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六十七章：各取所需
“所以，少府是希望我推辞咯？”洛尔深以为然，点点头问道。
“我这也是担心陛下的安全，”伊川斐咳嗽一声，左右环视一圈后，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接着说道，“相信国师也应该知道，陛下毕竟是我的亲舅舅，就算不论他武皇的身份，我也应该要关心他的身体状况才是。”
这应该是伊川斐第一次承认自己和武皇的关系，虽然洛尔早就已经知道，但从伊川斐口中听到，他还是会难免感到唏嘘。
沉吟片刻，洛尔说道：“但，既然是陛下相求，我也难以推辞不是吗。”
“恳请国师量力而行。”伊川斐着重强调了量力而行这句话。
顿了顿，不等洛尔开口，伊川斐接着说道：“再过两天左右，陛下应该会召见府君入宫，还请府君看在在下薄面上，莫听从陛下勉强之言。”
单看伊川斐诚恳的眼神，洛尔一度相信他是真的在关心自己的亲舅舅。但是恍惚之中，那日与武皇见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于是洛尔陡然反应过来，立刻觉察到了伊川斐内心的意图。
洛尔没有记错的话，那日武皇在自己面前可以说是一点牌面都没有，祭祀结束以后，文家的人就带走了先遣队一行人，完全不给武皇接触的机会，更没有考虑武皇的感受。
显然文家相当忌讳武皇与先遣队，尤其是洛尔见面。但正如伊川斐说的那样，武皇在朝中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撒泼打滚也好，严词命令也罢，文家总算做出妥协，遂他的意愿封洛尔为国师。
现如今武皇想要和洛尔见面，不管见面究竟是想学习魔法，还是讨论其他别的什么，文家都会感到深深的不安，所以招来伊川斐，让他和洛尔打声招呼。
几番思索之下，一个软弱的武皇形象浮现在洛尔脑海中。他的境界太低，所以就算当上了武皇，却依然很自卑，急切寻求突破之道。
另一方面，他在朝政决策中几乎没有任何作用，只是作为吉祥物被高高供起。
事实上，没有权力的人，就算身份地位再显赫，也难免受人白眼冷落，武皇毫无疑问就是这个状态。
文家可以肆意阻拦他与洛尔会面，以繁琐的礼节约束这位没有权力的君王。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想出一千一万种礼节，层层阻拦武皇想要做的事。
想到这一茬，洛尔基本上就能理解文家的心思，以及武皇此时的心态了。
他笑了笑，淡淡地说道：“我本来就不怎么精通这些所谓的魔法，否则这一路走来，为何能让我们出名的，却是元婴呢。”
“以陛下的资质，恐怕这辈子也无法达到此等境界，所以还请国师手下留情，勿要让陛下失望。”伊川斐点点头说道。
“我自有分寸，这一点少府无须担心。”洛尔说道。
“那就先行谢过国师了。”伊川斐举起酒杯说道。
洛尔没有接他的茬，而是摆手示意他放下酒杯，然后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道：“少府此番邀请我来，不会只是为了此事吧？”
“国师的意思是？”
“这里既然没有外人，我们不妨好好谈谈吧，我能代表整个使团，就是不知道，少府能否代表整个文家朝廷。”洛尔说道。
听到他的话，伊川斐眼神游离片刻，旋即露出微笑，点点头说道：“我父亲为朝廷百长，若国师有何需要，我可以代为转达。”
“也好，”洛尔并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接着说道，“那就敞开来说吧，我们有求于文家朝廷，我想朝廷盛情邀请我等，肯定不只是因为我的身份而已吧。不妨说说，我们彼此都有什么需求，也好互惠互利。”
“烦请国师先开尊口。”伊川斐伸手说道。
“那么我就直接说了吧，”洛尔清了清嗓子，开始阐述他们一直强调的观点，“我们此番前来，便是为了调停东盛帝国与西天外各部妖族恩怨，还请贵国大发慈悲，不再攻伐西天外。”
“国师与妖族人是何等关系，为何甘心为他们以身犯险，只身入九州呢？”伊川斐不解地问道。
“我们落难之际，蒙受妖族人相救，相助之恩无以为报，故愿为他们远赴九州，调停帝国与西天外千百年恩怨。”洛尔说道。
“我应该跟国师说过，朝廷在西天外没有任何利益可言。”伊川斐说道。
“但是你们还是发动了战争，”洛尔显得有些激动，“既然你们文家朝廷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又为何做无用功，大举发兵入侵西天外？”
“我应该也说过，”伊川斐继续说道，“朝廷的事，有时候并不是内阁说了算。只要陛下愿意，有些事还轮不到我们做主，只能配合，所以...”
说着，他看向洛尔，眯着眼睛说道：“西天外破局的关键，在国师身上。”
“在我身上？”洛尔一时愕然。
“是的。”
“何以见得？”
伊川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即起身负手踱步，然后才开口说道：“陛下乃九州共主，武人之首。他所做之事，皆是为了武人。”
“相信国师这一路走来也应该看到了，武人治下有多么荒唐。为了修炼，为了所谓的晶矿，竟不惜损害帝国国力，远征西天外。”
他说这番话时，神情异常严肃，语气中似有愤恨之情。
“陛下便是被武人裹挟，不得已发兵远征西天外，致使民生凋敝，百万大军十不归一。现如今，朝野上下，武家不得人心，文家朝廷想要改变这一切，就需要发展自己的力量。”
“少府所指的力量是？”
“现如今，朝廷尚有两大心头之患，若能一一平息，则武人无言以谤讥朝政。而想要平息两大心头之患，就需要重整帝国军力，这就需要得到国师的鼎力相助，方可实现。”伊川斐说道。
洛尔眯着眼睛看着他，没有吭声，伊川斐似乎已经知道了先遣队在西天外的所作所为，所以他索性不表态，听伊川斐说下去。
“国师所率使团，在西天外协助妖族人重整军力，以致战争颓势斗转，令妖族人得以反攻。如此赫赫武功，怎更不叫人敬佩。”伊川斐说道。
“少府所闻，皆是从商人伯言口中得来的吧？”洛尔试探性地问道。
听到他的话，伊川斐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淡淡的笑容：“国师果然洞察力绝人，纵使有所意图，也难以对国师相瞒。”
“过奖了，令夫人乃伯言之妹，我也是知道这层关系，才想起少府与伯言的关系。”洛尔说道。
说着，他环顾四周，好奇地问道：“怎么不见夫人？”
“家中需要人，贱内走不开，劳国师挂念了。”伊川斐回答道。
洛尔拿起酒杯，犹豫片刻后又放下，看向伊川斐说道：“不错，我们确实帮助妖族人重建武装力量，打败了帝国的入侵。”
“国师不必担心，朝廷断不会因为此事与国师结怨。”伊川斐安慰道。
“我没有担心，若是担心，当初我也就不会只身赴九州了。”洛尔说道。
“国师好魄力，在下佩服！”伊川斐不由得拱手说道。
第一千七百六十八章：心头之患
“所以，少府的意思是？”
伊川斐重新坐到对面，身体前倾，认真地说道：“国师应该知道天军的规制？”
“不是很清楚。”洛尔摇摇头说道。
“无妨，那我便与国师说说，”伊川斐摆摆手，接着说道，“天军一向文武分制。武将虽勇，难驭万兵。文帅难当，亦可率军布略。文武共制，便是天军之制。”
“但，也正是因为军队涉及武家的利益，所以一旦武家有所图谋，就会以军队相要挟，裹挟陛下和朝廷，发起不义之战。这种情况，在西天外之战后，应该已经到头了。”
“所以，东盛军队的现状是什么样的呢？”洛尔不动声色地问道。
“朝廷打算将军队中的武人全部剔除出去，重整天军规制。”伊川斐说道。
“如果把武人全都剔除出去，那么东盛军队的战力应该会大幅度削弱吧？”洛尔问道。
“正是，”伊川斐一拍桌子，认真地说道，“所以，天军亟待一种，足以抗衡武人的力量，保证其战力不会因武人剔除而削弱。”
“我猜猜，是火器？”
“国师果然聪明绝顶，一点就通。”伊川斐露出满意的笑容。
“用不着拍我马屁，用手指头想想就知道，普通人想要抗衡修炼者，最佳的手段就是火器，这就跟西欧的骑士遭遇火枪兵一样。”洛尔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不太能理解国师的意思，但，国师帮助妖族人建造强大的火器，以致击败强大的天军，此等利器若能为文家所用，则武家不足忧矣。”伊川斐说道。
“我很好奇，”洛尔说道，“妖族军队并不是我们到来后才掌握火器，在这一百多年里，难道东盛军队就没有意识到妖族火器的利害之处？”
“当然注意到了，”伊川斐点点头，“妖族火器虽强，但终究难成体系，不足以抗衡武人将军。是诸位的出现，才让妖族得以成建制组建火器军队，进而击败天军。”
“所以，从我们踏上九州那天起，你们就已经下定决心，想让我们来帮助你们推进军事改革？”洛尔问道。
“正是，若天军得以改革，剔除武人力量，不仅西天外可免，四方亦能共享太平。国师若真想让帝国永不再犯西天外，无论如何都得帮助我们改革军事，不再受武家裹挟。”伊川斐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你们的承诺，我能否相信呢？”洛尔深吸一口气问道。
“武人行事，以武力为基石。文人行事，便是以信誉为基准。若是我们言而无信，其后果可比府君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伊川斐说道。
“想用火器来代替武家力量么...”洛尔低头陷入了沉思。
果不其然，文家根本就不在乎所谓的元婴，而是将希望全都压在火器这一领域上。
对于他们来说，元婴再强，终究是武家领域。他们真正要做的，就是与武家彻底分割，从各个领域将武家势力剔除出去，重振文家朝纲。
由此看来，他们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火器，只是妖族火器一直难成气候，这就使得他们不得已寻求其他的方案。
然而随着西陆人的介入，妖族建立了以火器为主的近代军事力量，进而打败东盛军队。
文家对此非但没有愤怒，反而大喜过望，因为他们从中看到了彻底剔除武家力量的机会。
于是在西天外战争结束以后，文家朝廷便以缩编为名，立刻着手对军队进行改革。在这一改革浪潮之中，来自西方的火器，毫无疑问成为了改革的重点。
现如今，随着先遣队一行人抵达盛元乞兰，文家朝廷更是激动不已。因为他们很清楚先遣队在西天外战争中发挥的作用，知道有先遣队坐镇，可以极大推进军队的改革。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才会不惜血本，一路护送先遣队抵达盛元乞兰。
“国师意下如何？”看到洛尔沉默，伊川斐显得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聊聊帝国的心头之患吧，如何？”洛尔抬起头来，露出笑容说道。
“也罢，便与国师说道说道吧。”伊川斐松了口气。
二人就这部分内容进行了深入探讨，洛尔所获良多，终于大致了解了东盛帝国所面临的局面，以及文家朝廷的对策。
简单来说，对于文家朝廷而言，东盛帝国一共面临着两大心头之患，其一是帝国西部西北部的游牧民族伊帕。其二便是帝国东北方向，隔海相望的北昌帝国。
游牧民族伊帕，以部落形式生活，大致可以分为三大部，分别是赤我、赫哲以及纳兰三部。伊帕三部时常袭扰帝国边境，甚至会与妖族人英招氏联合，大局入侵帝国州郡。
负责协防伊帕三部的是北州九云氏，其手下掌握帝国最精锐的九千营。当然，指望九云氏部曲与伊帕三部死磕肯定是不现实的，所以遇到大举入侵的情况，朝廷也需要出兵驰援北州。
对于文家朝廷而言，伊帕虽说是心头之患，但也并非无法解决。
游牧民族劫掠农耕帝国边境，无外乎掠取盐粮铁器等生活用品。所以想要安抚他们也很容易，只要允许边境开埠，茶马互市，大部分伊帕部落都会老实起来。
所以，虽说是心头之患，但文家真想解决，倒也不是太难，但文家朝廷显然有自己的意图。
他们希望完成军事改革后，首先拿伊帕三部开刀，把这些戎狄打服称臣后，再议互市，所以边境开埠一事，就一直拖着不表。
