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三章 莫童被逼
莫若又一次扒开自己的伤口，提到父母离世的原因，扒得多了，人也麻木了，她以前还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还觉得父母的死，在她心里就是块禁忌。
可是这些人一次次地欺负她，欺负小雨，她以前也一次次忍让，悄不做声地把事情解决，结果呢，结果只是让这些人占了便宜还卖乖，甚至更嚣张，更有想法，雄心勃勃地想占大便宜。
她想如果爸妈还活着，应该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和弟弟总是吃亏受欺负，虽然每次提起父母她的心还是痛，可能揭开大伯一家不要脸的恶心样子，让他们占不到便宜过得不痛快，她觉得心里的郁气都散了不少。
爸妈一定也会觉得自己做得对，莫若心里默默想着父母，没有留意到周围人的神情。
因为在场所有的人听到莫若说的这段故事，表情几乎都是震惊和错愕，还有对莫明海一家隐隐地鄙视，这种哥哥嫂子让亲弟弟自杀，换丧葬费过日子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尤其是这二人还拿着老太太的工资卡，这么多年老太太丢给弟弟养，当弟弟求上门的时候，居然无耻到这个地步，这还算是人吗？
“哼，难怪在病房就这么不要脸，敢情就是这样的人，还能做出这种事情，那老太太也是个糊涂的，小儿子和这姑娘养着她，她居然还跟这一家走这么近，不怕这姑娘伤心吗？”
中间床的嫂子说了句公道话。
“糊涂？我觉得69床的老太太就是偏心，你没听这个姑娘说，为了逼她给大伯家儿子看病，在屋里折腾，摔了还得姑娘出钱看病，哎呦，凭什么啊，真是也就这姑娘心地好，要这样闹腾，这种老太太，我就直接丢给大伯一家，你们亲你们自己过去吧。”
“我奶奶说了，莫家能传宗接代的只有我堂哥，我弟弟有肾病综合症，她认为我弟弟不中用，以后也不可能结婚。
所以不论我大伯一家对我们做过多么过分的事情，我奶奶都喜欢我堂哥，他才是莫家唯一的孙子，我要是不给他看病，我就是罪大恶极。
今天，在这里，我再给医院和两位大姐道歉，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我奶奶只要病好了，我立刻把她送去养老院，至于我大伯一家，他们跟我无关，如果这些人违反了医院规定，请医院按要求执行，不要让他们再去探望。”
莫明海坐在椅子上，脸色发白，都快坐不住了，现在莫若跟疯了似的，见谁都把以前的事情抖落出来，他的脸皮都被扒没了。
“你……你们一起欺负人，莫若，你就是个绝情的人，你说以前的事，其实是掩盖你自私的本性。”李金桂也无话可说，气得脑袋嗡嗡响。
“我自私？我要是自私你们能住在我的家里？我要是自私，老太太摔断腰，我就不会掏钱，我要是自私，就不会给老太太养老。
你们才是老太太的儿子媳妇，我一个孙女，凭什么养她，她受了你们撺掇，跟你们一起污蔑我，跑到我学校去闹，我华夏大学的研究生差点都被你们闹得读不下去，要不是我未来的婆婆我的先生全力支持我，我根本走不到今天。
你们凭什么说我先生不好，你们也花过我先生的钱，你们还住过他的房子，甚至就是你们的母亲，还是我先生出钱给养老送终，你们说我可以，但只要在说我先生和我婆家，我也豁出去了，让大家听听咱们莫家的事，让大家看看，到底是谁不要脸谁无耻，你们做了多少对不起我们家的事情。”
何思耀心里十分感动，轻轻把莫若拉入怀中，“若若，不气不气，咱们不要为不相干的人和事生气，我知道你怕我委屈，没事，你只要过得开开心心了，我就高兴，我不会生气的。”
莫若毫不留情的话，说的李金桂心里越来越愤怒，但是又憋屈，看到旁边儿低着头惨白着脸的莫童，她恨得一个巴掌打上去。
“臭丫头，就这样跟咱们家好似有血海深仇的人，你还上赶着巴结，我让你不要脸，我让你心里没点数，我让你就知道捧这种人臭脚，小贱人。”
李金桂边儿骂，边儿在女儿身上胡乱掐着。
“这种人心狠手辣，先把咱们从你奶奶房子撵出去，现在连医院都不让咱们待，这是要赶尽杀绝，这种人的良心都是黑的。”
“哎，你怎么打孩子。”
中间床大嫂看不过去了，莫童给她印象还不错，她早都发现，这女的特别重男轻女，什么事都让姑娘做，在病房就动不动骂，现在更是借着打姑娘指桑骂槐。
“妈，妈我没有，呜呜呜。”
莫童好歹也是二十五的大姑娘，在公共场合，被母亲小贱人地骂着，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敢反抗地被母亲打，身上最嫩的地方，被掐断火辣辣地疼，仿佛那晚被母亲扒衣服似的，赤果果的耻辱感突然涌上她心头。
不知哪来的力气，莫童一下起来，推开自己母亲，满脸泪水呜咽着大声喊道：“莫若怎么了？她说的事情难道不是你们做的，你们对二叔和二婶本来就是这样。
还有那房子，那是何先生买的房子，给奶奶住的，什么叫奶奶的房子，为什么把我们撵出去，你们看看自己做的什么事，莫若说的没错，坏事做多了，是要遭报应的，现在报应就来了，不然我哥怎么就突然得病了。
你们非逼着莫若给我哥看病，凭什么，人家又不欠我们家的。还和奶奶串通一气，先是在莫若学校诋毁莫若人品，黑白颠倒，然后又是让奶奶装病装自杀，逼着莫若给哥看病，你们自己做的叫人事吗？
奶奶摔断了腰，当时躺在地上，爸妈你们谁去扶了，医生让人帮忙抬一下，你两动都不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再害怕什么，你们害怕给奶奶出钱看病，奶奶在妈你的撺掇下，折腾得家务宁日，跌断了腰莫若还要掏钱看病，他们做的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再换个人你看管不管，人家还要给奶奶养老，你们做儿女的，只知道算计奶奶的退休金！”
莫童脸色煞白，急速喘着气。
第一三一四章 决裂
“你胡扯，你胡说八道，王八羔子，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个东西，小贱人，你跟莫若是一对贱人！”
李金桂气急败坏，恨不得想堵住莫童的嘴。
莫童又听到小贱人三个字，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自己也是妈亲生的，她为什么用这么恶毒的语言骂自己。
“你生了我，不就是为了将我养大，然后把我嫁给一个能出高价彩礼的人，你不是已经给我找了一个四十多岁，丧偶还带着一个十七八岁儿子的卡车司机。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我爸说，不行了就把我嫁给这个人，换了彩礼给哥治病，然后再给个娶个媳妇，你们一家人就算圆满了。
哥是你的亲生儿子，那我呢，我是什么！
你是我妈，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还跟爸说，实在不行找个老头子也可以，只要钱给的高，我是什么！我是一头猪吗，被你养大了卖钱的吗？
我在外面打工这么多年，每个月工资自己留五十块，全都交给家里，没有七八万，也有五六万，钱呢，为什么还要卖我，我是人，不是畜生！”
莫童呜呜哭着，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仿佛要把压抑在心底的痛苦全都哭出来，时断时续的委屈哭声，让每个人都感受到她内心的压抑，无法言喻的痛。
莫若眼眶微红，轻轻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上前把莫童慢慢从地上拉起来。
“姐，你别难过，你是你自己的，谁也别想强求你做任何事，别哭别害怕，这个莫家，你……还有我。”
听到莫若这句话，莫童先是一怔，继而放声大哭，被莫若紧紧抱在怀里。
会议室的人看到这一幕，每个人都忍不住鼻子发酸，对李金桂一家甚至老太太产生了深深的厌恶，他们怎么能这样做，简直不是人。
“我生你养你，我就能卖你，咋地，你还能耐了！”李金桂狠狠瞪着莫若大喊道：“莫童，你给我过来。”
莫童望着满脸恶毒的母亲，毫无表情。
“你过不过来，今天你要是不过来，以后……”
“以后我不是莫家人，我也不想再给你当闺女了，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莫童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没有底气飘在办公中，“从今以后，我就是我自己，我没有父母，没有哥哥。”
“你还有我，还有小雨，姐你别害怕。”莫若紧紧牵着莫童的手，她的手冰冷极了，仿佛从骨头里透出寒意。
医院主任和护士长全都轻轻摇头，这个姑娘有这种亲妈，真是太惨了，不过他们是医护人员，什么都不能说，省得病人或者家属扯皮。
“啧啧啧，真是黑心肠的一家，我是说你家也就这个小姑娘看着像个好的，天天什么事都做，你们还这么欺负她，我就见不惯这样重男轻女的，儿子是人，姑娘就是捡来的。”
“可不是，这个姑娘真可怜，怎么遇上这样的父母，造孽啊。”小嫂子跟中间床的嫂子全都露出同情目光，他们才不怕李金桂，尤其是中间床嫂子，大不了再打一次，谁怕谁。
“好了，按照医院规定，现在请你们把放在病床下的行李清走，行李必须按要求摆放，凡是不能放入衣柜的请拿走，病床下只能摆放脸盆尿壶。
还有从今天起，你们不许再进行探视，因为你们的恶劣行为，已经影响到病人的休息，我们医院是对病人进行救治，不是让你们在这扯皮打架的。”
“凭什么光说我们，是她先动手的。”
“她也一样，从今天起，她也不许再进入医院，你们一家和68床陪护人员，都不许再进入病房探视，这是我们医院的规定。”
68床大嫂倒是无所谓，她看李金桂的脸一下白了，冷哼一声道：“大不了我给我姐请护工，也要把你们撵出去，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好了，你们快点收拾东西，我们监督你们离开，要是不同意，现在就请警察介入，你们已经构成公共安全威胁，至少也要拘留十天。”
莫明海一听拘留，脖子一缩，他也怕进派出所，上次关了一天，他心里就惴惴不安，在南市这个地方，他算什么，不过就是一只蚂蚁，谁都可以欺负他，甚至轻而易举地碾死他。
莫明海心里涌起一阵阵悲哀，他怎么活得这么窝囊，再一想今天的事情，全都是自己老婆惹的祸，要不是她死活不出来，跟68床杠起来，自己也不会被扫地出门睡大马路。
憋屈加愤怒，莫明海狠狠一巴掌打在李金桂脸上，“都是你闹得，娶了你个搅家精，啥好事没有，一天尽惹事。”
