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6章 放狠话
“嗐，我就开开玩笑，要说娶也轮不到我，怎么说也是我们老大啊。”胡老六笑起来，“不过说真的，要是你们帝国想要投降了，把席怀，还有那什么战神送过来给我们老大当个压寨夫人，我们说不定就能留你们一条小命了。”
这是在认真地提要求。
胡老六也知道一点自家老大和席怀凌霄两人之间的牵扯。
有没有感情的他不知道。
不过以这两个人的样貌，拿来给他们老大暖被窝也是可以的。
左拥右抱，岂不美哉？
孙威被胡老六的不要脸给气着了，转过头又见席怀依旧面带微笑不打算反驳的模样，更是气得想要吐血。
“你少在这里放……什么厥词！”
后面那个字，考虑到席怀还在，孙威不敢说，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放什么厥词？”胡老六装听不明白，“我只会放屁！”
说完，他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孙威咬着牙，“粗俗，果然流浪者就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难民！”
胡老六满不在乎，“上台面？上台面做什么，给别人吃么？”
孙威气得脑袋发胀，手已经放在了武器上。
席怀按住他，“别吵了，我只是去一会儿，不会太久。”
孙威狠狠地瞪了胡老六一眼，十分不情愿地收回了自己的武器。
“别得意，帝国迟早会把你们全都剿灭！”
胡老六十分不屑地切了一声，“我们老大说了，人只有做不到的情况下才会放狠话。”
心虚，恐惧，自傲，力不从心。
这些所有的负面情绪只会塑造出一个虚假又糟糕的形象。
人得学会真实一点。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学会说实话，没什么丢人的。
这些话，都是含笑曾经说过的。
十五岁的少女张扬明媚，像太阳一样耀眼。
直到今天，也依旧会出现在席怀的梦里。
“我和你走。”
席怀开了口，其他人即使有再大的不满和怨言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在边境，除开凌霄，下一个说得算的就是席怀了。
胡老六终于直起了身子，伸手挠挠后背，“行，走吧，省得看着这些人心烦，打又打不得的，憋得慌。”
他走得远了，最后一句话就听不清楚了。
孙威还有些不放心，和席怀约定好了时间，“如果半个小时后您还没有回来，我会向皇室请示是否出兵。”
在皇室未下命令之前，没人敢轻举妄动。
席怀淡笑着摇摇头，“不必了，我相信他们，不会动手的。”
……
胡老六说要问事就只是问事。
甚至都没有带着席怀走到太远的地方。
四周满是黄沙，风吹过，远处热浪滚着细沙模糊了远处的地平线。
一棵枯死的胡杨树就立在十步之外，树干上还立着一只一米多高的秃鹫。
大概是察觉到了人的脚步声，秃鹫张开翅膀用力地拍了拍，两只爪子有些不安分地左右挪动着，看样子像是要进攻。
而它的目标就是席怀。
“老七，别动。”
老七就是那只秃鹫的名字。
照着胡老六的名字取的。
第1427章 爱心泛滥
一听这话，老七果然就老实了下来，只是一双眼睛依旧不放心地盯着席怀。
丝毫不被他温润斯文的外表所迷惑。
有些通人性。
席怀觉得有意思就多看了两眼，“人工智能？”
他问胡老六。
胡老六说不是，“之前在沙漠里捡的。”
一旁有棵树，胡老六就又开始没了正行，直接歪着身子靠在一边。
过了两秒才又补充一句，“不是我捡的，老大捡的。”
席怀的眼神这才有了点变化。
像是想到了什么。
胡老六还在一边补充，“老大这人，有时候就是爱心太泛滥了，捡动物，也捡人，时不时地还有对一些身陷囹圄的人伸出援手，要是遇到好的，知恩图报就像是老七这样，要是遇到不好的。”
后面的话他没往下说，用两声笑代替了。
席怀收回了视线看样一旁的胡老六，“你找我来，是为了问含笑的事情吧。”
胡老六没否认，“老大以前说过，你这人——聪明。”
席怀笑了笑，等着胡老六的后半句话。
胡老六也没打算绕弯子，坦然道：“我知道，老大现在肯定是醒了，我就想知道一点，她逃出来没有。”
