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6章 在看你
和他离得很近。
近到他可以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细长卷翘的，和那双圆眼很搭。
“你是在睡觉么？”
她又问了一遍，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少年摇摇头，唇色略显苍白，“没有。”
“哦。”她点点头，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手指一个接着一个地往上叠。
她目不转睛地看他，像是能这样看上一天。
少年终于忍不住好奇，问她：“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
“不是在看你。”含笑摇摇头，眼睛弯弯，“是在看你的眼睛。”
少年觉得这两句话怪怪的。
可又好像没错。
他没继续想，“那你现在能把我放开了么？”
含笑很认真地在想。
然后摇头，“不行哦。”
又是这三个字。
女孩声音软糯，听起来像是撒娇一样。
这一次，少年不再问为什么。
只是重复，“我不会跑的。”
因为他已经没地方去了。
含笑没回答，起身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在翻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
是那个快要比她还大个的背包。
背包里面什么都有。
干粮，水，铁棍，被磨得很锋利的刀片，还有粉色的被子和枕头。
背包里的东西几乎扔了一地。
看得少年有些难受，指尖动了动。
想帮她收拾。
含笑没管那满地的东西，开心地抱着自己粉色的被子和枕头又跑了过去。
她像个迫不及待展示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我带了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
都是粉色的。
看着很乖的颜色。
少年想，她应该是想给自己用的。
“我不用也没关系的。”
他主动开口，免得女孩为难。
可话说完，含笑却是很奇怪地看着他。
像是没明白。
她觉得这个漂亮眼睛可能是想和她说话。
但她现在很困，只想睡觉，“你压在我睡觉的地方了，能让开一下么？”
少年低头看了看。
这才发现他坐着的地方有铺好的木板和床垫。
少年沉默了会儿，反应过来自己是自作多情了，脸上有些发热，只能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对不起。”
含笑说没关系。
她很好说话的。
含笑哼着歌，高兴地放好了自己枕头和被子，然后脱了外套整个人地钻了进去。
她脸朝着少年，“晚安哦。”
少年靠着冰冷的墙，点头说：“晚安。”
她又转过身，把脑袋盖住了一半，只露出毛茸茸的头顶。
过了很久，已经是深夜。
夜里很安静，连风声都停了。
少年看着火堆，绑在身后的手来回扯了扯，身上的绳子松开了，直直掉落在地上。
他下意识地就转头看了一眼睡在旁边的含笑。
她睡得很熟，没醒，只是翻了个身。
他站起身。
“别动！”
身后突然传来女孩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定在了原地，解释道：“我没想逃……”
“把你手上烤肉给我。”
少年怔住。
转过头看到了女孩安静地睡颜。
只是在说梦话。
他松了口气，弯下腰把散落一地的东西都收拾好，一个个仔细认真地都放进了那个大背包里。
第1487章 田螺姑娘
东西太乱了，他看着有些难受。
等收拾好所有东西，他才又走回了原来的位置坐下。
重新给自己绑上了绳子。
……
天亮了，燃了一夜的火堆只剩下点带着火星的木炭。
含笑醒得很早，没有起床气，也没有赖床。
一边哼着调子一边收拾自己简易的床铺。
她没有叠被子，只是随意的堆在一边，枕头就放在被子上面。
立着的。
像是个粉红色的雪人。
收拾好，她又揉了揉自己的小脸才又转过头。
“咦？”
她圆眼睁得大大的。
少年也被这声音叫醒了，睁开眼，眼睛还有些干涩。
只能看到一个圆圆的小团子蹲在一个巨大的背包前，正在研究什么。
“怎么了？”
他开口，声音比昨天听起来的还要沙哑。
“好现象有人动了我的东西。”含笑转过头，对着地面比划了一下，“昨天，这里东西很多的。”
都被她扔在了地上。
她的干粮，武器，还有水。
可是现在这些都被收进了背包里。
“是有田螺姑娘么？”小姑娘摸着下巴认真思考。
田螺姑娘，神话传说里的人物，勤劳又善良，会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悄悄出来做家务做饭。
“如果真的有田螺姑娘，那我可不可以请她帮我做一顿饭呢？”
小姑娘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子，自言自语。
少年看着她，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不忍心打破小姑娘的幻想，“如果你想，可以试试。”
听到声音，含笑回过头看他。
一夜过后，少年的面色似乎有苍白了点，反倒是衬得一双眼睛更加的漂亮。
“漂亮眼睛，你很难受么？”
漂亮……眼睛？
少年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是在叫我么？”
含笑点点头，“对啊，漂亮眼睛。”
她眨眨眼，笑起来，看着格外的乖巧无害。
少年有些困惑，“为什么要叫我漂亮眼睛？”
他有些不习惯地说出那四个字。
隔着一段距离，含笑点了点自己的眼睛，表示，“因为你的眼睛很漂亮。”
比她见过的所有宝石都要漂亮。
像黑夜也像深海。
像所有一切神秘又美丽的食物。
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夸奖，少年的面颊有些发热，不知道该回些什么，无措又害羞，“你……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他不好意思地抬头看过去。