而如果说，伊帕的问题尚不对文家朝廷构成真正的威胁，那么北昌帝国的问题，可就真的让文家人恨得咬牙切齿了。
北昌帝国位于东陆西北的半岛上，其领土在大陆也有延伸。从帝国东北的云州出雪境关，就可以进入北昌帝国的领土。
北昌这个称呼和东盛有几分相似之处，北昌的北，和东盛的东一样，都是方位名词。
正如西天外的妖族人把天盛帝国称之为东盛帝国，九州民则把东北的昌帝国，称之为北昌帝国。而在文家朝廷的官方文书中，并不叫北昌帝国，而是改叫北昌伪国。
这是因为东盛帝国的文家朝廷认为，北昌帝国篡夺了东盛帝国存在的合法性，属于伪国。因此每每提及这个国家，文家朝廷的人都气得牙痒痒。
北昌帝国的前身，其实就是东盛帝国的前朝，昌朝。昌朝被推翻以后，流亡的昌朝皇族逃到东北半岛，当地人随即拥立其重建昌帝国，并自诩九州正统。
这就莫名的有第三罗马帝国的既视感了，所以东盛帝国对于这个政权恨之入骨，非但不予承认，还称之为伪国伪朝。
其实北昌帝国这种话也就是打打嘴炮，按照武家的解决办法，不予理会便是。若他们真能打进九州，再议正统也不迟。
但文家朝廷显然不这么想，他们对于法统性尤为注重。所以北昌帝国的宣称，在他们眼中就变成了叫嚣。
历代文家朝廷的百长，都励志要荡涤北昌，血洗伪朝，发动了好几次大规模战争。
但事实证明，北昌帝国可不是打打嘴炮那么简单。北昌帝国是标准的武家治国，整个帝国武德丰沛到了极致，东盛帝国几次攻伐占不到便宜不说，还损兵折将，白白消耗了帝国的国力，成为了所有文家人心中的痛。
最近一次征伐北昌帝国，大概是发生在十年前。东盛军队自雪境关出兵，结果遭遇北昌军队伏击，出征军队皆败。武皇素服迎师，盛京举哀三日，不可谓不惨重。
至此以后，东盛帝国算是打消了攻伐北昌帝国的想法。但对于这个伪国的恨意，却越发深重。
第一千七百六十九章：北昌帝国
文家想要依靠军队建立威信，伊帕三部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餐则是北昌帝国，只有彻底覆灭北昌皇室，才能确保东盛帝国的正统性，进而确立文家朝廷的统治地位。
伊川斐在阐述过程中，也发了不少牢骚。东盛帝国北出雪境关，其实是文家朝廷第一次不依赖武家力量而发起的军事行动，结果却以惨败告终。
这次惨败让文家朝廷灰头土脸，伊川斐也是一副意难平的表情。细问之下，洛尔才惊讶地得知，伊川斐居然参与过雪境关之战。
他很难想象，如此文弱的书生，在十年前居然是东盛军队的统帅。那场战争导致伊川斐的部下全军覆没，而他仅以身免，也难怪他会如此意难平。
伊川斐越说越激动，突然没由来一阵剧烈咳嗽，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不要紧吧？”洛尔关切地问道。
“劳国师挂念，并无大碍，只是当年留下的病根复发罢了。”伊川斐捂着嘴，摆摆手示意无恙。
看样子，雪境关之败对于伊川斐而言，不仅是心理上的打击，更摧残了他的身体。
另一边，洛尔离开以后，先遣队的其他人也没闲着，程子昂等人打算出去走走，看看东盛帝国首都有多繁荣。
这算是先遣队的保留项目了，每到一个新地方，他们都会出来走走看看，考察当地风俗文化。
于是一番准备后，他们留下唐默照顾小唐果，其余三人一起离开了府邸，来到大街上。
对于他们的外出，协防的禁军也并未阻拦，而是遣人跟随。毕竟他们不是囚徒，洛尔更是被封为国师，所以禁军没敢困住先遣队等人。
东盛帝国首都盛元乞兰，坐落于帝国东部，被尹州环绕。京城距离海边有一百多公里，是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气候。
此时正值盛夏，天空烈阳高照，蔚蓝的天空只看到几片薄薄的云彩。三人虽然一再简装，但还是热出了一身的汗。
相较于九州其他州郡的都城，盛元乞兰确实最能彰显东盛帝国那独特而豪迈的气质。城市的大街笔直而宽阔，以青石砖铺路，每一条街区都立一块牌坊。
盛元乞兰作为都城，其街道虽然人流密集，却相当干净整洁，道路两侧有排水渠排水，也不像城外集那般混乱。
作为大都城，盛元乞兰的规划很好，所有的集市贸易都设在一处，其他地方完全看不到商贩的痕迹。
三人走在街道上，看着周围环境和往来的行人。他们难得没有戴上面具，而是以真容示人，引来不少人围观。
当然，白月依然套着兜帽，因为一旦让人看到她那妖族人特有的兔耳朵，估计三人会很麻烦。
自从洛尔接过重担后，程子昂难得感到清闲，甚至都有些不自在。对于洛尔主动担责的行为，他也只能默认了。
果然洛尔还是闲不下来，就算让他当圣徒，他也还是操着手下的心。
程子昂一开始还和胡道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但很快胡道可就被白月拎走帮忙，只留下他落在后面，看着二人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程子昂总感觉缺了些什么，心里空荡荡的。走在街上，他总感觉两腿轻浮，怎么都不是滋味。
到底少了什么呢？
正当他沉思之际，一个少女悄无声息地接近他，和他保持同步，俏皮地和他并排一起走。注意到少女的程子昂愣了好一会儿，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程子昂主动开口，但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少女嘟起嘴来，埋怨似地问道。
“还真不记得了。”程子昂耿直地回答道。
虽然只是初见，但他却感觉和这位少女很合得来，所以很自然就搭上话了。
“我跟着你一路吃那么多苦，进了京享了福你马上就忘了我，哼，花心萝卜！”少女说着，故作生气地哼了一声。
“呃，好像想起来了，但就是记不住名字。”程子昂一拍脑门说道。
“哼！”少女抿着嘴唇，气呼呼地看着他。
“你别摆出这幅表情来嘛，这又不是我的错，你自己的能力就是这样的嘛。”程子昂摊开手，觉得自己很无辜。
“我以为你会与众不同呢。”少女说着，露出了悲伤的表情来。
“等等等，花，花什么来着...”程子昂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抬高了音调。
“花什么？”少女收起表情，歪着头问道。
“花，花，花间似！”程子昂咬牙切齿，几乎喊似的叫出了这个名字。
“呵呵呵，”听到这个名字，女孩露出有些诧异但又很满足的笑容，“你居然真的记住了，我本来都准备告诉你了。”
“你折腾我很有意思吗。”程子昂松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谁让你转眼就不记得我了。”花间似嗔怪似地说道。
“什么话，是你自己躲着不出来，我能有什么办法呢。”程子昂摇摇头说道。
“最近很忙嘛，自然没空天天陪你咯。”花间似理所当然地说道。
“到家了，所以去跟上级汇报去了？”程子昂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
“嗯，哼哼...”花间似没有回答，而是摆出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姿态。
程子昂当然知道她的顾虑，所以也没有深究下去。毕竟这一路走来，花间似的态度他还是很清楚的，要是真想暗害自己，在花州的时候早就可以动手了。
“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重视圣徒，还封了个国师。”踌躇片刻，花间似决定转移话题。
“那是当然，那可是我们的圣徒啊...”程子昂本来想说老大的，但又觉得不太合适。
“你少臭美，又不是你当国师。”花间似白了他一眼说道。
“谁当都一样，圣徒得势我们也高兴不是嘛。”程子昂说道。
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看向花间似，好奇地问道：“说起来，我们到盛京以后，你的任务基本上也就结束了吧，还有留在我们身边的理由吗？”
“什么意思嘛，你是想赶我走？”花间似不满地问道。
“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的上级没有给你安排其他的活吗？”程子昂比划着问道。
“盯着你们就是我的活。”花间似回答道。
“真的假的？”
“你那么在意我是否干活做什么？”花间似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如果是私下交往的话，或许我们能做一些更深入的事。”程子昂说道。
“更深入？”花间似心潮澎湃，脸蛋红扑扑的。
“比如上厕所没带纸，可以帮我递纸。又或者说洗澡的时候，有人帮我加水搓背之类的。”程子昂想了想说道。
“你少臭美，我又不是丫鬟，为什么要帮你做这种事。”虽然有些失望，但花间似脸上的烧却迟迟未退。
“你又不是第一次扮演丫鬟，我觉得你表现得很好啊。”程子昂说道。
“你就那么希望有人伺候你吗？”
“话不能这么说，你看，我也可以帮你递纸擦背之类的，大家互惠互利嘛。”程子昂说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
“流氓！”花间似毫不客气地嗔道，“谁需要你来做这种事，白白让你捡个大便宜。”
第一千七百七十章：共心会
难得有花间似打趣，程子昂顿时感觉安心了许多，刚刚那种不安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
但紧接着，他又感到了不舒服，于是下意识看向一个方向。顺着视线，他看到一个官家模样的男人，在一群人的跟随下，从自己面前走过。
那家伙，化成灰程子昂都认得。
但程子昂并没有马上发作，而是转过头看向花间似，指着那个人问道：“你认得那边那个人吗？”
“嗯，谁，那个人吗，认得啊。”花间似愣了一下，点点头回答道。
“他叫什么名字？”程子昂急切地追问道。
“你怎么了，感觉你不太对劲...”花间似似乎被他的样子吓住了。
“哎呀，你先别管我，回答我的问题先。”程子昂无奈地说道。
“那个人，就是你们在花州遇到的花雨庭的哥哥，花雨玄。”花间似小心翼翼地说道。
“果然，果然就是他，玄，花雨玄，草！”程子昂忍不住骂了起来。
他之所以如此激动，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正好看到了当初在西天外设计陷害他们的那个人，当时若不是芙拉洁儿和莉赛娅相助，枫可能就折在东盛军营里了。
“我不知道你跟他有什么仇，但你千万不要招惹他，他可是内阁大臣，而且...”花间似小心翼翼地说道。
“而且什么？”
“呃，”花间似左右看一眼，最终咬咬牙，下定了决心，于是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他是共心会的人，权势很大，千万别招惹他。”
“共心会...”程子昂刚开口，立刻就被花间似用手指按住了嘴唇。
他拿开花间似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组织是做什么的？”
“我，我不太清楚...”花间似移开视线说道。
“是不清楚，还是不敢说？”程子昂追问道。
“你别问了，很多事其实不应该告诉你的，但我还是...”花间似抿着嘴唇，低着头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程子昂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好奇心。
花间似沉默片刻，又摆出下定决心的表情。于是伸手揽着程子昂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共心会，是文家少壮派军官组成的组织，他们，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掌舵人...”
“那...”