含笑之前受过伤，精神力还被压制过一段时间。
要是放在以前胡老六是肯定不会担心自家老大的安危的，但是现在情况不同。
联系不到人，他们自然是担心的。
“她已经离开莫城了。”席怀没隐瞒，这本来也不是什么机密，也只是皇室觉得丢人才封锁了消息。
事情和胡老六猜测的一样，他松了口气。
想了想，他又开口，“您别嫌我多话，我还想问问，我们老大去哪，您知道么？”
席怀没有立即回答，面上笑容淡淡的。
他的眼里落了橘黄余晖，只显得温和，却不显得亲近，“你觉得，我会知道么？”
胡老六摸了摸自己的酒壶，“其实我也不觉得你会知道，只是老大说你聪明，我信老大的。”
这个理由给得实在是有些太绕了。
席怀的确是知道含笑去了哪。
只是要不要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
白雾里，危机如影随形。
关骆一开始没当回事，觉得是司斐和含笑说得太严重了。
他们在里面走了两天了，不也什么都没发生。
这么一对比，白雾里甚至比黑木林还要安全。
又没裂齿恶狼又没食人蜂的。
唯一不好的点就在于没有食物。
他都啃了两天的干粮了。
好在第三天的时候，如荒寂所说的一样，他们走到了白雾的中心。
也看到了那池潭水。
和荒寂说的一样，那池潭水很深，深不见底。
一眼望进去，像是黑夜一般。
四周有树木也有花草。
白雾散了些许，只凝在五米外的地方。
像是刻意绕开了这一池潭水。
关骆好奇地蹲在一边眼就那一池水，“荒寂，你说的怪物什么时候出来？”
荒寂看他一眼，选择忽视这个有些白痴的问题。
但含笑回答他了。
她也学着关骆的模样蹲在吃水边，用放慢放轻的声音笑着回答他。
第1428章 相似
“只要你围着潭水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然后怪物就会出来了。”
骗三岁小孩的话。
关骆信了，眼就睁得大大的，“这么神奇的么？”
他都没听说过。
“真的。”她微微一笑，关爱的眼神，“怪物会出来吃掉你没用的脑子。”
关骆傻了。
眼睛睁得溜圆，“你吓我？”
含笑点头，“对呀。”
关骆一脸受伤的表情，扯着荒寂的黑袍擦眼泪，“你太过分了！”
荒寂一把查走了自己的袍子。
关骆一个不稳就倒在了地上。
他说：“你们太过分了。”
含笑看着他笑，说他像个乖宝宝。
关骆气得抓头发，把自己的头发抓成个鸡窝。
他也不敢惹含笑。
以前他觉得含笑是个漂亮的小仙女，尤其是笑起来的模样，像仙女下凡。
可是他后来看到了仙女一招解决荒寂的模样。
举着长剑威胁人，手都不带抖的。
比她干掉变异兽时候的模样还要“惊悚”。
所以他选择了“默默忍受”。
含笑还在研究那一池潭水。
越看越觉得奇怪。
明明现在是白天，可这池潭水却像是漆黑一片。
不是墨水的那种黑，更像是笼罩在夜色之下的那种黑。
她伸手想要去碰水面。
刚要碰到就被司斐握住了手腕，“小心，可能会有危险。”
含笑只能收回手。
司斐还是不放心，握着含笑的手没松开，带着她一起远离了那池潭水。
含笑问他，“你觉得那潭水里真的有怪物么？”
就是荒寂口中说的那只“遮天蔽日”的怪物。
司斐也不确定，“暂时没有发现踪迹，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关骆累了，直接就坐在潭水旁的一块石头上，“说不定就是荒寂看走眼了，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怪物呢？”
他们少说也在这里停留了快半个小时了，前前后后都检查过了。
别说怪物，就连怪物的踪迹都没发现过。
要是水里真的藏了什么大型的变异兽，周围肯定会留下痕迹。
除非那只变异兽一直不出来。
荒寂自己也检查了好几遍，他确定这就是他上次来的地方，“不应该啊。”
他还在回忆。
含笑猜测，“会不会白雾里不止这一池潭水，还有很多一样的。”
司斐说：“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关骆举手抢答，“这个我知道，我以前收过一个探险家的日记，里面就记载过在沙漠深处有一个神秘的石窟，石窟里四通八达，几乎每一个交汇的中心都立着一尊完全一样雕像，因为太过相似，那个探险家一开始还以为整个石窟里只有这一尊雕像，所以就不停地在自己画的地图上做着错误的标记，可直到最后才发现，他其实一直都在打转，而这个石窟就是一个大型的迷宫。”