含笑的眼睛圆圆的，黑白分明，灵动又娇俏，像是生活在森林里，不通人事的动物。
兔子，猫，又或是小鹿之类的。
毛茸茸的，又乖又可爱。
“你也想要我的眼睛么？”含笑很奇怪的看他。
少年微愣，“什……什么？”
什么想要眼睛。
含笑摇摇头，笑意又重新回到眼睛里，“我该出去打猎了。”
她没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少年果然也被转移了注意力，“你要去打猎？”
小姑娘看着也才六七岁的模样，虽然穿了很多的衣服显得有些圆圆的，但那张脸依旧看得出身形的纤小。
“你一个人么？”
含笑已经开始从自己的背包里拿装备了，“对啊，我一个人。”
第1488章 烤红薯
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似乎很平常。
“外面很危险。”
少年沉吟片刻才又道。
背包里有含笑自己简易制作的弓箭，她也拿出来背在了背上。
弓箭看着很大，比她人还高。
“我已经自己来过很多次了。”
少年还是有些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出来打猎？”
“为了吃饱。”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很天真的模样，“我还要把自己的房子装饰得漂漂亮亮的。”
为了吃饱，为了生存，所以出来打猎。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可你还是个孩子。”少年皱眉。
含笑正在给自己换上保暖的靴子，转过头看着少年，“你也只是个孩子。”
她面颊鼓鼓，看着有些生气的模样。
“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原来有人和他一样。
“我要出去了。”
含笑站起身，原地跺了跺脚。
靴子是新换来的，偏大，有些不跟脚。
她有点烦。
“你要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她认认真真地交代，“要是田螺姑娘来了你帮我和她说谢谢，然后告诉她我晚餐想吃烤红薯。”
少年唇角微抿，想了想还是说：“好。”
含笑蹦蹦跳跳地出去了，哼着歌，很高兴的模样。
像个孩子。
不对，她就是个孩子。
少年这么想。
她是个很矛盾的人，有孩童的天真单纯，会相信田螺姑娘，但也在努力的生存。
那些锋利的武器，弓箭，轻易就能夺人性命的东西更像是她手中的玩具。
十分违和，却又十分自然。
少年靠在墙壁上，转过头，看到了被含笑堆成雪人模样的被子和枕头，忍不住笑了笑。
反正他也没地方去了。
……
中午，烈日驱散了寒风。
北面的温度有所回升。
很多变异兽也会趁着这个时候出来活动。
少年一个人待在含笑的“秘密基地”里，闲着的时候把东西都收拾干净了，连带着已经熄灭的火堆也被他用砖块围了起来。
做了一个很简陋的灶台。
他还记着，小姑娘离开之前说要吃烤红薯。
他这个“田螺姑娘”做的烤红薯。
红薯在北区也并不算是常见的食物，尤其是在难民区，很多人想要填饱肚子都只能去挖草根或是捡树叶吃。
实在饿得不行了，泥土，石块都会用来填饱肚子。
更甚者就是食同类。
这样的事情，少年也曾见过。
他知道布黎，和他曾经待过的地方很像。
含笑的背包里就装了红薯。
两个。
个头很小的那一种。
少年想了想，还是打算出去自己找。
他也有些担心小姑娘的安危。
……
含笑回来的时候太阳刚好下山。
她今天收获还算是丰富。
猎到了一只变异的裂齿恶狼。
裂齿恶狼是群居动物，外出的时候也是成群结伴的。
含笑不喜欢它们。
因为它们总是互相合作来对付她一个人。
不过她今天碰到这只是落单的，所以没费多少力气就打到了。
裂齿恶狼的体积很大，含笑没办法把它带回自己的秘密基地，所以把它藏在了自己的第二个秘密基地。
第1489章 赶着回去
本来她还想要带回一只后腿当作食物的。
但是她记得，今晚有“田螺姑娘”烤的红薯。
含笑弯腰捡起了地上掉落的弓箭背好，然后迈着愉悦的小步子往回走。
旁边立着的一棵大树被风吹出了声音。
含笑转头看了一眼。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黄昏的暖黄很能迷惑人的眼睛，四周的一切都是朦胧的，看不真切。
“有人么？”
含笑停下脚步，想要走过去看看。
风又吹了过来，树叶沙沙作响。
有一个影子飞快地跳进了草丛里。
有些像是猫或是兔子之类动作矫捷的动物。
含笑没再继续走过去，哼着歌走远了。
躲在暗处的少年松了口气。
他没想到小姑娘的警惕性会这么好。
难怪她能一个人生存在布黎。
被耽误了这么一下，少年只能加快脚步地往含笑的一号秘密基地赶。
……
北面都是已经被炸毁的建筑，站在稍高一点的地方就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就像是这会儿，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已经一半落入地平线的太阳。
火红的一轮，看着格外壮观。
含笑在秘密基地门口站了一会才又走进去。
洞里生着火，还有一股香甜的烤红薯味。
“真的有田螺姑娘呀！”
含笑很兴奋地跑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被放在桌子上的两个大红薯。
其中一个都快赶上她的脸这么大了。
她迫不及待地就要伸手，那边坐在角落的少年赶忙出声，“小心烫。”
他的语气还有些喘。
含笑收回手，抬头看他。
看了好一会儿，少年有些不自在。
认识的这两天，他发现这个奇怪的小姑娘是真的很喜欢盯着他看。
像看自己很喜欢的洋娃娃一样。
“你很热么？”
含笑伸出手指，想要指一指少年的额头，但是随便指别人是不礼貌的，所以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你的额头，出了很多汗。”
