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1章 没有欺骗
荒寂一脸淡定，“不仅我知道，司斐也知道。”
关骆突然就有了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知道你们还不跑？”
“如果他们要动手，早在我们一碰面的时候就会直接开打了。”荒寂说。
关骆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些人都认识含笑，还叫她老大。”
“有这么一回事么？”
关骆皱眉，想不起来了。
大概是酒喝多了，头疼。
他直接蹲坐在地上，开始梳理自己的思绪。
流浪者和流浪者的老大。
还有含笑？
这两个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不对啊，流浪者的老大不是被皇室抓起来了么。和含笑有什么关系，不对不对，如果含笑就是他们的老大，那岂不是……”
脑海中灵光一闪。
什么都明白了。
关骆猛地站起身，“所以含笑就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脖子上就是一痛，像是被人用木棍重重砸了一下，身子瞬间发软。
含笑扶着人靠在了石块上，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着轻声道：“睡吧。”
“你……”关骆动了动嘴巴，眼前已经是模糊一片，缓缓闭上了眼。
“他只是睡着了。”含笑给荒寂解释，丢了张薄被在关骆身上。
夜里降温，穿得太少容易着凉。
荒寂依旧一脸平静，只有那双蓝色的眸子在看着含笑是多了点波动，“你这么做，司斐知道么？”
含笑站起身，转过身，面上依旧挂着笑容，很美，星光很衬她的笑容。
无辜，且具有迷惑性。
她说：“司斐已经睡着了。”
荒寂看了一眼司斐所在的位置。
如果他还醒着，就刚才的动静，他不可能不发现。
“所以，现在是轮到我了么？”
含笑点点头，笑着道：“理论上说，是的。”
“你究竟想做什么？”
荒寂想不明白。
“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
这已经是他能够相处的最合理的理由。
可还是有一点说不通。
含笑没必要瞒着司斐。
看两人平时的互动，含笑不应该只是在做戏。
“我没必要隐藏自己的身份，也从来没想过要骗你们。”含笑说。
她抬头看着夜幕之上闪烁的星光，后退一步坐在了一块巨石上。
平坦的石块略高，含笑坐下也几乎和荒寂在一个高度上。
荒寂上前一步，站在含笑两步之外的位置，“你打晕他们，是为了自己去失落之境，对么？”
依旧只是猜测。
荒寂紧盯着含笑的眸子，像是要从里面找到答案。
可那双眼睛太过干净，干净到没人能够把她和满手鲜血的流浪者领头联想到一起。
“我不是个好人。”含笑手撑在冰冷的石面上，目光有些放空，“但我也不想别人和我一起去送死，你们陪我走到这，已经够了。”
她抬头，唇角绽放了笑容。
荒寂却莫名觉得心口发闷，“你要去失落之境，我也要去，你没必要这么做。”
“不，你的目的地不是失落之境。”含笑很肯定的道，“你的目的就是流浪者。”
她用了陈述的语气。
第1472章 自己的事情
荒寂那双蓝色的眼睛很美，像蔚蓝一片的天空。
可也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比如他瞳孔在一瞬间的变化。
这证明，含笑说的是对的。
“你想杀我，可你发现自己打不过我，在之后的相处中，你又觉得我不像是那样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所以你就想着跟着我，调查真相，对么？”
荒寂沉默着，抓紧了手中的长剑。
含笑只当没察觉他的变化，抬着头，欣赏夜空，垂着的双腿轻晃着，“你想知道，是不是流浪者毁了你的家园，又或是灭了你的星球？”
她用尽量委婉的语气说出来。
流浪者身上背的黑锅不少。
某种性质上，流浪者有些像是失落之境，是一个被人不停倾倒着垃圾和黑水的地方。
因为自诩高高在上的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不得不找个背锅的。
含笑并不惊讶，她也从来没想过去澄清。
因为没用，也没必要。
荒寂依旧没回答，可握着长剑的手却松开了。
“我很高兴，被仇恨冲垮了的你重新捡回了自己的理智。”含笑拍拍手，从石块上跳下来，“接下来，你有很多的时间去调查事情的真相。”
不远处，刚才还睡得正香的流浪者们已经站了起来。
青玉也在其中。
在看到昏迷的司斐时，他就明白了。
明白了含笑的打算。
从一开始就是她算好的。
荒寂也明白了。
为什么在姑灌山的山洞里，含笑会一直在摆弄自己腕上的手表。
还有那只秃鹫，为什么能这么快的发现他们。
“那司斐呢？”和含笑擦肩而过的瞬间，荒寂突然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他醒了会怎么样？”
含笑停下脚步，没回头，只是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自己的事情？”荒寂看着含笑，“你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含笑并不避开他的视线。
“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一起从黑木林的白雾里逃出来，越过了雪山，走过了沙漠，你最后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含笑只是看着他，“荒寂，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冷漠的人。”
她没想到，荒寂会把她当作朋友。
“冷漠么？”荒寂觉得好笑，“含笑，冷漠的那个人是你。”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将所有的感情都排斥在外，永远守在城墙之上，不许任何人的进入。
你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也猜不透那双眼睛之下究竟在藏着什么。
