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四十七章:遭遇拦截
“你以为我不敢吗?”程子昂说着,陡然出手,一把掐住了花间似的纤细的脖子。
但似乎因为担心会伤到她,所以程子昂虽然板着脸,但却并没有用力,只是做了个动作。
“你可以再往下一点哦。”
感受到程子昂的顾虑,花间似重新绽放出笑容,然后牵着他的手,慢慢往自己的胸口挪动。
“冤家!”程子昂无奈地挣开手,白了她一眼后不再理睬。
“嘿嘿嘿...”
花间似咧着嘴,露出了洁白的小齿,看上去似乎很得意。
过了一会儿,她收起笑容,认真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没那么想,但是你也不要表现得过于直白了。”程子昂无奈地说道。
“真的?”花间似歪着头问道。
“骗你的。”程子昂没好气地说道。
“你生气啦?”花间似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我怎么会跟你计较呢。”程子昂说着,不自觉地冷笑了一声。
“抱歉,那么捉弄你。”花间似瘪着嘴,略显歉意地说道。
“因为,从来都没有人和我这样说过话,所以我有点得意忘形了...”顿了顿,她低下头,轻轻地说道。
听到她这番话,程子昂原本还感到愤怒的心情瞬间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对于她的同情和心疼。
是啊,花间似存在感那么低,能注意到她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更别提有人能跟她说完话了。
他甚至能脑补出这样的情节,花间似和别人说着话,对方转头就忘了她的存在,去跟其他人说话,把错愕的她落在原地,显得不知所措。
大人不记小人过,既然她也有苦衷,程子昂觉得也就没必要和她斤斤计较,权当她是在跟自己撒娇吧。
“对不起嘛...”
看着程子昂阴晴不定的表情,花间似再次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没有生你的气,这次是真的。”程子昂瞥了她一眼,深深叹了口气说道。
“那我还能继续跟你说话吗?”花间似喜出望外地问道。
“随便你吧。”程子昂说着,头疼地扶住了额头。
“最高明的狩猎方式,就是猎人变成猎物么?”
程子昂用汉语喃喃自语,习惯了理智思考的他很难相信,有人会被欲望冲昏头脑,以一种不设防的姿态接近敌人。
他一直觉得花间似对自己,乃至整个先遣队有所企图。但花间似似乎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直白地告诉自己,她的存在就是为了监视先遣队。
这是文家的阳谋,还是说是花间似这个环节出了问题,所以才会导致帝王宗的意图暴露?
“怎么了?”看着他眉头紧皱的样子,花间似试探性地问道。
“不,没什么,”程子昂摇摇头,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不管怎么说,既然你已经跟上来。最起码现在,你算是我们的伙伴,所以跟紧了别掉队。”
“我,我是你们的伙伴吗?”花间似有些动容地问道。
“别误会,我不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说出这番话,而是站在整个使团的立场对你表态。只要你没有威胁到我们成员的安全,就算你是来监视我们的,我们也敞开大门欢迎。”程子昂认真地说道。
“你们可真奇怪。”
花间似说是这样说,却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包容并收本来就是我们文化的一部分,非此即彼才是最不理智的行为。”
程子昂嘴上是这么说,但是脑海中却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矛盾论。
正当他准备重新温习矛盾理论的时候,突然前方驾车的马儿突然发出一声嘶鸣,紧接着整个马车都停了下来。意识到不对劲的程子昂,赶紧策马跟了上去。
他策马来到马车前,看到枫已经拔出了长刀,警惕地盯着前方。
此时的他们依然没有走出山区,虽然这里的官道相对好走,却显得异常荒芜,石子路上落满了厚厚的腐叶,腐叶又长出了齐腰深的灌木杂草,他们仅能凭借着树木的疏密程度,判断官道的走向。
此时就在他们前方不到三米的位置,赫然摆着一排木制的拒马,隐藏在灌木杂草之中,如果细心观察,根本就看不到这些已经略显腐朽的拒马。
“这种深山老林怎么会有拒马?”程子昂不解地问道。
“不太清楚,但是小心点不为过。”白月摇了摇头,同时解开了源子步枪的保险。
“小心点,可能会是齐州野民,这帮家伙可不会跟我们讲道理。”这时,花间似主动策马跟来,走到程子昂身边说道。
“你是?”胡道可瞪大眼睛,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吓得差点就举枪搂火了。
“不用紧张,花间似。”程子昂淡定地说道。
“花,花间似,谁啊,花雨庭的亲戚?”胡道可眨着眼睛,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看来我还真是个例外啊。”程子昂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头说道。
“只要对方没有明确的敌意,那就可以好好谈谈,我们使团不希望与任何人为敌。”程子昂说道。
“那可是齐州野民,知道什么叫野民吗?”花间似说道。
“我知道,他们是被安乡氏赶到深山的本土居民。我还知道,他们的踪迹分布整个九州大地,甚至还有不少人被朝廷征召入新军。所以我知道,他们并不野蛮。”程子昂说道。
“随便你吧,反正我也只是警告你一声。”花间似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总之,先把拒马挪开吧,再检查一下这附近有没有陷阱。”程子昂说道。
在这种荒芜的山野遇到拒马这种人工设施,程子昂总会莫名地感到违和,就好像在复活节群岛看到了度假酒店一样。
他刚准备下马去挪开拒马,就听到林间传来一阵悠扬的哨声,紧接着就是杂乱却层次分明的鸟鸣。
“小心点,这是野民在相互联系。”花间似看出端倪,于是沉着脸警告道。
听到这里,就算程子昂再淡定,也不自觉地从腰间拔出源子手枪,并打开了保险。
先遣队的原则就是,绝对不主动开第一枪。不过一旦对方主动攻击,被他们确定敌意,那么他们就会进行排山倒海式的反击,直至对方再也无力,也没胆子与自己为敌为止。
他们的武器装备,全都是根据魔法世界的运行法则,进行设计生产的特化装备。更有芙拉洁儿和莉赛娅这样的半神协助,别说打个防守反击,就算把整个东盛帝国打穿都不成问题。
所以九州人应该庆幸,最强大的力量,正掌握在最仁慈理智的人手中,不至于散武力于六合,降灭灾于天下。
“所有人,呈战斗队形散开,小芙拉游弋侦察,务必保护好圣徒。”程子昂冷静地下达命令。
因为说的是汉语,所以他并不避讳身边的花间似,反正她也听不懂。
遇到危险,芙拉洁儿永远都是最佳的侦察手段。如果洛尔允许芙拉洁儿大开杀戒,那先遣队甚至连动手都不需要,只需要动动嘴皮子。
毕竟是半神,这个世界上除了真神,几乎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制裁他们。
第一千六百四十八章:八汉的悲剧
待先遣队摆出战斗队形,芙拉洁儿的侦察也随之结束。她的报告让先遣队显得有些紧张,因为在他们周围方面五十米的范围内,至少有七八十人潜伏着,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路上的他们。
拒马拦住了先遣队的去路,迫使他们停下来,这些潜藏在阴影中的猎手们正在慢慢靠拢接近他们。
“我去解决掉他们,制造动静,你们抓紧机会往回走。”
花间似说着,正准备翻身下马,却被程子昂类拉住了。
“你干什么?”花间似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道。
“如果你要跟我们一路,就请服从我们的纪律。”程子昂认真地说道。
“什么纪律。”花间似不解地问道。
“没有圣徒或者我的命令,不准擅自行动。”程子昂说道。
“你疯了吧,我又不是你们的人。”花间似微微皱眉说道。
“那你跟着我们干什么?”程子昂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我...”花间似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总之,老实点,我们可不想惹麻烦,你也别胡来。”程子昂接着说道。
“你打算用你们的平等来说服他们?”花间似歪着脑袋,略带嘲讽地问道。
“如果你觉得不可能,那是因为你的见识太少。我们不靠战斗就解决的案例有很多,你大可跟着多学习学习。”程子昂自信地说道。
“那行吧,我拭目以待。”花间似耸了耸肩,不再开口。
按住花间似,程子昂深吸一口气,随即翻身下马。踩着深深的灌木和杂草,信步走到拒马面前,用九州语大声喊道:“躲在暗处的猎人们,麻烦都出来吧,我知道你们的存在。”
他的这番话,不知道让多少人心中一惊,林间顿时传来了络绎不绝的低语。
程子昂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们是来自西方的旅人,不是你们的敌人,只是路过宝地,恳请诸位让开一条路,放我们通过。”
他的话音落下,林间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程子昂沉住气,眯着眼睛扫视着四周。
其实这个最危险的时候,如果对方无意与自己沟通,大多都会选在这个时间点发起攻击。
但常年交涉的经验告诉他,在大部分时候,除非对方一开始就打算置先遣队于死地,不然基本上都会主动派出个代表来和他们接触。
果不其然,这样的沉默仅仅持续了几分钟,林间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慢慢从灌木丛中走出来,警惕地打量着程子昂以及其他人。
他的着装不像其他九州人,很有本族的风格,衣服上绣着他们特有的纹饰。
他的衣服是短袖中裤,手腕和小腿都缠着一层麻制绑带,脚上穿着看上去很简陋,却相当结实的草鞋。
他的长发大多扎成辫子挂吊在后面,头上戴着造型古怪的草帽。
有点出乎程子昂预料的是,这个人虽然穿得很普通,但装备却一点都不差。
他手里抱着一支短弩,腰间别着一把七十多公分长的腰刀,看刀鞘一点都不比那些府兵的差。
最让程子昂在意的,还是他身上那套诡异的扎甲。之所以用诡异来形容,是因为那是一套用藤条编织的扎甲,穿在他身上非常合身且轻便,就是不知道防护能力怎么样。
看来,包围先遣队的,应该就是花间似口的齐州野民了。就长相和穿着来看,程子昂觉得这并不像野民,只是装备有点落后罢了。
考虑到安乡氏和齐州野民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程子昂严重怀疑,所谓的齐州野民,就是一种侮辱人的称呼。
“在下程子昂,见过府君,以及林间各位府君。”程子昂拱手恭敬地说道。
“你...是尹州人,为何带着鬼族的面具?”那个男人皱着眉头,指着程子昂的面具问道。
“我等容貌不可示人,故此下策。”程子昂一笔带过这个问题。
“果真如此,你们真的不是客乡人的细作?”男人眉头紧皱地问道。
“我们自西天外而来,打算前往盛元府。”程子昂说道。
“你们去盛元府做什么?”男人问道。
“当然是为了面圣。”程子昂说道。
“面圣?”
“我等奉圣徒旨意,护送圣徒前往盛元府面圣,以救西天外之黎民大众。”程子昂说道。
“你们居然为了妖族人,去见九州的武皇,简直不自量力。”男人虽然板着脸,但程子昂却明显听到他嘲讽的语气。
“府君觉得不可思议?”程子昂不动声色地问道。
“简直离谱,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想说服武皇放弃征讨西天外,太可笑了。”男人说道。
和他的对话,程子昂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条重要信息,那就是眼前这个汉子,似乎对九州当前的局势相当了解,否则也不会嘲讽他们的行为。
“府君怎么称呼?”程子昂拱手问道。
“俺叫八汉,就住在这附近。”男人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情况。
“那周围...”程子昂迟疑地问道。
“周围俱是俺的兄弟姐妹们,俺们寻思有人路过此地,担心是客乡人的细作,故而带人来截。”八汉回答道。
“客乡人是指...”
“那些住在大平地的畜生们!”八汉突然没由来地愤怒起来。
“原来如此。”程子昂点了点头。
经过对话,他大概证实了,这些人应该就是九州人口中的齐州野民。而他们口中的客乡人,应该就是指安乡氏,那些占据了他们家园的客家人。
“我们只有几个人,你们却出动那么多人,未免有点小题大作了吧?”程子昂问道。
他的这句话立刻就让八汉沉下了脸,不过他并没有发作。沉默许久后,他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若非打不过那些客乡人,俺们何以倾巢而出。”
“我知道一些情况,安乡氏族内高手众多,你们奈何不了他们,是这样吗?”程子昂问道。
“哼,高手又如何,不是照样铩羽而归。客乡人,来一个死一个。俺们把他们的人皮剥下来,挂在山顶上,让他们看看惹恼俺们的下场。”八汉愤愤地说着,狰狞的脸不自觉地露出了犬齿。
“你们如此憎恨客乡人?”程子昂问道。
“怎能不恨,”八汉看向程子昂,眼中满是怒火,“他们占俺家园,杀俺妻小,夺俺家财。明明是从北方落难而来的落魄户,却如此霸道野蛮,毫无原则可言。”
“现在,他们住在平坦的地方,有水网相通,有良田耕作,有奴隶供驱使。他们过得如此安逸,然而本应该是那片土地主人的俺们,却不得不躲在这穷乡僻壤,从山间石崖间寻找土地耕作,过着饥不果腹的日子,终日受尽苦难。”
“朝廷不管这些事吗?”程子昂微微皱眉地问道。
“朝廷,朝廷,哼...”一提到朝廷,八汉似乎本想一道痛骂,但不知为何却降下了语调,就好像泄气了一样。
“朝廷那么多年都不管,但,前些日子却派来的官员,说什么要接管俺们的村镇。哼,早不管我们的事,现在倒是来管我们,先把俺们的地还给我们再说吧!”