少年一愣，下意识地抬手。
手都伸到一半了，察觉到含笑的眼神变化，他才猛地停住。
“我……”
“原来田螺姑娘是你。”
含笑显得很失落。
就像是有人告诉她童话故事结束后，王子和公主的生活并不真正的幸福美好一样。
“都是骗人的。”
小姑娘开始碎碎念，手指头一下下地戳着桌面上的红薯，红薯滚过来滚过去，她就继续念，“你们都骗我，妈妈骗我，爸爸也骗我，好朋友也骗我，你们都说笑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地公主，可笑笑现在连饭都吃不饱了。”
会受伤，会流血，没人再会抱着她说没关系，吹一吹就好了。
她总是自己一个人。
她真的很讨厌自己的父亲，可妈妈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去找他。
她不想去，一点也不想去。
含笑低着头，十分地失落。
少年有些手足无措，站起身想要靠近，却只能停在一步之外的位置。
他解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骗了就是骗了，故意和不故意都是骗。”小姑娘反驳，声音小小的，还是低着头。
“你叫笑笑对么？”
少年尝试着找话题。
第1490章 不记得
小姑娘抬头看他，咧着嘴，露出自己尖尖的小虎牙，“你不许叫我笑笑！”
像炸毛的猫。
很生气的那一种。
“那我不叫了。”少年赶忙妥协，放缓了声音，“那我要叫你什么？”
“我叫……”她停顿一下，只说了两个字，“含笑。”
没有姓氏。
“好，含笑。”少年蹲下身，和含笑包保持平视，然后很认真地说，“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一旁的火堆还在燃烧，被烤干爆裂的树枝噼里啪啦地在响。
有火星子跳了出来，落在了少年的脚边。
才八九岁大的小少年，此时认真的模样却像是个大人。
含笑抿着唇，腮帮子鼓鼓的。
出去忙了一天，她的面上还沾了灰尘。
“你还在生气么？”少年问她。
含笑摇摇头，又点点头，纠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一会儿才又道：“我能碰一下你的眼睛么？”
少年微顿。
他是个戒心很强的人。
含笑竖起一根手指，“就一下下。”
少年在犹豫，“你碰一下就不生气了么？”
含笑点头。
她很喜欢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好吧。”少年妥协了。
他抬起头，露出了自己的脖颈，微垂着眸子。
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动作虔诚又乖顺。
含笑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碰上去。
她的指尖微凉，落在少年的眼尾处，少年忍不住颤了颤眼睫。
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身体绷紧。
像是玩乐一样，含笑轻碰了碰他的眼尾，然后是睫毛。
“你的眼睛好漂亮，要是能……”
能什么。
后面的话含笑没说出来，只是收回了手，端正坐姿，“好啦。”
“好了？”
小姑娘突然收手，少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眼尾有点痒，他忍不住揉了揉。
“揉眼睛不好哦。”小姑娘很乖地对他说。
少年立即就放下了手，“你现在有没有高兴一点。”
含笑点头，“有一点。”
少年松了口气。
他第一次哄小孩。
还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你有名字么？”含笑问他。
“名字？”少年抬眸，那双眼睛在暖黄地火光之下显得格外的深邃漆黑，“我……我不记得了？”
他没说谎。
以前的事情他是真的记不清了，就算努力去回忆也只能想起一些零星的片段。
就像是一段完整的记忆被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个片段。
从那些片段里，他知道自己曾经生活在一个和布黎很像的星球，有很多人想害他，却又畏惧着什么不敢出手。
回忆的碎片里，那些人在笑，笑得和善，可一双双眼睛里只铺着贪婪，杀戮以及大片大片的阴暗。
后来，他被人抓住装进麻袋里，扔到了布黎。
那几个人说，在布黎，他绝对无法活着走出去，这样即使死了也和他们无关。
再后来，他就碰到了含笑。
她的眼睛很干净，他也很喜欢。
含笑往左边挪了挪，然后拍了拍空下来的位置，和少年道：“给你坐。”
少年起身坐了过去。
两个小孩子坐在了同一张椅子上。
第1491章 起名字
“红薯要趁热吃。”少年说。
含笑点点头，把红薯捧在手里。
温度刚刚好。
她咬了一口，软软糯糯的甜味刚刚好。
“漂亮眼睛，我帮你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含笑转头看他。
少年点头，“好。”
含笑开始冥思苦想。
因为起名字是一件很严肃认真的事情。
红薯去了半个的时候，含笑总算是想好了。
“你的眼睛这么漂亮，不如以后我就叫你……”
少年突然有点紧张。
“叫你小黑好不好？”
她歪头去看他，眼睛干净清澈。
不是在玩笑，是很认真地起名字。
黑黑的瞳孔，像夜空，像深海，很漂亮。
少年轻咳两声，“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小黑这个名字实在是……
“你好麻烦啊。”小姑娘撅着嘴，低头又咬了一大口红薯。
两个红薯她已经吃完一个了。
还剩下的是小的那个。
她还有一点饿，但还是把红薯推到了少年面前，“你不喜欢小黑，那就叫阿北吧。”
因为她是在布黎北面捡到他的。
少年想了想“小黑”和“阿北”这两个名字，选择了后者。
从今天开始，他就叫阿北了。
是被含笑捡到的阿北。
“你以后要跟着我，不要乱跑，也不要做坏事。”