李金桂一把年纪让别人看着丈夫打了自己，捂着脸呜呜哭着往外跑，保卫科的人和两个保安一起来到病房，监督他们收拾东西离开。
莫童望着离去的父母，还有临走前冷冷瞪了她一眼的莫江，眼神变得茫然和难受，她再也没有家，没有父母和哥哥了。
“姐，你别难过，你能早点想明白是对的，难道你真的要被你妈卖给老男人吗？你才二十五岁，还有几十年的人生，就伺候一个老男人和他儿子吗？”
莫若的话，让莫童打了个冷战，她不要过那种日子，莫若牵着莫童，跟何思耀一起到病房看看。
莫童走在二人身后，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心里全是乱的。
一进病房，李金桂就扑到老太太床前，声泪俱下道：“妈，我们在这待不了，从今天起我们就要带着你大孙子到外面露宿街头，呜呜呜，妈你帮帮我们吧！”
老太太一下子慌了，哑着嗓子急急问道：“到底咋了，出了啥事？”
一抬头，老天太看到了莫若跟何思耀，心中念头转过，难道是何思耀或者莫若容不下儿子一家。
“若若，你大伯一家已经这样了，你……你别再赶尽杀绝了，算我求你。”
莫若盯着奶奶的眼神，闪过一丝狠厉，慢慢变成冷漠和平静，“我没对他们做什么，是他们打架，违反医院规定，以后都不允许探视。”
第一三一五章 顾阿姨
“啊，那……那咋办？若若，你不能看你大伯流落街头啊，你堂哥身体还有病，你就当行善积德行不行！”
“那当年我父母求到他们家门上，他们怎么不帮忙，他们怎么不行善积德，我虽然善良，但我不糊涂，您就别想了。”
听莫若拒绝的坚决，老太太心口翻滚着怒气，她一个七十多岁的人，拉下脸求自己孙女，还被这样说。
“你……要是不管他们，我也不治了。”
莫若眼中划过一丝冷意，又威胁她，又逼她，“行，您不治了，我现在就去办出院手续，您要是心疼儿子，就跟他们走，我也没意见。”
“你……你个不孝的东西。”老太太发现，自己现在不论用什么威胁孙女，都左右不了她。
“妈，您就在这待着吧。”莫明海低头站在老太太床前，“儿子不孝，没能力养您，您真跟了我，我也只能把您丢大街上。”
莫明海的大实话，让老太太心塞地眼前一黑，儿子不争气，她就是咬碎后槽牙也没用，再说自己真不治病也不行，不知道咋地，从刚才开始腰上疼得厉害，她等会儿还想让医生看看呢。
“您出不出院？”莫若硬怼着老太太问。
老太太一阵语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肯定不能出院，她只还指望莫若养老。
“您出不出院？”
“我……”
“您要是不出院，就别折腾，我已经没那么好的耐心了。”莫若冷冷道。
病房里两个病人不知道事情原由，看莫若对老人这么冷淡，有些看不过眼，不过两床陪护悄悄跟他们把莫若家里的事情一说，两个病人也是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种事。
然后所有的人看李金桂一家和老太太的眼神都不善，透着一股鄙视，对莫若这般态度也理解了。
“你们动作快点，别影响其他病人，还有68床你要么尽快找人陪护，要么请护工，也请尽快离开病房，不许探视。”
“姐，这我也待不了了，一会儿这些人走了，我去给你请个护工，反正你也住不了几天咱们就出来了，也别心疼钱，不然只能孩子受累，你说呢。”
68床病人点点头，妹子说得对。
“何先生，我有事想和您说。”顾阿姨之前站在一边儿犹豫了半天，可是这几天她累得实在受不了，脑袋里血管都突突跳着，再这么不睡觉，她也得倒下。
她做护工是为了赚钱，如果自己倒了，医院那么贵，她可进不起。
“顾阿姨，有什么事，您说。”何思耀问道，莫若也面带疑惑。
顾阿姨看了看周围的人，为难了几秒后小声道：“何先生，我……我不想干了，我水平不行，伺候不了阿姨，这几天我身体也不舒服，您看提前预支的钱，我都退给您，也别给我按100一天给了，就70一天就行。
其实……是我的错，我不该收了钱半路辞工不干，主要是我身体最近真的不太好，不行您看少给我点也可以。”
莫若觉得不太对，当初找这个护工，是护士长看在未来婆婆的面子上给介绍的，说是态度特别好，心也细，怎么能水平不行，她再望着老太太，看到她眼中冒着怒气的样子，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顾阿姨，您是护工里做得最好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没关系，您实话实说。”
听莫若这样说，顾阿姨越发不好意思，雇主这么客气，给的钱也多，她不该这样的，可是这个老太太，她实在是伺候不了，真的太折腾，她身体确实扛不住。
“真没别的原因，是我……是我个人身体不好，对不住对不住。”顾阿姨连连道歉。
“阿姨身体当然不好了，这个老太太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恨不得十分钟五分钟就要喊阿姨一道，不是喝水就是翻身，再要不就是上厕所，要么就是身上难受，让阿姨按摩。
这阿姨几天没睡熬的不行，晚上睡过去了，老太太就扯着嗓子喊，我们和隔壁床的都睡不着，听着她在那骂人家，说人家偷懒啊，伺候不尽心啊，拿钱不做事啥的。
白天了老太太还折腾别人，就连她媳妇的脏衣服，还让人家阿姨洗，真是可笑了，人家护工阿姨只伺候病人，这老太太把人家当丫鬟似得用，谁能受得了。
顾阿姨您要是不给这家做了，我请您到我这伺候我姐姐，您放心，我姐姐平时也没啥事，晚上也不起夜，也不会阴阳怪气地说些难听话，我们都是心直口快的人，不会变着法揉搓别个。”
听完68床嫂子的话，莫若望着奶奶，眼神都变了，老太太怎么了，对自己不好，是因为自己跟大伯的矛盾不可调和，没能满足她的要求。
但是顾阿姨找她惹她了，按说大家都是老百姓，也没啥心眼，可现在奶奶怎么跟变态似的。
“顾阿姨，我明白了，这几天辛苦您了，要是有让您不痛快的地方，您多担待，您就按一天一百算，今天的也算进去，剩下的钱退给我就行。”莫若心里有些愧疚。
“哎哎，谢谢，谢谢。”顾阿姨喜得赶忙掏钱，因为是主家预支，所以公司拿走提成后，剩下的钱也就提前预支给她了。
她数出剩下的钱，立刻退给莫若。
莫若拿着钱，想了想，又抽出两百块塞给顾阿姨。
“莫姑娘，这是干啥？这、这不能要。”
“顾阿姨，让您受委屈了，这点钱您买点好吃的，我知道做护工不容易，谢谢您这几天尽心尽力的照顾，我还想麻烦您，再帮我找个护工行吗？”
“行，那我跟您一块去。”
“好。”莫若心里有另外的打算。
“顾阿姨，您先别走。”68床大嫂喊道，“您看您不干了，能不能给我姐姐当护工，我还蛮喜欢您，细心体贴，什么都照顾的好，我也不认识别的护工，也不知道咋样，要不我也给您一百块一天，反正我姐姐还有几天就出院了，您能不能受累照顾几天。”
“这？”顾阿姨看看莫若，总觉得刚才说自己身体不好，现在就接活不太好。
“没事，您不用顾虑。”莫若笑笑道。
第一三一六章 换人
莫若拉着顾阿姨来到走廊僻静处，顾阿姨看出，这个姑娘有话说。
莫若轻声问道：“顾阿姨，你也知道我奶奶的脾气了，我想问问您认识的护工里面，有没有性格坚韧一些的，就是不像您这样脾气太好。
您也知道我奶奶可能因为生病，所以心情不太好，人老了性子又固执一些，所以难免让阿姨受委屈，但是现在不能纵着她这种性子，毕竟如果她再这样，也影响病房其他病人，她这样折腾，别人都要求她搬出去，陆总的病床也紧张，真搬出去搞不好是要睡走廊的。
所以顾阿姨您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想找一个管得住病人的阿姨，我不会说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只要能把老人招呼了就行，让她住到出院，我也省点心。”
顾阿姨渐渐明白莫若的意思，说白了就是找个厉害的护工，脾气不好的，能收拾得了病人的，让病人吃饭就吃饭，喝水就喝水，平时病人还不敢提要求。
这样的护工有，可这样的大部分都是被家属投诉，因为他们对待病人粗暴，有的护工甚至会动手打人，虽然不疼，可病人心里害怕，告到家人那，就会被辞退。
“说起来，我认识一个嫂子，叫汪洋，干活利索性子爽快，就是脾气直，耐心上差了些，她前几天才被病人家属辞退，但是要说招呼人，她绝对不偷懒，就是有些病人，喜欢折腾，所以她很多时候也是被病人家属冤枉了。”
“厉害吗？”
“啊？厉……厉害吧。”想起上次汪洋跟家属吵架的样子，反正是不吃亏，只要不是她的错，她绝对不认，所以也因为如此，汪洋一个月赚不了几个钱。
“行，顾阿姨，我就请这个汪洋大嫂，您能帮我联系一下吗？还有您要是想接隔壁床的活，您就接，本来您就是付出劳动得到报酬，没什么不好的。”
一听莫若这样说，顾阿姨心里的顾虑再也没有了，她也看出来这个姑娘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哪里就像老太太和她大媳妇骂的那样，人很好，对自己一个干粗活没啥文化的人，说话还客客气气的，钱也给的多，想到这顾阿姨越发不好意思。
“那行，我现在就给公司打电话，让汪洋过来，到时候您去公司办个手续就行。”
“行，谢谢你了，顾阿姨，这两天让你受委屈了。”
“哎呀，这……这委屈啥，莫姑娘您太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
顾阿姨眼眶都红了，有这句话，这几天她心里的委屈也就不委屈了，小步跑去护士站打电话。
莫若说完话，看到李金桂跟莫明海两个人背着两个包袱还拎着一个大行李袋子，两人大包小包，就跟进城务工的农民，后面跟着少爷似得甩手掌柜莫江，三个人低着头离开医院。
李金桂看到莫若，眼中闪出恨毒了的目光，“莫若，谁都有走窄了的时候，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走窄了的时候，我就是饿死，也不求你们！”
看着李金桂一家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灰溜溜地被保安送走，莫若无比高兴，从今天开始，他们就要睡大马路了。
回到病房，莫童在一边儿照顾老太太，顾阿姨跑了，老太太身边儿没人，她很自觉地去干活。
莫若喊了丈夫出来，“思耀，我想去下面超市买点东西，打扰到这两个病人，让他们受了三天罪，实在不好意思，还有主任那边儿……”
“主任那边儿是我妈的情，没事，咱们买点东西给护士站的护士。”
“行。”
两人在楼下超市买了三提牛奶，还买了三个水果花篮，何思耀又挑了几项水果，专拣最好最贵的买，火龙果，新鲜草莓、黑提和龙眼。