“朝廷居然派人来接管你们的村镇?”
听到这句话,程子昂显得很吃惊。因为要知道在封建社会,政府的治理深度其实是很有限的,并不是说可以随便就深入到乡镇。
所谓皇权不下县,放眼古代,也就只有秦始皇真正这么干过。大多数时候,封建王朝的村镇基本上都是由地方大姓和乡绅代为治理。
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文明野民
听到这里,程子昂越发感到好奇,这些文官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他们真的想要把自己的手,伸到难以治理的乡镇来吗。如果真的这样,那他们又是否具备足够的统治力呢?
程子昂有一种感觉,文家近似歇斯底里的,想要把武家的势力从基层彻底铲除出去,让自己接管这些领域。
想到这,程子昂也开始对这件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拱手说道:“我们自西而来,途经宝地,能否恳请在宝地留宿一段时间?”
“如果你们不是客乡人派来的细作,那就没必要和你们动粗了,”八汉皱着眉头说道,“首领说得好,如果想要赶走客乡人,就不应该和其他人为敌,而是应该积极结交。”
“我们也正有此意,结交府君这样的好汉。”程子昂当即回答道。
“不用夸奖俺,”八汉摆摆手说着,不过似乎显得很受用。
“俺最后问一句,”顿了顿,他收起得意的表情,正色问道,“你们当真不是细作?”
“绝对不是,我们自西而来,穿过花州。花州大姓花雨氏可以为我们作证。”程子昂说道。
“嗯,俺听说过花雨氏,他们最近倒向了文家一边,如果你们和花雨氏相识,那你们肯定不是武家的人。”八汉满意地点了点头。
“烦问阁下,莫非是...”
“俺们既不从文,也不从武。不过,客乡人是武家的,那俺们就是武家的敌人,文家俺们不喜欢,但是可以结交。”八汉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看来你们对安乡氏有很深的怨念啊...”程子昂不禁感慨道。
“我们这些外来者,无所谓文武之别,但还是能分善恶,不喜欢那些恃武而戾的人。如果那些客乡人真如府君所言,那我们也会支持府君的看法。”顿了顿,程子昂正色道。
“哦,你们这些客乡人倒是有趣得很。”听到这,八汉一直绷紧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
“既然你们不是客乡人,也不是武家人,那就放你们过去吧。前面不远就是我们的镇子,去镇子上坐坐吧,这也是俺们首领的意思。”
八汉大手一挥,周围的人立刻停止了警惕的行为,几个壮汉从林间走出来,主动帮助先遣队挪开道路上的拒马。更有十几个汉子,拔出腰间的腰刀,将道路上的灌木杂草砍掉。
“看来这条路荒芜得很啊...”程子昂不由地感慨了一句。
“平时少有人途经,估计也是听到了俺们的名号吧。商贾也好,旅人也罢,大多都会选择走江州。”八汉摊开手说道。
“你们并不野蛮,但是世人对你们的评价却不怎么高,这是怎摸回事呢?”程子昂好奇地问道。
“哼,”一听到这,八汉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愤愤不平地怒斥道,“客乡人占据俺们的家园,掠杀俺们族人,他们才是真正的畜生,他们才真正该死。现在反而反过来了,俺们成了野民,他们倒显得伟光正,真是可笑。”
“文家朝廷,全都是一群饭桶,没一个靠得住的。当初俺们受罪的时候他们不站出来,现如今派个州官来,就想接管俺们这批人,俺倒是想看看,这些文人想搞什么名堂。若是依旧没变,那就宰了他祭天。野蛮又如何,俺们早已不在乎名声了。”
“呃,这种事可以好好说,真的不至于那样,人家州官也挺无辜的。”程子昂摆手苦笑着说道。
“外来者,能否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们的真容。”八汉看向程子昂问道。
“当然没问题。”
程子昂想了想,还是决定摘下面具,露出了自己的真容。这似乎是一个信号,其他人也都跟着摘下了面具。
“俺还是第一次见你们这样的人。”八汉盯着花雨庭,又看了看其他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们从西方而来,旅途穿过了西天外、凤虞和花州。”程子昂简短地解释道。
“哦,这样啊,”八汉如是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看来你们确实不是客乡人的细作。俺们称你们一声客人吧,虽然你们也是客乡人,不过你们和他们不一样。”
“府君喜欢就好。”程子昂点点头说道。
果然,只要能谈,大部分的遭遇最后就会和平解决。只有那些谈都不谈,主动发起攻击的人或群体,才会被先遣队暴力对待。
这些齐州野民完全不像传闻那般野蛮,反而很明事理,只针对安乡氏渗透进来的敌对分子,不会针对路过的人。
毕竟是踪迹散布九州,甚至被朝廷征召为新军的群体。齐州野民如果真如传闻那般野蛮不开化,又怎么可能得到朝廷的认可呢。
从程子昂的视角来看,这些人其实都是一群可怜人,被赶出自己的家乡,不得不躲在山旮旯里,但依然保持着他们特有的高傲。
“车里面的是?”八汉目光看向马车,迟疑地问道。
“那是至高无上的圣徒,府君请小声些,切勿惹恼了圣徒。但凡是亵渎圣徒之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们也不例外。”程子昂脸色一变,煞有介事地解释道。
“圣,圣,圣徒是做什么的?”八汉似乎是被他吓住了,瞪大眼睛看着他,有些磕巴地问道。
“感应天地,沟通神明。”程子昂神秘兮兮地解释道。
“神,神明啊。”八汉更是瞪大了双眼。
“神明不忍见世人受苦,特命圣徒前来,自西而东。旨在传播福祉,更是要终结这个世间的战乱纷争。”程子昂越说越离谱,不由得眉飞色舞起来。
“怎,怎么终结?”八汉呆呆地问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神待世人皆如一。九州民也好,妖族人也罢,都是神的子民,理应享有平等的地位,不应以偏见而相戮。”
让唯物主义熏陶下的程子昂说出这样的话来,确实有些为难他的。不过他似乎并不是特别痛苦,反而越说越起劲,反正都是胡说八道,怎么说怎么有理。
“哦,这个俺们懂,”八汉连连点头,有点紧张地说道,“俺们镇子上就有不少妖族人,俺们好生善待他们,这样应该不会惹恼神明吧?”
“哦,你们镇子上居然还有妖族人居住?”这个情报让程子昂本能地愣住了,下意识开口问道。
“俺们人手不够,客乡人不喜欢他们,所以俺们就把他们收拢起来,一起对抗客乡人。他们也很卖力,不过总打败仗就是了。”八汉摆手说道。
“那,你们不担心,妖族人会污染你们的血统?”程子昂试探性地问道。
“诶,你这番话就不对了,”八汉不以为然地说道,“人活一世,不能只为了修炼,那生活多无趣。况且,即便是修炼又能如何,还不是被俺们打得屁滚尿流。事实证明,修炼者也不过比我们强那么一丢丢了,只要他们敢来惹俺们,俺们就能再把他们打败,然后把他们吊在城墙上。”
他的回答再次让程子昂陷入了沉思,原来九州真的有人并不在乎修炼评价体系。如果八汉的话是这些野民的共同信条,那就意味着,齐州野民几乎是天然的文家支持者。
这也难怪,朝廷会派人来接管他们的村镇。想来应该是为了巩固地方基层吧。
但是,在九州这样的环境,在魔法世界这样的大环境,不修炼,真的能有别的办法和那些修炼者抗衡吗?这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第一千六百五十章:天人之姿
说到无法修炼,却又积极拥抱这套体系的群体。首先不得不提及的,应该就是地球人了。
地球人围绕异世界的魔法,建立了一整套完善的体系和规定,然而滑稽的是,地球人根本就不能修炼。
不仅不能,异世界的魔力还会对地球人的身体不断侵蚀,一旦被侵蚀入五脏六腑,那就是大罗金仙到来也救不了。
所谓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只要在异世界长大,只要从小接触魔力这样的概念。那不管是地球人还是异界人,都会尝试着利用这个力量,这一点无可厚非。
如果为了践行所谓的地球现代文明,而明令禁止异界人学习掌握魔力的使用方式,那反而显得很愚蠢,因为忽略了客观事实的存在。
所以,西陆人希望成为魔法师,东陆人渴望修炼,这本身就是社会客观事实决定的社会意识。不喜欢这套体系的人,不值得过多夸赞,而推崇这套体系的人,也不应过多加以苛责。
齐州野民不喜九州的修炼评价体系,这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应对方案。但事实上,只要魔力天然存在,那修炼体系几乎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先遣队所能做的,仅仅是规劝东盛帝国,不要随意侵犯西天外的利益。至于九州人和妖族人之间,天然存在且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其实找不到更多的办法。
或许西陆的魔法体系,能够稍微缓解一下九州人和妖族人之间的矛盾,但不能保证所有人都热衷于新的魔法体系,这就意味着,九州人和妖族人之间的矛盾将长期存在,只能缓和。
看到程子昂陷入沉默,八汉开口解释道:“妖族人其实挺孤僻的,不喜欢和俺们过多接触,他们就住在俺们镇子隔壁,和俺们交流不多,也就打客乡人的时候他们会来帮忙,大概也是害怕客乡人吧。”
二人说话间,八汉的族人已经搬开了路上的拒马,开始清理道路上的杂草和灌木丛,并拿起木牌重新立在安装有陷阱的地方,以防马车不小心触发。
如此之多的机关陷阱,即便是先遣队移开了拒马,估计接下来的路也绝不会好走,所以应该庆幸,先遣队遇到了这些野民,不至于吃亏。
程子昂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些人的举动,然后回头看向八汉继续问道:“那些妖族人是怎么来的?”
“都是逃难来的,之前都是奴隶,”八汉比划着解释道,“俺们和客乡人为敌,妖族人逃出他们的魔掌后就会往俺们这里跑。还有不少人是随客乡军来的,被俺们俘虏了,很多就留在这里了。不过这里条件不好,俺们和他们的日子也都不好过。”
“谢谢你们,你们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愿神明庇佑你们。”程子昂听罢,突然握住他的手,激动地说道。
“诶,这是为何,俺们做了什么,客人为何如此激动呢?”八汉显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没想过吗,那些妖族人,不少都是奴隶。”程子昂试探性地问道。
“嗨,武家那一套,大可不必,都是一些只知道修炼,连吃饭都要让人喂的废物。首领说了,要想过上好日子,就要靠自己,而不是去命令他人。”八汉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们的首领倒真是个人物。”程子昂点点头,赞许地说道。
“首领可是俺们最厉害的人,正是有了他,俺们才能打败客乡人的军队。”
“我有个问题,”程子昂忽然想到什么,于是开口问道,“如果妖族人和你们一起生活,那朝廷派来的官员管他们么?”
“当然管,”八汉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这个家伙虽然心肠不错,却愣头愣脑的样子,又管俺们,又管江湖人,还管妖族人,一天跑来跑去。”
“这个官员倒是挺尽职的。”程子昂点点头。
“等等,怎么还有江湖人?”他忽然愣了一下,开口问道。
“哦,俺们那里有不少江湖人来,所以有点乱。虽然首领可以镇住他们,但是这些家伙总喜欢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看不出来,你们这里还挺热闹的嘛。”程子昂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
“客乡人是武家忠实的拥趸,得罪了不少人。文家人、江湖人、还有妖族人,都得罪了一遍。首领说,他们早晚会把自己害死,让这种人占据俺们的家园,真是耻辱。”八汉捏着拳头说道。
“没想到你们能如此善待妖族人,我先在此谢过诸位了。”程子昂再次诚恳地说道。
“为什么要谢俺们,莫非你们都是妖族人?”八汉有些吃惊地问道。
“不,但是我们致力于九州和西天外之和平,只要是有益于和平的,我们都会感激。”程子昂解释道。
“要感谢也应该感谢俺们首领,是她教导我们善待妖族人的。”八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倒是挺想见见你们的首领的。”程子昂期待地说道。
正当二人正聊着的时候,突然马车陡然停了下来。紧接着,负责驾驶的枫跳下马车,面对着马车微微欠身。
正当程子昂感到有些不解的时候,马车的车门打开了,唐默戴着兜帽慢慢退出来,并敞开马车的车门。
接着,一个洁白而圣洁的身影从马车里走出来。那是盛装的洛尔。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圣徒。
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程子昂和八汉,那目光虽然高高在上,却柔和而纯净,让人既能感受到他的柔和,也能感受到那不可侵犯的距离感。
“见过圣徒...”程子昂深吸一口气,心悦诚服地半跪下来,低着头恭敬地说道。
虽说是角色扮演,但洛尔这一出真的把他给整懵了。他没想到,洛尔扮演的圣徒,竟硬是成真了,就好像他面前真的站着一位高高在上的圣徒一般。
柔和的光线从洛尔身后散发出来,照耀着他的上半身,让他的面容有些难以看清,也更进一步增添了他这份神圣感。
不用说,这肯定是芙拉洁儿的功劳。
八汉张着嘴,呆呆地仰头看着洛尔,不光是他呆住了,现场所有的野民全都愣住了,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洛尔。
“感谢你们为妖族人所做的一切,愿你们好运常在,武运昌隆。”
洛尔半眯着眼睛,发出空灵的嗓音,这是他练习好久才练出来的独特嗓音。搭配他的服装和容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空灵且神圣。
“没,没,没,没,没什么...”面对洛尔的感谢,八汉直接就呆住了,嘴巴不停地张合着,却老半天才能说出一段完整的话。
“谢谢诸位。”洛尔向其他人点头示意,然后很快就转身回到了马车里。
但他却在所有人的心中植下一个洁白神圣的形象,只要一想到这个形象,这些人就会立刻想起洛尔那空灵的嗓音。
虽然是装神弄鬼,但洛尔的偶像形象,却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的心中,刺激着他们的心脏,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过了好一会儿,程子昂才慢慢站起来。他扭头看着八汉,对方过了好久才缓过劲来,指着马车吃惊地问道:“那,那就是圣徒吗?”