“什么坏事？”阿北跟在她身后，背上背着那个很大的背包。
“就是……”含笑没回头，说了个和她这个年纪很不相符的词语，“背叛。”
像是那个男人背叛星球和她的母亲一样。
背叛就是坏事，做了坏事的人就是坏人。
不论他的身份是怎样的。
阿北抬头，只能看到含笑毛茸茸的一个后脑勺。
快要回去了，她又把自己弄成了灰扑扑的模样，连带着他也无法幸免。
现在两个人走在一起，更像是逃难的兄妹。
“我知道了。”阿北开口，“我不会背叛你的。”
含笑走在前面，没再说话。
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
含笑带着阿北并没有直接回自己在难民区的屋子，而是先去了一趟东面的交易市场。
她只和那一家商铺的老板做交易。
因为她没回带来的东西都不错，老板也乐得和她做生意。
含笑知道自己小孩子的身份太过惹眼，所以每次去都是躲着人的。
东面虽然是逃亡者的区域，但是这个时间的人并不多。
很多商铺都已经关了门。
街上空荡荡一片，风吹过的时候还会扬起阵阵黄土。
阿北是第一次来这里，即使平时装得再沉稳，这会儿也忍不住四处打量起来。
“你要跟着我。”含笑扯了扯他的衣袖，“不然会走丢的，这里很危险。”
她像是不厌其烦交代孩子的家长。
一张灰扑扑的脸认真起来的时候像是个小大人。
阿北很听她的话。
“好，我跟着你。”
含笑满意地笑出了月牙一样的眼睛。
她喜欢听话的娃娃。
含笑放开了阿北的衣袖，然后带着他一直走到了街道的最后一家商铺。
只有这家商铺外面还挂着红灯笼。
布黎是个很落后的地方。
没有矿产，也没有资源。
第1492章 不卖
是一颗被人遗忘的战败星球。
夜里寒风吹得门口的两个红灯笼直晃，灯影映在树枝上，树影也在晃。
咯吱咯吱地响。
像是恐怖故事里的荒村老宅。
含笑上了台阶，踮脚去够门上地的门环。
门环是绿油兽面的，听说在很久以前的那个时代，这是只有一品二品的官员才能用得上的。
是古董。
不过在布黎这个地方，古董比不上一口粮食来得重要。
门环被轻叩了三下。
含笑等着里面的人开门的时候，阿北就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很安静，只有风声。
“这里的人都去哪里了？”阿北问。
含笑回答他：“今天是5号，东面的人都去看地下斗兽场了。”
“地下斗兽场？”
“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含笑给他解释，“他们把活着的变异兽打了药水，看它们互相撕咬，然后猜谁会赢。”
小姑娘的声音里满是稚气，陈述的语言也很简洁。
不往深处想，这也只像是一场简单游戏一样。
只是含笑没说，这场游戏里和变异兽撕咬的也可以是人。
没一会儿，商铺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开门的就是商铺的老板。
这个时间会来敲门的只有含笑。
果然，他一低头就看到人了。
老板拉开门，让含笑进来。
阿北紧随其后。
“这是？”
“他是我捡回来的。”含笑解释，跑过去站到了阿北身边，“是我的。”
阿北要比含笑高出一点点，身上穿着黑色的衣服，光照下的位置会看到银色丝线勾勒成的图案，低调又华贵。
只是那张脸灰扑扑的，也就是一双眼睛看着挺漂亮。
老板是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老头，肤色被晒得很黑，眼角旁边满是皱纹，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很奸诈的感觉。
听到含笑这么说，老板也只是打量了几眼，然后笑道：“瞧我，还以为是你给我带的新货呢。”
新货？
阿北转头去看含笑。
含笑摇头，“阿北不卖的。”
她很护犊子。
阿北不说话。
丝毫不惧地迎上了老板打量的视线，漆黑的瞳孔，目光像狼。
老板在布黎待了这么多年，还不至于被一个小孩子吓到，只是说了一句，“是个好苗子。”
什么好苗子他没说。
但含笑明白。
只有阿北不明白。
但他一直都站在含笑身旁。
“行了，进来吧，既然开门做生意，道义我还是讲的。”
最基本的就是不打自己客人的主意。
更何况含笑每回带来的东西都不错，他也不至于和钱过不去。
老板把两人引进了后面的院子。
院子还算是宽敞，只是堆了很多的东西显得有些杂乱拥挤。
机甲的残骸，废弃的武器，又或是各种零件。
看着就像是个收破烂的地方。
实际上也的确是。
东面像是这样以物换物的铺子有很多，食物，生活用品，又或是武器都可以在这里换到。
而用于交换的东西可以是任何东西，变异兽，报废的武器，甚至是人。
……
含笑用自己在北面找到的那一袋子东西换了她喜欢的镜子。
第1493章 过冬的食物
还有藏在二号秘密基地的那只裂齿恶狼。
离开北面之前，她已经提前把那只裂齿恶狼和其他几只猎物都放到了老地方。
“老地方”就是含笑和老板约定好的位置。
晚一些老板会自己带人去拿。
含笑用那些变异兽换到了其他的食物，红薯，玉米，还有一小杯的米。
变异兽的肉虽然可以食用，但是吃多了也会难受，所以含笑只留下了一小部分。
她把东西都放到了阿北背着的背包里面，嘱咐他要看好，“这是我们过冬的食物。”
“布黎的冬天很冷么？”
阿北拉好了拉链。
两个人已经出了商铺，往难民区的方向走。
路上没有灯光，只有月光和星光。
淡淡的一层光，白霜似地被树影分割成一片片的形状。
含笑在单脚跳房子，“对啊，布黎地冬天很冷，人出了屋子就会变成冰块的。”
尤其是在难民区。
几乎每一次冬天过去，人数都会减少大半。
很多人都是因为忍受不了接出去找食物，然后被冻死在路上。
就像是冰雕一样，一个接着一个。
有倒在路上的，也有站立着的。
表情痛苦，肢体扭曲。
只有拥有精神力的人能够勉强熬过去。
有些人会算着时间专门等在路上，就等着那些人熬不住被冻僵，然后立刻搬回家去。
因为这些“冰雕”也是食物的一种。
在布黎，人性是最稀缺的一种东西。
只是一个饥饿就能随随便便地将其击垮。
曾经传说的那些“易子而食”在这里反倒显得十分的平常了。
“所以你要乖乖地待在我的身边，不要逃跑哦。”含笑踩着地上地光影又跳到了少年的面前。