太过相似的场景会给人一种迷惑性，尤其是放在迷宫里。
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和疲惫感。
如果白雾里真的有无数个相同的潭水……
“假设你的猜想是成立的，有很多池潭水，那么相对应的，应该也会有很多只怪物。”含笑说。
第1429章 冲前面
关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算了算了，你们就当我前面没说，这个肯定就是荒寂遇到的那池潭水！”
他变得十分笃定。
一只怪物总好过一群。
司斐看向一旁的荒寂，“有发现什么线索或者是熟悉的地方么？”
荒寂走到了潭水边，认真检查了每一块石头，然后指着最靠里的一块，“这里，有痕迹。”
关骆凑过去，“什么痕迹？”
含笑也要过去看，司斐跟着她一起过去了。
四个人围在潭水边，来回左右地看。
荒寂解释，“这里的痕迹，是怪物出来的时候碰到的。”
他想了想，又强调，“它很大。”
关骆没看出什么不对，不在意地伸手碰了碰，“这不就是几道划痕么……”
“关骆！”
手刚一碰到水面，耳边就有人叫了一声。
还没等他分辨出是谁叫的，含笑就已经伸手把他拉开了。
紧接着，整片地都在震动，潭水翻涌着，像是有什么十分巨大的东XZ在深处翻滚。
而关骆刚才站着的位置已经塌陷下去，只要再晚一步，他就会掉落进潭水里。
关骆心有余悸地看向一旁的含笑，“是不是怪物来了？”
荒寂皱眉，“是它来了。”
关骆有点腿软，“要不，我们跑？”
“不行！”
含笑和司斐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最后由含笑开口解释，“如果真的有怪物，我们现在跑进雾里就相当于自投罗网。”
雾里不辨方向，能见度低，人一旦跑进去就相当于眼前被蒙上了一块黑布。
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和怪物打，简直就是送死。
关骆也反应过来，“对，不能躲。”
含笑把手里的长剑递了过去，给荒寂，“你的东西。”
荒寂愣了一会，没接，看向含笑。
含笑撇过头，“趁我没反悔之前，赶紧拿走。”
荒寂还是没要，“武器给你，防身。”
司斐在一旁看着，没出声，只是握紧了含笑的手。
含笑把长剑塞到他荒寂怀里，“烦死了，说了给你就是给你，我又不擅长用剑，赶紧拿着。”
荒寂看了看司斐。
司斐说：“我会保护好她的。”
荒寂这才收下了。
他才刚收下，含笑又开口了，“你有武器，待会怪物来了，你冲前面。”
关骆瞪圆眼睛。
还能这样？
刚才走的不是“温情”路线么？
怎么又改“冷血无情”路线了。
荒寂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点头，“好。”
答应得十分快。
关骆左看右看，摸不着头脑。
含笑又提了一句，“算了，你还是留着保护关骆吧。”
好吧，路线又改了。
之前交手的时候含笑基本就摸清了荒寂的实力。
虽然好，但还不至于好到打头阵。
所以让他保护关骆是最好的。
在他们说话的这一分钟时间里，脚下的震动已经越来越大。
潭水边的泥土不断下陷，像是要裂开一个足够大的缺口让那只怪物出来。
含笑抬头看着身边的司斐。
视线相对，他们都意识到了同一个问题。
司斐皱眉，面上神色凝重。
第1430章 不信
“这只怪物，应该比荒寂之前见到的那只体积还要大。”
因为荒寂曾经提到过，他被袭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
这样就证明当时那只怪物从潭水里出来得很顺利。
可现在这么一看……
很快的，潭里的水喷涌而出。
随着水花，一个庞然大物终于出现在四人的面前。
黑而长的身体，背上布着密集发亮的鳞片，直起身子的瞬间，整片空间都像是被黑雾笼罩一般，不见天日。
先前的白天，彻底转化成了黑夜，只有远处白雾里稍稍投进了些许的光亮，勉强能够视物。