“你们可真幸运,我都没机会见过圣徒几次呢。”程子昂耸了耸肩,眼睛都不眨地说道。
“果然有天人资质,不愧是圣徒啊...”八汉长舒一口气,但心中的震撼感始终未消。
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先进的野蛮
洛尔确实具备这样的资本。就像地球人初次见到其他妖族人而感到震惊一样。东陆没有精灵,洛尔毫无疑问属于第一个踏上东陆的精灵,自然会让东陆人感到眼前一亮。
当然,如果洛尔是雪精灵的话,那效果肯定还要再上一个台阶,因为雪精灵天生自带空灵和神圣感。相比之下,木精灵其实要显得亲民许多。
经过这么一出,八汉以及其他的野民对于先遣队使团的身份深信不疑,没见过精灵的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圣徒就应该具备这样的气质。
所以他们对先遣队一行人越发尊敬,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马车前行,甚至有人干脆拆掉了路上的陷阱,就怕不小心伤到先遣队的人。
在八汉等人的带领下,马车向前行进了两公里左右,两边山势豁然开朗,露出了一片宽阔的山间河谷平原。
这里遍布农田和房舍,田间地头都是劳作的人,水利设施将河水引导到田里,人们则弯腰辛勤地劳作着。
此时正值晌午,房舍烟囱飘起了袅袅炊烟,让整个河谷多了几分静谧和安宁,那熟悉的炊烟味,也让人多了几分熟悉而亲切的感觉。
先遣队员从小就在学院中长大,习惯了电气化生活的他们,其实对于农耕社会的运行并没有多少回忆。
不过在异世界游荡的日子里,他们却也已经渐渐习惯了生火做饭,习惯了柴禾燃烧的味道。河谷间的炊烟味勾起的并不是在学院的回忆,而是在西陆冒险的种种过往。
“没想到山里面居然有这样的河谷,长见识了。”程子昂环顾四周,不禁点头赞许道。
“这已经算是山里最好的地段了,没办法,大多地方都住不了人,所以俺们才会急于追回俺们的土地。”八汉叹了口气解释道。
整个镇子平原一直铺到了山脚,个别房屋甚至建到了山腰。整个平原放眼望去,除了农田,几乎都是房舍,看来确实也已经到了发展的极限。
其实不考虑生活条件的话,这种环境倒是很让人感到安逸,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当然,也只有没心没肺的人,才会不考虑生活条件,只看到未来的享受。
先遣队这将近十年的时间一直游弋在西大陆各处,他们非常理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概念,他们相信,大部分人都受不了这种几乎固定的生活方式,依靠自己的劳动力,来换取仅能果腹的粮食。
如果这样的生活如此滋润,那为什么,这些齐州野民要不惜代价,去夺回被安乡氏占据的土地呢。
石子铺设的道路一直从官道上岔开,穿过农田,一直延伸到镇子深处。程子昂似乎也发现了,九州人对于道路的执念非常深。看来他们应该是异世界最先明白,要致富先修路的一群人。
程子昂举起望远镜,观察着这些田间劳作的农民。他注意到,在外围的农田里,有不少农民居然是妖族人。
他原本以为野民接受妖族人,只是给他们一处安身立命之所,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如此慷慨,还给妖族人发放了耕地,让他们来劳作。
看到这里,程子昂对于这些野民的好感度,顿时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道路上可以看到来回游弋巡逻的民兵,他们大多腰间别着腰刀,手上握着没有开弓搭箭的十字弩。哨塔上是负责警戒的哨兵,他的弓和箭都放在一边,自己则来回踱步,观察周围的情况。
程子昂似乎注意到了,这些野民的装备不能说有多好,但也太制式化了。无论是腰刀还是十字弩弓箭,基本上都是一个形制的。
按照生产力发展的标准来看,想要支撑如此规模的标准化武器装备,以这个小镇目前的发展水平来看,显然是天方夜谭。
换言之,这些人手头的武器装备,应该是来自其他地方。从标准化的水平来看,很有可能就是朝廷发放的。
文家朝廷不喜欢支持武家的安乡氏,这在九州几乎是世人皆知的事实。所以朝廷给予齐州野民武器装备,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更让程子安感到震惊的是,他看到有几个民兵空着手,腰间别着腰刀,后背则背着一根长杆状兵器。
这玩意他实在是太熟悉了,这不就是火铳嘛。
齐州野民居然已经开始装备火铳了,这是程子昂没有想到的事。看到这些民兵的武器装备,他不由地陷入沉思,现在到底谁才是野蛮人,谁又是正规军。
不过震惊过后,他很快也就缓过了神来。野民装备火器,说奇怪也奇怪,说正常也挺正常的。
毕竟他们接收了那么多妖族人,这些人里面,但凡有几个在西天外打过仗,那基本上都会知晓火器这种新时代的大杀器。
火器并不是西陆探险者到来后,才在西天外普及的。在西陆人到来之前,妖族人已经玩了一百多年的火器。
西陆人真正发挥的作用,是规范了火器的规格和质量,让这种武器在西天外战争中大放异彩,打得东盛军队苦不堪言。
九州因为有修炼体系在,所以火器的普及率肯定不如西天外。但从目前的趋势来看,无论东陆修炼体系走到何方,火器最终都会是九州主流武器。
在这个问题上,有西陆人可以作为经典案例。在地球人的普及下,西陆的火器实际上已经很高了。
西陆也好,东陆也罢,无论是魔法体系还是修炼体系,都存在概率这一缺陷。即,大多数人注定无法使用魔力,魔力会天然并长期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但大众渴望力量,因为这是他们能够达到平等的唯一机会,所以他们会更倾向于追求平等但却致命的力量。这是由社会天然创造出来的矛盾,自然也应该由社会去消除。
不巧的是,火器就是一种平等且致命的武器。它是科学技术的产物,使用方便,能让使用者发挥超出自己成百上千倍的力量。
在地球,就算是猴子也能驾驭一把AK47自动步枪。在不公平的魔法世界,来自地球的卡拉什尼科夫,永远都将是使用者最可靠的同志。
马车继续前进,车厢里,洛尔被唐默抱得死死的,无奈地叹着气。
唐默似乎被洛尔刚才的发言给镇住了,现在完全化身成了小迷妹,抱着洛尔死活不肯撒手。
“圣徒,用您那圣洁的口气来骂我吧。”唐默哀求着说道。
“你是有大毛病啊...”洛尔无奈地捂着脸。
“我就要嘛!”唐默不依不饶地撒着娇。
“别闹了,我又不会骂人。”洛尔推着她说道。
“不,你会!”
“有人看着呢,你这样害不害臊。”洛尔求助似地看向漂浮在半空中的芙拉洁儿。
“不用管她,电灯泡而已,我都已经习惯了。”唐默满不在乎地说道。
“坏女人,虽然你在我心目中形象已经完全崩塌了,但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能崩如此没有底线...”芙拉洁儿用悲哀的语气说道。
“我就是崩,我就是要舔洛尔,我要舔到他全身上下都只有我的气味为止。”唐默越说越兴奋,眼睛都开始发红了。
“冷静,冷静,你是人不是野兽。”洛尔大骇,一边推开她一边惊恐地说道。
“真是不忍直视啊...”芙拉洁儿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浮在原地观望着。
“洛尔真的有那么好吗?”顿了顿,她忍不住发问道。
“你不要就给我,用不着说风凉话。”唐默立刻怼了她一句。
第一千六百五十二章:情不自已
被唐默呛了一句,芙拉洁儿当即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虽说是气话,但芙拉洁儿的反应却暴露了她的一个心理,就是她也舍不得离开洛尔。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是灵体状态,她肯定是唐默最有竞争力的对手。
一路上经历了什么,芙拉洁儿忘不了,洛尔又是一个怎样的人,芙拉洁儿同样无法忘怀。
她见过洛尔哭,见过洛尔笑,见过他因为愤怒了失去理智,也见过他面对乱局冷静分析。
人无完人,洛尔实在谈不上圣人。他身上的毛病一抓一大把,但美玉不会因为瑕疵而失去光彩,洛尔身上的特质,有效地掩盖了他的缺陷。
刨开性格不谈,洛尔最吸引人的,莫过于他的性格。真就君子淡如水,他的脾气温和却不失底线,坚毅亦不减仁慈。
洛尔这种人,不管变成女孩子还是男孩子,都会很受欢迎。如果他是女孩子,估计程子昂和胡道可早就为了他打得头破血流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嘛,今天打算就这么缠着我吗?”洛尔无可奈何,只得耐着性子问道。
“你用刚刚的语气跟我说说话,说什么都可以,骂我也行,好不好吗。”唐默一脸期待地说道。
“好吧,如你所愿,完事之后不得纠缠不清了。”洛尔叹了口气说道。
“嗯嗯,我保证!”唐默兴奋地连连点头。
洛尔深吸一口气,轻轻咳嗽一声。他闭上眼睛沉默许久,大概找到感觉后,缓缓睁开眼睛。
他那冷漠而圣洁的目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唐默。那薄薄的嘴唇翕动着,最终用那种清冷空灵的嗓音,冷冷地喝道:“不可理喻,还不退下!”
“我死了...”
唐默身体抽搐一下,夸张地捂着心口,慢慢往后倒下,她的眼睛完全失神,脸上却带着咧嘴的笑容,似乎有口水正在从嘴角流下。
“你没事吧。”洛尔关心地问道。
“不,我没事...”
唐默红着脸说着,突然她失神地抽搐一下,整个人瞬间瘫软了,车厢内随即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味。
洛尔嗅到这个味道,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但他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关切地看着躺在车厢里的唐默。
“我,我没事...”
唐默喘着气,趁洛尔不注意,她撩起衣摆往自己的身后塞去。
“就了骂你一句,至于这样吗?”洛尔叹了口气,苦着脸问道。
“不,我巴不得你天天骂我?”唐默慢慢合上眼睛,欣慰地说道。
“什么癖好?”洛尔关心地看着她,伸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想看看她是不是烧坏脑子了。
他的手刚接触到唐默的皮肤,唐默就发出了一声诱人的嘤咛,睁开眼睛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洛尔。
“抱抱。”唐默张开双臂,柔柔地说道。
“行吧...”
洛尔叹了口气,无奈地将她抱起来。唐默立刻就像八爪鱼一样缠住了他。
“洛尔,我...”唐默紧紧抱着洛尔,身体不停扭动着,似乎想把自己身上的味道沾染到洛尔身上。
“怎么了?”洛尔柔声问道。
“我为了你...不,没事...”
唐默说到一半,突然脸蛋变得通红,随即把头深深埋入洛尔的胸口,尽情地呼吸他身上的气味。
“你今天有些不太对劲啊?”洛尔挠挠头问道。
“女人总有那么几天会有些情不自已,动物也一样,不过他们是按年算。”唐默轻轻地喘着气。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洛尔,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对吗?”唐默摇摇头,轻轻地问道。
“我...”洛尔迟疑地说道。
“百年之后。”唐默说道。
“嗯!”洛尔坚定地点了点头。
“嘿嘿,真好,你是我的,我已经让你染上我的味道了。”唐默说着,发出了嘿嘿的傻笑声。
“你出汗了吗,怎么身上酸酸的?”洛尔嗅着她那白皙的脖颈问道。
习惯了这种程度的亲近,他并不觉得这样做冒犯了唐默。相反,唐默巴不得洛尔这么做。
“你要记住这种味道哦,以后等你想起这件事,一定会很有意思的。”唐默呼着热气,娇俏地说道。
“以后么...”