阿北挺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
那双纯澈的眼睛，像是连月亮和星星都能装进去。
她只是个有些奇怪傲娇的小姑娘，没有恶意。
不知道为什么，这就是阿北看到那双眼睛时，脑海中浮现的唯一想法。
小姑娘的确是有点奇怪，尤其是有时候看着他的目光。
热烈又直白。
阿北将之解释为单纯天真。
所以他说：“我不会跑的。”
他已经没地方去了，连记忆都是不完整的。
含笑弯了眉眼，转过身，背着手又开始跳房子。
她的声音很愉悦，“阿北，你要是逃跑的话，我会把你关到笼子里哦。”
“小魔女的笼子。”她转过头，笑得明朗灿烂。
看得阿北的心情也好起来。
他丝毫没有察觉含笑话里的不对，又或者是察觉到了也不在乎。
甚至有些喜欢这样的感觉。
相依为命。
“我不会跑的。”他又强调一遍。
含笑很高兴，因为她捡到的娃娃很乖，还因为她的娃娃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所以她又开始唱歌了。
唱那首童谣。
“漂亮的小女孩，她从森林里走出来，她有漂亮的斗篷，长长的头发。她总是拿着一支画笔，人们叫她小魔女。
她在地上画，兔子活过来了，她在树上画，鸟儿活过来了，她在纸上画，小人站起来，转过身，没有眼睛和头发……”
第1494章 石头屋子
难民区很乱，随处可见被人丢弃的垃圾，地上污水聚成的水洼一个接着一个，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在四周萦绕。
只是在靠近人住的地方情况才会好上一些。
但也只是一些。
排列着的屋子围成了一个半圆形状，越是往外的地方屋子就要越少，全都是没有规则的立着。
这些屋子要么是茅草随意搭建的，要么就是捡了废弃的塑料布支成的，稍微好一点的就是用石头和砖块建成的。
含笑的屋子在靠近中心的位置。
远远看去只是一个普通的石头房。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有人探出脑袋来看。
先看到的就是被这个大大背包的阿北。
不用看脸，看身高和身形就知道是个孩子。
孩子，在这里就像是个时刻被人盯着的食物一样。
当然，隔壁住在石头屋子里的小魔女除外。
很多人都在急着储备过冬的粮食，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是含笑一样敢自己一个人闯北面打猎，所以这会儿他们看到落单的阿北时，眼睛都在发亮。
“抓到这小子，饱餐一顿？”
“要我说，直接上，先用棍子再用刀。”
“这可是在那小魔女的门口，要是她回来了……”
“那就动作快点！”
“行！”
几个男人打定主意，由一个脸黑得像是碳一样的男人带头，手里工具都已经准备好了。
手腕粗细的木棍，断裂的钢管，还有砖块。
如果是在以前，对付一个小孩子，他们直接动手就好，但自从认识了小魔女之后，他们对小孩已经有了生理性的恐惧。
“一！二！三！”
有人比了个手势。
最后一个字才刚落下，领头的男人就握着钢管冲了出去。
正好这时采了花的含笑也回来了。
她很高兴，一蹦一跳地喊，“阿北，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软糯天真的语气，落在男人的耳朵里却像是魔音一样。
男人的手当时就软了，连钢管都差点拿不住。
“咦？”含笑跑过来，注意到了那个黑脸的男人，“叔叔，你在这里干什么？”
男人扯了扯嘴角，“我……我……”
他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转头去看同伙的方向，那群人却早就已经跑光了。
男人只能僵硬地扯着谎话，“我只是想出来晒晒太阳。”
阿北很警惕，站在含笑身边，下意识地就把她护在了身后。
“可现在是晚上啊。”
含笑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又把视线放在了男人身上。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叔叔，骗人是不对的。”
难民区没有灯光。
月光是冷白的，小姑娘的面上落了一半，正好映在她带着笑意的圆眼里。
漂亮，却看得人背后发凉。
汗滴不断地从额头上往下落，男人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脑海里只有那天晚上刀疤男和其他几个人的惨状。
暗黑童话里，小魔女的斗篷真的是用鲜血染红的。
“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男人转身就跑。
钢管掉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磨着地面的碎石，发出有些刺耳的噪音。
第1495章 钥匙
“扑通——”
远处传来很闷的一声响，男人的脚步声也停了。
阿北问：“那个人？”
含笑解释：“那边有一个很大的垃圾填埋场。”所以那个男人应该是掉进坑里了。
说完，她就蹲在地上，很有兴致地研究研究那截钢管，像是在看蚂蚁搬家一样。
阿北走过来，想要把她拉起来。
含笑却是突然起身，手里还拿着那一截钢管，很高兴地开口，“阿北，这个给你当武器好不好？”
难民区的人连吃饱都是问题，当然也不可能有多余的食物去交换真正的武器。
所以像是钢管，木棍，砖块之类简易武器的是每个人都会常备的。
“给我么？”阿北有些没反应过来。
含笑点点头，刚要递出去，又收了回来。
“还是算了，钢管很危险的，小孩子不要碰。”
小姑娘说得一本正经。
阿北愣了愣，然后乖乖点头，“好，我不碰。”
阿北很听含笑的话。
即使含笑的年纪比他小。
看到自己的娃娃这么乖，含笑也很高兴。
她带着阿北来到了自己的石头屋子外面，然后伸手在口袋里找钥匙。
她的手上还拿着刚摘的一束花，有些不太方便。
阿北便伸手把她的花给接过来。
解放了另外一只手，含笑继续低头找钥匙。
最后在自己左边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金色的小钥匙。