因为买的多，超市专门派了个人一起给送货，来到护士站，何思耀让人把水果搬进去，临走的时候他看到有小西瓜，就两箱他全拿下来了，护士站的小护士们看到他这么贴心大方，有水果吃，还都是好吃的水果，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来到病房，莫若又给两个病床的病人一人送了一提牛奶和果篮，又表达了歉意，让两个病床的人都不好意思了，都觉得这个姑娘真和之前那些人不一样。
加上莫若之前说出来的家事，他们的心已经完全偏向了莫若，认为这姑娘懂事孝顺，丈夫人也不错，虽然比较严肃，可是人家说话也客气，态度上十分尊重大家，不像那一家，全家都不要脸。
老太太看莫若给陌生人都送东西，心里越加愤恨，给陌生人都能买这买那，为啥就不能给大儿子给点，为啥就不能给莫江看病。
气得老太太看到自己床头的牛奶和果篮，都觉得碍眼，看着气不顺。
“姐，你喝个牛奶，中午还没吃饭吧，一会儿等新的护工来了，我们一起回去。”
折腾了一上午，老太太的病号饭已经吃了，可是莫童刚才跟着爸妈，什么都没吃，早都饿得不行，听莫若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
莫若见莫童不动手，自己拆了一瓶牛奶，插上管子递给莫童，“你喝，这么多奶奶也喝不完。”
莫童这才点点头，有些小心翼翼地吸着牛奶，顺便看着奶奶的脸色。
另外两床病人，之前说了些难听话，见到莫若这么客气，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病房也比较沉默。
还好何思耀做生意惯了，交际有些能耐，问了问两个阿姨的病，不过一会儿就打开了话匣子，但是当着老太太的面，大家都没多说什么。
正聊着有人推门进了病房，莫若抬眼一看，是个长得高高壮壮，短发的阿姨，眉眼有些英气，比较像男性。
“我找69床的莫姑娘，我是顾嫂子介绍来做护工的汪洋。”
一开口就是爽朗的声音，身形看着利索有劲，而且眼神锋利干脆，这个阿姨好，莫若一看就满意了。
“汪阿姨，我是莫若。”
“哎，不用这么客气，喊我汪洋就行，大家都这么叫。”汪洋的痛快，让莫若越发喜欢。
第一三一七章 干活小能手
莫若按一天一百的高价给汪洋开的工资，然后跟汪洋去公司签了合同，交代了两句就走了。
她说的虽然不那么直白，可是汪洋一听就明白，这户人家忙，没时间天天为点小事来医院，而这个老太太人老了固执又糊涂，让她别什么都顺着老太太，照顾好老太太，自己也要好好休息。
然后莫若又委婉地说了一下顾阿姨的事情，汪洋一听打算一会儿问问顾红莲，这里面肯定有事，不然顾红莲是他们那的金牌护工，说不干就不干绝对有原因，而且莫若还让汪洋注意，别让老太太影响病房其他人，这下汪洋几乎全明白了。
这家主户明是非讲道理，她可以安心做事，也不用担心雇主跟自己扯皮折腾，钱也给的高，汪洋连连让莫若放心。
汪洋上岗，莫若带着莫童走了，临走时她只跟老太太说了一句话，“您好好养着。”
给老太太气得前仰后翻，自己儿子在外面还不知道咋样，她让自己好好养着，自己能好嘛，还有莫童这个糊涂地，她不跟着一起，哪个做事。
老太太的性情已经变了，或者说她一直没变，以前就如此，只要大儿子有事她立刻帮忙，恨不得刮二儿子家的油水填补老大。
大儿子大孙子什么都是对的好的，以前因为没什么矛盾冲突，加上莫若的忍让，大家一年见不了几次，所以显得老太太很慈祥讲道理。
但自从老大来了，老太太的心立刻记挂在儿子和孙子身上，当莫若不愿意再帮助他们，甚至不愿意忍气吞声，或者不愿意顺从她的意思，她就开始恨莫若，慢慢变得不可理喻。
莫童拎着个袋子，里面是她这几年少的可怜的衣服，跟在莫若与何思耀身后，显得有些可怜。
何思耀开车送两人回家，他又去公司上班，莫雨看到堂姐来了，有些不知所措，他站在门口，盯着莫童看，让莫童也不敢进门。
“姐，大伯……他们都来了吗？”莫雨心里害怕，他看到莫童，以为这些人都跟着来了。
“没有，只有堂姐来了，小雨你不要害怕，大伯他们不知道我们住在哪，他们也永远不会找到，堂姐是因为……和他们……”
莫若顿住了，不知道怎么说，自己总不好说堂姐不认爸妈。
“小雨，对不起，以前是我们全家做得不对，我已经……离开我的家了，是你姐姐收留了我，你别担心，我马上就去找工作，不会住太久。”
莫雨点点头，这个堂姐他倒是不害怕，因为她从没欺负过自己。
“姐，你别着急，先休息两天，想做什么工作，我让思耀帮你问问，你先在书房休息吧。”
“行，我不累，莫若谢谢你，我一直没好好跟你说声谢谢，我家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你还肯帮我，要不是你我今天也要流落街头了。”
“你不用这样说，你没对我们做过什么，只要你能想明白自己要什么就行，我还要去查点资料，晚上再回来，不用做晚饭，晚上我们出去吃。”
莫若交代了两句就急急忙忙走了，今天可是小暖给她约的人，从国外回来的朱先生和她的师姐，她的赶快过去，第一次见面不能迟到。
莫童跟莫雨在屋里，莫雨继续学习电脑去了，莫童就拿起抹布拖把，开始打扫卫生，她也做惯了这些，她就是出去工作，也想找个酒店服务类的，以前她也在酒店做过保洁，做这个熟悉。
田小暖约的地方是温雅和朱师兄二人公司楼下的咖啡店，田小暖提前到了，最后是莫若，但是她并没有迟到，只是田小暖到得早，跟师姐和朱师兄说话聊天。
莫若到了后，田小暖给三人做了介绍，莫若先把自己的资料拿给两人看了看，又把自己现在遇到的问题，大致说了一遍。
巧的是，莫若做的这个论文，去年温雅在M国做过，因为国外的金融嗅觉还是要比华夏国灵敏，华尔街是全世界的金融风向标，所以温雅有许多大公司的数据资料，甚至回到国内之后，她还继续对这个问题进行深入纵向的研究。
她提了几个点，让莫若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许多东西果然是国内听不到的，莫若如饥似渴地和二人请教，田小暖有些能听懂，太专业的也听不懂。
在她消灭了两块蛋糕后，时间也差不多了，莫若跟温雅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和电子邮箱，温雅回去就把资料发给莫若，看看时间也快三点半了。
温雅和男友还要上班，就提前先走了，莫若心中堆积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只要有这些资料，还有温雅和朱师兄的帮助，她现在对自己的论文很有信心。
五月份出初稿应该没有问题，放松了后，莫若把最近医院出的事情也跟田小暖简短说了一遍。
听到莫若没有吃亏，田小暖松了口气，至于那些人，他们做了那么多缺德事，她根本不操心。
二人又坐了一小时，也快到下午了，莫若一听何思朗不在家，干脆叫着田小暖一起回家吃饭。
何思耀今天也早早从公司回来，他先到家，一打开门鞋柜里的鞋子摆得整整齐齐，换上拖鞋，看到莫童正在擦玻璃，何思耀赶忙让她下来。
“我请了保洁阿姨，你不用做这些事情。”何思耀没好意思叫莫童姐，毕竟他三十多岁了，莫童跟莫若都是一年的。
“这些都是你擦的？”看到家里焕然一新，何思耀对莫童印象好了不少，虽然家里请保洁阿姨，但还是比不上自己做卫生干净仔细，屋子里的实木家具被莫童擦得仿佛都闪闪发光。
“我在卫生间找到专门擦实木家具的洗涤液，所以我兑着一起用，这些不累的，我以前在酒店做保洁，这些活看起来繁琐，但是只要找对方法，很容易就能做完，我已经做习惯了。”
“那你休息一会儿吧，别太累。”
“我不累，您忙您的，我马上就全部擦完了。”莫童擦了把汗，觉得身上都是劲。
第一三一八章 莫童新生
莫若跟田小暖回来，看到家里焕然一新，莫若都愣了愣，最近她太忙了，论文这一摊，奶奶大伯家还有一摊事，就连结婚的事情，还没动，可是日子已经选好了。
所以屋里也没怎么收拾，请的保洁也不可能收拾的这么干净，莫若一想，估计就是莫童做的。
尤其是家里东西的摆放，一顺的马克杯的杯把都是朝一个方向的，还把下面可爱的杯垫摆出花的造型。
田小暖看了都忍不住赞叹，夸奖莫若好会收拾家务，看着莫童从里面走出来，莫若指指道：“是我姐弄的。”
莫童腼腆地一笑，田小暖只稍稍看了下莫童的面相，耳朵薄且无肉，身材瘦小羸弱，眼神柔软无眼尾，看着就是性格软弱、且比较保守的人。加上莫若提前说了莫童的事情，她对莫童就再没什么坏印象了。
“田姑娘，若若，你们回来了，我去给你们倒水。”莫童慌忙去拿杯子。
“不用了，我刚喝了咖啡，水是喝不下去了。”田小暖连忙道。
“姐，你别忙了，我们一会儿就吃饭，现在不喝水了。”
“莫若，你别叫我姐，我有些不习惯，你还是叫我莫童吧，还有田姑娘，你也叫我莫童吧，咱们本来都是差不多大的。”
“行，那你叫我小暖，论起来我比你两大几个月，我是80年十一月的，你们是来年的。”
“恩。”见田小暖不那么客气，莫童反而自在了不少，暗暗松了口气，刚才她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虽然何思耀在自己屋子里，莫雨也在玩电脑，可她怎么都不自在，浑身肌肉都僵硬了。
“莫童，你想吃什么，今天我是来蹭饭的，你挑点贵的，我就随你吃顿好的了。”坐在沙发上，田小暖放下包开玩笑道。
“我……我吃啥都行，出去吃太花钱了，在家吃就行，我给你们做。”莫童越发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已经给莫若添麻烦了。
想了想莫童赶忙对莫若说道：“我……我已经想好了，我想去酒店做服务员，我以前就做了三年，什么都会做，而且酒店还能包吃住，我明天就出去找工作。”
“不着急，你先休息两天，这段时间也累了，然后我再让思耀帮你问问，看有没有熟人开酒店，有人照应着点好，不容易被欺负。”
何思耀从卧室出来了，听到莫童和莫若这样说，点点头道：“可以，我认识几个朋友，都是开酒店的。”
田小暖心中一动，“莫童，这些都是你一个人下午打扫的？还有那个杯垫的花也是你叠的？”
莫童微微脸红，“是我弄的，本来我还想擦玻璃，何先生不让我擦，怕我掉下去。”
田小暖点点头，莫童做事还不错，而且还很细心，只要不偷懒有责任心，不如放在付鑫睿的会所那，反正他那边儿大后面全是酒店，就让莫童试试，那里工资高不少。
“莫童，我有个朋友是开高级会所，就是那种集吃喝玩乐为一体的大酒店，我觉得你做事挺好的，你去他那里应聘试试，因为他们那里工资高，所以对员工要求就高，我也不能保证你会不会被聘用，不过要是能在那做事，工资高而且福利待遇都还不错，你看行吗？”
田小暖对莫童没有把话说死，而且对于莫童，她不想把什么都给她弄好，因为莫童之前的生活，可以说很不好，一下对她太好，也许还生出不少事端。
老话生米恩斗米仇，就是这个道理。
“那谢谢你，我明天就想去试试，行吗？”莫童一听工资高，就知道肯定是高级酒店，能立刻赚钱，她心里又高兴又急切。