关骆一脸震惊地指着面前的庞然大物，“蛟……蛟，真的是蛟。”
面前的怪物鱼身蛇尾，直起的半个身子将近十米，背上竖着坚硬而细长的尖刺，随着它的一声鸣叫，背上的那一排尖刺也随之炸开，连带着一双巨大的眼睛也成了竖瞳。
在它的身后，那池潭水不断地冒出黑色的雾气。
四周起了风，风也不知从何处来，吹来了一股浓郁的腥臭味。
大概是刚才关骆的叫声激怒了它，它有些不悦地甩动了尾巴。
尾巴撞击在地上，地上瞬间就裂开了一条缝隙。
关骆不敢说话了，捂着嘴。
荒寂略微皱眉，迈步站到了他前面。
黑色的蛟动了动脑袋，一双眼睛自四人面上扫过。
司斐压低了声音，“这条蛟是不是有了灵性？”
关骆有些发抖，但还是在努力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以前接手过一本古籍，上面有记载，蛇百年化蛟，蛟千年化龙。”
人类会畏惧死亡，动物自然也会。
趋利避害是本能。
所以在神话传说当中，不仅有人类为求长生得道升仙的，也有动物修炼生出内丹而通了灵性的。
荒寂忍不住皱眉，“这蛟活了一百年？”
“应该不止。”含笑说，“以现在的时间算，百年不过是刚成年，按照你说的，最少也要是千年。”
关骆捂着脑袋，“完了完了，我们这回完了，没有机甲，谁能打得过这条蛟啊。”
含笑和司斐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摇头。
要等死么？
显然是不可能的。
荒寂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待会我拖住它，你们赶紧跑。”
关骆愕然地看向一旁的荒寂。
荒寂依旧戴着黑袍的兜帽，看不清面容。
含笑摇头，“你一个人还不够它一口吃的。”
“那要怎么办？”关骆汗都下来了。
与此同时，那头黑蛟也没了耐心，腰身拱起，咧着嘴，猩红的信子不停地往外吐着，嘴里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叫声。
“快走！”
司斐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拉着含笑闪身躲到了一边。
荒寂推开了关骆，然后自己就地滚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四人刚一躲开，黑蛟的尾巴就重重地砸了下来。
想要穿越这片白雾，首要条件就是杀掉这条黑蛟。
可是在这样没有机甲的情况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含笑不信不可能。
*
胡老六从席怀的口中得知了含笑进入黑木林的消息。
第1431章 为了什么
他也按照约定的没有为难席怀，让老七把人送回去了。
老七伸长的翅膀几乎达到了三米的长度。
它在半空中盘旋着，直到看到席怀跨过了边境线才转身离开。
席怀回头看了一眼老七离开的方向。
远处亮着一盏明灯，那是它回家的方向。
“他们没有为难您吧？”孙威问了一句。
席怀摇摇头，面上表情温润疏离，“没有。”
孙威松了口气，“那就好。”
要是席怀真出了什么问题，他也不好和皇室交代。
……
流浪者营地。
和帝国那边的的不同，流浪者营地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简陋。
干裂的土地上，满是荒芜，杂草丛生。
像是百年未曾有人踏足。
而就是在这样的一片土地上，流浪者们搭起了十分简陋的帐篷。
有多简陋？
就是用几根随处可见的木棍撑起了一块破旧泛黄的布。
像是这样的简陋帐篷大约有几百个。
一个帐篷多的住着五六个人，少的也住着三四个人。
人数加在一起也不过两千多人。
和帝国几万人数的队伍相比的确是少得可怜。
但即使如此，帝国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胡老六把含笑进入黑木林的消息带回来时大家都震惊了。
“老大没事进黑木林做什么？”
“肯定是被帝国的人逼的，老子现在就带人去灭了他们！”