钥匙很漂亮，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艺术品一样。
阿北这才注意到，不只是钥匙，连房门上的锁也是很漂亮的。
金色的，上面还雕着花。
石头屋的另一边还开了个窗户，窗户向外延伸的一个小平台上放了两盆不知名的小花。
就有些像是他手里捧着的这一束。
窗户关着，拉着碎花的窗帘，看不清屋子里的模样。
如果不是刚才一路走来看到的景象，他会以为这间石头屋子是立在森林的深处，独特又别致。
门开了，含笑很高兴地招呼阿北进来。
屋子里的空间并不大，一眼就能看完所有。
左边是一个壁炉，壁炉旁堆了很多还未燃烧过的柴火和简单的厨具。
壁炉的前面不远处放着一张摇椅，摇椅上铺着毛茸茸的兽皮，看着十分暖和。
右边靠里的位置摆着一张粉红色的床，床上铺着的被子印着草莓和兔子的图案，床头是白色雕花镂空的木头，有些像是公主床的样式。
床头往右二十厘米的位置就是窗户，窗户下面摆放着一张带抽屉的桌子，桌子下面放着同色系的椅子。
而在他往前三步的位置就是一张简单的双人餐桌。
屋子虽然很小，却被布置得很温馨。
粉底白色波点的餐布，地面铺着的毛绒地毯，还有墙上挂着的装饰品。
这些所有的一切小心思，看着格外美好。
就像是含笑说的一样，她的屋子是整个布黎最漂亮的。
“阿北，阿北，我的房子是不是很好看？”含笑转了一圈又跑到阿北的面前，抬着头看他。
一双眼睛亮亮的，没有光也像是落了星星一样。
阿北点头，笑着回答她，“很漂亮。”
第1496章 暗门
然后含笑又开始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收拾屋子。
先是把自己换回来的镜子放到了靠窗的桌子上，然后又用自己最爱的一套茶具给阿北倒了水。
屋子里没有生火，但是门窗一关上也很暖和。
角落里都点了蜡烛，暖黄的光线下，整间屋子显得很梦幻。
阿北坐在一边，没有再四处打量，只是老老实实地坐着。
含笑又点了一根蜡烛，放在桌面上。
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是温热的，捧在手上很暖。
暖黄的光线下，她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
目光直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蜡烛的缘故，她的目光比起以前好像又要热烈了不少。
像孩子得到了喜爱的玩具。
爱不释手。
“你……又在看我的眼睛么？”阿北主动开口，打破了屋子的安静。
他垂着眸子，唇角微抿，像个精致漂亮的小王子。
“对啊。”含笑直接地承认，然后又往前凑了凑，叫他，“漂亮眼睛。”
虽然已经有了新的名字，但对于小姑娘最开始给自己起的这个称呼，阿北还是应得很快。
“怎么了？”
他看过去，睫毛在眼底投了淡淡的一层阴影。
含笑摇摇头，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
然后忍不住笑了笑，低头喝自己茶杯里的水。
她喜欢他的眼睛。
……
屋子里的空间不算很大，含笑挪了东西的时候，阿北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暗门。
暗门的颜色和墙壁是一样的，需要很认真地去找才能发现一点门的缝隙。
门上有锁，钥匙在含笑的手上。
暗门后是一个很小的空间，勉强能够放下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
这里就是阿北以后的房间。
今天天晚，来不及收拾，阿北只能先睡在地上。
被褥都是今天和老板换来的，全新的。
“你睡地上没关系么？”
含笑已经换好了睡衣，抱着枕头坐在床边看着阿北收拾东西。
阿北说：“没关系的。”
能够有一个地方休息，他已经很开心了。
含笑晃着腿。
她身上穿着的睡衣也是粉色的。
脸擦干净了，支着自己下巴的时候，面颊鼓鼓的。
像吃了胡萝卜的兔子。
阿北收拾好东西，才又回头来看她。
“你还不睡觉么？”
含笑摇摇头，“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她已经开始打哈欠了，有眼泪凝在眼角。
阿北坐在床上，没再往前一步，像个守礼的小绅士，“我不会跑的。”
含笑揉了揉自己的脸，努力睁开眼角去看他，“你要是跑掉了，会被外面的那些人吃掉的。”
她不是在吓小孩。
是真的。
阿北想到了刚才回来碰到的那个男人。
对方的眼神，是看食物的眼神。
毫不遮掩的。
“你在布黎待了很久么？”
他记得，那个男人在看到含笑的时候，眼神就变了。
变得……惊恐？
“不久啊。”含笑靠在自己怀里的枕头上，掰着指头数，“大概有……九个月了吧，也有可能是十个月。”
她记不太清楚了。
十个月的时间，一个七岁的孩子待在一个人吃人的地方。
第1497章 本性
这样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你……一个人来的布黎么？”阿北小心翼翼地开口。
“对啊。”含笑有些困了，小手拖着自己的脑袋，耷拉着眼睛，声音闷闷的，“我一个人来的，因为除了这里，我没地方去了。”
顶着一个难民的身份只能不断地被人驱逐，还有可能生活在那个男人的监视下。
所以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布黎。
这是正常人绝对不愿踏足的一颗星球。
外界说，每一个生活在布黎的人，血腥和杀戮就是他们本身，他们不是人，更像是动物，只有本性，没有人性。
含笑睡着了，被窝被她拱成了一个小窝，她自己蜷缩在里面。
这让她很有安全感。
屋子里只剩下一支蜡烛还亮着，就在阿北的脚边。
这是含笑给他留下的。
担心他一个人在小房间里面怕黑。
阿北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他微微弯起唇角，然后把蜡烛拿了进来，关上了暗门。