胡老六已经把晕倒的关骆带走了，司斐也是一样。
青玉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沉默。
“荒寂，你不知道的。”她笑起来，还是和他们初见雪山时候的一样温暖，“过去的很多时间我都是一个人走过的，一个人面对死亡，一个人接受死亡，一个人经历死亡，我对司斐感情是真的，也真的将你和关骆当作朋友。”
“可有些事情，我会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是“会”不是“要”。
是“本该如此”，而不是“不得已而为之”。
从五岁那年她就知道，人总要学会独自面对。
第1473章 劝不住
在泥沼之中挣扎，面对所有的谩骂殴打，那些仇视的目光。
明明你和他们一样拥有仇恨，可他们却更愿意看到你遭受苦难。
他们说，那是报应，是惩罚，是她应该承受的。
那些所有的日子，她曾经祈求着能够有人陪伴她一起面对的日子，她都是自己一个人走过的。
太过渴望，就会变得抗拒。
“既然是朋友，不如，祝我一路顺风？”
她笑起来，站在星光下。
夜色落在她身上，灭不去她眼底的星光，也压不下她眉间的笑意。
荒寂转过身，不发一言。
含笑垂眸，转过身。
她要走了。
胡老六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星船。
这一次，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旅途。
她知道司斐会猜到她的意图，所以从见面的第一天，她就已经算好了。
等他醒过来，应该已经是三天后了。
胡老六走过来，给含笑递上了她的作战服以及武器。
青玉站在一边，只是定定地看着。
“你真的要去么？”
含笑扣好了身上的衣服，才又看他，“嗯。”
“一个人？”
他的手在抖，浑身都在发冷。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这个虚弱的身体，连拦住她的能力都没有。
含笑走到他面前，“老善让你来劝我的？”
青云唇角紧抿，面色已经苍白下来。
含笑看到了他紧扣着的手，“青玉，你要劝我么？”
“我劝不住你。”
他认了。
想要止住泪水，只能笑出来，可笑容也是苦涩的。
“青玉，好好照顾自己。”
含笑抓住他的手，将他紧扣着的手指分开。
掌心微微温热，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手上。
“你最爱的绿豆糕。”
青玉低头，眼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下来。
他低着头的样子，看着很乖。
含笑下意识地又想要叫他“小和尚”。
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想到了自家爱吃醋的男朋友。
“我走了。”
她和所有人挥手。
胡老六一个糙汉子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星船飞走了。
他哇哇地哭。
荒寂抬头，看着星船离开的位置，低声道：“一路顺风。”
我们会等你回来的。
……
含笑地独自离开是她自己早就算好的结果。
来的人是胡老六。
胡老六虽然平时咋咋呼呼的，但他格外地听含笑的话。
几乎是盲目的一种崇拜。
不论含笑说什么，他都认为说得有道理。
槐星是含笑并肩作战多年的伙伴。
她不会抛弃它。
以前是因为重伤未愈，她不得不选择先养伤。
但现在她的伤已经好了。
槐星在等她。
她知道的，即使是坠入失落之境，它也一定还在坚持着。
*
失落之境位于几方势力的交界处。
其中心部分有一条巨大的裂缝。
往下就是漆黑一片的无底深渊。
在这里只能看到无数已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正在不知疲倦地搬运废弃的“垃圾”。
这些“垃圾”大多为星际的几个大型实验室投出。
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进行销毁将会花费一笔不菲的资金，所以将这些“垃圾”直接投入失落之境就是最省钱的处理方式。
第1474章 加入
很多星球和势力都已经默认了这种处理方式。
时间久了，这些“垃圾”所造成的污染也让失落之境彻底变成了一块腐地。
曾经的绿树草地不再，剩下的只有常年萦绕着失落之境上方的黑雾。
听说，进了失落之境的人会在里面看到自己的过去，又或是看到一个完全一样的自己，他们会疯，会迷失自我，然后再也出不来。
那是一个很诡异的地方。
它的诡异就在于每个进入的人都会在里面遇见不同的情况。
就像是那个冒险队一样。
活着出来的两个人，一个人疯了，一个人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
胡老六没把含笑带回来，这件事是在老善的意料之内的。
含笑的性子他们都清楚，平日里玩闹可以，要是正到了正经事情上，谁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等司斐清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
按照这个时间推算，含笑已经独自一个人进入了失落之境。
关骆只是被含笑打晕的，所以第二天白天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和含笑说的一样，关骆的确是个很好忽悠的人。
他为数不多的智商已经全部用在八卦和打探消息上面。
就比如这才两天的时间，他就已经和胡老六他们重新玩在一起了。
什么喝酒吃肉划拳的，他样样都行。
甚至连老善都开玩笑，让他干脆加入流浪者好了。
这只是个玩笑话，关骆却认真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你们包吃包住么？”
老善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这包吃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我们这群人向来是居无定所，走到哪里住到哪里的，一个二个的还都是通缉犯。”
流浪者原本的身份就是一群星际难民。