洛尔轻轻叹了口气,他有些不敢想象,自己和唐默以后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
马车在民兵的簇拥下慢慢来到了镇子里,这座镇子被叫作天关镇,这个称呼不是齐州野民起的,而是自古传下来的,至今至少有一千多年的历史。
天关镇坐落于齐州群山和平原之间,是平原进入群山后,最先到达的河谷平原地带。天关镇扼守着齐州通往花州的道路,想要从齐州攻入花州,就必须要攻克天关镇。
然而天关镇不负其称呼,这里真如天关一般,难以被攻陷。
天关镇向东大概三公里的位置,就是天关要塞,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九州最难攻陷的要塞,没有之一。
就算有修炼者出马,也难以逾越那陡峭的山壁和城墙,最终只能在城下叫骂对决。
齐州野民被赶到山里的时候,安乡氏显然出现了失误,忽略了天关镇的存在,让齐州野民得以占据九州最强要塞。
正是这个要塞的存在,安乡氏几次围剿均已失败告终,损兵折将不说,还搭上了安乡氏不少精锐修炼者,让安乡氏的修炼势力大打折扣。
这样的要塞,自然成为了朝廷首先占领的目标。但多因为朝中他方势力阻碍而未能得手。
这次文家朝廷终于如愿以偿地派遣了官员成功进入天关镇,代表朝廷正式管理天关镇。
这位朝廷官员也是个狠人,明明区区一介文人,来这种民风彪悍的地方,一不带兵二不带修炼者。仅仅带上几个随从就匆匆前来上任,应该说他胆大呢还是脑子进水了呢。
不过据八汉说,这个人治理有方,协助农民兴修水利,开垦荒地,把天关镇治理得井井有条。民众也终于打消了对他的敌意和担忧,愿意听他的命令,朝廷的工作也终于很顺利地开展开来。
车队来到一处农田旁,此时田里站着不少人,全都在听一个青年模样的男人说着什么。
有人注意到了马车,于是提醒那个青年男人,男人愣了一下,赶紧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到路边,擦干净脚上的淤泥,看向八汉困惑地问道:“八汉,这是谁?”
“哦,回太府,这是....”八汉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坚定地说道,“这几位是从西面来的,说是什么使团...圣徒什么的...”
“使团...圣徒....”青年眼前一亮,顿时喜出望外。
他兴冲冲地来到马车前,低下头恭敬地高呼到:“下官白阳郁,见过圣徒,见过各位府君。”
“他居然认识我们...”看到白阳郁的举动,程子昂立刻眯着眼睛,陷入了沉思之中。
看样子,先遣队在东盛朝廷内部的知名度应该不低,之前遇到的州官和武官都认识自己,没想到一个区区镇令也知道自己的名号。
白阳郁姓白阳,按照先遣队对九州的了解来看,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白阳郁应该出身方州大姓白阳氏。本着州姓不州任的原则,所以被派到齐州任官。
但既然是大姓出身,白阳郁这个官职未免低了些。要知道先遣队之前遇到的陆尊鸿可是府丞,甚至督统还是百姓出身。
第一千六百五十三章:天关镇
白阳郁所在的白阳氏,是方州的大姓巨阀。
方州属于直译,因为这个州真的就四四方方,整体呈相对规整的矩形。东边是云州,西边是潼州,北边是北州,南边就是大名鼎鼎的伊川氏所在的尹州。
按道理来说,方州如此四通八达,应该会很出名才对。但事实却是,方州乃至白阳氏,在东盛帝国的政治舞台上并没有什么过于突出的亮点。
白阳氏既不像尹州伊川氏那样,是文家的创立者和坚定地支持者。也不像云州和北州大姓那样,是武家的拥护者。
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白阳氏既不能完全倒向武家,也不能完全倒向文家。
所以白阳氏的做法和大多数大姓差不多,在积极培养修炼者的前提下,同样将那些无法修炼,却在文学领域有突出造诣的人,送到朝廷参加科举考试,成为朝廷官员。
白阳郁,应该就是在这种体制下诞生的一名年轻官员。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并不是修炼者,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们朝廷可真是一直盯着我们不放啊。”沉思过后,程子昂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
“呃,府君言重了,圣徒之威名,在九州谁人不知晓。”白阳郁似乎并不擅长撒谎,立刻就露出了局促的表情来。
程子昂仔细打量着白阳郁,首先他绝非修炼者,这一点单从外观就能感受得出来。
白阳郁身材修长清瘦,长得斯斯文文的,一脸的书生像,完全不像一个已经任职的镇令。
他的外貌和花雨庭有些许相似之处,但花雨庭是高阶修炼者,所以站在程子昂面前,能很明显感受到那种威压感,这种感觉在白阳郁身上完全没有体现。
让程子昂有些吃惊的是,白阳郁身为官员,居然主动下田劳作。无论是他的手脚还是衣服上,都可以看到被污泥浸染的痕迹,看上去显得狼狈不堪。
白阳郁长相清秀,长着一张娃娃脸,怎么看也不像成年人。他这张娃娃脸搭配修长的身材,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违和。
“你是朝廷官员?”程子昂沉吟道。
“是,下官是朝廷委派到天关镇的镇令。”白阳郁低着头说道。
他的姿态之低,以至于让在场的人都产生了错觉,到底谁才是朝廷官员,谁又是外来者。
“镇令好消遣,与民同乐啊。”程子昂盯着他的脸和手脚,饶有兴致地说道。
“哦,抱歉抱歉,让诸位看笑话了。”白阳郁闻讯,赶紧擦掉脸上的污渍,将手脚上的灰搓掉。
“我略知农耕之法,所以想发挥一些余热,就亲自到田里指导,不想遇到诸位,实在很抱歉。”白阳郁解释道。
“无妨,这样挺好的,劳动人民最美丽嘛。”程子昂耸了耸肩,很大度地说道。
“诸位是要去盛元府对吗?”白阳郁问道。
“都已经知道的事,有必要再问一遍吗。”程子昂露出诡异的微笑说道。
“呃,”白阳郁低下头,沉默片刻后说道,“若诸位不弃,恳请往寒舍一叙,下官以表地主之谊。”
“嗯,好,带路吧。”程子昂倒也没有拒绝,爽快地同意了他的请求。
他已经看出来了,从先遣队踏上九州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被东盛帝国的文家朝廷盯死了。
文家朝廷绝对不允许先遣队这样强大的力量倒向武家那一边,所以会极尽所能拉拢。这样一来,先遣队与其费力地保持中立平衡,倒不如顺水推舟,也省得劳累,毕竟旅途上可以一直得到文家人的招待。
于是在白阳郁的带领下,马车继续向天关镇内驶去。
白阳郁倒也一点官员架子都没有,主动提着袖子拎着衣摆跑在最前面,看上去毛手毛脚的,完全没有一名镇令应有的稳重。
程子昂有些看不下去,于是主动邀请白阳郁坐到马车外边,并和他交谈,收集一些他和朝廷有关的讯息。
通过交流程子昂得知,白阳郁是真的虎。在得知自己要去天关镇任镇令后,他真的就像八汉说的那样,带上几个随从就急匆匆地来了。
他们穿过安乡氏把守的关隘,翻山越岭来到天关,费了好大力气才获得这些野民的信任,得以走马上任。
像天关镇这种地方,若非世道大乱,不然很少有人会主动来这种穷乡僻壤。所以一般这种行政单位,政治和军事都是不分家的,镇令同时也是镇子武装力量的拥有者。
但是尴尬的是,白阳郁并没有军权。整个天关镇的武装力量,至今依然掌握在八汉口中那个首领手中。
白阳郁只是一个有行政权力的镇令,但这些野民自由惯了,很多时候都不服管教,需要有人出面来镇住他们,而这个人,只能是野民的首领。
换言之,虽然白阳郁名义上是天关镇的政治军事首脑,但事实上,他更像是个副手,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齐州野民的首领。
不过这个家伙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并没有因此而意志消沉。他的日常除了下田耕作以外,也在积极整顿天关镇杂乱的政务,包括清点资产,拟造名册等等。
整个天关镇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但这些野民也慢慢注意到,自己的日子却一天天好过了许多,不再那么浑浑噩噩。
而这一切,都得益于白阳郁每天不辞辛劳的工作。说句不好听一点的话,可能很难再找到,像他这样的傻小子了。
在程子昂看来,白阳郁毕竟是大姓出身。而且业务能力也不错。他虽然只是个镇令,却是由内阁大臣亲自任命的。
所以程子昂猜测,这很有可能是内阁对于白阳郁的考验,将他下放基层锻炼能力,也避开朝堂上的纷争,等到时机成熟后,再把白阳郁调回朝中任职。
从先遣队已有的经验来看,东盛帝国的文家朝廷,尤其是内阁,是由一群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人,组成的高效行政机构。
这些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将要做什么,会有什么样的风险。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计算优缺点,计算自己能够承担的风险等级。
他们不似武家那般野蛮不讲理,却有自己的小算盘,算计着每一个人的价值。这种人,往往比那些蛮横粗暴的莽夫,更令人感到恐怖。
在白阳郁的带领下,马车开进镇子里,这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小镇。地上铺着长满青苔的青条石,道路两侧的房屋砖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
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天关镇自存在那天起,就一直有人居住。先遣队所能看到的建筑物,不少是一千多年前的产物,他们脚下的石板路,更是在镇子建立的时候铺设的。
这里和彼岸镇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九州帝国的遗产,只是被现在的东盛帝国继承了。
因为水利设施完善,所以整座小镇几乎没有积水,而且非常清凉,也没有什么蚊子之类的烦人之物,可以说是非常理想的避暑胜地。
街道上有不少往来的行人,大多是野民,也夹杂着一些妖族人。他们全都伸长脖子,踮着脚盯着这辆巨大的马车。
齐州野民的服装风格相当简朴且具有特色,大多以短袖和中裤为主,习惯露出四肢。劳作的人会在手脚上缠上布条,而那些小孩子干脆光着屁股在镇子上到处跑,不禁让人感叹风情如此。
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兰绣夫人
即将来到府衙的时候,周围的人明显变得多了起来,白阳郁也越显躁动,不知道是在恐惧还是在期待些什么。
程子昂看向前方,他看到在不远处的府衙门口,正站着一个女人,叉着腰无惧地盯着自己。
在她周围,是围成铁桶的人群,但他们全都默不作声,静静地和那个女人一起等待马车的到来。
“那位是...”
程子昂迟疑地看向白阳郁,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个女人身上,脸上带着傻傻的笑容。
“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啊...”程子昂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马车走近些,程子昂得以仔细观察那个女人。她很明显也是野民,因为共同特征太明显。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个子很高。
但不同的是,那个女人很漂亮,既有少妇的韵味,同时又兼具少女般野性的灵动。
她的服装形制和其他野民差不多,但却相当漂亮。衣服整体为靛蓝色,袖口和衣摆有米白色修边。整套衣服层次分明,搭配她的装饰,看上去相当醒目。
女人的胸口,手腕和脚腕都套着银白色的装饰物,头上包裹着靛蓝色的奇怪头饰,同样插满了银白色的装饰。
这些装饰不同于传统九州人的形制,带有很明显的齐州野民风格,应该属于地方民族特色。
女人的姿势很让人在意,她双手叉腰左肩向前,倾斜着身体。同时仰着头看着程子昂和其他人,给人一种落落大方,却又难以应付的感觉。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似乎对于先遣队的到来很高兴。但那样的笑容又带着距离感,似乎担心先遣队的到来会改变天关镇的命运。
马车开到女人面前,并缓缓停下来。白阳郁随即跳下马车,笑盈盈地主动迎了上去,那个女人只是含笑瞥了他一眼,没有过多理会。
“八汉见过首领!”