屋子里彻底暗了下来。
窗帘没拉紧，留下一条缝隙。
正好有月光洒进来。
窗外的小花迎风摇摆，投下的影子也在轻晃。
含笑睁开眼，看了一眼紧闭的暗门，然后翻了个身，伸手把枕头扒拉进怀里，闭上眼。
这才算是真的睡着了。
……
窗外。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有人出来了。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太阳出来之前甚至还飘下了几片雪花。
有人说，今年的冬季会很长，很难熬。
外面有人正趴在堆积如山的垃圾上翻找着，顶着满身的污垢，手指和面容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含笑起得很早，她穿了一件很旧的小棉袄，上面还带着补丁的那一种，然后坐在窗边看外面的人。
有两群人打起来了。
输的那一方将会成为食物。
在难民区，拉帮结派是很常见的事情。
可不论是怎样的帮派，他们都会默认不来招惹含笑。
并非是百分百的忌惮，只是觉得暂时还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去招惹一个自己不清楚实力的人。
打得激烈的时候，手在天上飞，脚也在天上飞。
含笑捧着一杯热水，像是在看动画片。
两年前，在战败的南启，她也过着这样的生活。
没人会喜欢她。
她被全世界喜爱，也被全世界抛弃。
没有选择，只能接受。
接受疼痛，接受伤害，接受死亡。
她很饿。
最开始的时候，她去找母亲。
可母亲还在思念那个男人。
母亲说：“饥饿不会带来死亡，你的父亲给了我足够的爱，有爱就有了一切。”
有情饮水饱。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她不明白，母亲安慰她，说等她长大了就明白了。
两天后，她已经饿得眼前发黑，甚至连站起来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那一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不要爱，也不要长大，她只要吃饱饭。
那一天，是含笑第一次离开家，为了生存。
拖着虚弱的身体，她拿着尖锐的石块划破了一只毛绒兔子的肚子。
她真的很饿。
第1498章 做得对
眼前鲜红一片，只有本能驱使着她。
有人看到了，尖叫着躲开，然后带来了更多的人。
他们骂她是“恶魔”。
用石块和火把驱赶她。
“太恶心了，怎么能有人这么残忍！”
“她不再是我们的公主，她是个灾星！”
“把她赶走，就是因为她，我们的星球才会被毁灭的！”
更大的石块砸了过来。
含笑不断地往后退，挥着手，眼泪和鲜血混在一起，“我不是的，我不是的，我只是太饿了，我不是恶魔，我不是……”
她用弱弱的声音反驳着，眼泪不断地滑落，摇着头拼命地否认。
“你就是恶魔，你和你父亲一样，是这个星球的罪人！”
那些大人和孩子，举起了手里的长棍，用力地砸在她身上。
他们无处发泄地仇恨全都落在了含笑身上。
含笑降生的那一天，老国王预言，她将是整个星球的未来，将带领着族人们走向新的高度。
可星球毁灭的这一天，这段预言就成了诅咒。
她不再是南启的未来。
她是南启的罪人。
即使已经过去了两年的时间，那些咒骂也还会时不时的出现在含笑的梦里。
她不喜欢，可却怎么也逃不过。
窗外的打斗还在继续，原先选择观战自保的那些人也冲了出来。
似乎比起北面的那些变异兽，人们觉得自相残杀要来得更加的容易。
那些挥舞着尖刀的人在说，人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
阿北也醒了。
身后的暗门传来动静。
含笑赶忙跑过去，把暗门给打开了。
阿北还是那套衣服，只是脱了外套。
里面的衣服还算是干净，也是全黑的一套。
阿北很高，至少在含笑的视角里，阿北要比她高出一个脑袋。
她只到他的下巴。
才刚睡醒的少年，一双眼睛却不见困倦，十分的清醒。
像水洗过的黑夜。
“你把门锁上了？”
少年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语气不是质问，只是询问。
含笑两只小手握在一起，眼睛圆圆的，很干净，“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担心阿北会偷偷跑掉。
但阿北想到的并不是这个。
“你是不放心我么？”他觉得是小姑娘对他还有警惕。
这是对的，他毕竟是陌生人。
所以他要夸奖她，“你做得很好。”
诶？
阿北是在夸奖她么？
“你不生气么？”被人关在小房间里面。
含笑很好奇。
两个人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互相会错了意。
“不会。”阿北摇头，“你做得很对，以后对别人也要这样。”
对陌生人保持着警惕心，不要担心这是没有礼貌，你只是在保护自己。
含笑认真想了想，然后乖乖点头，“好的。”
小姑娘的认知被带偏。
在她的想来，阿北应该是喜欢被她关起来的。
所以她以后也能这么做。
砰——
门外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被用力摔砸在地上。
阿北皱眉，走过去，“外面怎么了？”
“他们在打架。”
像是玩乐一样，含笑踮着脚踩在阿北的影子上。
想着自己还像是以前一样。
第1499章 我保护你
穿着最喜欢的小裙子，小裙子上坠着漂亮的宝石。
所以她假装自己提着裙摆在跳房子。
阿北走到床边，看到了窗外的景象。
太过血腥残暴，几乎只是一眼就能引起人生理性的不是。
但阿北也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拉上了窗帘。
影子没有了。
含笑也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他，“阿北，怎么了？”
阿北注意到了桌上的那杯水。
一旁的壁炉上热着水，茶杯里的水却已经变凉。