程子昂刚准备开口，就被花间似搂紧了脖子，她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守不住秘密，肯定会告诉其他人。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我再告诉你一些别的秘密。比如，帝王宗，其实就是由共心会调度指挥。我来到你身边，便是收到了共心会的命令。”
程子昂感到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想到他竟然在无意间窥视到了东盛帝国真正的秘密，如此密集的信息量，让他整个人的脑袋仿佛炸开一般。
不多时，花间似松开还有些茫然的程子昂，眼神悲伤地凝视着他。注意到花间似的注视，程子昂毫不犹豫地一把抱住了她。
“呀！”
花间似红着脸，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你不会有事的，我会保守这个秘密。如果你遇到危险，只管往我这里来，为了你，哪怕杀伐千万我也在所不惜。”程子昂态度坚决地说道。
“真，真的吗？”花间似浑身一颤，呜咽着问道。
“你应该知道我的本事，我说过的话，肯定能做到。”程子昂紧紧抱着她说道。
“那，那，那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哦。”花间似眨着眼睛，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唏嘘片刻，程子昂松开花间似，然后看着她继续问道：“我问你，花雨玄是不是参与过西天外战争。”
“你怎么知道？”花间似揉着红红的眼睛问道。
“我被他暗算，自己人差点折在他手上。”程子昂越说越气。
“算了吧，”花间似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紧张地说道，“你可千万不要找他的麻烦。”
“我自有分寸。”
面对花间似的担忧，程子昂并没有表态。对于他而言，这样的事说算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二人正聊着，那花雨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气他，再次带着人出现在程子昂面前。
这下程子昂看不下去了，松开花间似就准备上前去。
“别，别乱来！”花间似拉住他，脸色苍白地哀求说道。
“我说过我自有分寸，放心吧。”程子昂按住她的小手说道。
“什么自有分寸，我还不知道你么。”花间似担忧地说道。
听到她的话，程子昂一时愕然，没想到才几个月的功夫，他们居然已经成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眼看花雨玄就要消失了，程子昂掰开花间似的手，对她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乱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想去跟他念念旧罢了。”
说着，他不再顾及花间似的阻拦，大步流星地朝花雨玄走去。
注意到陌生人接近，花雨玄身后的卫兵立刻警惕了起来，锵地拔出了腰刀，冷冷地盯着程子昂。
此时花雨玄似乎也注意到了动静，于是主动停下来，回头看向动静发生地。
“少府好派头，连老朋友都如此见外了。”程子昂微笑着，慢慢地走近。
听到他的话，花雨玄先是一愣，在看到程子昂后，他脑袋思索片刻后，也很快就有了眉目。
“府君可是圣徒的人？”花雨氏不动声色地问道。
“三年前，我们可是好好合作了一次，莫非少府早已忘了？”程子昂冷笑着问道。
“三年前...”听到这个年份，花雨玄一阵恍惚，但马上就反应过来，随即露出了让程子昂讨厌的笑容，“果然是你们，舍弟招待诸位，可有不周之处？”
“花雨庭是花雨庭，你跟我提他做什么？”程子昂说道。
“府君如此疏离，莫非还在惦记当年之事？”花雨玄微笑着问道。
“你自己心里门清，需要我当众指出来么？”程子昂左右看了一眼，歪着头问道。
听到他的警告，花雨玄沉默了片刻，随即再次露出微笑，同时招收示意周围的人都散开。
“此处谈话不便，不妨移步静谧之处，如何？”花雨玄建议道。
“我觉得挺好的，让你的人把周围清空，我们俩好好谈谈，我觉得未尝不可。”程子昂抱胸说道。
“府君还是老样子啊...”花雨玄摇摇头，摆手示意手下散开清场。
待周围被净空以后，花雨玄微笑着问道：“府君此番前来，莫不是想兴师问罪来了，打算告发我？”
“你觉得，以东盛的律例，你的罪该如何判罚呢？”程子昂问道。
“按例车裂。”花雨玄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太轻了。”
“呵呵，”听到程子昂调侃似的语气，花雨玄笑了笑，随即收起表情，不紧不慢地说道，“但，府君别忘了，我当初给予你们的警告。”
“警告？”
“公主殿下想必已经入京了吧，若是让百长知道，当年窜逃的公主殿下，如今已经抵达盛京，准备向陛下寻仇，那么百长乃至内阁，会如何抉择呢？”花雨玄不紧不慢地说出让程子昂无法承受的威胁。
果然，失算了！
程子昂虽然表情未变，但却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他差点忘了，枫来自东盛帝国的皇室，若真让文家人知道她来到京城，不管她想做什么，文家都会是一副鸡飞狗跳的情形。
沉默片刻后，程子昂咧嘴笑了起来，看到他的笑容，花雨玄也跟着笑了起来。
“少府好手段，在下佩服。”程子昂说道。
“承让了，府君有空的话，不妨到我那坐坐。”花雨玄言不由衷地说道。
“嗯，下次一定！”程子昂点了点头。
第一千七百七十一章：情有所属
离开花雨玄后，程子昂悻悻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花雨玄倒也没为难他，而是带着人急匆匆离开了街道。
程子昂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这家伙算计，所以越想越气，却又无可奈何。
果然，花雨玄还是原来那个花雨玄，耍起这一套手段还是那么狡猾，当初他敢算计枫，现如今他就敢算计程子昂。
花间似目送花雨玄离开，小心翼翼地走到程子昂身边，轻声问道：“没事吧？”
“我说没事你信吗？”程子昂郁闷地说道。
“你为什么那么恨他，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花间似问道。
“你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程子昂反问道。
“嗯，城府很深的人。”花间似想了想说道。
“所以你说我和他能有什么矛盾呢。”程子昂耸了耸肩。
“别打哑谜了，”花间似不高兴地说道，“我都跟你说了，不要招惹他，现在可能都被他惦记上了，他心眼很小的。”
“你们帝王宗知道的情报不少嘛。”程子昂撇开话题说道。
“那不然呢，毕竟是特务组织。”花间似愣了一下说道。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选择回答或者不回答。”程子昂说道。
“你别总是为难我好吗。”花间似一脸为难地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花雨玄要你们做什么，你们会做吗？我的意思是，他既然是共心会的人，那么是否有调动你们的资格呢？”程子昂问道。
“你小声点，这可是大街，是不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花间似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道。
“抱歉抱歉，我会注意的。”程子昂双手合什说道。
花间似瞪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抿了抿嘴唇，缓缓说道：“虽然说帝王宗听命于共心会，但并不意味着，帝王宗会听从所有共心会的成员，只有，只有少君的命令，帝王宗才会执行。”
“少君到底是谁？”程子昂忍不住问道。
“你别问了，”花间似咬着嘴唇，末了嚅嗫地说道，“反正你们都见过面了...”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我要走了。”花间似摇摇头说道。
“你不是要监视我来着吗？”程子昂问道。
“我又不光监视你，还有其他的事要做，”顿了顿，她白了程子昂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要回去看看，要是那个人想对付你们，我也好及时告知你们。”
“你真好。”程子昂有些感动地说道。
“哼...”听到这句话，花间似立刻别过脸，底气不足地发出言不由衷的声音。
“那我们回头在府中见。”
“你不要到处乱跑了，乖乖呆在府里，有伊川序和禁军保护你们，很安全的。就算是花雨玄，也没那么容易算计你们。”花间似回头说道。
“我不觉得有多安全，你不是照样可以来去自如吗？”程子昂看着她说道。
“什么意思，听你的话，我的存在很多余是不是？”花间似瞪着他问道。
“我没那意思，你千万不要生气啊。”程子昂听出了她语气夹杂的怒气，于是赶紧安慰道。
“总，总之，我先走了，你赶紧回去吧。”花间似转身不再看他，有些磕绊地说道。
说完，她不再理睬程子昂，很快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穿过宽阔的街道，她来到无人的小径。此时她也注意到，天空中一直有一只黑鸦在盘旋，显然是在跟着自己。
隐雾术虽然看起来天下无敌，但也并非完全不可克制。除了元婴境大能，这种鸟兽追踪也是隐雾术的克星。
当然，身为隐雾术传人的花间似，自然也知道如何摆脱这种鸟兽的追踪，不过眼下显然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不多时，道路的那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挡在了花间似的面前。那是一个身着黑衣，体态妙曼的女人。她长得很美，眼角有一颗泪痣，看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少君让你盯着使团，你倒是被一个异邦人迷得失了魂，是因为恋慕他的美色吗？”女人瞥了花间似一眼，悠悠地问道。
其实虽然能找到花间似的踪迹，但其实这个女人也一时半会想不起花间似的名字，所以没有直呼她的名字。
“我与他交好，并没有影响任务，这有什么不可以。这一路我不辞辛劳跟着，从花州一路跟到盛元府，你们不在乎我的苦劳，却在关注我跟他们的交情。”花间似丝毫不怂，理直气壮地说道。
“怕不是迷迷瞪瞪，什么话都告诉你那小情郎了吧？”女人揶揄地问道。
花间似被她呛了一句，一时无语凝噎。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骂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是也对少君朝思暮想，夜不能寐吗？”
“你少拿少君来为自己脱罪。”女人脸色一变，厉声呵斥道。
“怎么，只准你有情，不准我恋慕？”花间似争锋相对地骂道。
“你什么身份，做好你的事就好，非要节外生枝。”女人发出了嘲讽的声音。
女人的话显然刺激到了花间似的自尊心，只见她咬着牙，厉声咒骂道：“你不过也只是家奴，却恋慕自家主子。我若是野草，你不过也只是条狗，居然痴心妄想，想成为少君的侧室。”
“你好大胆！”
花间似的话显然杀伤力更足，直接就激怒了女人。一瞬间，花间似能感觉到那股瞬间膨胀的杀气。
“不要以为一只破鸟就能监视的我行踪，我若想藏，你们这辈子都别想找到我。”花间似本能地后退一步，开始准备跑路。
眼看双方就要大打出手，那只黑鸦的主人长义终于现身，拦在了两人中间，好声劝说道：“都少说两句吧，花间似，你赶紧去向少君复命。”
“哼！”听到他的话，花间似瞪了两人一眼，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你居然在帮她说话，平日里你不是最恨她的么？”待花间似消失后，女人瞪了长义一眼问道。
“大事为重，”长义白了女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身为影卫，却为小事险些大打出手，以致差点坏了少君的计划。若是让他得知此事，你觉得他会怎么样呢。”
“你也用此事来揶揄我。”女人瞪着他说道。
“陷于情网的女人，总会做一些上头的事。此正值大事临头之际，你若不想让少君疏离你，就稍微冷静一些。”长义说道。
洛尔与伊川斐的会谈结束了，双方彼此交换了意见，并达成了基本的一致。
洛尔知道了文家的最终意图，文家也和洛尔通好了气，一起糊弄武皇。
其实用糊弄一词并不一定正确，确实正如伊川斐说的那样，武皇已经一把年纪了，虽然保养好所以看起来年轻，但身子骨早就经不起折腾。
而且最重要的是，洛尔并不知道武皇的魔法资质到底如何。要知道修炼者的资质和魔法师的资质完全是两码事，武皇不适合修炼，也并不意味着他就一定适合学习魔法。
洛尔没想到自己主动居然能得到那么多有价值的信息，看来只要主动一些，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文家的意图已经很明了，就是看中了先遣队在西天外所做的事，希望将其复刻到东盛军队的改革中来。
但他们其实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妖族军队的军事改革，并不完全是先遣队的功劳。事实上同行的高峰人功劳同样不小，只是先遣队的表现过于显眼，所以才会变成改革成功的代表。
第一千七百七十二章：鱼目混珠
回到住处的程子昂很苦恼，在被花雨玄威胁以后，他可以说是坐立不安，总觉得这个家伙会偷偷去告发自己。
没想到他们踏上东陆就暴露的破绽，居然会在几年后延续到九州，东盛帝国的皇室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文家会如此忌惮身为皇族的枫。
枫自从加入先遣队以后，就一直被他们视如家人。她在洛尔等人的照顾下，从懵懂慢慢走向成熟，早就已经成为了先遣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更何况，最重要的是，枫是自己老爹的师妹，相当于自己的师叔，于情于理都不能对她坐视不理。
枫肯定不可能交给文家或者皇室，现阶段唯一的办法，大概就只剩下解决掉相关知情人这一条选项了。
但细细想来，这一条反而更不靠谱，因为花间似已经告诉过他，花雨玄是共心会的成员，而共心会相当于东盛帝国的深层政府。把这样一个人干掉，会对东盛帝国的局势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这一点程子昂完全不敢想象。
人是社会关系的节点，每一个节点都连接着几个或者几十个其他相关的节点，形成一张所谓的人际网络。
一旦某个节点被强行摘除，整个运行网络都会陷入瘫痪，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弥合。
而先遣队的一项要求，就是尽可能不干涉东盛帝国的政治事务。如果因为杀掉花雨玄而导致东盛帝国政局发生改变，那这样的锅，程子昂毫无疑问是背不起的。
除了以上这些理由外，还有一些次要的理由。花雨玄是花雨庭的哥哥，花雨庭和先遣队的关系相当好，如果贸然就杀掉他的哥哥，程子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花雨庭。
苦恼之余，程子昂却并没有把这件事告知先遣队的其他人。他觉得，这种没办法解决的事如果告诉了其他人，只会徒增大家的苦恼，起不到任何帮助。
洛尔现在已经主动走向幕前，程子昂觉得没必要什么事都告知他，有些事如果自己能解决，那就在大家还未觉察的情况下解决。
离开伊川斐府邸的洛尔和枫登上马车，往自己的住处开去。待马车开动以后，洛尔对着枫伸出了手。
枫看到这个动作，立刻会意张开握紧的拳头，露出攥在掌心的两片绿色叶子。因为攥得太久，叶子都有些焉了。
洛尔捏起叶子用手指搓了搓，然后放在鼻子底下轻嗅，同时不紧不慢地问道：“没被发现吧？”
“没有！”
枫猛地摇了摇头，末了迟疑片刻，咬着嘴唇说道：“说起来，那个伊川斐身边似乎有高人！”
“你感觉到了？”洛尔问道。
“嗯，是强者的气息。”枫严肃地点了点头。
“在担心我吗？”
“有点...”她低头沉默片刻，再次抬头问道，“如果冲突的话，我需要动手吗？”
“为什么要这么问？”洛尔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说过，我动手很容易暴露身份。基本上，对手只要境界高一些的人，动手一次就会暴露一次。”枫担忧地说道。
“你用西陆剑术就行。”
“但是，这里毕竟是九州，修炼者的地盘，光靠剑术的话，会不会...”
“放心，我不是还带着芙拉吗，真遇到麻烦事，让她出面就好了。”洛尔安慰道。
“但是她毕竟只是辅助，不能杀人...”
“我可以杀人哦，”枫的话刚落音，芙拉洁儿就陡然出现在二人面前，语气坚定地说道，“如果是为了洛尔，什么事我都做得出来。”
“不至于走到那一步，”洛尔说道，“文家毕竟都是体面人，不会无缘无故就大打出手的。”
“说起来，”芙拉洁儿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忽然想到什么，于是开口说道，“文家好像一直都很忌惮小枫叶的身份，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等我见了武皇，我找个机会问清楚，如果枫真的是皇室的成员...”
“我不要离开先遣队。”枫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
“决定权在你手上，我们只是想确定你的身份而已。”洛尔安慰道。
“白龙枫，真是个不错的名字。”芙拉洁儿抱着胸，自顾自地嘀咕道。
“这段时间我要进宫，你就不要跟我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洛尔接着说道。
“但是...”