“行，我打个电话。”田小暖掏出手机，给付鑫睿打过去，问他缺不缺保洁。
这种底层的工作人员，酒店里每年的更换率是很大的，付鑫睿常年都在招人，只是他们那个地方要求高，保洁都得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而且不光要长得好，你还要做得好，服务到位。
“缺啊，你的什么人啊？”
田小暖笑了笑道：“一个朋友，不过你按要求办事，先让她应聘试试。”
一听这话，付鑫睿懂了，普通朋友而已，也不知道这田姑娘会不会是看谁可怜，又想帮助谁，不然为什么让自己按要求办，一听就是关系不近，不得不说付鑫睿真相了。
“行啊，你让她明天上午过来，我一会儿给你发个短信过去，让她直接去会所，现场考核。”
“行。”挂了电话，田小暖告诉莫童明天就去应聘，还找了张纸给她写了地址。
莫童没想到一个电话就成了，心里高兴坏了，激动又小声地道谢。
何思耀一听是付鑫睿，心里更放心了，放在他那，还是田小暖开口，那比自己开口还好使，要是自己开口，那小子不得要点好处才怪，可要是小暖，那小子立刻麻溜办事，估摸莫童的工作应该是没问题。
“那咱们吃饭去吧，想吃点啥？”何思耀看看时间，也该吃饭了，反正国贸到处都是吃的。
“莫童，你想吃点什么？”莫若问道，今天晚餐就是给莫童接风了，庆祝她摆脱那个家庭。
“我吃什么都行，真的吃什么都行。”莫童越来越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已经是添麻烦了，莫若还要带自己出去吃饭，心里越发不好意思。
看莫童脸又红了，田小暖笑着道：“我发现了，莫童现在就像以前的莫若，我跟她说点什么，她就动不动脸红，别不好意思，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看大家都望着自己，莫童憋红了脸吞吞吐吐道：“我……我想吃个汉堡，以前一直都看别人吃，那天莫若给我买了一个，真好吃，我还想再尝尝那个。”
莫童小心翼翼的样子，说的话让人听了都心酸，她也是二十五的大姑娘的，却从来没吃过这个，第一个汉堡，还是莫若买的。
莫若听了莫童的话，仿佛想起了自己的生活，眼睛有些发酸发涩。
何思耀看妻子眼神不对，连忙道：“那我们去吃西餐，那家也有汉堡，莫童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国贸。
第一三一九章 不同生活
莫童的新生活刚刚开始，而莫明海一家流落街头的生活也刚刚开始，现在他们根本都不能待在医院，保卫科已经交代了所有保安，哪怕别人可以大包小包地在医院坐着，他们就不行，不到一会儿，准有人撵他们走。
莫明海跟妻子无法，陆总对面除了商场就是各种小店，连个可以休息睡觉的公园都没有，不过倒是真的有座人行天桥，楼梯下面有一大块阴凉处。
“烦死了，我想走了，走哪都不能休息，到现在饭都没吃，妈我又渴又饿。”
莫江把床单打的包袱就丢在人行天桥下面，软软靠上去就不肯动了，盯着天桥楼梯口卖茶叶蛋和玉米的锅，不停咽口水，一股股茶叶蛋香气飘散出来。
“妈，我要喝饮料。”莫江舔舔干得有些脱皮的嘴角，望着老婆婆摊子上的各种饮料饼干蛋糕，眼神都不对了。
卖茶叶蛋的老婆婆，天天坐这摆了几十年的摊子，一双眼睛阅人无数，一看就看出这一家三口，肯定很穷，看那男孩眼冒绿光，跟饿狼似的。
她拿起大蒲扇，挡着自己的锅里的茶叶蛋和玉米，这家女人一看也是穷人一个，估计舍不得买这个，不然也不会让孩子在这叫半天了都不做声。
李金桂不由有些后悔，莫童那十几块她怎么没有拿过来，现在也被臭丫头带走了，自己只有鞋垫子里面的一百块钱，根本吃不了两餐饭。
“明海，咋办？我身上……身上就一百块钱，你有吗？”
“我……我哪来的钱，家里钱都是你拿着，我这几天连烟都抽不起了。”
莫明海盯着来来往往路过的人，看别人丢在地上的烟屁股，真想捡起来吸两口。
“妈，我饿得头疼，你给不给我买吃的，不行我不看病了，吃饭都吃不饱，看啥病，我要回家，至少回家还能有地方睡觉，还能吃个饱饭。”
莫江烦了，这几天他睡在外面椅子上，浑身疼，天天就这么干耗着，已经坚持不住了，现在居然要睡天桥，莫江恨不得现在就回家。
“好好好，妈买！”
李金桂慢慢坐在马路牙子上，脱下鞋子，从里面拿出鞋垫，给卖茶叶蛋的老太太看得好生奇怪，不知道她要干啥。
只看她把手伸到鞋子里面，使劲抠了半天，抠出一个叠的方方正正的东西，看这女人小心地把这东西捏在手里，然后又垫上鞋垫，穿上鞋子，慢慢展开手里的东西，老太太才恍然大悟。
这是一张叠得像铜钱大小的一百块钱。
“买三个茶叶蛋，还要……一瓶可乐。”李金桂咬咬牙，盘算着等会儿去医院门口买几个馒头跟丈夫吃一下就行了，这一百块钱根本吃不了几天。
老太太差点被递过来的钱给熏吐了，这是啥味，就好像臭鸡蛋放烂了的臭味，只要闻上一口，隔夜饭都能吐出来，臭得让人不停反胃。
“快拿开，你这钱咋塞脚底下，哎呦，熏死人了。”老太太摇起大蒲扇，好一通扇，才觉得味道清新点。
“这不是钱？我买东西，你快点，三个茶叶蛋和一瓶可乐。”
“你换一张换一张。”老太太不肯收。
“换什么换，我就这一张钱了，你卖不卖！你快点，我儿子还等着吃呢。”李金桂不乐意了，就是臭这也是一百块钱，真是毛病多。
“行了行了。”老太太恶心地捏过钱，丢进下面的纸盒子里，盛了三个茶叶蛋又拿了瓶可乐，把剩下的钱找给李金桂。
莫江拿过茶叶蛋，也不怕烫手，飞快地扒了壳，两口就吞进去了，噎得他喘不上气，又赶忙灌了大半瓶可乐。
“明海，你吃一个，我现在就去买馒头。”李金桂见儿子的吃相，默默把自己那个扒了壳递给儿子，剩下的最后一个鸡蛋，给了丈夫。
其实李金桂这个女人，对儿子是没的说，对丈夫也算是心疼人，她就是一个没文化的父母，嫁给谁就跟着谁，把最好的先给儿子和丈夫，然后才是自己，最后才是莫童。
莫江迅速地吃完下一个鸡蛋，把可乐全都灌进肚子里，舒服地躺在行李上，肚子这下不饿了。
莫明海看儿子喝饮料，他也渴的厉害，“买两瓶水吧，空瓶子以后留着接水喝，再买点榨菜回来，光吃干馒头，不吃点盐也不行。”
李金桂买了两瓶水，又拿剩下的钱买了四个馒头一袋榨菜，手头又花出去七八块，看着手头八十来块钱，李金桂回来的路上就在犯愁。
怎么办？三张嘴天天等着吃饭，这点钱最多坚持三四天，就啥吃的都没了，难道真的让孩子饿肚子，越想越难受，她边走边哭着来到天桥下。
“咋地了？”莫明海看媳妇哭得厉害，不由问道。
“明海，这可咋办，手上就这些钱了，咱们在这一天天耗着，莫若不给江江看病，老太太现在自己都管不了自己，咱们现在都睡大马路了，可咋办啊？
这点钱，咱们三人就是再节约，最多也就三四天，然后咋办？儿子的药也吃完了，万一真出点啥事可咋办？难道……难道咱们真的回去卖房子，卖了房子咱一家三口住哪？这日子怎么这么难，呜呜呜。”
当所有的事情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李金桂终于快要奔溃了，她必须要给儿子治病，可真的把房子卖了，她跟丈夫一把年纪，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的住了。
“你弟弟那套房子，如果莫若卖了，咱们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她的心怎么那么狠，就是我们再不好，也是她的亲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莫字，江江也没的罪过她，呜呜呜。”
莫明海阴着脸吃了两个馒头半袋榨菜，看媳妇哭得伤心，再一想现在日子都过不下去，可怎么办，咬咬牙道：“别哭了，明天我出去找点事做，看有没有地方打短工，赚点钱咱们先吃饭，租个房子住，江江的病，实在不行，就只能卖房子了。”
李金桂一听卖房子，眼泪流得更厉害了，捂着嘴呜呜哭个不停。
第一三二零章 报应
“你说，她咋就那么狠心，她就记着咱们亏待她的地方，那咱们对她好的地方，她咋都不记得，呜呜呜。”
李金桂还记得莫若小时候过六一，有一年她还给买过一条十块钱的裙子，还有一年她还给勾了双手套，现在想想，这孩子就是爱记仇。
“行了，妈你别哭了，现在说这些有啥用，以前你讨厌二叔二婶，觉得他们抢了爸爸的工作，还有爷爷的房子，做啥都要针对人家，不过人家也忍了，有啥好的奶奶都偷偷拿给我们。
当年二叔二婶最落魄的时候求上门，谁让你跟爸一点忙不帮，还说那种话，莫若看着她爸妈说没就没了，她心里恨咱家那不是很正常，这些年咱们对她家态度一直都不好，拿人东西的时候还端着态度，他们家垮了后，那不是更瞧不起。
再加上奶奶的工资卡一直在咱家，奶奶还丢给莫若养着，实话实说，已经是够占便宜了，这次来之前，我就说过不能指望莫若，你们非不信我的话。
折腾了二十多天，还不就这个样子，你们也不要想能咋样，莫若肯定不会拿钱给我看病，我看出来了，你们去学校闹，让奶奶闹她都不低头，现在才四月底，咱们已经没钱了，还把莫童弄跑了。你说你们就是想多弄点彩礼，说的时候避着点她啊，她就是再傻，也不会嫁给老男人。
你们要是真心给我治病，现在就回去把咱家房子卖了，不然咱们就回家，我不治病了，回去在家舒舒服服的，也比在这睡大马路强。”
“卖……卖房子？真卖了，等你病好了，咱们以后住哪里，妈还盼着你以后娶媳妇，房子都没了，咋娶媳妇。”李金桂心疼极了，一边儿是房子，一边儿是儿子，她觉得心都要揉搓碎了。
莫江听到这话，眼神一沉怒道：“什么媳妇，等拖得我命都没了，留着房子有什么用？
我看出来了，你们就是自私，口口声声说给我治病，最快的办法就是卖房子，一说到房子，就是这那的事情，承认吧，你们就是自私，我死了没关系，你们要有地方住才最重要。”
莫江越说越愤怒，大吼大叫起来，突然头部一阵剧痛忍耐不住，他抱着头狠狠朝天桥下的铁栏杆撞去。
“啊！好疼，好疼啊！疼死我算了，我死了你们就舒服了！”
李金桂见儿子跟疯了一样撞栏杆，吓得一把抱住儿子的腰，“江江，别撞了，撞坏了啊，是妈没本事，没钱给你看病，要是能替你受罪，妈情愿自己脑子里长瘤子啊，呜呜呜！”
这一刻，看到儿子受罪发狂，李金桂的心都要碎了。
她以为穷就已经很苦了，可现在她发现苦日子是没有头的，会越来越苦，苦到心口发麻。
“明天我就去做事，总能想到办法的。”莫明海咬咬牙，不敢看儿子，因为他确实有私心，那房子不能卖。
儿子治病固然重要，可如果为了治病倾家荡产，在脑外科他也见过许多人，倾家荡产结果人财两空的多得很。
儿子这个瘤子位置长得不好，医生不肯做手术，就是因为风险太大，万一儿子真的……那他总要为自己打算，难道老了跟媳妇睡大马路，等自己真干不动了，就是租房子都租不到，人家都不愿意租给老人，怕死在家里不吉利。