小姑娘坐在这里看了很久。
这只是推测，所以他蹲下身，认真地问了一遍，“你刚刚坐在这看了很久，对么？”
视线里，少年蹲下身，含笑就能低头去看他。
她喜欢这个角度，因为这样就能够看清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
“你是说打架么？”
含笑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少年说：“对。”
含笑很诚实的点头承认，“我看了很久。”
从天刚亮开始的，到现在已经快过去两个小时了。
外面还是没分出胜负。
阿北唇角紧抿。
他觉得这样血腥的场面不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能看的。
可他又能说什么？
让小姑娘以后不要看，让她学着像其他正常的孩子一样长大？
不可能的。
这是布黎，不是童趣天真的游乐场。
外面有人在尖叫。
含笑突然伸手轻轻拍了拍阿北的肩膀，“你要是害怕，可以躲在我身后。”
她的脸上，笑意天真烂漫。
太矛盾的一个人。
像是皎洁的月光，闪耀的星星只属于黑夜。
也只有黑夜才能让它们绽放光彩。
含笑也是这样。
她或许怪，却要比很多人都单纯。
“我不害怕。”阿北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我也可以保护你。”
“可我不用别人保护呀。”含笑说，“你是我捡回来的，就是我的，我保护你是应该的。”
她的东西，她要好好的护着。
阿北觉得自己有些被绕进去了。
有哪里是不对的，可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对上小姑娘那双圆圆的眼睛，他只能点点头说好。
这天之后，含笑和阿北就真正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附近住着的“邻居”都知道。
石头屋子里的小魔女捡回来了一个少年。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含笑的哥哥。
因为两个人都有一样漂亮的眼睛。
可是含笑从来都没叫过阿北“哥哥”，她只叫他的名字“阿北”。
外面开始下雨，雨水冲淡了接连几日浓重的血腥味。
含笑搬了一张小椅子坐在门前，手里还捧着一个小花盆。
花盆里开了红色的小花，是血一样鲜红的颜色，只有一朵。
角落里，有人在盯着含笑看。
每一次乱斗过后，难民区的人就会进行一次大洗牌。
赢的那群人会重新把目光放在含笑身上。
因为大家都知道，含笑住着最好的房子，也有最多的食物。
多到足够他们过完接下来那个寒冷的冬季。
只是他们仍然在观望，没有轻易上前。
屋子里，阿北正在准备今天的晚餐。
晚餐是含笑之前猎到的一只变异兽。
第1500章 新来的
变异兽的体型很大，阿北只取了其中的一部分。
含笑坐在门口，在看每一个从她面前经过的人。
有人看过来，她还会甜甜地和对方打招呼，说：“你好啊！”
可是没人敢回她的话，都是加快脚步地赶紧离开。
最近不知道有谁在传，说那个叫“阿北”的少年其实是含笑给自己留的储备粮。
这是居住在布黎里的人都会用的方法。
如果还不饿，就先留着，关在笼子里。
他们觉得，含笑也是这么做的。
暗处的人离开了。
他们想到了新的对付含笑的办法。
那是个小魔女。
没人知道她有什么“魔法”，只知道她那双纯澈的眼睛下藏着不见底的深渊。
每当她唱起童谣，就要有人死去。
谣言越传越凶。
渐渐的，没人再敢靠近含笑，除了阿北。
那些谣言，阿北也听到过，可是他不在乎。
“你好啊！”含笑在和住在难民区另一边的一个住户打招呼。
那人听到声音，只是看了一眼就加快脚步匆匆离开了。
含笑有些失落，放下了自己打招呼的小手。
她叹了声气。
屋子里的阿北听到声音，走出来看。
蹲在她身边，问她怎么了。
含笑很委屈，“好像大家都不喜欢我。”
在布黎，没有喜欢，但大家会为了利益选择互相合作。
可没人会选择和含笑合作。
所以她总是一个人。
但现在有了阿北。
他安慰含笑说：“没关系，我喜欢你。”
含笑挪动双腿，转过身子来面对他，“真的么？”
“真的。”阿北认真点头。
少年的目光纯粹，毫不遮掩。
含笑低着头，又叹了声气。
她觉得阿北是在哄她。
没人会喜欢她的。
连母亲都在失控的时候骂过她“灾星”。
阿北弯了腰，去看含笑的眼睛，“笑笑，你很好，不用在意别人的任何目光，任何想法。”
他有自己的认知和判断，并不听信旁人的话。
在他看来，含笑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小姑娘。
在布黎这颗星球上，没人可以指责她做得不对。
善良只该给同样善良的人。
“阿北。”含笑抬起头，对上少年的目光，“你会离开我么？”
她很认真的问，不想得到任何的谎言敷衍。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我不会。”
如果有一天他必须要离开了，他会带着含笑一起。
“你不要骗我。”含笑一字字道。
软软糯糯的声音，听着却格外坚定。
少年说：“我不会骗你。”
雨停了，乌云散开，露出了月亮的一角。
朦朦胧胧的洁白暖光挂在夜空之上。
很美，却很孤寂。
这一夜，那些暗处的人并没有动手。
几天之后，难民区里来了一群新人。
他们是逃难到的这里。
男的女的都有，以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为首。
在这群人里，有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十五六岁的模样，眼神很凶，左眼下方有一道细长的伤疤。
这群人的到来打乱了原有的计划，不过也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更好的选择。
与其去招惹一个实力未知的含笑，不如联手对付这群外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