“放心，有芙拉。”
“对，有我！”
芙拉洁儿刚说完话，洛尔就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于是他立刻拿开了放在鼻下的绿叶。
“洛尔，你没事吧！”芙拉洁儿紧张地问道。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洛尔摆摆手，咽了一下唾液后，一脸严肃地说道，“这不龙叹香，是西天外的七连草。”
“诶！”
芙拉洁儿和枫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呼声。
“兽首族是草药学的专家，他们曾经说过，七连草和龙叹香从外观上看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七连草久闻有辛辣气味，而龙叹香则没有。”洛尔举起手中的绿叶严肃地说道。
“如此看来。”
“伊川斐身为帝王宗的典录，收录皇室修炼所需天材地宝，结果居然在自家院子里种假货，多亏我留了个心眼，想起了发生在西天外的小插曲。”洛尔露出淡淡的微笑说道。
“他在院子里种七连草干什么？”芙拉洁儿不禁好奇地问道。
“还看不出来吗，他就是不想让武皇提升自己的境界。否则以他的本事，想要弄到几株龙叹香有何难处。”
说着，洛尔不由地眯住了眼睛，陷入短暂的沉思之中：“现在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猜猜，”芙拉洁儿想了想，试探性地说道，“武皇境界无法提升，到底是他本人资质不好，还是有人从中作梗，阻碍武皇提升境界？”
“没错，你越来越懂我了。”洛尔赞叹地说道。
“诶嘿嘿，毕竟是你身边的小棉袄嘛。”芙拉洁儿背着手，扭捏地说道。
“这意味着什么？”枫不解地问道。
“这意味着，如果是第一种，那就证明伊川斐所言非虚，他确实不希望武皇瞎折腾，而是应该好好保养。毕竟武皇更替，对于文家统治也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但，如果是第二种的话，那问题可就很严重了。伊川斐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要限制武皇的境界提升。要知道武皇可是他的亲舅舅，就算武皇境界提升，对于他而言也是只好不坏。”
“但是可能会影响到文家内阁的统治。”芙拉洁儿插嘴说道。
“嗯，对，有可能，”洛尔满意地点点头，“是不是有这种假设，文家需要一个低境界的武皇，这样更方便他们的统治。因为东盛帝国毕竟是君主制国家，而非君主立宪制。武皇就算再鸡肋，也是可以影响到朝政的。”
“你的国师名号就是武皇强塞过来的。”芙拉洁儿补充道。
“所以这就意味着，即便是现在的武皇，也可以在一些方面干涉内阁的决策。如果武皇的境界得到提升，那将会怎么样呢？”洛尔问道。
“我可以谈谈我的看法吗？”芙拉洁儿举起手问道。
“嗯，你说。”
“东盛帝国有文武矛盾，文武天然对立。武家只认武力，文家只需要一个名义上的领袖。于是乎，武皇如果没有战斗力，他就无法得到武家势力的认可，就只能倒向文家。而一旦武皇境界得到提升，那就意味着他获得了对于武家的号召力，这就等于...”
第一千七百七十三章：五人议会
“他就可以依靠武家的力量，制衡文家的统治。”洛尔补充说道。
“我说得对吗？”芙拉洁儿满心期待地问道。
“不能用对错来区分，但是你分析得确实很到位。”洛尔点了点头。
“好复杂...”枫歪着头沉默了许久，幽幽地说道。
“权力就是这样，”洛尔说着，也不禁摇摇头，露出了苦笑，“现在可是越来越有趣了，伊川斐主动找我通气，说明他对武皇有所隐瞒。他名义上收录皇室修炼需要的天材地宝，却以次充好，显然是有自己的目的。”
“毕竟是士族门阀的杰出子弟，肯定不是因为贪恋钱财。”芙拉洁儿背着手补充道。
“没错，如此看来，我得和武皇好好谈谈了。”洛尔沉吟道。
“但伊川斐毕竟是近侍，估计到时候他也会在场。”芙拉洁儿有些担忧地说道。
“武皇那么急切想见我，估计也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所以肯定也会想办法把伊川斐支开。”洛尔说道。
“总感觉好麻烦，光是想想就觉得很累。”芙拉洁儿歪着头，瘪着嘴郁闷地说道。
“麻烦吗，我觉得还好吧。”洛尔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们总是去管别人的事，却连我们自己的事都无从下手，”芙拉洁儿噘着嘴接着说道，“我们来到东陆也快四年了，先是管妖族人的事，打完仗以后又千里迢迢跑到九州来，操心东盛帝国的事，我都有点想家了。”
“难得听到你说想家，我以为你只要待在我们身边，就不会感到寂寞了呢。”洛尔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当，当然了，”似乎觉察到洛尔误会自己的意思，芙拉洁儿摆手有些结巴地说道，“只要待在你身边，一百年都可以，但是我有点想姐姐了。她毕竟只是一介凡人，我没多少时间陪她。”
“那真是抱歉，其实我应该让你们姐妹团聚才对。”洛尔叹了口气说道。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芙拉洁儿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我，我的意思是，待在你身边没问题，但我偶尔会想念姐姐，是偶尔！”
“呵呵，”看到她的窘态，洛尔露出温和的笑容，“我当然知道，只是我们谁也不知道，救援的舰队什么时候会到。自从西天外内战爆发以后，那里已经变得恶臭不堪了。我们说是来东陆替妖族人说情，但本质上还是想逃离那样恶臭的权谋环境之中。”
“但是很明显，东陆更加恶臭！”芙拉洁儿摊开手说道。
“没办法，有人的地方，就会存在权力的争夺。但抛开这个不谈，东陆的政治生态确实别具一般滋味，因为魔力产生的武家以及莫名其妙出现的文家，双方居然能打得有来有回。”洛尔摇摇头，有些感慨地说道。
“为什么会这样，”芙拉洁儿比划问道，“我的意思是，武家掌握着魔法的力量，文家不过都是一群读书人，为什么文家居然还能和武家打成平手呢？”
“很简单啊，”洛尔微笑着说道，“权力的基础来源于民众的拥戴，武家依赖于武力威慑民众，这样才能获得权力，但弊端也是很明显的。而文家却是切切实实获得了来自底层的拥戴，所以天然具备权力。”
“文家为什么可以获得来自底层的拥戴呢？”芙拉洁儿再次问道。
“你说是公平重要，还是秩序更重要呢？”洛尔反问道。
“当然是公平！”芙拉洁儿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你再猜。”
“难道是秩序？”
“不，其实都重要，但秩序是公平的前提，”洛尔解释道，“秩序之下，或许不公平，但是民众或许还能勉强接受。但如果秩序被瓦解，那就无所谓公平可言。公平或许会在新秩序建立后趋于正常，但是秩序建立过程中，民众却会承受巨大的成本。”
“所以，相较于公平，民众往往更在乎秩序的稳定。因为失去公平，失去很多，但若失去秩序，就会失去一切。”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文家将发展的重点，集中在秩序的建设和稳定上，给予民众秩序的稳定，所以他们才会获得拥戴。或许这个秩序依然不公平，但是对于民众而言，只要能生存，他们就很满足了。”
“哦，”芙拉洁儿恍然大悟，“所以说，文家给予民众秩序，而武家却只能依赖于武力，所以文家才能与武家分庭抗礼。”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洛尔说着，不禁有些感慨，“人们都喜欢传唱王侯将相建功立业的故事，却没有多少人知道，创造历史的主体，是广大人民群众。”
“统治阶层和既得利益集团总是下意识忽略这一群体，以为单靠自己就可以改天换地。而他们却不去想，他们所依赖的武器源于工匠的制造，他们指挥的千军万马，其主体，还是绝大多数民众组成的武装力量。”
“历史由民众主导，也将由民众推进。文家巧妙地抓住了这一点，这是他们得以强势的原因。但是，来自武家的力量，却一直在尝试夺回这部分本不属于他们的权力。东盛帝国的文武之制，究竟能延续到什么时候呢？”
......
“天朝的文武之制，也是时候该结束了，从今往后，天朝将由文官主导，武家不再具有政治上的权力，只能作为国家的依附。”
昏暗的房间里，传来了伊川斐高亢的声音。
在这间只有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围坐着五个人，他们都很年轻，身份却极为高贵。
来自潼州的陆尊氏子弟陆尊乾，现任东盛帝国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考虑到他只有三十八岁，能做到这个位置，要么能力出众，要么就是朝中有人。
来自云州的高风氏子弟高风扬，年龄最长，现年四十七岁，任东盛帝国御前殿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来自北州的九云氏子弟九云霜，现为东盛帝国经略司督将，在所有人里，他的年纪最小，只有二十八岁。
督将这个位置看似鸡肋，实则是朝廷的出征候补位。一旦帝国有战事，就会直接从经略司抽调人手为首将，集结朝廷军队出征，考虑到他这个年纪，这个位置也已经不低了。
来自花州的花雨氏子弟花雨玄，现年四十岁，曾经全程参与了东盛帝国对西天外的战争，并在东盛军队指挥层全部覆灭之际临危受命，领导东盛军队与妖族军队抗衡。
回到盛元府后，他因为有功获奖封爵，现任东盛帝国吏部侍郎，并入文家二十四阁的后十二阁，成为了内阁大臣的候补。
最后就是发言的伊川斐，来自尹州伊川氏，父亲为东盛帝国文家内阁的百长，他自己就任帝王宗典录，名义上为武皇收录修炼所需天材地宝，看似是一个闲差。但事实上，这是可以随时接触到武皇的近侍位子。
这五个人，组成了东盛帝国的深层政府，共心会。他们出身不同，所任职位不同，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曾经是东盛帝国的军官。
话音落下，伊川斐环顾众人，大家眉头紧皱，全都陷入沉思之中，久久没有发言。
伊川斐看着他们，眼前一阵模糊，恍惚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他们当年的模样。
第一千七百七十四章：关外之殇
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伊川斐只是想想，就会情不自禁地战栗。雪境关以北的关外雪原，白雪已经被鲜血染红，几万人永远倒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地上满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伊川斐是被冷醒的，战斗从昨天早上一直进行到晚上，等到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原本洁白无瑕的雪原，此刻已然变得泥泞污秽，鲜血和泥污构成了战场的主要颜色。
战场上尸体遍地，东夷民提着刀收敛战利品，并寻找东盛军队的幸存者。为首的军官骑着原本只属于东盛军官的高头大马，指挥着手下翻找活口，竟真的找到了好几个活人，他们被绳子反绑着串在一起，头盔被卸下，看上去很是狼狈。
为什么会这样？
伊川斐深吸一口冰凉的冷气，脑袋终于从之前的蒙圈状态缓过来。他们遇到了伏击，北昌军队在此地设置了伏击圈，而他所在的东盛军队不巧，一头钻进了口袋当中。
虽然东盛军队在军官的指挥下进行了英勇的抵抗，但终究不敌战斗力强悍的北昌军队，再被几次冲破阵线后，被包围的东盛军队终于乱了阵脚，迎来被屠戮的命运。
在出征以前，伊川斐等人觉得东夷民再厉害，也就那么一回事。但真正接触后他们才发现，北昌军队的东夷民，强悍到令他们措手不及的程度。
这是文家第一次撇开武将，仅率统帅领兵出征的一次大规模军事行动，自秋收点兵以来，他们花了一个月出雪境关，在关外寻找北昌军队的主力，试图与之决战，一劳永逸地解决北昌伪朝的问题。
结果文家还是轻视了北昌军队的实力，忽略了客观存在的修炼体系。