八汉上前一步,左手按住刀柄,右手横置肚脐高度,然后单膝跪下,低着头向女人说道。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圣徒么?”女人带着笑意盯着马车问道。
她的声音婉转而富有魅力,但还是能明显听到那种少女特有的高声调的铃音。
“我们是圣徒座下四方守护,见过府君。”程子昂一行人跳下马车,恭敬地致敬道。
“我是这些人的首领,你们叫我兰绣夫人就好了。”女人笑盈盈地说道。
“兰绣夫人...果然是少妇啊...”胡道可用汉语嘀咕道。
看样子,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眼前这位兰绣夫人,应该就是整个齐州野民的首领。
初次听到首领这个称呼,程子昂下意识地以为是男人,没想到居然是如此年轻的女人,这倒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很高兴认识您,兰绣夫人。”程子昂点点头说道。
“车上的,就是圣徒么?”兰绣夫人目光扫向马车,好奇地问道。
“正是。”程子昂点了点头。
他话音刚落,马车车门就被唐默打开了。紧接着,洛尔再次以他那圣人之姿出现在众人面前,竟一度引来一阵惊呼,就算是兰绣夫人,在洛尔面前也瞬间黯淡无光。
看到洛尔的一瞬间,兰绣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变成了惊艳。在洛尔面前,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地不堪,天底下居然有如此气质的男子。
“我代表神明,感谢兰绣夫人为族群之生存,以及妖族人的解放而进行的努力。”洛尔用他那空灵的声音缓缓地说着。
他说话的时候,周围的人竟不约而同地禁声,全都安静地听着洛尔的这番话。对于他们而言,这实在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不,不必感谢。”兰绣夫人眨着眼睛,有些呆滞地回应着。
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洛尔身上,这让一旁的唐默非常不满,于是没好气地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惊醒了兰绣夫人,她赶紧收回视线,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不过她刚缓过劲来,正想和洛尔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已经回到了马车里,唐默更是用力关上车门,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呃,圣徒对于夫人作出的努力非常高兴。”程子昂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氛围,于是主动开口说道。
“这便是圣徒么,果然此景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兰绣夫人深吸一口气,不由地发出了感慨。
“呃...”程子昂显得有些尴尬,因为既然她叫兰绣夫人,那她应该是有老公的,一个人妻发表这样的言论,是否有些不太妥当呢。
当然他并不了解这边的风俗,九州毕竟不是古代华夏,所以不能想当然地认为古代华夏如此,九州也会如此。
“哼,什么天上有,我天天有,不光有,我还舔呢!”车厢里,背靠着车门的唐默气冲冲地说道。
“你又来了...”洛尔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看她那眼神,恨不得吃了你。”唐默皱着眉头说道。
“我又不喜欢她。”洛尔直白地说道。
“那要是你被霸王硬上弓了呢?”唐默认真地说道。
“怎么可能,我可是男人,难道我不会反抗吗?”洛尔理所当然地说道。
“要是她下药呢,要是她把你绑起来了呢,要是...”唐默焦虑地说着。
她似乎并不怀疑洛尔会主动迎合,因为以她对洛尔的了解来看,这个年纪最长的精灵,其实是最纯情的一个人。贞洁这种事,他同样非常在意。
洛尔不是那种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他有着自己的生理洁癖,会本能地排斥那些让自己不舒服的亲热。
唐默能如此占便宜,除了她软磨硬泡以外,最重要的是因为他们相处时间足够久,所以洛尔可以容忍她的一些过激行为。
算起来,唐默和洛尔从相识走到现在,也快有十年了。这些日子里,但凡洛尔几次把持不住,他们的孩子估计都有狗那么高了。
“不行,我还是要先把你办了,要不然被别人抢了,那我可真是肠子后悔青了。”唐默深吸一口气,发出了虎狼般的话语来。
“你别乱来,感情的事强求不得。”洛尔下意识后退一步,一脸无奈地说道。
“难道我们的感情不够深吗?”唐默问道。
“这里是车里...”洛尔开始脸红了。
“在哪都一样,在哪你都有借口,以前我是信了你的邪,才会止步于此。”唐默呼吸开始变得粗了起来。
“你别闹了,我真的怕了你,等没人的时候在说吧。”洛尔蜷缩着,红晕已经扩散到了耳根。
“你当真?”唐默红着眼睛问道。
“当真。”洛尔轻轻点了点头。
“嘿嘿嘿,”听到这唐默随即化欲望为欣喜,主动抱住了他,靠在他的胸口发出傻笑来。
“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毛毛躁躁的?”洛尔松了口气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寂寞,那种明明心爱的人在身边,却已然感到的寂寞。”唐默如实地说道。
“果然,柏拉图式的爱情,真的只是设想么...”洛尔叹了口气感慨道。
“什么柏拉图,明明是你自己矫情拖延。我不在乎和月儿分享,但你却总是如此游移不决。”唐默幽怨地盯着他。
“毕竟这样...”洛尔迟疑地说道。
“洛儿,”唐默捧起他的脸,认真地凝视着他说道,“我们是精灵,月儿只是凡人,她的快乐永远都是短暂的,我们却能天长地久。不要在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辜负了她,她真的等不起。”
“我知道了...”洛尔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夫人的身世
车厢外的众人并不知道车里的情况,一番寒暄过后,兰绣夫人终于将注意力从圣徒身上移开,和程子昂积极地沟通起来。
原来兰绣夫人之所以叫夫人,是因为她确实是人妇,准确来说是寡妇。
她的丈夫是齐州野民的首领,在与安乡氏的战争中牺牲。不过对于这个丈夫,兰绣夫人似乎没什么话好说的,显得相当忌讳,程子昂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兰绣夫人身上具备领导者应有的气质,这使得她在丈夫去世后得以接任首领这一身份,成为齐州野民的领导者。
在朝廷正式介入接管天关镇以前,这里一直都由兰绣夫人治理。
大概在一年前,文家朝廷便开始派人来同他们接触,希望以协助治理的方式,接管天关镇的治理权。
这一时期,安乡氏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反对文家朝廷现有的政策,积极拥护武家,这让文家朝廷大为恼火,迫切希望扶植一个可以遏制住安乡氏的势力。
兰绣夫人之所以同意朝廷的接管,主要是因为朝廷许诺提供军事援助,协助齐州野民巩固防备,扩展军事力量。
因为武力的绝对存在,以及地方大姓的存在,东盛帝国只是名义上的统一,实际上其境内依然处于实际割据状态。
文家朝廷想要对付武家,首要的任务就是巩固现有控制区域,并积极发展新的控制区。
而永不陷落的天关镇,自然成为了遏制安乡氏的绝佳选择,得到文家朝廷的大力支持。
所以,程子昂一路上看到,完善的军备体系,以及民兵身上的武器装备,都是由朝廷提供的。
白阳郁更是胆子大,只带几个随从就敢跑到这种地方来担任镇令。名义上是天关镇军政首脑的他,实际上目前仅享有一部分政治权利。
不过这家伙似乎并不怎么在乎,每天都乐乐呵呵的样子。从他看兰绣夫人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了。
交谈中,最让程子昂感到震惊的,还是兰绣夫人的身世。
因为她并不是齐州野民,而是来自于齐州当地的一个门阀世族。这个世族不满安乡氏的霸道,于是希望和齐州野民联姻对抗安乡氏。
兰绣夫人就是这样被嫁到天关镇,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惨烈的,安乡氏知道了这个消息,首先消灭这个世族,接着在自己把守的关隘堵住齐州野民的进攻,打消了双方里应外合的意图。
兰绣夫人的丈夫,也就是在这场战争中阵亡的。
初来乍到的兰绣夫人最初并没有获得齐州野民的认可,但她凭借着自己的人格魅力,以及强硬的政治手腕,稳住了齐州野民内部的矛盾,将整个族群统一起来。
初嫁到天关镇的兰绣夫人固执地保持着北方的风俗习惯,身上的服装也都是北方风格。
但为了融入齐州野民,她却主动褪下这些北方人特征,换上齐州野民的传统服饰,也就是她身上这一身。
从此以后,兰绣夫人就再没穿过北方人的衣服,她的行为举止也越来越像野民。所以自然而然的,她也获得了这些齐州野民的支持。
交谈过后,先遣队一行人顺理成章地住进府衙之中,暂时在此歇脚。但兰绣夫人似乎对先遣队的到来非常感兴趣,于是一再发问。
“府君自西而来,所谓何事?”兰绣夫人问道。
“入京面圣,解西天外千年之纷争。”程子昂回答道。
“呵呵,府君可知,朝廷当前是谁在管事?”
“当然知道,但如果不去,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武皇也好,百长也罢,我们都要和他们好好谈谈。”程子昂态度坚定地说道。
“就凭诸位?”
“是的,就凭我们!”程子昂看向兰绣夫人,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很久都没有见过你们这么有血性的人了,若世人皆如此,何愁朝纲不正呢。”兰绣夫人苦笑着摇摇头,露出了些许羡慕的神色。
“听闻夫人接收了不少落难而来的妖族人,我在此再次谢过夫人仁义。”程子昂恭敬地说道。
“你用不着感谢我,本质上,我也是为了利用他们,”兰绣夫人直白地说道,“就如同当年父亲把我嫁到天关镇一般,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虽然那次失败了,但我觉得这样的说法很有道理。”
她似乎又想起了家族的悲剧,明亮的眸子多了一层阴霾,哀叹一声后缓缓合上眼睛。
“这个我知道,我也能理解,但还是感谢夫人不吝相助。”程子昂认真地说道。
“你是妖族人么,为何对妖族之事如此上心?”兰绣夫人看向程子昂,眯着眼睛问道。
“不,我们从西陆而来,来到这个大陆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妖族人,我们一起经历了那场战争...”程子昂解释道。
“哦,又是那场无聊的战争,武家的人应该很肉痛吧,呵呵,真是自作自受。”兰绣夫人说着,露出嘲讽的笑容。
“夫人此言何意?”程子昂故作不懂地问道。
“你应该知道,那场战争中,朝廷损失最严重的是什么,将军。将军就是武家在军中的势力。那场战争由武家发起,最后也以武家的全面失败而告终,不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兰绣夫人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顿了顿,不等程子昂开口,她接着说道:“其实我并不知道,修炼的意义究竟在哪,吾生有崖而修行无崖,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力量,错过了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到头来两鬓斑白,却只得些许力量,这样真的值得吗?”
“纵使修炼飞升,成为真神。但没有了肉体,欲望也就无从发泄,难道所谓的神,每天都盘算的自己的力量,虚无地度日么?”