星际难民都是上了星际黑名单的，就相当于是没有身份的人。
去到哪里都会被人看不起，是最下等的人。
换句话说，他们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可能，哪怕是被人杀了都不会有人在乎。
就像是一层层的阶级一样，他们就是最下层的。
关骆倒是不在乎，“这有什么，小爷我也是通缉犯！”
他说着，还觉得十分的自豪。
哪里还有前几天叫着要打倒流浪者“替天行道”的劲头。
连荒寂都看不下去，起身走了。
胡老六最喜欢的就是关骆这股子豪爽劲，拿了一瓶酒就递过去，开始勾肩搭背，“好兄弟，喝了这杯酒，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好！”
关骆伸手接过，一口干。
喝得猛了，还有小半直接洒了出来，正好就淋在了火堆旁。
火烧得更大了，大家的笑声也更多了。
司斐醒来，掀开帘子，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很热闹。
热闹得就像是能够让人遗忘一切。
他低头，试着握了握手。
身上还是一股无力感，连走路都有些不稳。
“含笑应该是给你下了药。”青玉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面色温润淡然，“不过你放心，她对药物的剂量很敏感，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
青玉换了一件月白色长衫。
第1475章 会去
面色已经不见那日的苍白。
托盘里放着一杯水，还有一碗刚刚熬好的粥。
流浪者营地里有专门做吃的大厨，因为含笑有时候会对吃的很挑剔。
司斐看向青玉，想了想，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托盘，说了声谢谢。
流浪者的营地里只有帐篷。
司斐住的这一个是含笑之前用的。
里面收拾得很干净，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和其他人的也一样。
唯一比较违和的大概就是被放在床头的那个粉丝毛绒兔子。
那是老善给含笑带回来的，说是女孩子应该会喜欢这样的东西。
含笑十九岁就上了战场，不是什么受人器重，只是因为没人愿意接受那个看起来必死的任务。
十九岁，成年了。但是放在星际，和几百岁的年纪相比，也还只是个孩子。
只是帝国没人会把她真的当成一个孩子。
可老善会，胡老六也会，流浪者的很多人都会。
司斐的平静让青玉有些意外。
他想起了含笑交代给胡老六的那些话，还是问了一句，“你会去找含笑么？”
司斐背对着他，手上的托盘刚好放在桌面上。
很轻的一声响，并不会让人注意到。
但只有司斐自己知道，醒来的那一刻，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黑暗的，压抑的，冰冷的。
像是被人打入了深海之中，四周静悄悄的，海面翻腾着，海底却是平静的。
但也只是看似平静。
他说：“我会。”
他会去找她，会去等她。
得到了这样一个回答，青玉便没有再多问。
“希望你能将她平安带回来。”
他知道的，司斐很厉害，至少他有能力和含笑站在一起。
而不是像他一样……
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
外面，胡老六还在和关骆聊着天，气氛依旧很热闹。
老善坐在稍远的位置，摸出了那只他很多年没再碰的烟杆。
烟斗里早就没了烟丝，他只是这么叼在嘴里，半眯着眼睛。
荒寂走过来，依旧抱着他的长剑，“你们不打算去找含笑么？”
在他的眼里，流浪者的人这几天是照旧的训练，照旧的喝酒聊天，没有一点紧张的氛围。
如果含笑真的是他们的领头，这个时候他们不应该很紧张么？
“找？”老善把烟杆拿出来，习惯性地在鞋底敲了敲，“你认识我们老大没多久吧？”
老善是个黑瘦模样的中年男人，穿着打扮要比胡老六整洁不少，眯着眼打量人的时候有一种商人的精明干。
荒寂站在一边，穿着黑袍，没戴帽子，“嗯。”
“来寻仇的？”
人来之后，胡老六都交代清楚了。
三个人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是他们老大的男朋友，刚谈了一个月的男朋友。
最闹腾的那个是第九区来的，主业贩卖消息，副业办假证。
剩下的那个，抱着长剑，话不多，身份也不明。
这年头，身份不明还跑来他们流浪者营地里的，十个有九个都是来寻仇的。
荒寂没有回答，一双深蓝的眸子看着老善时满是警惕。
老善只是笑了笑，烟杆又叼回了嘴里。
第1476章 看到的
“年轻人，别紧张，既然老大让老六把你带来了就证明她相信你。”
老善补充一句，“当然了，也是相信我们。”
流浪者，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群被人追着到处打杀的过街老鼠了。
老善指了指面前的小矮凳，“坐下聊聊？”
荒寂迟疑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坐下。
他一坐下，老善就坐直了点，“在我们营地走了这么多年，是不是什么也没发现？”
荒寂沉默。
“找人还是找东西，报个名字，我帮你回忆回忆。”
老善挪开烟杆，抬头往上吐了口气，像是在吐烟圈似的。
但其实什么都没有。
他那些宝贝的烟丝早就被含笑藏起来了。
说是烟味难闻，其实是担心他的身体。
小丫头，嘴硬心软的。
荒寂在犹豫，想了有一会儿，他才终于开口道：“您知道扶云么？”
“扶云？”老善摸着烟杆子认真回忆。
过了大概有一分钟，他想起来了。
扶云是一颗小星球，上面盛产各种花卉，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被他们喻为国花的梦兰醉。
梦兰醉在传说中是一种能够为人编织美梦的花朵。
深蓝的花瓣，花蕊像水晶一样的透明，在阳光下看着格外的梦幻。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因为扶云的位置偏僻，外面对于梦兰醉的传言也变得越发的神奇。
更有甚者传出了梦兰醉可以使人变成傀儡，任凭差遣。
越听越扯。
当然，这还不是最扯的。