莫江头疼得厉害，撞铁栏杆不能缓解后，他对着天桥的墙狠狠用头擂上去，吓得李金桂大喊明海，儿子那种蛮力，她几乎招架不住，连旁边儿卖茶叶蛋的婆婆都吓得不行，跳起来把小锅端远些。
头撞了之后，那种木木的疼取代了脑袋里尖锐的痛感，莫江喘着粗气慢慢停了下来，难受得他流着鼻涕，脸上还挂着泪水。
“儿子，儿子你哪疼，妈给你买药……”话还没说完，李金桂想起自己手上就几十块钱，连买一瓶药都不够。
“我疼，好疼！天下就是有你这这些自私的父母，所以我才会受这种罪，我看出来了，房子比我重要，我还不如一套房子！”
莫江一把甩开李金桂的手，对着父母二人大声怒吼后，歪歪斜斜栽倒在包裹上，胸口剧烈起伏地喘着气，仿佛快不行了一般。
眼泪从李金桂眼中涌出，她不想这样，她怕儿子受罪，可那房子是她跟丈夫最后的老底啊，如果卖了去哪里住？
摊开空空如也的两只手，李金桂恨不得天上能掉下来钱，好让她带着孩子去看病，她心里恨，莫若为什么这么狠心，她应该看看儿子受的这份苦楚，她真恨不得一把刀剜出她的心好好看看是黑是白。
莫明海木然地坐在地上，伸手捡起地上的烟头，什么脸，什么都不要了，他点燃烟头狠狠吸了两口，眼神灰暗地望着地面发呆，直到被烟头狠狠烫了手。
“明天我就去找活做，金桂，晚上买点好吃的，给儿子买点肉，等明天我找了事做，慢慢存点钱咱们在南市落脚，我再去找莫若谈，她要是还不肯，我就到她公婆单位和家里闹，她公婆不是大干部吗，肯定怕影响不好，我非得逼着他们给儿子看病才行。”
听到丈夫心里有主意，李金桂慌乱的心渐渐平息，忍不住问道：“明海，真的行吗？”
莫明海冷着脸咬牙道：“行，上次莫若的婆婆说自己跟她男人是干什么的，我牢牢记在心里。这几天咱们先安顿了生活，然后我就出去打听，为了儿子，我什么都豁出去了。”
莫江躺在后面，听到父母的话，愤恨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悲哀，自己都这样了，爸妈仍旧不肯卖房子，到现在还想着指望莫若，或者想着逼迫莫若来给他看病。
他的心越来越冷，眼神也越来越恨，他们是要折磨死自己，看着自己疼死，也舍不得卖房子，他们才是世界上最自私的父母，口口声声说为了自己，其实还不是为了他们。
他心里又悲哀、愤恨和无助的种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脑袋疼得让他一瞬间想从天桥跳下去。
死了比活着好！
第一三二一章 莫江心冷
晚上李金桂咬咬牙，去食堂买了两份盒饭，每份打了四个菜，三荤一素，一份都要六块钱了，她让医生多给装些米饭，出了医院，闻到门口卤菜摊子上飘来的香气。
想想丈夫明天要去做苦力，儿子今天头疼得厉害，这些日子都没吃什么好东西，李金桂咬咬牙买了两个大鸡腿，一个给儿子一个给丈夫，她自己买了两个大馒头。
不节约不行，这些东西都花了二十多块，手上只剩下一张五十，和一些毛票了，这点钱，真要花起来，只够明天一天的饭钱，还好丈夫出去找工作，咋地也能赚点钱回来。
现在李金桂真的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她特别后悔当初自己买那套一千块的衣服，不当吃不当喝，要是手上有一千块，好歹能找个地方先住下。
她咬咬牙，现在什么都不能想，早知道，要是有后悔药，她也不得这样对莫若，当初帮一把，现在发达了，自己也能沾点光。
李金桂脚步匆匆，把热乎乎的饭菜送到儿子和丈夫手上，每人还有一个大鸡腿，她自己捏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大馒头。
“你自己怎么不买份饭吃？”莫明海看妻子吃馒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我晚上不太饿，你吃，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干活，以后家里还得指望你。”
莫明海没再多说话，把盒饭放在地上，“一起吃，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光吃馒头也不行。”
“哎。”李金桂眼眶有些发热，其实这辈子虽然她跟着莫明海，日子过得不是很好，但是丈夫对她不错，心里有她这个人，而且也知道把婆家所有东西往家里拿，算是顾家的。
想着这些，李金桂望着丈夫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柔情，莫明海夹了块鸡肉放在她馒头上让她快吃。
她低下头闻着鸡肉的香气，小口小口地用牙齿撕下鸡肉丝，在嘴里咀嚼着，觉得这块鸡肉真好吃，就着一块鸡肉吃了大半个馒头。
莫江却眼神冰冷，现在不论父母对他多好，他都是一脸冰霜神情，接过李金桂递来的盒饭和鸡腿，他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看到父母二人互相让来让去的样子，他心中涌起一股厌恶，虚情假意，真到了牵扯个人利益的时候，她们俩肯定也是一样自私，莫江冷冷笑了笑，自己家的人，原来都自私，包括莫童，她为了自己，不也撇下家人跑了吗。
莫明海一家睡在医院门外天桥下的事情，何思耀下午就知道了，他让人继续盯着，有任何动静及时通知他，而这事情他也没打算告诉莫若。
还不够惨！何思耀面色冷酷地想道。
吃了晚饭莫童早早洗澡就钻进书房休息，明天她就去田小暖介绍的地方应聘，而莫若在卧室里加班加点地查资料，写论文，何思耀看着小妻子认真的样子，嘴角噙着温柔的笑。
到了晚上，老太太心里越发慌了，儿子媳妇已经出去一天了，他们找地方住了吗？吃饭了吗？她心里担心地不得了。
想起媳妇身上一分钱没有，老太太也是后悔地不行，自己怎么就把工资卡和钱全给了莫童，现在好了，全到了莫若手里，儿子一家一分钱都捞到，不知道儿媳妇身上有没有钱。
自己点过她，要是真饿肚子，就该把戒指买了，也能救一下急，只是想到莫若拿了钱和卡走，自己现在也不得不依靠她养老，老太太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咬着牙狠狠捶打床边儿，“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汪洋在一边儿冷冷看着不做声，她已经找顾红莲问过了，原来这老太太当初太欺负人，顾红莲熬不住了，才不干的，还好现在给68床当护工。
不过69床这家雇主不错，到了公司还替顾红莲说话，解释是自家的问题，并且没有要公司赔偿，听红莲说还给了她两百块钱，对她说对不起，客气地不得了，汪洋想起那个清清冷冷的小姑娘，看着十分冷漠，原来是个很善良的人。
顾红莲伺候68床的大姐，果然是舒服多了，不光事情少，而且这个大姐人也爽快，加上汪洋也来了，三个性子爽利的人，凑在一起聊天。
当然也不是他们说，是67床的那个三十多岁的小嫂子，坐床边讲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主要是大家都是女的，本来病房里待着就沉闷无聊剩下的只有聊点八卦了。
尤其是69床那家的事情，那个叫莫若的小姑娘，真的好惨，那家人带老太太也在会作孽了。
顾嫂子和汪洋听到雇主的奶奶和大伯居然这样对待她，她还给奶奶看病，都忍不住摇头，这个姑娘也太好脾气了。
老太太躺在一边儿，她已经使劲锤了半天床头，按以前，那个顾阿姨早都按住她的手，柔声细语地让她别生气，还得开解她半天，端茶倒水地伺候她半天。
可是现在新来的这个护工，喂了晚饭给她，然后伺候她喝了水解了手，就不管她了，自己跟这群老娘们坐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说话，倒好像她是大爷似的。
尤其是老太太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看到她们说着说着就看她一眼，眼神奇怪极了，她心想都是莫若这个不孝孙女，肯定是她早上在病房对自己态度恶劣，别人都瞧不起她了。
想到这老太太愈发生气，狠狠捶着床边儿怒道：“你快过来，给我翻个身。”
汪洋听到喊声，抬眼看了眼老太太，见她满脸怒容气得脸色通红，加之刚听完整个故事，对这个老太太越发瞧不上，随即大声道：“您身后有伤口，还是要少动，否则线崩开就不好了，您最少也要半小时之后翻身，还是平躺对您伤口恢复好。”
听到这个护工居然敢拒绝自己的要求，老太太积聚在胸口的怒气猛地涌上脑，气得她破口大骂。
“你什么态度，你是我家孙女请来伺候我的，今天你坐了一下午，啥活都没干，你这是伺候人吗！不干就滚！”
第一三二二章 报应来了
老太太这样破口大骂，在病房都是头一次，以前顾红莲脾气好性子软，老太太说什么，她都立刻认错，马上去做，倒也不过是落个埋怨，还没如此撕破脸地开口大骂。
汪洋虽然脾气直爽，可她知道，自己是个护工，再怎么样不能和病人对骂，她仍旧重复一遍刚才的话，让老太太好好平躺，半小时后，她会给她稍稍侧一下身。
汪洋说的有道理，可老太太却受不了汪洋的这种态度，比她还傲慢，眼神里还带着瞧不起的样子，她一个护工，搁在过去就是个伺候人的丫鬟，她凭啥这个态度跟自己说话。
连个笑脸和好听话都没有！
“你……我偏要现在翻身，你过来给我弄了，我家孙女掏了钱，就是让你好好伺候我的，你要是这样，明天我就把你辞了。”
汪洋冷冷一笑，高声道：“阿姨，您别生气，我这都是为您好，您孙女跟我交代了，一切以您的身体为主，所以为了您的伤口，您忍忍吧，等会儿再动。”
说完这话之后，汪洋扭过身子，小声跟顾红莲说着什么，还发出很小的笑声，顾红莲倒是有些尴尬，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这笑声仿佛一把针，不动痕迹猛地扎进老太太的心里，莫若说的，让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个臭丫头，她是故意找这么个不负责任的护工来折腾自己吧，好歹毒的心。
小贱人！老太太在心里狠狠骂道，突然瞪大眼睛怒视汪洋喊道：“那个小贱人还和你交代什么了？是不是让你好好折腾我，这个臭丫头好恶毒的心，她是巴不得盼着我死了，她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这话引起病房另外两床病人的不满，68床病人冷冷道：“你那孙女怎么盼着你死了，说起来您也是七十多岁的人，我们都要喊声阿姨，怎么越来越糊涂。
您那孙女要是盼着你死，干嘛还要花钱给你看病，还给您请护工，倒是您心疼的儿子媳妇，咋不管您，您一边儿花着您孙女的钱，一边儿还骂着她，别倚老卖老地不要脸，也不嫌丢人。”
