骑兵下山。但很快就遭遇到伊帕军队的迎头痛击，在折损三十多人后不得不狼狈回到山顶。
此时，伊帕军队也知道山上的人插翅难逃，所以并没有在晚上发动进攻，而是休整静待明天到来。
坐在篝火前，九云霜显得有些狼狈，低头凝视着燃烧的木柴一言不发。
一名随从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说道：“将军，敌人围攻甚急，而我部弹药无几，如此下去，明日将难以为继。但请将军入夜单骑下山，并设法突围，如此，则将军可保。”
“那你们呢？”九云霜缓缓抬起头，看着他问道。
“多谢将军关心，但我等皆愿为将军效死，将军不必在意我等，只管速速下山便好。”那随从说着，突然单膝跪下。
“请将军下山！”
他的话音刚落，围在篝火旁边的随从们纷纷单膝跪下，抱拳异口同声地说道。
九云霜望着他们，内心很明显被触动了。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去，随后睁开眼睛，神情坚定地说道：“我将与你们共进退！”
“将军，将军勿要糊涂啊。”那随从苦口婆心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