“扶云五十年前被人毁灭，当时外界都在说，是我们流浪者的领头看中了梦兰醉，偏要夺取，扶云的国主不同意，流浪者就扫荡了整颗星球。”
老善看向荒寂，“我说的，和你听到的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出入吧？”
荒寂的手已经放到了长剑上。
如果不是含笑离开前说的那些话，在老善说完那段话的时候，他就已经之间拔剑了。
那是他心中的仇恨。
是他寻找了整整五十年也无法放下的噩梦。
家乡被鲜血染红的花田，被人踩踏碾碎的梦兰醉，还有那些苍白痛苦的面容。
老善没急着解释撇清什么，倒是好奇起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猜到我们老大身份的？”
整个星际，知道含笑还活着的人少之又少，知道含笑就是流浪者领头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荒寂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她。”荒寂开口。
“见过？”
老善疑惑。
“在扶云，我回来的那天，见到了流浪者的星船，含笑就站在你们最前面。”
当时他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模糊的面容，就被陪同而来的朋友拉走了。
再次在黑木林里见到含笑的时候，那些模糊的记忆被唤醒了。
即使不是百分百的确定，但他那一刻是真的想要杀了含笑的。
含笑很聪明。
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老善听完又问，“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动手，反倒是和我们老大同行了一路？”
荒寂沉默片刻，才又道：“我打不过她。”
这是实话。
老善点点头，“只是凭着你看到的那一幕就认定了是我们动的手？”
－－－－－－题外话－－－－－－
出现一小下～
大家过年好呀！(o^^o)
新的一年都要开开心心的啊！
好啦，提前说一句晚安，好梦！
第1477章 去找她
“我问过很多人，那一年，流浪者嚣张横行，扫荡了很多颗星球。所以……”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大家都明白。
老善听完，看了一眼坐在另外一边的关骆，“我记得你这位小兄弟是做消息买卖的，与其听完我的解释你半信半疑，不如去问问他。”
事情的真相，他知道。
只是不适合他说出来。
在星际人的眼里，流浪者的恶名早就已经是坐实的事情。
外人怎么议论，他们都不在乎。
活着就行。
荒寂却在这一刻犹豫了。
他站起身，没动，而是看着老善，“那件事，真的不是你们做的？”
老善叼着烟杆，“你觉得，我们老大像是那样的人么？”
他反问。
荒寂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那一年，流浪者的确是去过扶云。
但起因也只是含笑的一时兴起。
她和胡老六打赌梦兰醉到底有几片花瓣。
含笑说九片，胡老六说八片。
两个人争了一天，最后临时决定绕道去的扶云。
他们流浪者这么多年，打劫的事情是没少做，但打劫的对象大多是无良商人，要不就是皇室的商队。
至于会出现在那些被毁的星球上，也是为了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转手卖了。
大概就是“捡破烂”吧。
含笑没来之前，他们就靠着捡破烂为生。
含笑来了之后，他们就成了专业做这个的。
靠着捡破烂挣了不少钱。
偶尔会碰上像是青玉这样幸存下来的人，能救一个是一个。
在老善看来，他们流浪者简直太“善良”了。
哪有外界说的那么可怕，那么无恶不作。
“造谣，都是造谣！”
胡老六义愤填膺。
关骆已经加入了流浪者的阵营，表示赞同，“对，都是造谣，含笑这么会是坏人，她长得这么可爱，是小仙女还差不多。”
他喝醉了，又开始胡言乱语。
胡老六也醉了，摇摇晃晃地随时要倒的模样，“什么仙女，你是没见过我们老大在战场上的模样，那叫一个威风，多少人都打不过她！”
“含笑还上过战场？”关骆好奇。
胡老六说：“那是，我们老大以前可是……”
可是什么。
话到关键时候，胡老六就醉倒了。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老善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喝自己的酒。
“要走了？”老善突然开口。
面前却没人。
角落里，司斐走了出来。
“去找含笑？”老善眯着眼睛。
酒上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但也不得不感叹，他们老大眼光就是好，找了个比青玉还要好看的。
“我不会让含笑一个人去面对危险。”
失落之境那个地方，都说不是活人能去的。
“含笑从来就不是一个需要别人的人。”老善喝了口酒，继续道，“认识老大之前，她是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后来的这一百年，她也是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
他从没见过含笑向任何人求救。
或许是因为不信任，又或许是因为不习惯。
她有些像是兔子，外表看着毛茸茸的，很乖，也很无害。
第1478章 习惯
可忍受疼痛的能力却很强，永远也不会因为疼痛落泪，尖叫，求救。
哪怕是满身鲜血，又或是被死亡分割。
“其实有时候连我都很好奇，我们老大小时候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究竟是经历过怎样一种生活，才能将她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含笑的过去是怎样的。
六岁时孤身一人，十二岁时独自一人找到了帝国皇室。
那么中间的这六年呢？
她经历了什么。
夜里寒风刺骨，喧闹的声音渐渐小了。
天上半弯的明月坠着，星光点点，似枯树上凝结的寒冰。
一点一点，极其寒冷。
司斐又回到了帐篷里，看着被摆放在床头的那只粉色毛绒兔子。