68床病人话说的很难听，给老太太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扶着床沿身子前倾怒骂道：“对，她对我好，你们知道啥？她这么有钱，看着她堂哥脑子里长瘤子，全家求她救人，她不管，惯会在外人面前装样子。”
“阿姨，您说这话，是不是太没良心了点。”67床的小嫂子不乐意了，上午在会议室，那些事情她听那莫姑娘说的清清楚楚，而且老太太大儿子一家都没反驳，还不要脸的认为，就是这样这位莫姑娘也该帮忙。
现在她看出来了，难怪那家人这么不要脸，这个老太太就是个难缠的，而且一样不要脸。
“您大儿子和儿媳妇做了啥，莫姑娘今天在会议室全说了，您二儿子和媳妇不就是因为他们见死不救，活不下去自杀了。
他们死了，您还不是跟着莫姑娘一起过，她养着您的老，您的工资卡还不是一直在大儿子手上，人家小姑娘说啥了，阿姨您说这话，是不是也太昧良心了，心都偏到后脑勺了。”
“我看就是偏心，到现在还是莫姑娘养着您，您这腰我听我妹子说，是您逼着莫姑娘给你家大孙子看病，假装跳楼摔断的，哎呦，我还真么见过您这样的奶奶。
您孙子的病，凭啥让孙女出钱看，就因为有钱？有钱那也是人家的钱，你们就是眼红，也不能这样不讲理明抢啊，您一把年纪了这样折腾，跌断了腰还不知反省啊，您该想想了，为啥会出事，要是再折腾，指不定出啥事呢。”68床嫂子帮腔道。
老太太被隔壁两个床说得哑口无言，哆嗦着身子，脸上全是慌乱，不由自主地小声道：“她……她全说了。”
“全没全说我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您和您大儿子一家这样欺负人的，您心里就不想想，您家二儿子和媳妇，要是他们现在看到您这样欺负人家姑娘，他们同不同意？”
68床阿姨白了老太太一眼，又跟隔壁病床小声说起八卦。
“那个姑娘，那个高高瘦瘦每天住在咱们这，叫莫童的小姑娘出啥事了？我看她回来，也没跟她父母一起走啊，怎么跟那个叫莫若的姑娘一起走了？哎，你快点说，到底咋回事？”
67床小嫂子望了眼老太太小声道：“那姑娘也可怜，咱们再这看着，就不被当妈的待见，好像不是亲妈生的似得，她在会议室跟她家闹翻了。
你们知道吗，她家爸妈打算把她嫁给个老男人，死了老婆的，还带个十七八的大儿子。”
“天，如花似玉的姑娘，嫁给个老头子，那儿子都比她小不了几岁。”68床病人忍不住嚷了出来。
顾红莲和汪洋也十分惊讶，虎毒不食子，这家怎么能对亲姑娘下得去这个手。
“哎，听那姑娘说，人家出高彩礼，有了钱可以给他们儿子看病，还能给儿子娶媳妇，还好那姑娘最后想通了，不跟她父母过了，真没见过这样的人家。”
小嫂子的话，断断续续却又清晰无比的传入老太太的耳中，她心中一阵气闷和难受，虽然李金桂这样做不对，可莫童怎么能跟父母记仇。
老太太最后悔的是，莫童跑了怎么算都少了比彩礼，以后大孙子娶媳妇，可就更吃力了。
“你们……你们住嘴，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们说，啊！哎呦，嘶嘶！”
老太太气得没注意，还以为自己好好的，一个猛子想坐起来，结果扯到伤口，火辣辣撕扯皮肉的疼，让她眼泪都差点掉出来。
“好疼，啊！”
看老太太好似石膏僵在半空一动都不动，表情痛苦，汪洋吓坏了，她赶忙按了铃声，然后要去扶老太太，可老太太根本不敢动，嘴里一个劲地嚷嚷疼。
护士很快过来了，听老太太说伤口疼，护士也不敢乱动，跟护工一起把老太太侧过生，然后立刻去喊一声。
老太太惨白着脸，一声长一声短地叫痛，医生揭开纱布发现，老太太是伤口开线了。
第一三二三章 活该
“伤口撕裂，怎么回事？”医生问道，表情不悦，人年纪大了，本来伤口就不容易长好，怎么还给扯了，要是在引起发炎，那就麻烦了。
“这个护工，我不要她，我要翻身，她非不让我动，说什么平躺有助于伤口，跟着那些人在一起说闲话，我……我自己一动就这样了。”老太太到底没有说实话。
她没敢说自己生气，猛地翻身弄的。
医生听了这话，护工说得是没错，不过不照顾病人，在一边儿聊天就太不好了，当然他们也管不着。
“您这个要重新进行缝合，我现在就去开单子，护士你去通知69床病人家属，让他们过来签字。”
汪洋这下急得一头汗，她没想到这老太太对自己还挺狠，让她老实躺着，她怎么就是不听话。
晚上莫若正忙着查资料做记录的时候，先接到医生电话，说老太太伤口的线崩开了，需要重新缝合，让她立刻去医院一趟。
莫若真的是烦了，自己越是忙，奶奶还越是给自己找事，今天刚换的阿姨，就能折腾的线都崩开。
“医生，您让她自己签字吧，我不是她直系亲属，签字不合适，她自己签字自己做手术，我出钱就行，如果她不签，您再找我。”
医生听了这话，默默挂了电话开单子，他今天已经听人说了这个老太太家里的事，说实在的如果是真的，那这老太太却是过分。
医生电话刚挂，汪洋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莫姑娘，对不起，老太太出事了，老太太听了我们说得关于你家的闲话，她气得骂人，隔壁床两位病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她一下起身把伤口崩开了。
都是我的错，莫姑娘，我没说话，不过老太太可能……”
“汪阿姨，您别激动，我之前就说过，我奶奶脾气大，她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谁都没办法，我只能出钱，您伺候着就行，我家的事情我既然说出来了，也不怕人议论，谁家没点糟心事，大家茶余饭后说说也很正常。”
“那……那我这继续……伺候老太太？”汪洋一听莫若的话，真的是觉得这家雇主大度啊，自己咋地也是听她的闲话，她都不生气。
“行，我相信照顾病人您是有经验也是会做好的，我奶奶自己要是不想好，那我也没办法，而且我最近很忙，没什么事汪阿姨，您就不用给我打电话了。”
“哎哎，好。”挂断电话，汪洋有一瞬间愣住，直到医生进来，告知老太太要重新缝合，要老太太自己签字。
“你没通知莫若？”老太太瞪着医生，仿佛不敢相信医生的话。
“通知了，您的孙女要求您自己签字，她不是直系亲属，说担不起责任，您要是签，我就尽快准备，您要是不签字，不接受医院的治疗，要么转院要么出院。”
病房里的人都望着老太太，有的人眼神鄙视，有的人眼中带着瞧不起，有的人像是在看热闹，这一刻，老太太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和难过。
“我……呜呜呜……一把年纪了，我的孙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就连做手术还要自己签字，呜呜呜，我活着干吗，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啊啊啊！”老太太仰着头大声抽泣。
“您别哭了，对伤口恢复不好，尽快签字我也好尽快安排，手术室晚上是进不去了，我争取给您排明天早上第一台。”
果然医生话音没落，老太太就疼得直吸凉气，汪洋拿过手术同意书，老太太哆嗦着手，半天在上面画上自己的名字。
“您今天晚上就侧着睡，千万不能再压到伤口，从现在开始也别吃喝了，等着明早再进手术室。”
医生走了，只剩老太太侧趴在床上，呜呜地哭着，嘴里含糊不清地不知道说些什么，让人看着也挺惨，可想想那些事，还真提不起同情心。
“阿姨，您别哭了，医生也说，对伤口不好，我给您洗脸洗澡，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再缝一遍就好了。”
“你滚，我不要你伺候我，我要换护工。”老太太把所有气都撒在汪洋身上，汪洋那么直脾气的人，这次被骂居然没有还嘴。
她想着莫若姑娘那么和气，而且刚才的事情，她也有责任，低下头没说话，洗了热乎的毛巾，先给老太太擦脚。
“滚，别动我，让你滚听见没有。”老太太怒骂汪洋，“我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阿姨，您别动，我给您擦擦脚，您在动伤口更疼。”汪洋继续忍着，就当老太太心里不舒服，骂两句算了。
脚擦了三遍，汪洋洗了热毛巾想去给老太太擦擦脸和手，她俯下身子，刚把毛巾按在老太太手上，被老太太反手一把抽到她脸上。
“我说了，不要你伺候，你滚！”
“阿姨，您别闹了，我已经给莫若姑娘打过电话，我是她掏钱请来伺候你的，您的事情我也有责任，可主要原因还是您自己乱动造成的。
莫若姑娘说她很忙，而且她让我继续照顾您，直到您出院，如果您不愿意洗脸，那咱们就不洗，但是我们护工也是人，您这样对我又打又骂，是您的不是。”
“你……你……”气得老太太再也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这样不配合，汪洋干脆把毛巾洗干净挂起来，搬了凳子坐在老太太身边儿守着。
老太太又气又痛，她没想到自己到了晚年还要受这些人的气，看汪洋坐在一边儿，脸上带着无所谓的样子，她胸口的气就一阵阵翻滚。
“我要翻身。”
“阿姨，您伤口已经崩开，医生说了要整晚趴着。”
“我趴不住了，你给我捏捏腿。”
“阿姨，您现在这样，不能按摩，万一牵扯到伤口或者肌肉更麻烦，您还是好好休息吧，您要不要上厕所，要是您不解手，我就铺床睡觉了。”
汪洋打开躺椅，铺开被子，在老太太愤怒狠戾的目光中，躺在长椅上休息。
看着汪洋躺在躺椅上睡得舒舒服服，而她后腰疼得哆嗦，双手死死捏住枕头。
第一三二四章 仅仅是开始
这一晚对老太太和莫明海一家，注定是难熬的一晚。
老太太的伤口虽然简单地处理了，可是疼处理不了，尤其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注意力就更集中，痛感越发明显，不像之前，好歹还有些事情能分散注意力。
现在趴在床头，老太太觉得身上哪哪都疼，尤其腰处伤口最为明显，火辣辣的里面的肉和神经仿佛一跳一跳地疼，每一下都扯着后背，带动一整根筋，似乎都疼起来似的。
而且长期趴着，她本来就有哮喘，现在压迫肺部，喘气都有些费劲，偶尔累得受不了，她就用手撑一会，透口气。
身上到处不是酸疼就是麻，难受得哪里都不爽快，以前还能让那个护工翻身或者按摩，现在一动都不能动，听着静谧的病房，每个人睡觉的均匀呼吸。
老太太觉得浑身烦躁，恨不得动手打人才好。
晚上莫明海一家也不好过，四月底的南市，虽然白天温暖可昼夜温差大，而且南市还比较潮，到了晚上又冷又湿，莫江冻得根本睡不着。
把床单打开，直接把衣服铺在床单上，人躺在上面，还是冷得不行，李金桂又把箱子里的厚衣服全拿出来给莫江铺上。
她跟丈夫两人只能靠在另一个包裹上对付，身上穿着所有能穿的厚衣服，可还是冷得不行，根本睡不着。