凡人之力，如何能与修炼者比肩？
在出征三个月后，东盛军队不出意外地迎来了惨败，文家引以为傲的天军败绩，那些跟随军队一道出征的世家子弟更是死伤惨重。
那些东夷民，正是在寻找幸存的世家子弟，希望能用他们换来赎金，发一笔战争财。
伊川斐趴在雪地里，尝试着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四肢，他的手指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但他还是忍受着寒意在雪地里摸索着。
没有人注意到他，搜寻战场的东夷民注意力全都放在那几个跪地受俘的世家弟子身上，只有两个地位比较低的东夷士兵还在到处翻找。
伊川斐知道，如果一直这么拖下去，要么是他们抓住自己，要么是自己冷死在这雪原地狱之中，思来想去，他决定发起反击。
他小心翼翼卸下身上已经受潮发硬的盔甲，在泥泞的雪地中匍匐，忍受着刺鼻的血腥味，翻找自己能用得上的兵器。
很幸运的是，他在翻倒的军需马车里找到了几支步兵弩，以及三杆火枪。
这不是一般的火枪，而是三支精良的燧发枪，其科技源于西天外的妖族。当然，作为原始的燧发枪，它肯定是不如后世的火枪的，更别提高峰人改良后的燧发枪。
这次出征，东盛军队装备了大量的火枪，其中以火绳枪为主，辅以弓弩和少量燧发枪。
文家朝廷想的是，如果军队能依靠这些武器击败北昌军队，不说能打出多大的战果，只要能挫败北昌军队一次，他们就都有底气敢于与武家分割，改革军队现状，彻底剔除军队中的武将。
同时全面引进西天外的火器技术，将东盛军队改组成为近代化的火器冷兵器混合军队。
然而事实却狠狠打了文家朝廷一个巨大的耳光，装备了火器的东盛军队面对北昌军队的围攻，竟连一天都撑不过就全军覆没。
找到武器后，伊川斐细心检查三支火枪的状态，确定都已经上好子弹后，他扳开火药槽，将已经受潮的火药倒掉，从牛角壶里重新倒上干火药。
准备工作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伊川斐借助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军械物资的遮挡，完成了火枪的射击准备，同时将弩全部拉满搭箭，做好了射击的全部准备工作。
而在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那些东夷士兵要么谩骂俘虏，要么聚在火堆旁烤火，就连那两个搜寻的士兵也蹲在一处火源偷懒，全然没有注意到伊川斐的举动。
全身湿透几乎冻僵的伊川斐找到一处火源，经过十分钟的炙烤，他总算恢复了能自由活动的体温。于是他不顾身上还在散发的水蒸气，开始着手解决眼下的困局。
围绕那几个东夷士兵，伊川斐布置好了射击的阵地。一个人对抗好几个人，对于他而言肯定是很吃力的，但也不至于完全无法应对。
这几个东夷士兵当中，只有那个军官是修炼者，不管他是王道还是霸道修炼者，只要能先把他解决掉，剩下的人就都好解决了。
主意已定，伊川斐进入射击阵地，举起准备好的燧发枪，对准了那个骑马背对自己的东夷军官。
随着一声爆鸣，白色的硝烟在半空中异常显眼。那名东夷军官应声坠马，甚至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被伊川斐一枪打爆了戴着毡帽的脑袋。
枪声惊动了这些东夷士兵，同时也震慑住了他们。伊川斐根本就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立刻扔下燧发枪开始转移阵地。
很快他就来到了敌人的侧翼，举起准备好的另一支火枪，对准一名士兵扣下扳机。
短暂的延迟后，打火石激发的火星引燃了火药槽里的火药，又是巨响和白烟，一名东夷士兵侧肋中弹，惨呼一声后栽倒在泥泞的雪地中。
伊川斐马不停蹄快速转移阵地，来到另一侧，举起最后的火枪。此时东夷士兵早已发现了他的踪迹，一个腰间挂着人头的东夷士兵挥舞着弯刀，哇哇叫着朝他扑来。
伊川斐想都没想，直接扣动扳机。不过这枪居然打空了，子弹擦过东夷士兵的头皮，划出了一道血痕，但东夷士兵忍着举动，怒吼着朝他扑来。
不及多想，伊川斐反手抓住还在发烫的枪管，直接朝这名东夷士兵抡过来。
已经被火枪打得晕头转向的东夷士兵，甚至完全没有招架的想法，就这么直接被伊川斐用火枪的枪托砸在了脑袋上，踉跄两步后栽倒在地，失去了声息。
伊川斐没想到三支火枪居然能出奇效，一瞬间就干翻了三个人。不过他的好运也就此为止了，剩下的东夷士兵知道他打不出子弹了，于是举着刀哇哇朝他扑来。
一个士兵停步搭弓，直接一箭朝他射来。伊川斐躲闪不及，左臂直直地中了一箭，立刻因为剧痛而瘫倒在地上。
看到伊川斐如此勇猛，那几个被俘串在一起的东盛军官也跪不下去，离射箭士兵最近的东盛军官大喝一声，在双手反绑的状态下扑向士兵，撞着他拦下他第二支箭。
士兵见状顿时怒从胆边生，直接从腰间拔出短刀，一刀插入毫无防备的脖子里。
但这个军官的动作同样鼓舞了其他的军官，被串在一起的他们一拥而上，直接压倒了这名士兵。
不等他挣扎起身，一个看似文弱，却面露凶光的东盛军官一口咬在士兵的脖子处，随后用力一咬，竟直接从他的喉咙撕下了一块血肉。
士兵试图抽出被压在身下的手，捂住自己鲜血四溅的喉咙。但这些军官并没有让他得逞，而是死死地压着他，东夷士兵剧烈挣扎一阵后，终于慢慢失力，不再动弹。
第一千七百七十五章：军官组织
另一边，军官们联合弄死一名士兵的同时，伊川斐也面临着另一名士兵的威胁。
此时的他结结实实中了一箭，左臂立刻就失去了、活动能力。面对敌人的步步紧逼，他狼狈地后退着，但看似手忙脚乱，实则却是在将敌人往自己预设的射击阵地引去。
来到预设的阵地后，伊川斐从地上捡起一把雪洒向士兵，趁着他没反应过来，伊川斐费劲地单手举起早已准备好的弩箭，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箭。
弓弦传来颤音，弩箭瞬间洞穿了士兵的喉咙，他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顿时双膝一软，随即跪下，而后缓缓倒地。
弄死了这个东夷士兵，伊川斐费力地从泥泞的雪地里爬起来。他的左臂中箭，疼痛异常，根本使不上劲来。
好不容易站起来，肾上腺素渐渐失效，他顿时感到刺骨般的冰冷，不禁深吸一口凉气，打了个寒战。
顾不得那么多，伊川斐随手拔起手边的长刀，跌跌撞撞地向那几个东盛军官走去。
他们的年纪与伊川斐相仿，虽然看上去很狼狈，但是可以看得出来都是一脸富态，想必都是大户人家子弟。
这是当然是，东夷军队抓这些军官就是为了勒索赎金，普通人早就被他们一刀剁了。
看到伊川斐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其中一个军官咽了一下唾液，稍微整理嗓子，感激地说道：“多谢府君救命之恩。”
伊川斐走到他们身边，没有开口，而是反手举起长刀示意。军官们立刻心领神会，露出绑住自己的粗绳。
长刀穿过绳结，伊川斐用力一挑，第一个军官随即获得了自由。于是他果断接过伊川斐手中的刀，为其他人解绑。
此时的伊川斐已经忍受到了极限，他抱着身子颤颤巍巍地走到东夷士兵升起的篝火前，直接把冻红的双手伸进火焰当中，直到恢复痛觉为止。
不一会儿，军官们全都获得了自由，于是赶紧围到篝火前烤火。其中一个长相俊朗的军官走到伊川斐身边，看到他左臂的箭后，立刻蹲下来，一脸严肃地说道：“东夷的箭可能涂毒了，待我为府君拔下来，好好处理一番。”
“多谢。”伊川斐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不必客气，应该是我们多谢府君相救。”那军官回答道。
一个围坐在篝火前的军官左右环视一圈，随即看向伊川斐，咳嗽一声说道：“我等想来都是天军同僚，不知诸位府君如何称呼？”
不等其他人开口，他首先自报家门：“在下，北州九云影。”
“在下潼州陆尊乾...”一个军官举手说道。
“花州花雨玄。”那名咬断东夷士兵喉咙，满脸是血的军官开口道。
“云州，高风扬！”那名为伊川斐料理伤势的俊朗军官头也不抬地说道。
高风扬的话让军官们显得有些惊讶，没想到镇守云州的高风氏子弟居然也会沦落至此。
“如此看来，都是大姓子弟啊。”九云影有些唏嘘地说道。
“这位府君如何称呼？”顿了顿，九云影看向伊川斐问道。
伊川斐缓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后，有些虚弱地说道：“尹州，伊川斐！”
“伊，伊川氏！”
他的身份着实把周围的军官都给吓住了，要知道他们最大也只是一州巨阀，而伊川氏，可是整个文官集团的领袖。
而且最重要的是，伊川斐这个名字也不简单，只要在朝廷混，基本上都认得这个名字。
眼前这位，正是当朝武皇的亲外甥，内阁百长伊川庆之子，伊川斐。
一时间，军官们全都楞在原地，目瞪口呆，就连为伊川斐料理伤势的高风扬也停下了手头的活。
“不必惊讶，此刻身处战场，我们都不过是残兵同僚罢了。”伊川斐语气异常平静，似乎也经不起波澜了。
他的话让气氛暂时得到了缓和，军官们虽然不再惊讶，但是看向伊川斐时，眼神却多了几分敬意和疏离。
就这样，这几个军官在尸山血海中，围坐在篝火前烤着火。正值冰天雪地，如果没有足够的热量支持，他们也走不了多远，所以他们并不急于逃离战场。
陆尊乾从附近死去的马儿身上割下几块肉，架在火上烤。空气中传来烤肉的香气，但夹杂在浓重的血腥味之中，无论如何都激不起他们的食欲。九云影甚至闻着闻着，直接忍不住吐了。
马肉烤得半熟，军官们迫不及待地开始进食，补充热量。马肉没有加任何佐料，也没有盐，但军官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此时伊川斐左臂的箭终以拔了出来，那是一支锈迹斑斑的箭，难怪会如此剧痛。战场上条件简陋，高风扬也没办法帮他多做处理，只得草草包扎。
食过马肉后，大家的状态得到了恢复。九云影望着篝火，又左右环视一圈，一脸悲怆地说道：“几万大军，一天就没了，就算当时没有死去，这漫天的大雪也足够杀死所有幸存者。他吗的，怎么会这样，天军竟然一败涂地。”
“我们中计了，东夷军队在此设置了伏击圈，大军一头扎进去，所以才会全军覆没。”花雨氏一边抹去脸上的血迹，一边说道。
“武家这帮混蛋，现在肯定在朝廷之上沾沾自喜。这群狗杂种，只知道修炼不知道动脑子的武夫！”陆尊乾愤愤不平地骂道。
陆尊乾的话让在场的九云影和高风扬都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们很尴尬，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九云影和高风扬虽然都是文家军官，但他们却都是修炼者。这种情况在东盛帝国内部其实很常见，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修炼者都是武家势力，也有在文家治下成长，认可文家政策的修炼者。
“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好说的，”稍微恢复元气的伊川斐忽然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可以失败一次、两次、三次，甚至更多次。但，只要再让武家干涉天军，我们将永无翻身之日，就连失败都没资格。”
“现在我们回去，武家肯定会幸灾乐祸地说，不如让他们来统领军队，为我们一雪前耻。”陆尊乾幽幽地说道。
“文家也好，武家也罢，朝廷也是时候该换一批人了。现在的朝廷，满朝皆是虫豸，难堪大用。”伊川斐一言既出，众军官顿时鸦雀无声。
要知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属于妄议朝政，要是让都察院的人知道，可是要被参一本的。
不过伊川斐敢说出这些话，他们倒是不觉得稀罕。毕竟这位贵公子身份极为特殊。这种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算是都察院左右御史，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接着，伊川斐看向众人，继续说道：“我观诸位皆青年俊杰，不妨与我一道共理朝政，匡扶文家基业，如何？”
“呃...”