垂着眸子，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像是乌云之下海水。
只见一片漆黑。
他从未想过，那一年和含笑分开之后，她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
是他回来得太晚了。
……
等到荒寂去找司斐的时候，帐篷里已经没人了。
这一夜，过得格外的漫长，又格外的短暂。
关骆喝醉了酒，倒头就睡。
就睡在火堆旁边，也不用担心照亮。
和他一起醉倒的还有好几个人，一个个都抱着酒坛子，说着梦话。
胡老六半醉半醒，找到老善又开始哇哇地哭。
“老大她啥时候回来啊，你说她为什么就不让我跟着……”
他一边哭着一边打了个嗝。
老善一脚就把他踢开了，“带你去，带你去添乱么？”
“我怎么就是添乱了。”胡老六一个壮汉，坐在地上哭得难过。
谁说他们不担心不难过了。
含笑去失落之境，他们这群流浪者也不好受啊。
可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论前面有什么危险，含笑都会自己一个人先解决了。
好几次命悬一线，最后都被她扭转乾坤了。
所以他们这群人信她。
信含笑一定会活着回来。
胡老六醉得迷糊，又开始碎碎念叨：“你说咱们老大，刚来的时候多可爱漂亮一个小姑娘啊，你说她小时候得多讨人喜欢啊，咋越长大就越……”
越什么？
胡老六形容不出来了。
老善叼着烟杆，不再说话。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
这一路上能够找到可以依靠的人是幸事。
可终归都是一人来，一人去。
含笑只是比所有人都要早明白且真正的接受这句话。
*
凌霄带着人一路追踪含笑的足迹来到了姑灌山下。
娅柔还要往前，凌霄却是叫停了队伍。
就算是外出执行任务，娅柔也还是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华贵的裙子，夸张的毛绒披肩，以及脖子上坠着的宝石项链，一个也不能少。
养尊处优的贵族公主，说话时的傲慢是与生俱来的，尤其是她生气的时候，更是展露无遗，“为什么不继续追，含笑可能就在前面。”
她的眼中带着急切，话语是质问的。
一旁的士兵只能低头道：“是指挥官下令，让队伍停止前进。”
她又跑去找凌霄。
男人的身后有冰雪，很衬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尤其是身上的深蓝色作战服。
第1479章 密令
不说话时，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
“凌霄哥哥。”对着凌霄，娅柔的脾气就要好了不少，“为什么不继续追了，你是不是……”
是不是故意要放过含笑。
凌霄淡淡道：“继续往前走就是边境线以外了。”
娅柔不以为意，“那又如何？”
边境线只是个象征，他们脚下这片土地都是属于帝国的。
凌霄不再解释，吩咐人收好了地图，“去边境的基地。”
“是。”
士兵们动作迅速的收拾好了东西。
队伍已经准备好原路返回了。
“凌霄！”娅柔气得跺脚。
身边侍女战战兢兢，生怕被迁怒。
凌霄却没回头，径直走了。
娅柔就算心里再有不满也不敢一个人追过去，只能咬咬牙，跟着一起离开了。
……
边境。
凌霄找到席怀的时候，他正在研究一份文件。
纸质的文件。
纸质文件虽然不方便携带，但是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星际元年，纸质的文件却要更加的安全。
凌霄走过去。
一旁的桌上放着酒和两个被子。
酒瓶还没开，杯子也是干净的。
很明显，是席怀给专门给凌霄准备的。
“你这么过来，娅柔没和你闹？”
席怀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稍稍端正了坐姿，往椅背上靠，隔着镜片看人，目光显得格外的专注。
外界对于席怀和凌霄之间的八卦也不少。
就比如最近，还有人传出凌霄拒绝和娅柔之间的婚事是为了席怀。
八卦得十分过火。
凌霄抬手松了领口的纽扣，“是她自己要跟过来的。”
言外之意，我不负责照顾她的情绪和想法。
他开了酒瓶倒了两杯酒。
两杯都是刚刚莫过杯底的一点。
两三口的量。
毕竟是在边境，不能喝醉。
席怀接过了凌霄递来的酒杯，“找到含笑了？”
皇室下的密令他也收到了。
不得不说，不论过去多久，皇室的自大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一代传一代。
凌霄依旧站着，看着姑灌山的方向，“没有。”
意料之中。
席怀并不意外，“按照含笑的速度，她现在应该已经和那群流浪者汇合了。”
“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凌霄回过头，问席怀。
指的是流浪者。
席怀只是说：“短时间内不会。”
他并没有告诉凌霄含笑去了哪。
只是说了流浪者这一段时间的动向。
他们并没有要动手的准备。
“含笑说过，她会报仇，那么动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席怀说，“你做好准备，要和含笑当敌人了么？”
凌霄只是喝酒，并不说话。
但席怀了解他，“看来是没有了。”
酒杯已经空了下来。
凌霄没有再倒，只是抬头看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空。
深深蔚蓝的天空，皑皑白雪，不见星光。
*
传闻在失落之境的深渊里开放着一种花名为纱华。
纱华的花香有魔力，能够唤醒人过往的记忆。
不论是失去的，还是被遗忘的回忆。
关于含笑的六岁到十二岁那六年的记忆。
这不只是她一个人的记忆，同样的，也是司斐的。
第1480章 过往
战败后的星球满是废墟。
这里就像是被人遗忘的星际角落，四处躲藏着难民和逃亡者。
在这里，没有人性，有的只是杀戮和争斗。
上一秒还微笑着为你端上可口晚餐的人，下一秒就能拿着尖刀将你开膛破肚。
在这里，同类也是一种食物。
那一年，含笑只有六岁。
离开南启之后，她独自来到了这个传闻中被死亡之神诅咒过的地方——布黎。
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在这里就像是一道美味的大餐。