“其实...”程子昂挠挠头说道,“所谓的神分两种,一种每天都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维持世间之安稳。这种神没有心眼,也就无所谓欲望。”
“还有一种神,虽然是神,却混迹于人间,品尝世间疾苦,参悟两界之道,并不比凡人无趣。”
“你怎么知道神是什么样的呢?”兰绣夫人问道。
“因为圣徒负责沟通天地。”程子昂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程子昂口中的神,自然就是塔娜和夏月两姐妹。一个每天满世界地飘荡,另一个则寄身梨伯。所谓游历两界,就是在学习地球和异世界的相关知识。
“好吧,姑且算你说的是实话。”兰绣夫人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夫人觉得,我在骗人?”程子昂试探性地问道。
“我没这么说。”兰绣夫人轻轻地摇摇头。
“九州修炼者如此众多,其中不乏元婴境高手,但绝对没有哪个人飞升成仙对吧?”程子昂眯着眼睛说道。
“你是外来者,怎么会知道这些?”兰绣夫人微微皱眉问道。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但凡想要飞升成仙,则必遭天谴。且遭天谴者,大多十不存一。”程子昂冷笑着说道。
“你...”兰绣夫人盯着程子昂,终于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现在,夫人应该相信这个世界的神了吧,也应相信,我们可以沟通神明。”程子昂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飞升必遭天谴?”兰绣夫人忍不住问道。
“很简单,因为,神不允许。夫人应该要明白,九州人也应该要明白,元婴,已经是修真的极限了,不可能有人飞升成仙,绝不可能!”程子昂坚定地说道。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军事变革
似乎是被程子昂的气质所震撼,兰绣夫人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程子昂的话,毫无疑问揭穿了修真者最难以言喻的悲剧,那就是不可能有人完全飞升成仙,最多也只能像元婴那样,变成不人不鬼的状态。
修炼并非没有尽头,而是有了尽头却不敢承认,所有修炼者刻苦追求无尽的力量,但到头来却困在半人半鬼的元婴境。这样的结果说出去,毫无疑问会引起九州乃至整个东陆的震动。
但事实就是如此,修炼就是有尽头,九州人幻想的永恒,已经在先民时代的诸神黄昏被击得粉碎。没有神性的神,带给这个世界的从来都不是秩序,而是无序和破坏。
作为使团的代表,程子昂跟着兰绣夫人和白阳郁一起来到中庭,白阳郁也终于有机会插嘴几句。通过他,程子昂大概了解了东盛朝廷的一些近况。
这场西天外战争,是东盛帝国打的最惨烈的一场战争。虽然东盛帝国并没有正式宣布投降,但却已经事实上狼狈地退出西天外,用实际行动表达了投降的意图。
整个东盛帝国的中央军,因为这场战争而支离破碎。之前一直盛行的文武合军制度已然名存实亡。
东盛帝国单方面表示,帝国的中央军损失超过五十万军队,这其中包括正式军队以及征夫。
但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场战争损失的超过千数的将军。这是武家控制军队的主要力量,却在这场武家发动的战争中全部损失掉,不可谓不惨烈。
东盛军队向来文武相容,虽然文家内阁让元帅牢牢控制住兵权,但他们却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作为武家势力的将军们。
这场战争把这种本来就脆弱不对等的体系彻底打散,东盛帝国也随即迎来了新一轮的军事改革。其重点,就是将武家力量彻底剔除出帝国中央军体系之中,把中央军完全变成文家朝廷的军事力量。
堂堂帝国中央军,居然不归朝廷管辖,这种事并不奇怪。因为按照规定,军队的实际最高领导人应该是帝国的武皇陛下,然而武皇却早已被文家朝廷控得死死的。
所以武家根本就不指望武皇,而是积极在军队内投送自己的力量,进而演变出了文武相容,共同拥军的态势。
战争的惨败让武家植入的力量元气大伤,而且他们也找不到理由怪罪文家,只能把怨气自己吞下,因为战争是他们主动发动的。所以按道理,应该是文家朝廷追究他们发动战争的罪名才对。
如今,东盛军队的改革已经初见成效。这是一支完全由普通人建立的正规军事力量,只有少量归顺文家的修炼者加入,是一直真正意义上的传统军队。
武家虽然不满文家朝廷的举动,但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是在等着看笑话,看看文家这套体系能维持多久。
他们相信用不了多久,文家朝廷就会意识到,一群普通人组成的军队,根本就不是一群修炼者的对手,只要遭受攻击,整支军队都会支离破碎。
从白阳郁的语气来看,他似乎也相当担忧,认为普通人组成的军队战斗力不如之前。
文家朝廷之所以会进行如此改革,显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想要证明武不如文,想要改变九州现有的畸形社会规则,就必须要让世人看到普通人的力量。这个世界确实存在力量,但那样的力量毕竟只有少数人才能拥有,而历史,是由人民群众创造出来的。
其实不光是白阳郁,程子昂也对文家朝廷的举动感到担忧,认为其可能步子跨得太大了。
毕竟,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理应用物质力量才能摧毁。任何事物都是对立而统一的,矛盾也可以相互转化。
如果文家朝廷承认修炼确实有利于文家统治,用思想的力量改良修炼体系,或许倒不失为一种良策,最起码比一味抵制修炼要好得多。
当然,程子昂想那么多意义不大,毕竟他们只是外来者。虽然文家朝廷很关注他们,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因此插手改变这个世界。
先遣队确实拥有超过这个世界的力量,以及先进的武器装备。但这不是他们摧毁这个旧世界的理由。
不管九州这个社会体制多么糟糕,先遣队都不能破坏现有的秩序结构。因为这就属于越界了,而且他们也没有能力重建一个新的社会结构。
对漏洞百出的不公平旧世界进行批判很容易,但一切都在于如何建立一套新秩序。
东盛帝国自有国情在此,也有文家朝廷在积极改良,所以贸然改变这个世界,这样的责任先遣队肯定是承担不起的。
不管怎么说,先遣队游历九州,但大部分时候,他们只能观望,而不能积极参与。九州是九州人的九州,不是他们这些外来者的九州,他们有地球就够了。
兰绣夫人希望留下先遣队一些时日,但程子昂明确婉拒了。他们确实没有多少时间在路上耽搁,必须快点抵达盛元府,解决此行的目标。兰绣夫人对此表示理解,但还是决定设宴款待先遣队一行人。
宴席设在府衙的正厅,烛火将整个大堂照得通明。兰绣夫人盛装出席,白阳郁也换上了官服出席,以表对客人的尊敬。
洛尔因为是圣徒,不能出席这样的宴会,所以由程子昂等人代为出席。
程子昂盯着兰绣夫人,她的穿着打扮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违和的地方。想来她已经完全融入了野民的族群当中,成为其中一员。
至于她的真实姓名,程子昂已经无暇考证。她的丈夫去世以后,她就不再保留本姓,而是以兰绣夫人自居。
要知道这可是很难得的一件事,因为有姓就意味着是世族,而放弃姓氏就意味着放弃自己的身份血统,彻底融入到平民生活之中。
从这方面来看,兰绣夫人还是作出了相当大的牺牲的。从一个世族千金大小姐,变成了一个平民阶层的首领夫人。
兰绣夫人的酒量不错,但是架不住猛灌,酒过三巡,她也开始醉了,于是跟初次谋面的程子昂,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关于这里的事。
原来兰绣夫人之所以闭口不提自己的丈夫,是因为她恨自己的丈夫。
当初兰绣夫人的家族和齐州野民商议里应外合,同时起兵解决掉安乡氏。但就是因为兰绣夫人丈夫的迟疑,导致兰绣夫人的全家族被杀。
后来虽然丈夫带着军队打到了关隘,但此时大势已去,安乡氏重新集结军队,将齐州野民打败,兰绣夫人的丈夫也在这场兵败中被杀。
齐州野民皆知,是因为首领的犹豫才导致整个事件的失败,所以他们都默默地支持兰绣夫人接过首领的位置。
兰绣夫人也不负众望,她忍着家族被灭,丈夫身死的悲痛,将野民们重新集结起来,退守天关镇,最终打退了客乡人的乘胜追击,让这场战争暂时告一段落。
让程子昂难以理解的是,这场大规模的战争,就发生在西天外战争前后,也就是距离现在没过几年。
谁能想象得到,堂堂东盛帝国境内,居然有如此激烈的军事冲突,这已经不能用离谱来形容了。
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月下之花
不过在九州走得多了,程子昂对此也已经习惯,或者应该说已经渐渐麻木了。
东盛帝国就是一个散装的帝国,跟那个既不神圣也不罗马的神圣罗马帝国有得一拼。
但不管怎么说,东盛帝国最起码还有一套行之有效的中央内阁机构,而且也在积极地努力着,所以东盛帝国的命运会如何,现在还不好说。
其实程子昂在心底一直有一个设想,既然修炼者如此让人头疼,何不妨干脆些,把九州乃至整个东陆所有的修炼者全都解决掉。
要知道修炼是需要时间和成本的,杀光一批修炼者,后续的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补上来。这时候再依靠强有力的军事镇压,确保其境内不会出现实力太大的修炼者。
修炼者是杀不光的,因为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这一点程子昂非常清楚。
所以他的想法是把修炼者控制在一定数量级,一定质量之下,比如说结丹境,少部分高阶修炼者,必须牢牢控制在朝廷手中,保证修炼者的力量,不会威胁到帝国的稳定运行。
九州当前的现状,本质上就是修炼势力泛滥的结果。
九州不像西陆那样,教廷牢牢控制着魔法师的产出和收容,使得魔法的力量不至于得到滥用,即便有个别民间魔法师,但大多都是不入流之辈,真正的强者,还是要看向教廷。
酒宴过后,已经是深夜。程子昂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住处,大脑的混沌让他似乎忘了什么,某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跟屁虫,此时似乎已经不见了踪迹。
天关镇外林子深处,年轻的侍卫坐在冰凉的石头上,手里不停的摇晃着腰间的铃铛。
不多时,漆黑的密林深处,慢慢走出两个人影。侍卫见状,随即跳下石头,皱着眉头质问道:“怎么现在才来?”
她的声音空灵而甜美,一听就知道是女孩子,而且是那种很可爱的女孩子。
“路上耽搁了,你也知道,齐州山不好走。”来人发出沉闷的声音,似乎在道歉。
“你实在太难找了,花间似。”另一个人说道。
“哦,那你们的意思是怪我咯?”花间似冷笑着问道。
“倒也不是,”那个声音沉闷的男人摆摆手,打断了即将到来的争吵,“圣徒怎么样了?”
“好得很,朝廷早早安排白阳郁在此等候,不过这个家伙是个蠢货,我很怀疑他的水平。”花间似毫不客气地说道。
“白阳郁毕竟是白阳氏的子弟,如果他是个白痴,朝廷是不会派他来这种险恶的地方的。”男人沉闷地说道。
“如此最好,他可别被寡妇迷了眼,把圣徒跟丢了。”花间似没好气地说道。
“圣徒其实早就知道我们帝王宗在盯着他,对吧?”另一个男人问道。
“你说呢,要不然怎么是圣徒,你以为我在他们身边瞒得住?”花间似说道。
“所以你坦白了?”男人问道。
听到这句话,花间似顿时气笑了,直视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要不你来跟他们,我在后面慢慢悠悠地走?”
“不可负气,”那个男人及时打断了二人的冲突,耐心地说道,“花间似是隐雾术高手,这种事只有她做得。”
“毕竟是隐雾术,最终还是有极限啊。”另一个男人由衷地感慨道。
“是啊,毕竟是九流,连近身的勇气都没有。”花间似针锋相对地说道。
“好了,你们两个都适可而止吧,不要再内讧了。”男人及时插嘴,切断了即将引爆的战火。
“哼,”花间似狠狠地瞪了那个男人一眼,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圣徒打算穿过安乡氏的地盘北上,那群该死的客乡人肯定会找他麻烦的。”
“这个放心,上面都已经安排好了,能保证圣徒一行人能安全入京。我们需要担心的,是圣徒会不会被安乡氏所迷惑,倒向武家那一边。”男人沉着嗓音说道。
“他们有自己的信条,不是沽名钓誉碌碌无为之辈,你不用担心他们是否变节。除非武家能改变现有的做派,否则让他们倒向武家根本不可能。”花间似说道。
“你能保证?”男人问道。
“我敢用性命保证!”略微迟疑,花间似坚定地说道。
“这才跟了几天,就被那个男人迷了魂,看样子已经睡过了吧?”另一个男人嗤笑着问道。
花间似没有说话,而是用一副凶狠的眼神盯着他,看得他汗毛直立。
他有些得意过头,似乎忘了花间似可是隐雾术的传人。
只要她想,谁都不可能找到她。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任何人身后,那才是最让人感到畏惧的。
“大家都是同僚,都是为了朝廷办事,嘴下积德吧,可别互相残杀。”那个男人咳嗽一声,发出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不想和你们这种人打交道,我嫌恶心,所以没事别来找我。我也绝非宽心之辈,再敢惹恼我,我就把你的嘴缝上,看你还敢不敢多嘴。”花间似咬牙切齿地说道,随即转身就走,一路伴随着铃铛声。
目送他的背影,那个男人忿忿不平地骂一声:“贱人!”
“少说两句吧,花间似不好惹,这是帝王宗都知道的事。”另一个男人叹了口气说道。
“你当真觉得我不如她?”那个男人转过身来问道。
“你们都身怀绝技,但这不是谁比谁强的问题。”
“哼,如果她敢用隐雾术对付我,我就让她知道什么叫残忍。”男人恨恨地说道。
但滑稽的是,当花间似的铃声从远处消失后,两个男人立刻默契地闭上了嘴,不再出声。
看来他们都知道花间似的能耐,知道一旦铃声消失,纵使金丹境高手也难以洞察花间似的踪迹,所以都遵从本能闭上嘴,不敢再聒噪。
从酒席归来的程子昂睡了半晌,半夜时分,他没由来地惊醒,然后看向窗外。
清冷的月光洒进窗台,他看到窗台上似乎正靠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他捂着头挣扎着爬起来,慢慢走到窗台。那个身影似乎觉察到他的到来,于是发出轻轻的叹息声,开口问道:“这是你第几次发现我?”
程子昂无言以对。
顿了顿,那人又接着问道:“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难道你真的是元婴境高手?”
“直觉吧。”程子昂放下手,做到那个人对面说道。
“自觉么,真厉害...”那个人幽幽说道。
“你知道我不是元婴境修为?”程子昂微微皱眉问道。
“我不傻,跟你相处的这段日子,我能感觉得到你的真实水平。”那人微笑着说道。
“那你...”程子昂迟疑地问道。
“放心吧,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并不觉得这是需要汇报的情报。”那人摆摆手说道。
“谢谢你,花间似。”程子昂由衷地说道。
“只有你,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感谢我,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感激。”花间似歪着头凝视明月,露出淡淡的微笑。
“对于我而言,对错有分。你对得起我,我谢谢你,你对不起我,我可以批评你,就那么简单。”程子昂认真地说道。
“呵呵,”
听到这句话,花间似回头看向程子昂,忽然莞尔一笑,一瞬间,程子昂竟有些心动了。
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卑微的身世
“我对不起你,你仅仅只是批评而已吗?”花间似问道。
“是的,”程子昂点点头,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你不会刻意伤害我们,从你这段时间的表现就可以看得出来。一个人是虚伪还是正直,从相处的日子就可以看得出来,不难。”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如果你想伤害我们,你有一千种令人防不胜防的方案。我们也有一千种对付你的办法。但事实却是,我们确实彼此对立了,但也彼此相识相知。我们既是敌人,也是朋友。我相信对于你而言,你更愿意和我们做朋友,而不是敌人。”
“综上所述,如果你对不起我们,那也是迫不得已了,只要没有对我们造成太严重的伤害,我们都会以批评为主,而不是赶尽杀绝。社会就是一个巨大的拼图,杀人或许可以解决问题,但也会让这个社会拼图缺一块。拼图越缺越多,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支离破碎。所以,这就是我们不随便夺人性命的理由。”
听完程子昂的叙述,花间似显得有些动容。她的嘴唇翕动好一会儿,才开口缓缓问道:“那,我可以完全相信你们,相信你们不会倒向武家,对吗?”