几个军官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得有些迟疑，不敢轻易答应。
“在下花雨玄，愿为少君马首是瞻。”花雨玄首先做出表态，主动单膝跪地，拱手说道。
显然，花雨玄首先意识到了伊川斐的身份，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能投靠他，日后必然飞黄腾达。
要知道东盛帝国虽然名义上是武皇的帝国，但事实上组建政府管理事务的却是内阁百长，也就是伊川斐的父亲。
虽然不是君主立宪制，但是内阁百长却可以跳过武皇这一步骤，单独制定议题并审批通过。不是立宪，却胜是立宪。
第一千七百七十六章：漫漫回家路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说伊川斐是当今的皇太子一点都不过分。
现如今，伊川斐向他们伸来橄榄枝，如此机会，花雨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很快，其他的军官也理清了这一茬，相互对视一眼后，也都单膝跪地，齐声呼道：“愿为少君马首是瞻！”
“诸位不必行此大礼，今日我等皆是同僚，今后也都是同僚。青山不改，山河不变。我若腾达，不忘诸位。我若落难，不累诸君。”伊川斐伸手说道。
伊川斐能在这种时候主动拉拢这些青年军官，显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他需要一批自己信得过的人，作为自己将来左右朝堂的力量。
而之所以选择这些军官，除了他自己也是军官以外。最重要的是，通过这场败仗，他意识到，文家似乎有些文弱过头了，严重武德不足。
为了与武家岔开关系，文家内部采取了很多抑制武力的举措。这些举措最后无一例外都被证明是一种愚蠢的行为，有种为杠而杠的感觉。
文家确实不喜欢武家，但这不意味着文家可以放弃使用武力，放弃任用修炼者。
现如今的文家就面临着这样的局面，因为过分强调文，排斥那些对文集有好感，或者想通过文家平步青云的修炼者，使得文家力量严重不足。
这场败仗证明了，文家寄以厚望的火器还未到可以实用的阶段。东盛军队的火器技术大部分来自西天外，而西天外妖族面对东盛军队尚且屡屡吃败仗，文家军队怎么可能依靠这些火器，拥有比肩武家修炼者的力量呢？
其实伊川斐成为军官，身为父亲的伊川庆一直都是拒绝了。老家主去世后，伊川庆就一直在着力将自己的儿子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相较于平庸的他，伊川斐无论是身份还是天赋都要好太多。他的母亲是长公主，当今武皇的亲姐姐，所以他生下来就自带皇家的烙印。
伊川庆与长公主的婚事，得益于伊川氏老家主的安排。这位执掌帝国内阁四十年的老者，使得国祚中期的东盛帝国重新焕发生机，重新成为东陆无可争议的霸主。
伊川斐成为军官，主要是因为他过分相信火器带来的变革，希望文家领导的东盛军队能一雪前耻，彻底覆灭北昌伪朝。
然而事实却狠狠地打了这位年轻军官的脸，火器对于环境的要求是在太高，东盛军队在这场漫天大雪的伏击中迎来惨败，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他们几个。
随着军官们向伊川斐宣誓，宣告了一个组织的诞生。共心会，便是由这批年轻军官构成。
作为少壮派的军官，这些军官身份很复杂，有文人，也有修炼者，但无一例外都忠于文家。他们一直寄希望寻找一种可以完全代替修炼力量的全新力量，作为文家维持权力的武力来源。
虽然进行了宣誓，但眼下他们还不能掉以轻心，因为此时的他们还身处战场之中。东夷军队还在附近游弋，随时都有可能会注意到他们。
伊川斐从死人身上拔下来一身衣服，换掉自己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军官们除了身为修炼者的九云影和高风扬，其他人全都卸下了盔甲，以减少负重。
他们找来一些还可以用的远程武器，其中九云影和高风扬拿上了弓箭，花雨玄和伊川斐拿起沉重的燧发枪，只有陆尊乾不相信火器的力量，又搭不起弓，只能选择步兵弩。
东盛军队的火器以火绳枪为主，在这种环境下故障率奇高。少数的燧发枪只有精锐射手和军官装备。
离开篝火，军官们确定方向后，开始漫漫归乡路。一路上都是倒伏的尸体，和被散乱扔下的物资。
原本白雪皑皑的地面，被马匹人员反复踩踏以后，雪水混合污泥和血迹，构成了凌乱而绵长的轨迹，一路向东南方向延伸。
此时晴天正好，但地面的温度却没有提升的迹象，反而越发寒冷。军官们低着头沿着被覆盖一层白雪的道路前进，周围白雪反射的光亮一度令他们睁不开眼睛，只得眯着眼睛。
这是伊川斐最难熬的时光，他们从早上一直走到下午，轨迹一直延伸，仿佛看不到尽头。
当然，他很清楚，军队在关外吃了败仗，关内的驻军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就算朝廷的军队不动，云州九千营也一定会出动，去营救他们的少爷高风扬。
所以路途遥远并不是最大的考验，最大的考验莫过于遭遇游击的东夷军队。因为一旦遇上这帮人，那单靠他们几个，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入夜，他们只得停下来生火歇息。虽然因为白雪所以晚上能见度极高，但温度却也会降到人难以承受的地步。在这种环境赶路，跟投胎没什么区别。
他们也顾不上火光会不会引来敌人，照样升起篝火，因为不这么做，不等东夷军队发现他们，他们就已经冻半死了。
不过好在一夜平安，他们相互分享了一些干粮，勉强捱过了这个夜晚，到第二天继续赶路。
继续赶路到中午，乌云遮蔽了太阳，地面雪地的能见度好了许多，但麻烦也随之而来。
随着由远而近传来的马蹄飞驰声，众人赫然看到，一队东夷骑兵正趟过齐膝的雪地，朝他们袭来。
看到敌人袭来，九云影不慌不慌，大手一挥，对身边的高风扬呼道：“高风扬，保护好少君，我来应对。”
“你自己小心！”高风扬没有逞强，随即转身招呼其他人后退。
其实九云影很心虚，因为他的魔力储备并不多，毕竟大部分的魔力都耗在了之前的战斗中，冰天雪地有没机会得到补充。
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不站出来，单靠那几个人，根本无法抵挡东夷军队的袭击。若是被俘尚且侥幸，若是被斩首计功，那这些世家子弟可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深吸一口气，取出弓箭开始拉弦，但此时敌人还处于射击距离之外。而一旦敌人进入射击距离，他们也会直接朝九云影射箭，所以他必须要保证射到人。
正当他全神贯注之际，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远处正在疾驰的东夷士兵应声坠马。
他回头惊讶望去，看到伊川斐的枪口正飘起阵阵白烟，显然这一击来自于他的开火。
伊川斐对于射击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给他一支合格的火绳枪，他可以很轻易击中二十步外的目标。但考虑到滑膛枪的随机性，所以他也做不到百步穿杨的地步，只能说更多靠运气。
但伊川斐的运气显然有些强，开火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把空枪交给花雨玄，随后拿起他手上已经上膛的燧发枪，对准奔走的骑兵又是一枪。
敌人的骑兵被积雪限制了速度，使得他们更容易成为靶子。在他们还未进入弓箭射程之前，伊川斐再次扣动扳机。
这次他依然毫不意外地击中了百米开外的骑兵，子弹首先击中了马头，紧接着反弹打中了那名东夷骑兵的眼眶，直接从眼窝贯入脑中，骑兵连人带马踉跄倒在雪地中。
“好枪法！”高风扬忍不住惊呼道。
伊川斐的举动令他们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人，火枪居然打得如此之准。
第一千七百七十七章：两线交手
不及多想，伊川斐开火之时，东夷骑兵也已经逼近了一行人。九云影赶紧撒弓搭箭，不过比起看不见的弹丸，东夷士兵对于箭矢要熟悉得多，看到对方射箭来，当即压下身子，在疾驰的过程中避开了箭矢。
虽然是文家将领，但九云影军事方面的能力倒是一点都不比武家将军逊色。他连续搭箭射向骑兵，并成功命中一名骑兵。
但骑兵的速度何其快，尽管有积雪阻碍，但依然保持着高速。很快，他们就逼近了九云影，九云影当即扔下弓，从腰间拔出了腰刀。
只见他凝神运气，紧接着就是一记横扫，刀锋激起的气劲扫向骑兵，竟接连斩断了好几条马腿。
战马嘶鸣栽倒，骑兵们也跟着滚进雪中。九云影的表现让这些东夷士兵意识到他不好对付，于是还没有被攻击的骑兵赶紧调整方向，偏离九云影。
但已经坠马的东夷骑兵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拎着长刀朝九云影扑来。
他们装备着长度超过一米二的长刀，刀身与刀柄的比例大致为三比一，有点类似于苗刀。
按理来说，九云影仅凭手中的腰刀，长度上肯定是占不到便宜的，但他毕竟是修炼者，所以这些东夷士兵都显得很谨慎，并没有直接一窝蜂挥刀劈来。
另一边，避开九云影的东夷骑兵也没闲着，他们注意到了躲在后方的伊川斐等人，于是开始迂回转进，并掏出弓箭，朝他们的方向抛射箭矢。
负责保护三人的高风扬注意到他们不远处有一片雪林，于是大手一挥，大声招呼道：“躲到林子里，不要呆在这里！”
与此同时，他也没闲着，也从腰间拿出弓箭开始对射。虽然不能有效压制敌人的抛射火力，但最起码比不抵抗要好。
因为要是让这些骑兵意识到四人没有反抗的能力，他们会立刻向四人发动突袭。
在这种战斗中，火枪的局限性就非常明显了。伊川斐在开了两枪以后，基本上没机会重新上弹，只能依赖于陆尊乾手中同样上弹缓慢的步弩。
事实上，只要稍微了解火枪发展历史的人都知道，火枪的出现并没有有效淘汰骑兵。
骑兵真正被淘汰，源自于机枪的出现和普及。强大的射速优势，使得骑兵的冲击优势荡然无存，从此游牧民族开始变得能歌善舞起来。
但事实也证明，火枪的出现确实有效改变了战场的态势。因为在十几年后的西天外战争，虽然妖族军队面对东盛骑兵依然处于被动，但却在主要战场上不断取得优势，最终迫使东盛军队全线撤离西天外。
三三两两的箭矢射来，高风扬虽然有些紧张，但并不担心，因为他身上的盔甲足以有效抵挡箭矢的直射，更何况是这种远程抛射箭矢。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完全抛弃了盔甲的伊川斐三人，他们可没有防护能力，一旦被射中，基本上都要见红。
在雪地中，骑兵的机动受到一定的影响，但依然相当灵活。他们被高风扬吸引，没有去攻击正在往林子里撤退的伊川斐三人，而是着重朝他抛射。
另一边，面对手持腰刀的九云影，一个东夷士兵终于按捺不住，主动发起试探性攻击，在确定他没有多少魔力储备后，其他东夷士兵也终于放开胆子，挥刀朝九云影砍来。
九云影的魔力储备确实不多，这也是他没有轻易动用王道功法的原因。因为按照东陆的修炼标准来看，修炼者在魔力不足的情况下，首先应该驱动魔力确保自身安全，而不是主动发起攻击。
所以九云影储备的魔力虽然还可以发动几次斩击，但这样一来，他也因为没有魔力展开防御而陷入被动。
一时间，双方战至焦灼，九云影面对敌人长刀的围攻，虽然武器和人数上处于劣势，但凭借着展开的护体真气，他还是挡住了敌人的攻击，就算挨了几刀也不要紧。
东夷士兵对付九云影这种修炼者很有经验，一方面他们的攻击大开大合，力求击中九云影，消耗他的护体真气，另一方面，他们又很谨慎，一刀下来，不管与没有得手，他们都会立刻撤步，拉开与九云影的距离。
而且因为配合默契，一人后撤后一人就会立刻补上攻击，这使得九云影疲于招架，根本无法发动有效的反击。
这些东夷士兵的攻击方式在东陆非常经典，正是对付霸道修炼者的标准打法，旨在尽可能消耗对方的魔力储备和体力，最终完成围杀。
伊川斐三人躲进林子后，伊川斐立刻让陆尊乾和花雨玄给火枪上弹。他的手臂受伤，所以没办法有效上弹，只能拜托两人。
花雨玄显然经过系统性的火器操作修炼，很快就给火枪上好弹，并填上引燃药，将火枪递给伊川斐。
伊川斐也没多说什么，接过火枪后就把枪架在一旁的树枝上，开始瞄准那些游弋的骑兵。
因为是滑膛枪，弹道极为不稳定，所以伊川斐并不是瞄准一个目标就开火，而是确定他们尽可能集中在一起，然后才会开火，这样可以最大程度保证命中目标。
不多时，他找到了机会，于是当即扣动扳机。火枪发出巨大的轰鸣，这一枪直接打在了一匹马的脑袋上，战马直接踉跄倒地，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狼狈滚进雪地的骑兵还没来得及起身，就接了高风扬射来的一箭，身体立刻停止了动弹，倒在雪地中。
这些骑兵不过只是轻骑兵，骑手甚至连盔甲都没几件，大多还是穿着皮甲，根本就挡不住箭矢直射，就更别提威力强劲的火枪弹丸了。
这名骑兵的阵亡让其他骑兵意识到，林子里那三个人才是最主要的威胁，于是顾不上高风扬，策马朝他们扑来。
这些东夷骑兵会盯上伊川斐三人并不奇怪，因为第一，这三人不处理，威胁实在太大。而且最重要是的，他们三个没有覆甲，看起来也不像修炼者，可以快速解决掉。
高风扬努力射箭阻拦，但面对奔驰的骑兵，他的攻击更像是压制射击，完全没办法射中敌人。
伊川斐不慌不忙，此时陆尊乾也上好了弹，他一把夺过火枪，再次架在树枝上，对准朝自己奔来的骑兵就是一枪。
结果尴尬的是，这一枪虽然发出了震慑人心的爆鸣，但却打空了，弹丸贴着骑兵的头皮擦过去。
其实这也怪不了伊川斐，毕竟滑膛枪这种东西，打不中才是常态，百发百中反而诡异得很。
但随着骑兵不断接近，高风扬终于开始发威。只见他取出多支箭矢拿在手中，快速朝骑兵射击。几乎箭无虚发，每一箭就有一名骑兵中箭坠马。
骑兵们纷纷中箭坠马，倒在雪地中痛苦地翻滚，战马没有骑兵的驱使，很快也停下了脚步，在原地驻足。
“把那几匹马截住，我们有工具了！”高风扬一边从箭囊抽出多支箭矢，一边冲着林子大喊。
于是在伊川斐的示意下，陆尊乾和花雨玄跌跌撞撞地跑出林子，朝那几匹马跑去。而高风扬继续搭弓补箭，直到所有骑兵都停止动弹为止。
高风扬那边取得战果，九云影这边也开始有所突破。这些东夷士兵显然没有耐住性子消耗九云影，就直接发动了总攻击。结果可想而知，九云影索性放弃防御全面反击，挨了几刀后成功斩杀所有东夷士兵。
第一千七百七十八章：援军到来
对于运气护体的九云影来说，挨上几刀根本就不叫事，而且这几刀甚至都没有破甲，更别提需要护体真气防御了。
战斗结束，放松警惕的伊川斐感觉手臂越发疼痛，一度剧痛到他忍不住发出了嘶鸣。
听到他的声音，其他人立刻就紧张了起来。九云影和高风扬提刀奔来，关切地询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中箭了？”
“应该是昨天的箭伤。”陆尊乾回答道。
“我看看。”九云影说着，把刀插在雪地里，拿起了伊川斐的左臂，小心翼翼扯下他手臂包扎的布条。
昨天那一箭显然有问题，不是有毒就是有病菌，此时伊川斐的胳膊已经肿胀起来，伤口处流着黑色的瘀血。
看到这，九云影想都没想，直接上嘴吸，将黑色的污血吸出吐掉。他吸了十多口，伤口处终于见到正常的肉色，流出的血也变得正常。
“如何？”一旁的花雨玄关切地询问道。
“好点了，”满头大汗的伊川斐轻轻点点头，随即看向九云影，感激地说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都是同僚，不必如此客气。”九云影摆手说道。
“当心，有情况！”负责牵马的陆尊乾忽然指着远处大声喊道。
顺着他的方向望去，皑皑白雪的边际，再次出现几十个黑影，似乎被刚才的战斗和枪声吸引而来。
身为修炼者的高风扬盯着这些不速之客，不由地皱紧眉头。修炼者的直觉告诉他，这些人里面不少人也是修炼者，这就有些棘手了。
要知道刚刚的战斗，两个修炼者对抗十多个普通士兵还没有什么问题，但要面对这么多修炼者，即便是高风扬和九云影联手，也不见得能应付过来。
人影继续逼近，那是一队人数在四五十人的东夷骑兵，他们正沿着之前的轨迹接近，显然已经注意到了伊川斐等人。
“骑上马，准备撤离！”高风扬转身挥手，大声招呼道。
“但是我们只有三匹马。”陆尊乾为难地说道。
“如此...”高风扬和九云影对视一眼，他点点头说道，“你们两个保护少君撤离，我与九云兄解决掉这些家伙就跟上来。”
“别开玩笑了，这些人不少是修炼者，你们如何解决。”伊川斐果断拒绝。
“少君可别小看我们两个，”九云影咬着牙说道，“我不敢说以一当十，但挡住这些废物，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我需要你们，你们都必须活着！”伊川斐说道。
“府君，我若回不来，请关照...”