莫江此刻无比想念何思耀的房子，想念自己睡的那张床，还有床上柔软的大棉被，他拼命幻想自己此刻就在床上盖着被子，闭着眼睛打着哆嗦强行入睡。
后半夜，一家人也都迷迷糊糊地睡一阵醒一会儿，醒是被冻醒的，冷得不行莫明海就站在路口跳几下，活动一下冰凉发麻的身躯，接着又让自己强行睡觉，明天就要干活了。
第二天一大早，三口人醒来，鼻子全都堵住了，莫江觉得浑身无力，动都懒得动。
李金桂用剩下的毛票，买了两碗热干面给丈夫和儿子，自己吃一个馒头，莫明海拿着瓶子去医院灌了凉水，随便洗了脸就走了。
他昨天跟医院门口的保安打听过了，这条马路笔直走到头右拐，有个地下通道的入口处有好多打零工的，一大早就有人要人，但是要早早去，莫明海天不亮就走了。
李金桂见儿子脸色发白，看儿子热乎乎地吃了一碗汤面，又把箱子里的衣服都给莫江盖在身上。
卖茶叶蛋的老太太五点多就来摆摊了，看到躺在天桥楼梯下的一家人，惊讶地直嚷嚷。
“你们晚上就在这睡觉？”
看李金桂没说话，地上铺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又看昨天发狂的那个男孩，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惨白，里面还透着淡粉色，一看就是风寒感冒的样子。
“你们晚上不能睡大马路啊，咋地也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这位置来回透风，我看你儿子都感冒了。”
李金桂当然知道不能睡大马路，可是她能去哪？她默默蹲下来，捂着脸小声哭着。
老太太看他们可怜得厉害，摇摇头道：“这医院后面和旁边儿的巷子上去，里面有好多租房子的，你去看看，有那种便宜的大通铺，十块八块一个人一天，先住着吧，你儿子已经感冒了，还躺在地下可不行。”
李金桂一听还有大通铺，先是喜出望外，一晚上十块八块还是挺便宜的，可是再仔细一算，三个人一晚上最便宜也要二十多块，自己手上的钱，现在是花一分少一份了。
老太太见李金桂还犹豫，“你儿子这已经感冒了，我们这天气虽然不冷，但是潮气重，你们这样睡一晚上，现在肯定浑身酸疼，体内全都是寒气湿气，要是还心疼钱，那这钱只能留着买药了。”
李金桂一听这话，儿子本来就有病，可不能再出事了，“阿姨，您说的那地方怎么走？”
老太太给她指了路，李金桂让儿子在这先等着，她找到地方救回来，莫江点点头，他也想尽快躺在床上。
李金桂按着老太太指的地方一路上去，在一个巷子口拐进去，往里面没走几步，就看到好多三层两层的私房，也有大房子，四五层的，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人。
路很窄，只能一辆车走过，两边儿都是卖早点的，还有不少人匆匆忙忙的从各个房子里出来，看样子有的是上班的，买了早点吃着就走。
李金桂一路走着，看到上面挂着的全都是宾馆、旅店，还有房屋出租这样的牌子，她往里面瞅瞅，也没看到啥大通铺，有的就是走廊，左右两边儿都是门，走廊上还摆着锅，看着就跟过去的筒子楼差不多。
“大妹子，我想问问有没有那种最便宜的旅店啊，睡大通铺的那种？”实在找不到，李金桂抓着一个人问道。
“最便宜的？你往最里面走，就能看到。”
“哎，谢谢。”李金桂顺着坡走到最上头，这个巷子还挺深，果然看到一家叫自家人旅店，店门口外面晒着一大堆被子床单，还没进门就闻到里面一股子怪味。
就像汗臭、臭脚丫子混合着人身上的各种人油味，然后还夹杂着非常强烈刺鼻的狐臭。
“干啥？住店？”门口有个中年妇女看李金桂探头探脑地样子，招呼道，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是想找个地方住，这里面是什么样的？”
“大通铺，男女混住，你一个女的住吗？”
“多少钱一个人？我能进去看看吗？”
“行，来看吧，便宜，一个人是十块，我这就是便宜，在这地段找住的地方，没有比我还便宜划算的了。”
老板娘说着话，穿着拖鞋篷着头发，把李金桂领进去，打开左边的门，里面挨着两侧全都是一码的长炕，上面铺着一个个不一样颜色的床单，窄窄的只有六七十公分，每个人的位置，就是一个床单。
还有人躺在上面没有起，清一色全是男的，屋子里味道熏的人眼泪都要下来了，窗户打开都没用。
“我这地方后面是水池子和厕所，洗脸洗衣服都行，洗澡就要去外面澡堂子，咋样？”
李金桂咬咬牙，“行！”
第一三二五章 生病
“大妹子，能不能便宜点，我住三个人，我丈夫和儿子加我，咱们能不能八块一个人啊？”
在门口，李金桂拽住旅馆老板娘，陪着卑微小心的笑，低着头只期望能便宜点。
“你全家都来这了？听口音不是这边儿人，你们在这搞么司啊？”旅馆老板娘说着带南市口音的弯管子普通话。
李金桂没说家里的事，她已经被莫若撕怕了，觉得莫若现在走到哪里都要把家里关于他们做的事说一遍，所以她有些不敢乱说，受不了别人看他们的眼神。
“我是给儿子看病来这的，那个病我们那医生看不了，让我们来南市看看。”
“哦。”老板娘点着头，这边儿有很多来看病的，都是租个单间，住大通铺的人少，住大通铺大部分是打短工的。
“那你家孩子有病，住在这地方，可对病人不太好，条件你也看到了，这么便宜只有这个条件。”老板娘想了想抬手指了指周边儿的房子，“你看这些，有单间住，一家人挤挤也够了，环境就好很多，一个单间也就八九百。”
李金桂眼泪都要出来了，八九百，她现在连八九十都没有，“大妹子，不是我不想住，我们的钱已经花干净了，我现在浑身上下，就五十块钱，我男人已经出去打短工了，等以后有钱了再租房子住。”
李金桂掏出口袋里皱巴巴的五十元，仿佛被汗水浸湿，软软地趴在手上，“我先交一个月的，八块行吗？”
老板娘叹了口气，又是个可怜人，医院周边儿看病的可怜人太多了，她接过钱，找了6给李金桂。
“我给你找个靠里面的位置，安静些。”
“谢谢，谢谢，我现在就去叫我儿子。”
“你儿子在哪？”老板娘有些奇怪问道。
“在陆总的人行天桥下面，我们昨天晚上住不起店，实在是没钱了，全家窝下面对付了一晚，今早上还是卖茶叶蛋的老太太告诉我的。”
在老板娘同情的目光下，李金桂落荒而逃。
“儿子，走吧，妈给找到位置，可以睡觉了。”莫江浑身难受，身上一点劲没有，总是一阵阵发冷。
“妈，我冷。”莫江觉得腿上没劲，走路的时候腿上打飘。
“儿子，坚持会儿，咱们一会儿就到了，然后你就有地方睡觉了。”李金桂手上快速收拾包袱，把衣服叠好放进皮箱里。
“找到地方住了？你家儿子看样子发烧了，赶快买点药给他吃。”
“哎，谢谢。”
收拾妥当，李金桂两个肩膀头背着用床单打得背包，手上拖着箱子，“儿子，跟着妈，咱们很快就到了。”
莫江一想到有地方睡觉，可以躺在大床上，盖着松软的被子，暖和地睡一觉，他腿上突然有了力气，跟着李金桂，一步步朝前走去。
可莫江没想到这么远，走了一半的路，他两条腿跟灌了铅似得提不起来，每走一步小腿肚子就打颤，虽然今天出太阳，可大太阳晒着，他也没感到一丝温暖，反而越来越觉得冷。
“妈，我走不动了，咱们歇会吧。”莫江有气无力道。
其实李金桂也走不动了，背着两个大包袱，因为太重，床单拧成的绳深深嵌在她肩膀跟胳膊的凹槽处，嘞得这两块肉生疼。
“儿子，再坚持一会儿，等到了地方，妈给你接点热水，热热地喝下去就好了。”
莫江浑身发冷，听到热水更是激地一哆嗦，他现在最向往温暖。
李金桂咬咬牙，用仅剩的一只手牵着儿子，两个人低着头，只望着地下，跟两头筋疲力尽的老黄牛似得，慢慢地、沉重地、一步一步地好不容易走到旅馆。
老板娘一看二人咱都快虚脱了，赶忙接过李金桂身上的包袱，“你咋带了这么多东西，这地方就这么大，我给你放哪啊？真是的。”
“大妹子，麻烦你了，我儿子感冒了，先给我们弄个地方睡觉吧。”
“行了行了，你儿子真是感冒？别出啥大事。”老板娘看莫江瘦瘦高高，脸色苍白，脸颊凹陷，眼圈也是深深凹陷带着青色，咋看都像是大病的人，她是怕人死在这了。
她这里住的几乎都是打工的，因为条件太差，病人根本休息不好，没想到遇到李金桂，她真怕这男孩撑不住。
“没啥大问题，就是感冒了。”李金桂大口喘着粗气，这一路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爬上来的，再让她带着这么多东西，拖着儿子爬到这么高的地方，她真做不到。
走进大通铺的一瞬间，莫江愣住了，他以为好歹也有个单独房间，哪怕小一点挤一点，有张床和被子，而不是眼前这种一眼望去的大通铺，上面跟用笔画的一个长条一个长条。
还有个大肚子的中年男人在那抠脚丫子，幸亏莫江鼻子堵塞了，不然闻到这个味道，那才是酸爽。
“你们睡那个最里面，这可是最好的位置，我一直留着，看你们母子可怜，给你们住吧，一般这个位置都要十二块呢。”
“谢谢，谢谢。”
李金桂扶着儿子莫江走到里面，给儿子脱了鞋，莫江看着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油光发亮的枕头，脸色难看急了，再看到被子，他恨不得现在就跳下去。
本该是白色的被单，早都成了乌黑色，上面还有一块块灰黑的印子，不知道弄了什么。
“妈，这地方咋住？这枕头和被子也太脏了，别有啥传染病啊！”
李金桂还没来得及哄儿子，给他们拿柜子钥匙的老板娘进来了，一听这话脸一垮不乐意了。
“八块钱住一天的地方，你想咋样，这些东西都是定期要洗的，别人都睡得好好的，你要不愿意住就拉到，我把这地方给你本来就是可怜你，有钱你去住宾馆，别在这乱说话，什么传染病，我这干净的很。”
“大妹子，大妹子，对不住，我儿子他脾气直。”李金桂哈着腰赔礼道歉。
“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说我这有传染病，没钱还一身臭毛病，穷讲究。”
莫江听了这话，哪里忍得住，跳下床就要走！
第一三二六章 难受
“儿子，妈求你别闹了，妈也想让你住好一点，可是咱们没钱，这地方咋样也比大马路好吧，你赶快躺着好好睡一觉。”
老板娘见莫江脾气不小，她还懒得伺候，不过就是二十来块钱的生意，招来个看着像快要死的人，还一身少爷脾气。
“大妹子，对不住，对不住，你别生气，我家孩子从小没吃过苦，被我惯坏了，得病了心情不好。要不……要不这样，我闲着也是闲着，我帮你把这些东西拆洗了。”
一听这话，老板娘眼睛一亮，看这女的手指关节粗大，脸上皮肤粗糙，应该是个干活的人。
“你要是愿意，把这里每天的卫生打扫一遍，然后再每天洗被套床单啥的，我可以管你和你儿子中午晚上各一餐饭。
老板娘算盘珠子打得很精，细细算来要是免房费，那也是七百多块，她还不如拿去外面洗，不过管饭吃，这两个人吃不了多少，也就三四百块够了，这个价格就很划算了。
“行，行，那一会儿收拾好了，我就去打扫卫生。”