“我们只会倒向公平,倒向正义。如果文家能暂时代表正义,我们就支持文家。但相对应地,如果武家代表了正义,我们也会毫不犹豫站在武家这一边。”程子昂说道。
“谢谢,我明白了。”花间似轻轻颔首。
“你今晚怎么了?”沉默了一会儿,程子昂忍不住问道。
“我用性命保证你们的正义,希望你们不会辜负我的期待。”花间似说着,突然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你今晚很惆怅啊。”程子昂试探性地问道。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花间似仰望月光问道。
“如果你愿意回答的话。”程子昂敲了敲脑袋,随即摆正坐姿。
瞥见他的动作,花间似一阵暖心。她抿着嘴酝酿一会儿,然后张开小嘴,欲语却长叹。
“我从小就是孤儿,是一群乞丐把我养大。长大后我也成为了乞丐。呵,不然能做什么呢。”
“你也知道,乞丐可不光会乞讨,只要能填饱肚子,偷鸡摸狗的事也毫不犹豫。但我很厉害,每一次去偷东西,我都能躲起来,让失主找不到我。”
“那时候,我是那一带的小偷之王,虽然只是偷一些吃的东西,看起来没什么出息,但那里的商贩小吏对我恨之入骨。”
“后来我果然失手了,被逮了个正着。小贩召集一群受害者把我毒打一顿,几乎要将我打死。是我的师傅才,出面救了我。”
“我永远都忘不了他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样子,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瞬间出现在我身前,拦住了众人的围攻。”
“师傅给了他们很多钱,把我保了下来,并为我治疗。我问他为什么要救我,他说,我可能是唯一能继承他衣钵的那个人。”
“没错,我的师傅,就是隐雾术的传人,相信你已经听过这种九流之术了。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倾尽心血,将毕生绝学传与我。因为我本身就有这样的天赋,所以学起来如鱼得水,很快就掌握了要点。”
“隐雾术,其实是一套综合的隐藏术,由多种技术结合而成。目的就是为了欺骗人的七窍乃至直觉,让自己达到隐身的状态。”
“师傅看到我已经把他的绝技都学会后,欣慰地点了点头。我忘不了那一天,他把铃铛分成两个,一个交给我,然后告诉我,只要我能找到他,让两个铃铛重新相配,我就算出师了,在江湖上可以以隐雾术的传人自居。”
“然后师傅就消失了,消失得无隐无踪。隐雾术同样包含了追踪术,我靠着追踪术苦苦寻找师傅可能留下的踪迹,整整找了一个月...”
花间似说到这,突然声音变得沙哑起来,看样子是哽咽了。
“那后来呢?”程子昂问道。
“后来,我找到他了。真可笑,就在村子的茅厕后面,那时候的师傅已经死了,尸体也已经腐烂。他利用粪便的臭味掩盖了自己的尸臭味...”
“一开始我根本就不相信那是他,直到我从那具尸体上,找到了另一个铃铛...”
“难道,这也是我的一生吗,就这么默默无闻地死去,无人知晓。不费力寻找,甚至都不知道已经发臭了。我...”
花间似的身体突然没由来地一阵痉挛,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呜呜的声音。程子昂见状,赶紧伸手扶住她,却不想被她顺势向自己倒来,伏在自己的胸前。
“你没事吧?”程子昂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迟疑地问道。
“你是第一个能在隐雾术状态下认出我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被破了功,却依然如此开心。因为我在想,等我死的时候,你肯定可以找到我,最起码把我埋起来。不要像我师傅那样,死在茅厕边无人知。”花间似由衷地说道。
“别瞎说,你还年轻呢,怎么可能会死。”程子昂安慰道。
“我偷东西的时候,就想过会被发现然后打死。所以,我在江湖游荡的时候,我也早就已经做好被发现然后打死的命运。上次是师傅救了我,现在师傅已经死了,没有人可以救我。”花间似低着头说道。
“我可以!”程子昂激动地大声说道。
他的声音似乎吓住了花间似,她停止啜泣,抬起头仰视着程子昂。她的眼圈红红的,那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脸上却情不自禁地绽放出笑容。
程子昂顾不得那么多了,认真地说道:“只要你待在我们身边,我们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不必为死亡感到担忧,因为你不需要为不会发生的事而有所顾虑。”
“真的吗?”花间似凝视着他,脸蛋竟开始微微泛红起来。
“总之,别胡思乱想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未来会如何,谁也不知道。你不要把过去的经验,套在未来的生活里,这是犯了形而上学的错误。”程子昂认真地说道。
“形,形什么?”花间似一脸茫然。
“不,没什么,总之,谢谢你相信我们。”程子昂摇摇头说道。
“这是你第二次谢我,我就真的那么好吗?”花间似的眼神中洋溢着别样的色彩。
“呃,我只是习惯了...”程子昂移开视线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也应该谢谢你,”花间似松开程子昂,深深地舒了口气,然后看着他说道,“我相信你们所谓的正义,所以不管你们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们,哪怕,是与内阁为敌...”
“别这样,毕竟你可是...”程子昂有些动容地说道。
“我已经厌倦了这个世道,”花间似转过头继续凝视月亮,幽幽地说道,“如果你们能改变这个世界,那就是改变吧,如果你们认为这个世界应该被毁灭,那就趁早毁灭吧。我受够了那些人,受够了那些陈风旧俗。该死的东西,早就应该死了。”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最后这句话。
“或许你觉得这个世界很不公平,但它还没到被推翻秩序的状态,还有很多仁人义士在努力改变这个世界。在公平未完全失去平衡之前,秩序不应该被破坏。因为没有秩序的世界,公平也就无从谈起,那是我无法承受的责任。”程子昂说道。
第一千六百五十九章:拒风关
“无法承受的责任么...”
“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这个世界怎么样与我无关,我只是从心做我该做的事。如果是这样,那我的承诺又有什么信誉可言呢。”程子昂耐心地解释道。
“我确实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但,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你觉得是对的,那就去做吧。”花间似微笑着说道。
“那你可要做好你该做的工作啊,间谍小姐,你可是我们和朝廷交流的纽带。”程子昂看着她说道。
“为什么你总是能包容那些,对你们怀有敌意的人呢?”花间似忍不住问道。
“只是怀有敌意,可能是不了解我们,也可能是单纯地看不起我们。但不管是哪一个,都不至于喊打喊杀,置对方于死地。我们的原则一向都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时至今日,我们依然在贯彻这一原则。”程子昂耸了耸肩,如是说道。
“那么,祝你们成功。”花间似由衷地说道。
“嗯,谢谢。”程子昂点了点头。
“好了,我觉得心情舒服很多,应该是我谢谢你,谢谢你陪我说这些话。”花间似收起笑容,认真地说道。
“没事,你随时都可以找我,排解女孩子的心事是我义不容辞的使命。”程子昂似乎打算皮一下,半开玩笑地说道。
“真的吗?”花间似的眸子,再次闪烁着期待的闪光。
“呃...嗯!”程子昂挠着后脑勺,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好了,你快去睡觉去吧,相信你也累了。”花间似说道。
“那你呢?”
“我就坐在窗台,守着月光,你不介意吧?”花间似问道。
“当然不介意,那我就去睡了。”
程子昂点点头,转身回到了床上,他似乎并不担心花间似会暗中偷袭他。
一来,他相信花间似的人品,认为她已经成了自己的朋友,不会加害自己。二来,就算花间似想动手,她也没这个机会,始终在暗中保护着他的莉赛娅,可不会放任自己的后代受伤害。
毕竟是半神,放在东陆也是近乎无敌般的存在,就更别提甚至都不是修炼者的花间似,她只要有这个念头,就会在第一时间被莉赛娅抹杀掉,可能甚至连渣都不会剩下。
但花间似并没有任何动作,她就坐在窗台上。听到屋子深处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再次望向月光,发出阵阵叹息。
休息一晚,先遣队并没有在此过多逗留,而是继续启程北上。
在白阳郁和兰绣夫人的送别下,先遣队一行人在齐州民兵的护送下离开天关镇,穿过天关,驶向山间大道上。
至此向北,再走约莫两天的路程,就可以抵达安乡氏把守的关隘,那里是扼守山区进入平原的关隘,安乡氏控住这里,使得齐州野民完全没机会北进入主平原。
经过两天的路程,他们终于来到这座坐落于两山峭壁之间的雄关,拒风关。
这里同样易守难攻,可以说是从花州通往齐州平原的交通枢纽。
拒风关属于九州语意译,意思是说这座雄关,甚至可以拒绝南风进入北方平原。
当然,这种事想想都不现实,所以拒风关,更多强调的还是拒,而不是风,拒绝那些企图窥视齐州平原的人由此入关。
按道理来说,这么总要的要塞,应该是朝廷派兵驻守才对。但事实却是,朝廷根本就没资格管,这座雄关真正的主人,是安乡氏的九千营。
他们修缮并加固关隘,以阻挡齐州野民窥视平原,损害自己的利益。安乡氏的府兵围绕拒风关建立了完善的防备体系,甚至先遣队还未接近雄关,就首先遭遇到这些府兵安排的前哨部队。
在林间的大道上,马车就这么突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严阵以待。二十多个府兵从四周慢慢围上来,警觉地盯着先遣队,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程子昂左右观察着这些府兵,他们身着轻甲,武器多为长杆武器,但每一个人的腰间都斜插着一把腰刀。
齐州山区算不上太南方,但大多时候还是挺热的,在这种情况下身着重甲活动显然不现实,所以无论是安乡氏的府兵,还是齐州野民的民兵,大多都身着轻甲或者藤甲,衣服也尽量轻便,在防御和舒适度之间,寻求一个相对稳定的平衡。
同时在山间丛林作战,长杆武器可能会面临限制,所以这些府兵大多都有短兵作为副手武器。若是长杆武器失效,他们会立刻拔出腰刀作战。
这些府兵盯着先遣队,大多眼神凶狠,一看就知道是见过血的,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在这些人当中,程子昂敏锐地发现,为首的那个府兵虽然其貌不扬,但却太阳穴饱满,想来应该是修炼者。考虑到安乡氏的现状,他有理由怀疑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安乡氏的族人。
“来者何人?”正当他还在沉思之际,那个为首的府兵竟主动迎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们自西边而来,希望向东面圣。”程子昂说道。
他差点脱口而出,说自己来自东土大唐,因为这感觉都差不多。
“西边,难道是花雨氏的人。真是稀罕,花雨氏居然敢走这条路去盛元府,平日里他们不都借道江州的么?”那个人眯着眼睛嘀咕着。
“不,我们是从更西边来的。”程子昂解释道。
“更西边,难道是鬼族人,但是看身高不像啊...”那个人接着沉吟道。
程子昂等人大多戴着鬼族的面具,所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鬼族人,不过考虑到九州境内畅销的鬼族面具,那个人又立刻打消了这种猜测。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当程子昂说到更西边的时候,这个人想的竟然不是凤虞,而是直接跳过想到了鬼族人。
看来凤虞在这些人心中似乎真的没啥地位,他们反而更愿意记住那些,曾经给他们带来惨痛教训的对手。
“诸位可曾听过圣徒?”程子昂试探性地问道。
“圣徒,没听说过。”那个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的目光扫向宽大的马车,于是皱着眉头问道:“车里面是什么?”
“我看看。”那个人说着,就要登上马车。
“府君不可,惊扰了圣徒,我们都得倒霉。”程子昂见状大惊,赶紧拦下了他。
“哼,不让查看,你们怕不是那群野民的细作。”
看到程子昂的动作,那个人立刻警觉地后退了一步,熟练地从腰间拔出腰刀,厉声质问道。
“绝对不是,望府君详查。”程子昂摆手说道。
“若不是细作,就让我看看马车里是什么。”那人大声呵斥道。
“府君,请理解我们的难处,圣徒真的不能见人。”程子昂摆着手,苦恼地劝说道。
以先遣队现有的实力,就算不依赖莉赛娅。他们也能保证在五个回合内解决掉所有人,但是这样做意义不大。
毕竟他们需要横穿整个齐州平原,到处都是安乡氏的地盘,虽然听了很多关于这个家族的负面消息,但先遣队还是不想与他们为敌。
毕竟现阶段,先遣队还是以外交使团的身份进入九州,不可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如果是初次进入异世界的先遣队,现在早就和这些人打了起来。但现在的先遣队,毕竟已经有了快十年的阅历,自然不会再那么毛躁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章:再次受阻
越是有德的人,越是会善于控制自己的力量,使力量不至于滥用。
先遣队极力克制自己动用强大武力的欲望,尝试通过谈判来解决问题。对于他们而言,动手只是下策的下策。
九州显然就是缺乏了这种控制欲望的文化,所以才会导致武力泛滥。最后物极必反,在修炼盛行的国度,出现了一个文官集团。
由此,先遣队其实也已经隐约窥视到,解决九州问题的根本办法,那就是教化。
魔力客观并永久存在;使用魔力是人的本能,不应思想的改变而转变。
一旦明白了这两条异世界真理,那九州的问题显然就很好解决了。
首先,以文抑武的方案肯定完全无法生效。因为这从根源上否定了第二条真理,即使用魔力的人的本能。
存天理灭人欲绝非圣人之道,因为人欲即天理。无论是地球人还是异界人,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放弃,对于强大力量的欲望。
其次,魔力的长期存在,决定了九州绝对不可以走地球的发展路线,这等于砍掉了双腿再换上轮椅,完全得不偿失。
所以综上所述,最理想的解决方案,应该就只有一条,那就是以文驯武,用伦理和道德,来约束武力的泛滥,这才是九州最佳的出路。
当然,西陆同样存在魔力,但为何武力没有泛滥呢?