不论是转手卖了，还是直接抓了当储备粮都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含笑去了布黎的难民区。
这是整个布黎相对安全的地方。
但也只是相对安全。
假如每个地区上都标着罪恶值，那么布黎一定是最高的。
就像是一群坠落深渊的人成了恶鬼，互相的啃食着对方的血肉，以此为生。
在难民区的第一晚，含笑运气还算是不错。
她找到了一个破旧简陋的小屋子遮挡风寒。
屋子是用石头堆砌起来的，顶上压了一块塑料布，左边破了个大洞，大洞下面铺着一堆杂草，草上还有凝固发黑的血迹。
听周围的人说，这间屋子的上一个主人就是在这个位置上被人活活分吃的。
类似这样的恐怖故事，在布黎却是一件平常事。
含笑走进来的时候，附近屋子里的人都探出了脑袋在打量。
即使对方看着只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也没人敢轻易上前。
不是忌惮含笑，而是在提防着和自己有着同一个目的的人。
道路上，有蓬头垢面的人正拖着发黑的麻袋游魂一样地走着。
偶尔会突然扑到地上，抓起什么就往嘴里塞，混着泥土和石块。
什么也不顾。
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
夜幕降临。
有人在外面敲门。
很轻的三声，紧接着是一道苍老的妇人声音响起，“有人在么？”
这样的客气礼貌在布黎显得很违和。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
是六岁的含笑。
瘦瘦小小，凌乱的长发用一根很细的绳子系着，露出的一张脸上满是灰尘，看不清本来的面貌，只有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
黑白分明，像是今夜闪烁在布黎上空的星。
老妇人嘴角的笑容更加和善，连声音也是温柔的，“小姑娘，饿了吧？”
含笑看着她，没说话，表现得十分拘谨。
老夫人看着很和蔼，头上包着块灰布，虽然穿得破旧，但还算是干净。
“你是一个人来布黎的么？”
她弯下腰，臂弯上还挂着一个篮子，篮子上盖着块布，里面的东西只露出了边角的一点。
是银色的。
含笑看了一眼，像是很好奇，“我是一个人。”
很轻的语调，还带着孩童的软糯与天真。
老妇人眼中满是慈爱，“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的家人呢？”
含笑摇摇头，脑袋垂着，伸手像是在抹眼泪，“我一个人。”
她这么说。
老妇人眼角的皱纹又多了几条，声音却是低落的。
像是在为含笑感到难过。
“你叫什么名字？”
第1481章 新人
含笑抬头看她，眼眶被揉红了，泪水冲淡了眼周的灰尘，露出了一点点白嫩的肌肤。
“含笑，我叫含笑。”
她说了两次。
老妇人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一定饿了吧，老婆婆这里有好吃的饼，你要不要吃一点？”
含笑抓着手指，眼神怯怯，“我……我真的可以吃么？”
“当然可以。”老妇人点头，“但是你要让老婆婆先进去。”
含笑有些犹豫，两只小手握在一起，眼睛忍不住地去看老妇人手臂上的篮子。
得表现得矛盾紧张一点才更能让人放下戒心。
她这么在心里告诉自己。
“老婆婆，你真的有饼么？”
她小小声地开口，一双眼睛无辜又天真。
“当然有了。”老妇人笑了笑，扯开了篮子上灰布的一角，露出了大饼的一角。
是用铁锅烙的那一种大饼，表面还洒了几粒芝麻，光是看着就很有食欲。
“小姑娘，现在能让老婆婆进去了吧？”
含笑赶忙点头，把门拉开，“老婆婆，你进来吧。”
老夫人嘴角的笑容更深了，“真是个乖孩子。”
夜色浓重，朔风凛冽。
破旧房子的木门被掩上了。
不远处几个正在是打量的人都收回了视线。
“真是可惜，这回又让毒婆给抢先了。”
“下手可真是快，老子刀都没准备好呢，她就出手了。”
“这小孩也是够惨的，上一次被毒婆盯上的那个，五脏六腑都……”
几个男人想到那幅血腥的场景也有些胆寒。
毒婆就是刚才进去的那个老妇人的名字。
在他们这难民区里，毒婆是出了名的阴毒残忍。
凭着一张和善的面孔都不知道骗了多少来布黎的“新人”了。
刚刚好像一个被毒婆干掉的男人也是住在含笑现在住的这个房子里。
估计连血迹都还没清理干净。
从来都没人能够从毒婆手下逃出来，被折磨得不成形的都大有人在，更何况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在布黎，每个人既是狩猎的恶狼，也是互相之间的食物。
没人敢掉以轻心，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趁着你放松的时候冲过来扼住你的脖颈。
天亮了。
阳光驱散了布黎一整夜的阴霾。
那一天，所有人都没想过，能够从那间屋子里活着走出来的人是含笑。
阳光下，她伸了个懒腰，似乎是昨夜睡得很好。
一点困倦也不见。
甚至还热情地和两边的“邻居”打招呼。
被打招呼的“邻居”一个直接关了门，一个却是问了一句“毒婆呢？”
“毒婆？”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笑起来眼睛是新月一样的形状，“你是说昨晚那个老婆婆么？”
问话的是一个脸上有三道刀疤的中年男人。衣服只穿了一只袖子，另外一边手上还提着一把大刀。
说话的声音格外粗犷，能直接吓哭小孩子的那一种。
含笑就是小孩子，六岁的小孩子。
可是她没有哭，还笑得很甜。
那是和食人饮血的布黎完全不适合的一个笑容。
男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
第1482章 选择合作
“对，就是她，她人呢？”
“那个老婆婆很好的。”含笑抬头看着面前将近两米高的男人，“她昨晚给我送了很好吃的饼。”
“你吃了？”男人问。
饼里下了毒，能把人的五脏六腑都腐蚀了，但人却不会立即死去。
这是毒婆常用的手段。
含笑点点头，“我吃了，很好吃。”
男人眯着眼，像是在判断含笑有没有说谎。
附近躲着的几个人也听到了含笑的话。
明明是很纯真的童言，却不知怎么的，给人一种十分诡异违和的感觉。
就像是黑森林里逃出了一个小魔女，披着红色的斗篷，斗篷的颜色是用鲜血染红的。