李金桂安顿下来，这里给管饭，又能省下几十块，手上的钱还能再住一天，等男人回来了，就可以慢慢攒钱了。
安顿好莫江，给儿子喂了点热水后，李金桂就忙活起来，先拆了四个被子，弄出一大盆被里子和被面子，坐在旅馆外面搓洗起来。
一会儿做好了饭，老板娘用一次性的碗，给她了两份，下面是饭上面是菜，虽然全是素菜，似乎不肯给油和调料，炒的白花花的，可是李金桂吃得很开心。
一连吃了几顿馒头，能吃上热乎乎的大米饭和菜，她觉得胃里特别舒服，身上都有劲了。
倒是莫江，浑身一阵冷一阵热，饭就吃了两口，又沉沉睡去，李金桂摸了摸儿子的额头，烫的厉害，她没办法，洗了个凉毛巾敷在儿子头上，时不时地换一个。
一下午忙完，李金桂也是浑身酸疼，尤其是两个膀子和手腕，酸疼地一点劲都没有，还有就是腰，疼得跟要断了似得，她本来就有腰间盘突出，坐在矮凳子上，弓着腰洗了几个小时的衣服，腰那块一下都直不起来，跟电影里慢动作回放似得，慢慢直了起来。
“大妹子，我去看一下我男人回来没，他还不知道我住在这。”
老板娘点点头，“行，你去吧，一会儿饭我给你留出来。”
今天盯着李金桂，看她干了一天的活，总体来说，还是挺满意的，店里收拾的不错，床单也洗得挺干净，就是年纪大了还是咋地，干活动作慢，一天就洗出四条被子，她这几十套被单被套呢，挨个拆洗一遍，都要大半个月了。
李金桂走了，站在天桥下等的天都暗下来了，才看到丈夫拖着沉重地脚步，朝这边儿走过来。
“明海，明海！”李金桂高兴地迎上去。
“明海，我找到位置住了，还不贵，咱们以后不用睡天桥了。”说着看到丈夫满脸疲惫，出去一天好像就黑了一层，脸上全是灰。
“你这是去干啥了？”
“在工地上筛沙子，晒了一天，走吧。”莫明海话都不愿意多说，累的只想倒头就睡。
李金桂赶忙带着男人回到旅店，给老板娘介绍了一下，看丈夫一身的灰，这么脏肯定要洗个澡，忍不住厚着脸皮哀求道：“大妹子，你家有洗澡的地方吗？能不能让我丈夫冲冲，五分钟就行，把身上的灰冲掉了，也不会把床单被套弄脏是不。”
“真麻烦，你这人，我好心帮你，你怎么这多要求。”看李金桂可怜的样子，加上他男人真像从灰堆里捞出来似得。
“行了，我把我自己洗澡的地方借给你，快点出来，热水是要用电烧的，冲冲就出来。”
“哎，谢谢，谢谢你大妹子。”李金桂自从睡了一天天桥，这人都变了，这段时间吃得教训多了，与别人撕X全都失败了，她现在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惹得起，也不是所有人都不会与她计较，这边儿的人比他们那厉害多了。
吃了这一系列的亏，就连莫若都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不光厉害甚至得理不饶人，还有当时住的小区里的人，医院里的人，以及最让她觉得惹不起的何思耀，这些事和人，让她原先不讲理又霸道的脾气，不得不软下去。
晚上躺在床上，李金桂睡在中间，手里拿着丈夫给的七十块钱，干了一天，管一餐饭，筛了一天沙子，赚来七十块钱。
莫明海已经鼾声如雷沉沉睡去，这一天从早上六点几乎不喘气地干到下午六点，他浑身酸疼，说个难听话，随便躺在哪他都能睡着。
李金桂捏着钱，心里盘算着，最便宜的房子也要八百，也太贵了。住在这一个月也不过七百出头，而且她和儿子吃饭有着落，相当于不花钱。
看莫明海一天就晒黑了一圈，累得不行的样子，这种重体力活不可能久做，男人一把年纪了，吃不消的。
不如攒个三四百块钱，就让男人去找莫若算账。
李金桂想着，莫江在一边儿难受地直哼哼，他身上的热全都发出来了，现在浑身热得不行，一身一身地出汗，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嗓子眼也干得冒烟。
他灌了一肚子凉水了，可丝毫没有缓解热气，仿佛那些凉水一倒进肚子，就化作汗水流出来，莫江觉得自己的鼻子干得难受，呼吸出来的气体，热得都能喷火了。
“妈，我难受。”
李金桂听儿子小声哼哼，心里难过，听到儿子跟小时候似得，对她说难受，她的心全碎了。
“妈，给我买点药吃吧。”莫江扛不住了，他知道母亲有钱，看病是不可能了，先买点药吃吃也行。
“儿子，你这是感冒发烧，下午妈给你要了一块姜煮水喝，现在全都发出来了，不用吃药，你多盖几床被子发发汗，就全好了，把妈的被子给你盖上。”
李金桂把自己的被子和儿子的被子全压在莫江身上，本来莫江就热，现在盖着被子，瞬间像是被关在蒸笼里。
黑暗中，月光洒落在他脸上，照亮他满脸的泪水，和瞪得大大的黑眼睛。
第一三二七章 高烧不退
一边儿忍受发烧的痛苦，一边儿心如死灰，莫江真觉得，这次自己跟着来南市，就是个错误，给自己看病？
家里一分钱没有，拿什么给自己看病，来的时候他心里对莫若的指望就不大，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现在的生活变成这样。
沦落到跟要饭的也差不了多少的地步，就连买颗感冒药吃都没有，而不论自己怎么说，母亲都不肯再花钱。
黑暗中莫江冷冷一笑，露出森森白牙，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扭曲和阴邪，这就是自己的父母，最看重的其实还是钱，根本不是自己。
口口声声说给自己看病，钱呢？指望别人出，就是不肯卖房子，现在自己感冒难受得都要死了，只想吃点药缓缓，还是不行，因为买药要花钱。
莫江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自己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这样的父母他绝对不会管，绝对不给他们养老，让他们两个人守着钱过一辈子去吧。
心里带着熊熊怒火，反而感觉不到太难受，过了一会儿他就沉沉睡去，只是心中，对自己父母，再无半分亲情。
天还没亮，里面就有人陆续起床，都是打短工的，一大早就起来找事做，莫明海也是一样，李金桂给男人口袋塞了五十块钱，男人早上要吃饭，还有人在外面，万一有啥事，不能没有钱。
莫明海洗漱完走了，莫江昨天因为恨，一直气到后半夜才渐渐睡去，刚睡着早上被这些人一吵，头疼得恨不得要炸开。
这种嘈杂的声音陆陆续续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等这些人走后，莫江的脸已经苍白得像个吸血鬼，尤其是整个眼睛凹陷青黑，就像社会上吸药的青年。
李金桂见儿子气若游丝，望着她连眼珠子似乎都不会转动了，原本明亮的眼球上仿佛蒙了一层灰蒙蒙的尘土似的。
“儿子，你哪里不舒服？”看儿子这样，李金桂有些害怕。
莫江冷冷望了眼母亲，“死不了。”
李金桂见儿子望着自己，眼中没有一点热乎气，冰冷得仿佛自己是她的仇人，眼泪不由涌出来。
“儿子，你别怪妈，妈手里没钱，不是不想给你看病，妈手上现在就四十多块，还要交一天的房租，剩下十几块，买药都不够，是妈对不起你，呜呜呜，妈不该让你受这个罪。”
莫江面无表情，只是冷冷问道：“那回家卖房子，给我看病，行不行，你答不答应。”
李金桂一听卖房子，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看到母亲这样，莫江露出一个冷笑，翻了个身，再也不搭理母亲。
这时候老板娘进来，看到李金桂坐在床头抹泪，心里暗骂一声晦气，做生意的最讨厌一大早触霉头，自己本来就赚不了几个钱，收这么个病人进来，一大早就坐着哭，真是倒霉。
“李嫂子，这都几点了，你什么时候起来干活，早点拆了晒着，下午才能干啊！”
李金桂赶忙把眼泪在脸上胡乱摸干，“我这就来，这就来。”
老板娘走近两步，假装不在意实际上特意打量了莫江一眼，结果吓了一跳，这男孩脸色比昨天还难看，惨白中隐隐透着青灰，这怕是要死人吧。
一想到死人两个字，老板娘心脏一阵乱跳，自己可是做生意的，真要是在这死了人，那自己还做什么生意，要是真死人了，谁还在这住，店子黄了自己吃啥喝啥，家里咋过日子。
不行，得把他们撵走，这不行了。想明白这，老板娘又往前靠近两步，假装关心莫江，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手得厉害。
“哎呀，李嫂子，你儿子发烧这么厉害，你还是赶快带他去看医生吧，这可是高烧，别烧出什么事来。”
李金桂苦着脸，“大妹子，我手上就四十多块，交了今天的房费，买啥都不够了，我也想带他去看病，可是我手上没钱了啊，呜呜呜。”
李金桂摊着手，难受地拼命掉眼泪，她也想带儿子去看病，可是拿什么看。
“那你就任他这样烧着不管？那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我一会儿能再用用你的煤气炉子吗？我想给他再煮点姜汤，他这是那天晚上受凉感冒了，再喝点姜汤发发汗就好了。”李金桂心里还打算，再找老板娘讨一块姜，这样就不用花钱了。
听了这话，老板娘不干了，“李嫂子，你儿子本来就有病，现在又感冒发烧，你还没钱治病。
这样你现在收拾收拾走吧，我这你也别住了，我也不敢给你住，你看你儿子那个脸色，白的跟鬼似的，我怕他万一死我这咋办，我这可是做生意的地方，你们死这就是害死我了。”
听老板娘一口一个死地咒儿子，李金桂气得咬牙切齿，她低着头两手死死抠着大腿，指甲都陷进去了，却不得不听着老板娘在这说这种话。
“大妹子，求求你别撵我们走，你看我儿子都这样了，起都起不来，他怎么走得了，大妹子我一定好好干活，我儿子这是感冒发烧，没啥大病，喝点姜汤驱驱寒就能好，你别害怕。”
老板娘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李金桂，心里暗骂自己糊涂，当初自己是猪油蒙了心了，怎么就可怜到她了，明知道儿子生病，她当初就是再可怜，再怎么求自己，也不该收个病秧子。
她心里早都否定自己是为了占便宜，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就是太好心，可怜李金桂，好心收留了他们，还给他们留了最好的位置，结果留下一个快要死的人。
“你们快走吧，别让我撵你们，你儿子这样，你又不肯看病，你让我怎么留你们继续住，万一真出啥事，我担待不起，算我求求你了，李大姐，你带着你儿子走吧。”
“我求求你老板娘，你别撵我们走，我跟男人带儿子来南市看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我儿子现在还感冒发烧，你现在把他撵出去，那……那真的就出事了。
你行行好，发发善心帮帮我们，求你别撵我们走！”
李金桂哭得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