需要看到的是,西陆的魔法,大多被教廷所垄断。
在绝大多数时候,垄断从来都不是褒义词。垄断带来的好处可能显而易见,但坏处也非常严重,且可能没人注意。
西陆的教廷实际上垄断了整个西陆人族国家的政治文化,九州想要改革,绝不可以走他们的老路。
因为事实已经证明,随着地球人的积极介入,教廷的垄断地位只会日益萎缩,如若不然,他们又怎么可能放下身段,屈身与地球人合作呢。
“少废话,让你打开就打开,看你们如此慌乱,难不成真如我预料的那样?”
为首那个人说着,立刻警觉地后退一步,同时拔出了腰刀。
“外面再做什么,怎么如此聒噪?”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从车厢里传来的女声,听起来很年轻,但似乎有些生气。
紧接着,车门被猛地推开,唐默弯腰走出来,叉着腰怒视着周围的府兵。
府兵们瞪大双眼,盯着这个身材娇小,脸上戴着面纱的女孩。
她有着深色泛红的长发,一身洁白勾金边的祭司服。虽然戴着面纱,亦不减风情。
光是注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可以猜测到,她一定是一个长相甜美娇小的漂亮女孩。
女孩白皙如葱段的手,紧握着一根镶嵌着魔晶的手帐。
如果是西陆游人,看到那根手杖,肯定会吓得转身就跑。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西陆魔法师的法杖规格,和自身实力成正比。惹恼一个手握如此规格法杖的魔法师,后果可想而知。
但这些东陆人可不懂这些,他们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个女孩好漂亮。
唐默寒眉倒竖,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府兵。那种看垃圾的眼神既让人不爽,同时又让人内心战栗。
“让这些宵小之辈退下,否则便是圣徒不责怪,我也定不饶他们。”
唐默居高临下,发出冰冷的声音,犹如天使的审判一般。
虽然在洛尔面前表现得毫无下限,但唐默认真起来,还是很有威严的。比较是那么多人的姐姐,自然有这样的底气在。
“遵命。”程子昂恭敬地点了点头。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为首的那个人似乎并没有被唐默所迷惑,晃了晃脑袋后警惕地质问道。
“你没资格懂。”唐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返回车厢里。
“等等,你给我站住!”
那个人一急,竟不顾危险,主动伸出手,想要去扯唐默的衣摆。
就在这时,空气中的魔力突然扭曲起来。整个空间仿佛被禁锢住一般,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
作为七窍之一,人一旦被封住听觉,后果其实相当严重。
最明显的感觉就是站不稳,只要稍微移动,就会感觉失去平衡。
其次就是会产生错觉,就好像时间突然凝固下来一般,整个人会陷入迟钝之中,大脑无法思考。
众人分明看到,唐默只是反身挥了一下法杖,整个空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对于先遣队而已,这个魔法虽然让人震撼,但其实并不是什么稀罕的魔法,就是他们从小学到大的沉默魔法。
不过这个魔法并不是唐默施放的,因为这种魔法虽然可以瞬发,但覆盖范围不大。
想要如此巨大的范围沉默魔法,以唐默的资质,至少需要凝聚十五秒左右的魔力。
但有一类人,这样的魔法依然可以做到瞬间释放,那就是半神。
这个沉默魔法其实是芙拉洁儿施放的,先遣队内部早就习惯这种操作,魔法师做做样子,魔法由辅助的半神施放。不但速度快,而且效果也很好。
过了差不多十秒左右,芙拉洁儿才收起领域,声音重新回归领域内每一个人的耳中,让人感觉仿佛时间重新流淌,周围的色彩也重新上色。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再敢无力,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唐默发出冰冷的警告,重新回头钻进了马车里。
府兵们呆若木鸡,愣在原地好久才缓过劲来。为首的那个人感到一股从心底涌上来的寒意,让他情不自禁地开始打颤。
但绕是如此,他却依然嘴硬,举着刀指向马车,大声呵斥道:“不过是江湖骗术罢了,瞒得过草莽,可瞒不了我,拿下他们,他们是野民的细作。”
“你们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看到这些府兵蠢蠢欲动的样子,程子昂忍不住露出了冷笑,戏谑地说道。
枫锵的拔出长刀,顺手挽了个刀花,把气氛推到越发紧张的程度。胡道可和白月也都纷纷举起手中的源子枪,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但即便是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程子昂也依然没有放弃和平解决的方案。
他直视那个人,冷冷地说道:“我们自西而来,是花雨氏的朋友。我们在花州的时候,花雨氏家主花雨庭尚不敢得罪我们,尔等宵小之辈,却非要自寻死路。”
“那是花雨氏,这里是安乡氏。花雨庭怕你,我们可不怕你。我不管你在花州如何,在齐州,是龙你得卧着,是虎你得蹲着,别跟我耍花招。”那人答道。
听到他的话,程子昂气极反笑,无奈地摇摇头问道:“我若杀了你,当如何?”
“我是安乡氏族人,你敢杀我,别说齐州,便是,你也一刻都待不下去。”
虽然放狠话声音挺大的,但是一听到程子昂想宰了自己,那人立刻又后退了两步,把彼此的距离进一步拉开。
果然。
程子昂只是套话,没想到对方果然立刻就坦白了身份,以为这样可以唬住程子昂。
程子昂可不认为,安乡氏会为他这样的无名小卒与先遣队公开对抗。
花雨庭的经历告诉他一个道理,在大家族里,血缘的纽带其实是很脆弱的,其他大族也大差不差。
第一千六百六十一章:骑士解围
想到这里,程子昂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决心。先遣队虽然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见血,但他们可没有因此失去了血性。
他头疼的是,干掉这些人后,他们该如何穿过安乡氏把守的关隘。硬闯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样一来事情可能就闹大了,搞不好齐州野民会因此发起反击,拿下关隘。
如果是那样,那先遣队就显得有些尴尬了,他们口口声声说不介入九州的纷争之中,结果反手就帮助齐州野民拿下了拒风关,这种事传扬出去,那他们所谓的中立身份就等于彻底破产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先遣队来到九州后,会那么老实本分小心翼翼的主要原因。因为他们确实不想牵一发而动全身,卷进九州的文武之争里无法自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阵马蹄声自关隘传来,一匹高头大马,正急促地朝这边奔来。
骑士伏着身子快马加鞭,眨眼的功夫就奔到了府兵的外围,激起一阵尘埃。
骑士不等马儿停稳,就立刻跳下马背,把缰绳扔给一旁的府兵,自己则快步走到那个为首的府兵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反手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
“为,为何打我?”那个人捂着脸,瞪大眼睛困惑地问道。
“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你惹了大祸你知道吗?”骑手无比愤怒地骂道。
骂完,他扔下那个人,径直走到程子昂面前,低头拱手,恭敬地问道:“想必诸位就是西方来的使团吧,在下,见过诸位府君。”
“哦,你认得我们?”程子昂故作惊讶地问道。
“当然,圣徒之威名,谁人不知晓呢。”骑士的态度越显恭敬。
程子昂仔细打量他,这是一个络腮胡的壮汉,年纪在三四十岁上下,身高在一米九左右,是名副其实的铁塔。
他穿着轻质的金属铠甲,这是专门定制的一套铠甲,穿在他身上非常合身,没有一丝多余。
“既是知晓,为何为难与我们?”程子昂故作生气地问道。
“是这个蠢货不长眼,不知道圣徒的威名,冒犯了诸位。在下斗胆,代表安乡氏,给诸位府君赔罪。”骑手说道。
“呵呵,”程子昂忽然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我们自花州而来,在天关镇住了一些时日,听了很多关于你们安乡氏的丑闻。本以为这只是抹黑,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啊。”
一旦认定这些人认识他们,不敢得罪他们,程子昂就开始恃宠而骄了。
刚才他还尽力避免和齐州野民扯上关系,生怕被这些人误会。既然这个骑士已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那就无需在意他们和齐州野民接触的经历了。
“呃,传言不可信,望府君明察。”
骑士的反应果然正如程子昂预料的那样,一旦知道先遣队使团的身份,纵使他们与齐州野民搅和在一起,安乡氏也是敢怒不敢言。
眼下无论是文家还是武家,都在积极拉拢圣徒加入自己,毕竟一个元婴境高手,所能提供的战斗力还是非常可观的。
不过在花州的时候,武家显然吃了大亏,被中立派的花雨庭占得先机,自己则损兵折将。
但不管怎么说,圣徒都是需要拉拢的。尤其武家是以实力排地位,像圣徒这样拥有元婴境高手的人,自然能够得到武家最大的尊敬。
“我们在天关镇的时候,首先感受的是善意,那些野民热情欢迎我们。而在拒风关,我们首先感受到的却是深深的敌意,看样子,安乡氏似乎从来都不打算把我们当朋友看待啊。”程子昂继续刁难他。
听到他的话,那骑士沉默片刻,突然转身反手就给了那个刚才刁难先遣队的人一个大嘴巴子。声音之响,不光先遣队,周围的府兵也都听到了。
那人捂着脸,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骑士,眼神中似有万千委屈。
“愚蠢的东西,你差点惹了大祸了,你知道吗。还不快点向众府君谢罪!”骑士生气地骂道。
因为有面具的缘故,程子昂全程保持着微笑,看着这两个人的动向。他何尝不知这是苦肉计,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我何罪?”那人捂着脸,似乎并不理解骑士的苦心,委屈地大喊道。
“你有眼无珠,不识圣人,险些令我安乡氏闯下大祸,还敢问何罪。”骑士指着他的鼻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尽忠职守,拦住自西向东的敌人,何罪之有。谁知道他们是谁,搞不好是那些野民的细作。”那人大声说道。
“细作,你只知道细作,却好坏不分!”骑士气得七窍生烟,再次甩了他一大耳光。
程子昂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憨憨的人,明明骑士已经给了他台阶下,却不想他竟如此愚钝,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从西向东而来的人,要么是花雨氏的人,要么是那些个野民,多半没好人,这有什么好辨别的。”那人继续抬杠道。
“但这几位是尊贵的客人,容不得冒犯,你这个蠢货只知道花雨氏,只知道野民,难道你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圣徒?”骑士指着他骂道。
“不认识!”那人一挺脖子,大声说道。
“唉...”
看到他的反应,程子昂实在忍不住,捂着脸低下了头。
骑士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开始意识到,有文化确实不是一件太坏的事,最起码能明事理,知道自己咋给他台阶下。
这种什么都不懂,脾气还倔强的人,真的搞得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大家都是安乡氏族人,他也不好动手宰了这个小子。
“唉,”看到二人陷入僵持状态,程子昂无奈地叹了口气。
听到他的声音,那个骑士赶紧转过身来,有些尴尬地说道:“实在抱歉,这个家伙什么都不懂,还望圣徒大人有大量...”
“我们不想听你们吵架,圣徒舟车劳顿,已经很累了,不想再听到这些聒噪。所以先前他对我们的冒犯就免了吧,赶紧让出道来让我们通行。”程子昂发出不耐烦的语气。
“多谢圣徒大人有大量。”
听到这句话,那骑士这才松了口气,随即瞪向那人,生气地骂道:“还不滚开,你这个蠢东西!”
“是...”
愤怒过后,那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这次再没跟骑士抬杠,而是唯唯诺诺地回了一句。
道路被让开,先遣队的马车得以通行,骑士赶紧牵着马,紧跟在马车身边,显得有些谄媚。
“怎么称呼,这位仁兄?”坐在马车旁的程子昂见状,主动问道。
“哦,在下安乡茂,是拒风关的兵驻。”骑士恭敬地说道。
所谓兵驻,是东盛帝国州军的非正式武官官名。
兵驻属于意译,字面意思就是兵士驻守。古代九州把兵士驻守的行为称之为兵驻,后来引申为具体官名。兵驻不再是特定的行为,同时也可以代指这支军队的最高长官。
翻译成地球人听得懂的话,就是说这位安乡茂,是驻守拒风关这支军队的最高军事长官。
其实安乡茂的身份,更准确的说法应该叫关驻,即拒风关最高军事长官。和兵驻相比,一个强调驻地,一个强调部队。
既然安乡茂是这支军队的最高长官,那看来这支军队是安乡氏的府兵无疑了。
因为州姓不州任,就算是武官也不例外。齐州的大姓是安乡氏,那就意味着,安乡氏的人不得在齐州境内,担任任何文官或者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