“叔叔，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小魔女困了，“如果没有的话，我要回去睡觉了。”
男人不说话了，眼中只剩下警惕。
小魔女进了房子，挥挥手和男人说再见。
也和所有躲在暗处打量的人说再见。
门合上的一瞬间，含笑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她哼着歌，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
是很奇怪的一个调子，像是童谣，却给人一种森冷的感觉。
她在唱。
“漂亮的小女孩，她从森林里走出来，她有漂亮的斗篷，长长的头发。她总是拿着一支画笔，人们叫她小魔女。
她在地上画，兔子活过来了，她在树上画，鸟儿活过来了，她在纸上画，小人站起来，转过身，没有眼睛和头发……”
歌声幽幽，满是孩童的天真无邪。
却听的人冷汗直冒。
那天之后，毒婆就不见了。
是真的不见，凭空消失的那一种。
有人趁着含笑外出的时候进了她的房子去找人。
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没有血，甚至连任何尖锐的武器都没有。
这件事情太过诡异，诡异到连着一个月的时间没人敢去靠近含笑。
但含笑还是照常的生活。
她会出去给自己找食物，也会出去和人做交易。
她和人对话的时候单纯得就像是个孩子，就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模样。
一个月后，那个脸上有三个刀疤的男人动手了。
布黎最近来了一个不鲁的商队。
他们只是暂时降落在这里，很快就会离开。
不鲁是整个星际最大的地下拍卖场所在地。
刀疤男人不想放过捞这一笔的机会。
含笑一个人就能抵上他这一年的口粮。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冲淡男人心中的那点忌惮。
在他看来，含笑就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孩子。
如果不是她有一双足够漂亮的眼睛，放到人堆里会很容易被人忽略。
刀疤男人最开始想要独吞，但是这件事被其他几人察觉了。
最后为了避免互相伤害内耗，他们选择了合作。
又是一个晚上，夜里的风像是裹了寒霜，直往人的骨头里面吹。
含笑的房子里亮了蜡烛。
是最便宜的那一种蜡烛，太贵的她暂时还买不起。
她是个落魄的亡国公主。
但是今晚过后，她就会有钱了。
虽然不是很多，但也足够把这间破旧的小屋子重新装饰一边。
首先，她需要买一张舒适的床。
第1483章 北面
她已经提前选好了，就在东边的那个集市，是一个逃亡者开的小铺子。
以物换物。
这一天晚上，房子的门没关。
有人在叫，叫得很吵闹。
有人在唱歌，唱童谣，是那个眼睛很漂亮的小姑娘。
“漂亮的小女孩，她从森林里走出来，她有漂亮的斗篷，长长的头发。她总是拿着一支画笔，人们叫她小魔女。
她在地上画，兔子活过来了，她在树上画，鸟儿活过来了，她在纸上画，小人站起来，转过身，没有眼睛和头发……”
有人伸头去看，那景象，这辈子也忘不了。
那天之后，没人再敢打含笑的主意。
她很高兴地换回了自己中意的床。
上面有很软很干净的被子。
那是难民区里绝对不会出现的东西。
东边是逃亡者的居住区，难民的身份低于他们。
也没人愿意去招惹一群亡命之徒。
这天之后，含笑就算是在布黎定居下来了。
她一个人生活，有时候像是一只忙碌的小蜜蜂。
从家里飞出去，又从外面飞回来，几乎每次都能带回漂亮的“花朵”。
然后不知疲倦地装点着自己的小屋子。
今天是桌子，明天是镜子，后天她又换回了自己很喜欢的一套茶具。
听说那是一个纳修斯人落下的。
纳修斯是一个盛产宝石的星球。
他们星球的人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含笑也喜欢。
最喜欢漂亮的宝石。
商铺老板认识她，知道她喜欢漂亮的东西，特意给她留下的。
含笑这一年带给老板的东西已经足够他和自己达成长期合作的关系。
不到一年，她的屋子就成了整个难民区里最漂亮的。
又过了一个月。
今天是含笑要去狩猎的日子。
布黎的通用“货币”就是变异兽。
她要提前存粮，因为听说接下来的布黎会有一场很大的风雪。
上次去狩猎的时候她受了很重的伤。
后背，胸口，还有大腿。
所以这一次去她要做好在外面待很久的准备。
这一年，含笑七岁。
她背了一个几乎比自己人还大的背包，里面装了很多的工具。
北面的路并不好走，到处都是碎石块和破败的建筑。
那是战争过后留下痕迹。
有些变异兽就躲在那些被炸得只剩下一半的建筑里。
含笑到布黎的这一年里还没踏入过逃亡者的区域。
因为她知道那个地方对于自己来说还是很危险的。
她还是个小孩子。
……
进入北面的第三天，她暂时还没有发现任何变异兽的踪迹，只能吃着自己的干粮。
碰不到变异兽的时候，她也会试着“捡破烂”。
捡那些混战时期被人掉落遗忘的武器。
如果找到好的，完整的就能换来漂亮的宝石。
出去半小时，她捡回了一小袋金属零件。
她试了试重量，应该足够她换一面漂亮的镜子了。
含笑很满意。
她生了火，用来驱逐寒冷。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
风里似乎夹杂着小声的呜咽。
有人在求救？
含笑两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脸，用手心的冰冷驱散面颊上的热意。
第1484章 回忆相遇
那声音还在。
含笑起身出去看了。
北面没有灯火，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身后透出一点零星的火光，勉强能够看清地面。
踩在巴掌大的碎石块上，人几乎没有办法站稳。
大约五步远的位置有一个很破旧的麻袋。
像是被人刚扔下不久，因为含笑刚才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
风吹过，麻袋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里面传来很细微的呜咽声。
像是被人用布塞住了嘴巴时发出的声音。
“是人么？还是动物？”
含笑隔出了一段距离，小心观察。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麻袋里的“东西”挣扎得更厉害。