九云影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听这架势少说得有百骑。
“是援军！”陆尊乾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军容，顿时大喜过望。
“援军来了吗。”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显得很兴奋。
似乎感受到了威胁，那队东夷骑兵很快停下脚步，迟疑片刻后，开始朝另一个防线奔走。
但就在这时，雪原里一个身影飞速本来，直扑那几十个骑兵。此人功力之深厚，竟能做到踏雪无痕，疾驰如履平地。
“敢走，给我留下！”
那人看到东夷骑兵要走，当即大喝一声，随后高高跳起，拔出腰间的腰刀，对着雪地就是一刀。
一道魔力化成的气劲变成一把几十米长的无形长刀，瞬间在雪地上砍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被气劲击中的骑兵，直接就人马俱碎。
“好功法！”目睹此情此景，九云影和高风扬由衷惊呼起来。
紧接着，那人在空中又是一记横扫，气劲折断树木，碗口粗的硬木树纷纷倒下，雪地再次溅满血迹。
东夷骑兵见此情形，一个个吓得狗胆破裂，哪敢多待，纷纷策马飞奔，试图逃离此人的追杀。
“一个都别想走！”那人落地后，发出愤怒声音，在白雪上轻轻踏出脚印，就准备继续追击。
“我在这，救我，快来救我！”
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伊川斐比任何人都要激动，不顾一切地大喊起来。
那人一听到伊川斐的声音，顿时浑身一震，一下子就破了功，栽进齐膝深的雪中。
他转身看到伊川斐一行人，脸上露出惊喜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扔下腰刀不顾一切地朝他们奔来。
“给我起开！”
面对厚厚白雪的阻碍，那人非常生气，随即举手一掌，气劲化掌，直接在他面前划开一条路来。
他飞奔到众人面前，九云影和高风扬面面相觑，都不敢阻拦，只得放他过去。
那人来到伊川斐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明明已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居然忍不住泪流满面，声音也变得呜咽起来。
“兄，兄长，我以为你，我以为你...”那人看着伊川斐，泣不成声。
“我没事，多亏你来了。”伊川斐发出虚弱的声音。
“兄长，此人莫非就是...”九云影嘟囔着，瞥了高风扬一眼，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此人应该就是伊川斐的亲弟弟，那个人中之龙伊川序。
伊川序并不是后来才名声大噪，而是一开始就享有盛誉。如果说伊川斐因为无法修炼只能习文，那伊川序就是天生的修炼者奇才。
所以从小到大，伊川序一直都属于别人家的孩子，修炼比同龄人快学习任何功法也一点就通。他不仅是伊川氏第一个完全王霸兼修的修炼者，更是伊川氏最快达到金丹境的修炼者。
所以也就不奇怪，他才二十多岁，就拥有如此惊人的战斗力。伊川序无论何时，都处于巅峰状态。
但就是这么一个无敌的角色，面对自己失而复得的哥哥，竟然哭得不能自已。
很难理解他与伊川斐的关系，因为在以武为尊的传统九州关系当中，无法修炼的伊川斐地位天然要比伊川序低，就算他是哥哥，他也不能以兄长的身份要求伊川序做什么。
像伊川序这样的修炼奇才，一路上享受着众人的顶礼膜拜，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居然和完全无法修炼的伊川斐关系那么好。
“我以为我撑不下去了，没想到居然还能等到你...”伊川斐说着，越发感到困倦，不由自主地慢慢合上眼睛。
“兄长，兄长，你不要有事啊。”伊川序见状，变得手忙脚乱起来。
“我有点冷...”伊川斐虚弱地说道。
“冷，冷，我把，我把衣服给你。”伊川序说着，不顾一切地脱下他的裘袍，包裹住伊川斐。
“少君，少君，你哥哥受了伤，必须立刻带回去。”一旁的花雨玄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受伤，”伊川序愣了一下，随即愤怒地质问道，“为什么不早说。”
“抱歉...”花雨玄低下头，不敢顶嘴。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来人，快来人！”伊川序抱着伊川斐，激动地大喊着。
随着友方骑兵奔来，局面已经完全得到控制。骑兵大部分是高风氏的九千营私兵，在看到世子高风扬安然无恙后，他们的表现不比伊川序好多少，纷纷下马跪地，对着高风扬磕头。
“都起来吧，你们做得很好，都有功劳。”高风扬摆手说道。
“少君您安然无恙，比什么都好。”为首的将领激动地说道。
至此，伊川斐一行人终于得救，东盛军队能把这一批人救回来，可以说整个营救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
再后来，他们都被转移到云州镇安府养伤，开春后才回到京城。
第一千七百七十九章：西北出征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伊川斐的回忆，他捂着嘴，脸色有些难看。
“没事吧，府君还是多休息为好。”花雨玄关切地说道。
“我没事。”伊川斐摆摆手，目光落在了九云霜身上。
九云霜是北州九云氏家主九云政的四子，也是九云影的弟弟。那位保护大家返回关内的九云影，在五年前就因病逝世。
那场战争给很多人都带来了沉重的后果，包括精神和身体上的损伤。伊川斐和九云影都因为那场战争留下了病根，每到入冬就会发作。
而九云影，就在五年前的那个冬天，离开了大家。
伊川斐无法忘记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九云影的场景，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角也看不到血色。
他和九云影的关系最好，双方几乎以兄弟相称。
九云影弥留之际，抓住前来探访的伊川斐的手，激动地说道：“吾弟九云霜，年少英才，知仁善礼，可当大任，恳请兄弟...”
“我知道，别说了，好好休息...”伊川斐悲恸不已，强忍着悲伤点点头说道。
“我命不久矣，只希望霜儿能承我大任。”九云影深深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起当年的种种。
他们回到朝廷后，伊川斐就带头，成立了这个少壮派军官组织共心会。
身为伊川氏的世子，他可以拿到的资源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多得多。
伊川氏老家主在世之时，就已经钦定伊川斐作为下一代家主和内阁百长，伊川斐的父亲伊川庆不过只是作为中间过渡罢了。
守孝的伊川庆忠实履行父亲的安排，给予了伊川斐极大的自主权，甚至让渡了特务机构帝王宗的实际领导权，让自己儿子成为帝王宗真正的最高领导人。
帝王宗自建立伊始，先是由武皇领导，而后被让渡给内阁百长，最终落到了伊川斐手中，他才是整个帝国最有权势的人。
十年里，共心会内部也有过矛盾，但大多数时候都团结一心，共同推动东盛帝国的文治发展。
他们在各个领域不断排挤武家的势力，清除了大部分潜在的威胁，最终轮到最难啃的骨头，军队。
军队的改革需要再三小心，因为一旦操作失误，军队暴动，即便是他们也无法收场。
文家在雪境关折戟后，武家势力更加猖獗，认定军队没有武家绝无可能大胜仗。因此在这种风气下，武家便挑起了西天外战争，重拾九州帝国的征伐道路。
为什么要打西天外，这个原因之前已经说明了。九州民忌惮妖族人，认为他们会玷污九州血统。其次，西天外拥有丰富的魔晶矿，这是修炼急需的天材地宝，因此武家迫切希望彻底占据西天外，控制原本属于妖族人的魔晶矿。
但文家朝廷显然不这么想，无论是统治距离还是统治意愿，都不足以支撑文集朝廷对西天外的统治，因此文家从中作梗，放任妖族军队猎杀东盛军队中的武家分子，也就是那些将军们。
最后东盛军队悻悻而归，留下那些九州门阀士族孤守，结果不言而喻，妖族人接连击败三大门阀士族，最终驱逐了所有的九州势力，收复西天外全部领土。
九云影和高风扬虽然都是修炼者，但是他们并不认可武家来统治朝廷，所以他们理所当然成为了文家的拥护者。
“府君？”注意到视线，九云霜恭敬地询问道。
“哦，没什么，稍微有些走神了，我们开始讨论吧。”伊川斐摇摇头，淡淡地说道。
“西陆人决定帮助我们了吗？”花雨玄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的，国师已经决定帮助我们改革军队，”伊川斐说道，“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对军队和军备进行优化，再然后就是入秋，正是出兵的好时机。”
“虽然好不容易凑齐十万新军，但这其中不少军士都是妖族人，没问题吗？”高风扬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火器的优势就在于不需要进行太多训练，就可以立即投入战斗，这一点，花雨玄应该最有感触。”伊川斐看向花雨玄说道。
“确实，”花雨玄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似乎并不觉得西天外之战有何可耻之处，“妖族人几乎被赶尽杀绝，逼入绝境，却在短短一年后就敢于发动大规模反击，这证明火器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我们有两大心头之患，相信诸位应该都忘不了。”伊川斐撑着桌子，有些激动地说道。
“忘不了。”众人异口同声道。
“只要能解决掉这两大心头之患，文家朝廷，便不再依赖武家的武力，他们可以和朝廷彻底告别了。”伊川斐眯着眼睛说道。
“但是...”花雨玄眯着眼睛，露出担忧的神色，“武家会轻易善罢甘休吗？”
“我会时刻盯着他们的。”伊川斐说道。
接着，他扭头看向九云霜，清了清嗓子后朗声：“九云霜！”
“在，请府君吩咐。”九云霜一阵激灵，赶紧拱手说道。
“着你，领一万新军，三十鲲舟，北出西戎，征伐伊帕三部，能做到吗？”伊川斐问道。
“一万人征三部？”众人感到惊异，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为什么是九云霜，为什么只有一万人。原因很简单，因为北州是九云氏的地盘，让九云霜带一万新军征伐伊帕三部，九云氏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所以很有可能也会参与进来。
一直以来，边境领的这些门阀士族对外作战的意愿一直不高，除非外来侵略实际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才会出手，否则他们断不可能出私兵去帮朝廷打仗。
得益于东盛帝国的九千营私兵制度，使得边境领的门阀士族可以保有一支强悍的武装力量。他们往往会与境内其他门阀结合，将私兵统一领导指挥，军势甚至会超过几万人的规模。
但这些门阀士族，除非有来自朝廷的强硬命令，否则他们绝对不会动用自己的武装力量，帮助朝廷解决入侵的威胁。
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养寇自重，纵容边境被入侵，给朝廷施加压力，迫使他们重视边军的建设。
让九云霜领一万新兵蛋子出征伊帕三部，目的就是为了迫使家主九云政做选择，是要坐视自己儿子深入敌境遇险，还是出动私兵协助儿子解决战争。
边境领的门阀，是武家天然的支持者，所以九云政对儿子和文家勾勾搭搭的行为非常不满意，九云影去世后，他一度迁怒于文家，还是被儿子们给拦住了，没有进京闹事。
现如今九云霜也和文家越走越近，九云政也算是认命了，不再管这些事，反而觉得多一种选择也未尝不可。
“末将领命，定当不负府君期望！”九云霜没有想那么多，有些激动地回答道。
“是不负朝廷期望。”伊川斐纠正道。
“是，府君说得是。”
伊川斐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高风扬，一本正经地说道：“高风扬，着你领八万新军，鲲舟数百，远赴北昌，覆灭伪朝，你能否做得到？”
“末将领命，定当不负朝廷期望。”高风扬也显得很激动。
伊川斐其实也只是大概安排一下任务，真正的出征命令，需要从内阁下达。
但伊川斐作为最高实权者，基本上只要他开口，内阁很快就会下达诏令，只是程序问题而已。
第一千七百八十章：视如己出
“如此，大局已定，各位做好准备，协助国师对军队进行改革，等待朝廷出征檄文，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伊川斐问道。
“我只是担心，武家会不会做些什么，来争取国师的支持。从花州到齐州，他们可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花雨玄说道。
“你与使团在西天外便有过接触，你觉得呢？”伊川斐问道。
“私以为，这些西陆人重礼，倒是不像武家那般热衷于武力，虽然他们的武力确实很强大，但大多数时候，他们也都只是参与到妖族军队的宣传和建设，并未全部投入到战争之中。”花雨玄想了想说道。
“所以我相信，国师一定能理解我们的做法。”伊川斐说道。
“但愿如此...”花雨玄深深叹了口气，看得出来他还有什么想说，但却没有说出口。
“既然如此，那就各自散了吧，高风扬，别忘了与使团接触，邀请他们协助。”伊川斐说道。
“明白，我马上去安排。”高风扬点点头说道。
“我没什么事可以安排的吗？”花雨玄问道。
“你出征西天外好不容易回来，就别出去折腾了，留在朝廷吧。”伊川斐说道。
“是...”花雨玄低下头，发出言不由衷的声音。
五人很快各自散去，但九云霜刚准备返回时，就接到了随从的通知，伊川斐打算单独和他见面，要求他立刻前往伊川斐府邸的后院。
九云霜闻言，快步来到了后院，伊川斐在此设好了茶点，静待他的到来。
“来了？”看到他到来，伊川斐微笑着招呼道。
“见过府君！”九云霜恭敬地拱手说道。
“私下见面不必如此见外。”伊川斐说着，摆摆手示意随从全部退下。
九云霜有些忐忑不安地坐到伊川斐对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伊川斐为他沏茶，看着他微笑着问道：“你觉得我很可怕吗？”
“不，只是有些紧张。”九云霜如实回答道。
“不用紧张，我与你兄长以兄弟相称，希望你也能如此。”伊川斐摆手说道。
“即便是兄长，我也不敢轻易僭越，更别提府君了。”九云霜低着头说道。
“你果然如你兄长说的那样。”伊川斐满意地说道。
暂饮茶水，伊川斐收起了笑容，看着九云霜一本正经地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出征伊帕三部么？”
“知道，兵力孱弱而深入远征，父亲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九云霜显然很清楚这其中的联系。
“你觉得过分吗？”
“不过分，”九云霜摇摇头，认真地说道，“为国效力，本身就是父亲应尽职责，坐拥私兵而放任国难，本就非人臣所为。”
“你能理解就好，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愿意相信你的原因，”伊川斐非常满意，“出征伊帕虽然不及覆灭伪朝，但只要能成功，所有的功劳就全都是你的。如此，将来飞黄腾达你也有所依据。”
“多谢府君赏识。”九云霜有些激动地说道。
“你很聪明，又仁义知礼，假以时日，你绝对可以独当一面。好好干，将来我打算你让你来统领文家内阁。”伊川斐语气很平淡，但消息却很震撼。
“这，这可使不得。”九云霜瞪大眼睛说道。
“没什么使不得，文家并非伊川氏的文家，内阁也并非伊川氏的内阁。有能者，可当大任，便予以高位。若无能者，则由伊川氏代理。但内阁的百长，不可能永远都是伊川氏的人。”伊川斐不紧不慢地说道。
“但，我的出身...”
“只要你能征服伊帕三部，即便是现在的朝廷，也没有人敢指责你的出身。”伊川斐说道。
九云霜的顾虑不无道理，他出身北州九云霜，是天然的武家支持者。让他这个九云氏子弟担任文家朝廷的内阁百长，这毫无疑问会引起朝野震动。
“如此重任，唯府君不可。”九云霜跪在地上，拱手说道。
“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才会把你当做我的继承者。”伊川斐淡淡地说道。
“这...”九云霜瞪大眼睛，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等你出征回来，就按照之前说过的，和阿莹成婚吧，如此一来，你也就成了我们族人。”伊川斐接着说道。
“这，太，太唐突了吧...”这个消息的冲击力显然比之前更甚，九云霜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不喜欢吗？”
“不不不，我何德何能，迎娶伊川氏少主...”九云霜低下头说道。
“不用见外，你的情况我已经和阿莹商量过，她对你很满意，你也可以随时去看看她，培养一下感情也好。”伊川斐接着说道。
“唔...”
“不满意吗，阿莹虽然是旁族出身，但我视如亲...”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些不知所措...”九云霜激动地说道。
看到他的反应，伊川斐微微一笑，起身把他扶起，然后温柔地说道：“我与你兄长视如兄弟，他愿举荐你，我自然也会把你当做亲兄弟看待。所以我希望你对我只是兄长的关系，而非从属关系。”
“兄长待我如此恩重，我无以为报，只能以死报国，以效兄长恩惠。”九云霜吸着鼻子说道。
“没必要说那些丧气话，我很看好你，相信你将来定能成就一番作为。”伊川斐说道。
“其他府君同样优秀，兄长为何...”九云霜迟疑地问道。
“他们虽然优秀，但各有缺陷，而且很明显，也很致命，所以不能予以大任，”伊川斐说着，不禁深深叹了口气，露出了遗憾的神色，“我原先看好花雨玄，他也确实很优秀，但是我感觉他心术不正，过于狠毒，不似你心地正直。”
“你的兄长本来也是我的左膀右臂，只是遗憾，他因伤累病，最终还是走了。万幸的是，他推荐了你，而你，我很看好。”
“承蒙兄长看好，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复兴文家朝廷！”九云霜激动地说着，似乎全然忘了他身为修炼者的身份。
“有空的话，多和西陆人接触，他们乘鲲舟跨海而来，帮助妖族军队挫败天军，所以应该知道不少关于新军的战术。你去和他们搞好关系，一个月应该也已经足够了。”伊川斐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是，小弟会去的。”九云霜点了点头。
“很好，那我也不多留你了，你自便吧，我想在这坐会儿。”伊川斐满意地点了点头。
“兄长的病不要紧吧？”九云霜小心翼翼地问道。
“呵呵，”伊川斐轻轻一笑，摇头说道，“放心吧，还死不了。”
“还是请兄长好好保重身体，没有兄长在，小弟实在难以自立。”九云霜说道。
“你这么说未免太夸张了。”
“此小弟肺腑之言。”九云霜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来多陪陪我吧，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我当知无不言。”伊川斐招呼道。
“是，那就恕小弟打扰了。”九云霜说着，重新坐好。
另一边，花雨玄也离开以后，也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秘密小巷。
面对包围上来的人，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你们若是想要翻盘，就对我客气些，我可知道一些对你们极为有利的情报。”
“比如？”一个大汉问道。
“比如，你们的公主殿下，终于回来了。”花雨玄说着，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第一千七百八十一章：颖儿公主
“公主殿下，你在说什么？”大汉微微皱眉，不解地问道。
“不是那两位公主哦。”花雨玄神秘兮兮地说道。
看到花雨玄如此神秘的表情，围着他的人纷纷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大汉迟疑片刻后，指着他说道：“你在这等着，我去通报主子！”
“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都给我客气点。”花雨玄环顾四周，不紧不慢地说道。
大汉进入巷子深处的房屋没多久，就快步回来。此时的他对花雨玄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变，拱手恭敬地说道：“少府，主人邀请您进屋详谈。”
“哼！”
花雨玄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后果，冷哼一声后，甩手径直进了屋。
屋内的光线很暗，照射进来的阳光，让空气中的尘埃闪闪发亮。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道，在屋子尽头的暗处，一个老人正坐在桌子前，静静地等待着花雨玄到来。
花雨玄径直走到老人面前，老人抬起头，眯着眼睛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咳嗽一声后发出沧桑的声音：“少府既是文家大臣，又是共心会的人，居然也会和我们这般余孽勾勾搭搭。”
“换个活法罢了，我可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文家大臣。”花雨玄顺势坐到老人的对面。
“我知道，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喜欢投机倒把，哪边对你有利，你就倒向哪边，完全不看立场。所以我很好奇，伊川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如此怨恨他？”
“殿下，我们不是来讨论这个的，你若是想讥讽我，等我们有空再慢慢说也不迟。”花雨玄手肘撑着桌子，身体微微前倾，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抱歉，那么就聊正事吧，”老人深吸一口气，迫切的情绪还是表露了出来，“你说你见过颖儿，她在哪，她也来到九州了？”
“冷静点，殿下，”花雨玄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的人告诉我，他们见过一个女孩子，运用的王道气劲刚猛无比，想来必然是皇家功法，所以在下主观推测，那位女孩，有可能就是殿下要找的人。”
“不错，我皇家功法，便是女子学习，气劲也异常刚猛，与男子无异，绝对是她。”老人激动得颤抖了起来。
“她在哪？”老人急切地追问道。
“如果找到她，殿下打算做什么？”花雨玄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做什么，当然是御前决斗，把篡位者从皇位上赶下来，一雪前耻！”老人越说越发激动。
“殿下打算让公主入宫决斗？”花雨玄问道。
“难道是我吗，”老人发出悲怆的声音，痛苦地闭上眼睛，“原本属于我的位置，却被那个伪善之人篡夺。伊川氏，满口仁义道德，却做着下三滥的脏活。不仅费去我的一身功力，还企图追杀我们父女。若不是蒙江湖大能相助，我们父女恐怕早就死于非命了。”
“殿下应该知道，”花雨玄双手抱胸，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文家并不在乎谁是武皇，陛下若能得到文家认可，他们还是很乐意扶殿下入主皇位的。前提是，殿下不要再与武家的人勾勾搭搭。”
“你是文家派来劝降的吗，如果我不同意，你们是不是准备斩草除根了？”老人眯着眼睛，警惕地问道。
“殿下别误会，我是只身前往，”花雨玄解释道，“文家大概就只有我知道殿下的存在，所以殿下不用担心。”
“我讨厌文家，一群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不似武家那般洒脱。”老人说道。
“但帝国国祚安享两百余年，不正是文家治理的结果吗。难道殿下还想回到当年武家统治下，百年一易的国家么？”花雨玄问道。
“不过是发发善心，割别人的肉，喂给那些平民。此等手段，便是我也能想得到，怎么会成为文家的功劳？”老人不屑地说道。
“真的是这样吗...”花雨玄轻轻叹了口气。
“你是来教训我的，还是来告诉我颖儿的下落的？”老人不悦地问道。
“殿下见谅，我虽然只是个投机者，但眼下文家治理确实很平稳。所以我斗胆希望殿下，他日入主，勿要大举清洗，维持现状便好。”花雨玄想了想说道。
“你在教我做事？”
“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利益受损罢了。”花雨玄淡淡地说道。
“我若能成，可保你大富大贵，这一点你勿需担心。”老人说道。
“果真如此吗？”
面对花雨玄的迟疑，老人深吸一口气，平息自己的怒火，平静地说道：“我若能成主，只针对伊川氏。至于文家，只要他们能承认我，我便不予为难他们，国家也交由内阁治理，这下满意了吗。”
“如此就好。”花雨玄点了点头。
“那么，可以告诉我颖儿在哪了吗？”老人急切地问道。
“殿下是否还记得，当初是怎么把颖儿公主送走的？”花雨玄继续问道。
“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哪里还记得那么多...那个方士告诉我，孩子被送到了这个世界的其他角落，迟早有一天，她会回来找我的。”老人闭上眼睛说道。
“最近城里来了一伙西陆人，殿下可否知道？”
“当然知道，他居然封那个西陆人为国师，简直不可思议，怕不是惦记人家元婴境的修为。”老人想了想说道。
沉吟片刻后，他忽然恍然大悟，瞪大眼睛问道：“你是说，颖儿，就是西陆人？”
“国师身边有个丫头，名号白虎。她与其他西陆人相比，显得很特别。”花雨玄说道。
“特别？”
“西陆人是不能修炼的，我也从来都没见过他们修炼，但是那个丫头，却是王道高手，而且所用功法正是刚猛的皇家功法。”花雨玄说道。
“那个丫头，多大？”听到花雨玄的线索，老人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
“二十来岁吧。”花雨玄想了想说道。
“你在哪见过她，你怎么知道是她？”老人声音颤抖地问道。
“西天外，”花雨玄回答道，“仔细想想，在西天外动手以后，那丫头就再没怎么动过手了，看来西陆人也知道她的重要性。”
“我，不，我要去找她！”老人霍然站起来，激动地说道。
“殿下打算做什么？”花雨玄稍微仰头问道。
“做，做什么，当然是去把颖儿接回来，我终于可以见到自己的女儿了...”老人说着，忍不住潸然泪下。
“殿下，她和西陆人才是家人，可不认你这个父亲。”花雨玄淡定地说道。
“花雨玄，你怎敢出此妄言。”老人指着他生气地道。
“殿下不过只是颖儿公主的父亲，但公主从小和西陆人一起长大，那么在她眼里，到底谁才是她的家人呢，难道她真的愿意为了所谓的父亲，放弃养育她的西陆人？”
花雨玄并不知道枫在西陆的情况，所以才误以为她是先遣队抚养长大的。事实上枫是先知照看长大，八年前才归了先遣队。
“那要怎么做？”老人一时陷入犹豫之中。
“怎么做，是殿下的事，我只负责传达消息，”花雨玄说道，“奉劝殿下一句，如果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最好不要去招惹西陆人，他们可是有两个元婴境高手。”
“两，两个？”老人瞪大双眼，显然花雨玄透露的情报超出了他的掌握。
“该说我都说完了，”花雨玄慢慢站起来，“我只希望殿下能遵守承诺，同时别忘了我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