含笑起身离开了。
脚步声走远，麻袋里又传来两声呜咽。
他很难受。
过了一会儿，含笑捡了一根树枝回来。
她上前两步，用手里的树枝轻戳了戳麻袋。
“你是在求救么？”
她这么问。
小孩子软糯的声音展露无遗。
麻袋里的人安静了会儿，然后“嗯”了一声。
很闷又沙哑的声音。
含笑又用树枝戳了戳。
隔着麻袋，正好戳在了他的脑袋上。
有血色从麻袋里渗透出来。
“你受伤了？”
含笑很惊讶。
麻袋轻动了动，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含笑放松了，小声嘀咕道：“那你肯定打不过我。”
麻袋不动了。
她扔了手里的树枝，把麻袋上系着的绳子隔开。
里面的人挣扎了两下，露出了一头凌乱的黑色短发。
他轻晃了晃脑袋，麻袋往下落在他的腰上。
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大的少年。
含笑抬头，先对上就是一双漂亮的眸子，像黑夜，不见月亮星光，只有一片极深的墨蓝色。
少年的嘴巴被封上，只能发出虚弱的呜咽声。
看着十分的狼狈。
“你是要我帮你解开么？”
含笑开口问他。
少年没出声，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女孩像是故意做了伪装，整张脸都显得灰蒙蒙，瘦小纤弱，只有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
像星星。
少年垂下了眸子，看着自己身上的束缚。
他被绳子绑了一圈又一圈。
含笑明白了，伸手帮他揭开了嘴上的胶带。
她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自己心爱的玩偶。
胶带被揭开，露出了少年的面容，青涩却也精致漂亮，像是被关在城堡里的王子，常年不见阳光，矜贵又颓废。
少年试着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他的声音还是很沙哑。
含笑盯着他看。
很认真地看。
少年很乖，没动，不说话的时候更像个精致的娃娃了。
“你很漂亮。”
含笑说。
少年抬起头，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女孩软软的面颊上露出个笑容来，很乖很甜，“你的眼睛最漂亮。”
她好喜欢。
好想要。
女孩看着太乖了，乖到没人能够联想到她话里的深意。
少年也没有。
只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女孩有些热烈专注的目光。
含笑站起身。
少年以为她要走，终于又转过了头，问她：“你能帮我把身上的绳子解开么？”
他抬起头，不得不看到了她的眼睛。
－－－－－－题外话－－－－－－
出现一小下～
含笑唱的那首童谣是我编的
回忆相遇章的那个少年就是司斐
就这样，好啦，晚安～
第1485章 会跑的
身后有火光，很暖的橘红色。
女孩冲他摇摇头，“不行哦，把你放开，你是坏人怎么办？”
这里是布黎，没有好人，每个人都是坏人。
私欲，贪婪，杀戮。
这是天性，被释放的那一瞬间，人类也可以成为魔鬼。
大概是意识到解释也没用，少年干脆选择了沉默。
四周很安静，只有风声。
“你是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么？”
少年突然开口，背在身后的手轻动了动，手指已经被冷到僵硬。
含笑又看到了少年那双漂亮的眼。
她转过身，不看他。
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过了一会儿，她想好了。
这是她捡到的，所以是她的东西。
自己的东西要带走。
所以她弯下腰，扯住了少年身下的麻袋。
然后费力地拖着麻袋里的少年往前走。
这条路并不平坦，少年几次都要差点要摔倒。
“你可以把我放开，我能自己走。”
含笑一张脸被涨红，但她还是没放手，鼓着腮帮子用力，“不行，放开你，你会跑的。”
“我不会跑的。”少年说，“我发誓。”
他目光很坚定，不是在说谎。
含笑停下来，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汗水抹去了额头和眼角的灰尘，露出了格外白皙的肌肤。
女孩像是没察觉，还是摇头，“不要。”
她很倔。
少年这么想。
含笑又重新扯住了麻袋，嘿咻嘿咻地往回拖。
她的东西。
是她的。
娇娇小小的一个女孩吃力地拖着麻袋里的少年走，画面看着格外的有趣。
少年没想到，面前的女孩看起来较弱，力气却挺大。
她真的把自己带回了她的小窝里。
其实也不算是小窝，只是含笑在北面找到的一个“秘密基地”。
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但是现在少年也知道了。
这应该是某个建筑坍塌后剩下的一角，巨大的墙面斜着压下来，正好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形状的空间。
外面的入口不大，只能允许身形小孩子的通过。
含笑直着腰就能走进去。
但少年估计自己进来的时候需要弯腰，不然就会被撞到头。
往里很深。
因为生了火的缘故，里面很暖。
少年的手指也渐渐恢复了知觉。
含笑把麻袋拖到了角落里，才终于坐下舒了口气。
“你好重。”
她又擦了擦汗，脸上剩下的灰尘已经不多了。
少年沉默片刻，说了声，“对不起。”为自己的体重道歉。
火堆快灭了，含笑起身跑到一边抱来了干枯的树枝。
这些都是她白天就准备好的。
北面大多地方都是断壁残垣，有树木的地方很少，所以想要找到可以生火的枯树枝很不容易。
含笑像松鼠，喜欢屯粮，就连枯树枝也囤了一大堆，都高高的推在角落里。
她挑了粗一点的树枝往里放。
火堆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她这才转过头去看坐在一边的少年。
少年额前的碎发略长，低着头的时候正好遮住眉眼。
像是睡着了。
“你困了么？”
含笑歪着头去看他。
少年眼睫动了动，睁开眼。
女孩已经蹲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