“都给我冷静一点！”胡老六坐在一张小矮凳上，翘着二郎腿，姿势无比的豪迈，“你们能不能都用用脑，一群大老粗！”
一圈十几个大老粗看过来。
有好几个嘴角都还沾着油光。
他们都是在外面流浪惯了，什么苦日子都过过，饿得不行的时候连自己都吃。
先吃手再吃脚。
那样的日子，不是人过的。
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也从来没把他们当成过人。
后来他们一群人聚在一起，又遇上了含笑，这日子才好过起来。
大老粗一号放下了手里的大棒骨，“那老六你说，咱老大为什么要进黑木林？”
“这个嘛……”胡老六抓抓胡子，他自己也忘了问席怀为什么了，只能随便猜一个，“饿了！”
“什么？”大老粗二投来好奇的目光。
胡老六一拍大腿，解释道：“咱们老大肯定是饿了，所以去黑木林找吃的了！”
一个十分不靠谱的解释。
但就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解释却赢得了在坐大半大老粗们的认同。
“可这个时间好像是变异兽的繁殖期吧？”
有人提出了新的疑问。
繁殖期的变异兽那可是非常危险的。
胡老六摆摆手，不甚在意，“区区变异小兽能是我们老大的对手？想当年，我们老大可是一个人就能单挑整个机甲战队的高手啊！”
说起含笑的往事，胡老六显得十分的激动。
就像是说书一样，只差手边没放个惊堂木。
说到激动的时候，唾沫横飞也是常有的事情。
只是惨了坐在前排的两个人。
手往脸上一抹，全是口水。
“不是我说，胡老六你到底有谱没谱？”
“什么谱？”胡老六停下来，看向那人。
第1432章 请出来
那人叫老善，名字听着善，但其实鸡贼得像是只猴子一样。
胡老六老是这么说他。
老善没什么耐心听胡老六在这说书，“你要是没个准信的就把咱们的智囊叫出来问问。”
胡老六想了想，“也行，找个人，把咱们智囊请出来。”
有人自告奋勇。
老善还提醒一句，“记得去了先叫人，声音小点，别想上次一样把人吓着了。”
那人憨憨一笑，“行了，我知道了。”
说完他就朝着靠近中间位置看起来最干净的一个帐篷跑了过去。
胡老六还在一边喝酒吃肉。
酒是他们自己酿的，肉也是附近抓的变异兽。
他们对吃的挑剔，也喝不惯那些口味单一的营养剂。
没过一会儿，去的那人喊了一声，“人来啦！”
胡老六扔了快骨头过去，“让你小声一点，小声一点！”
骨头正中那人脑门，轻弹了一下又往旁边飞出去，正好砸在了一件青色的长衫上。
骨头滑落，在长衫上留下了一道碍眼的油渍。
男人抬手捂嘴轻咳了两声，面色又苍白了些许。
老善一掌就拍在了胡老六的肩膀上，“小心点。”
胡老六也不马虎，直接认错，“抱歉，抱歉，我没注意。”
被称作“智囊”的男人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着长衫，戴玉冠，低垂着眉眼，面色带着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
如古时的大户人家的公子般，芝兰玉树，白瘦儒雅。
与四周的环境格格不入。
公子说话时也是温润平和的，“无事。”
这让刚才还豪放喝酒满嘴粗话的大老粗们也不好意思了。
胡老六放下了翘着的腿，老善也扔了手里的骨头，其他人赶忙收拾出一块还算是干净的地方请他坐下。
“您坐这里。”
青衣公子撩袍落座，背脊始终挺止，大概是闻见了烟火味。他说了声抱歉，然后侧过身拿出了绣着白玉兰地手帕子轻捂住了口鼻，这才又咳嗽起来。
连着咳了几声，面色苍白如雪霜般。
胡老六赶忙踢了身边的人，“赶紧把火灭了。”
那人有些慌乱，拿了一旁的水壶就往下浇。
水遇了木炭，嗞啦一声，火灭了，却冒出了一阵烟雾。
更加呛人了。
那人手足无措。
老善笑着解释，“这老大不在，我们这群人粗手粗脚的，您见谅，见谅啊。”
他们这群人里，也就鸡贼的老善学这文邹邹的腔调学的最好。
青衣公子摇摇头，面上不见任何不悦，眼中平和包容似寺庙里带发修行的弟子一般，“唤我青玉就好。”
他说话的节奏不急不许，待人温和有礼。
青玉和席怀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前者是真君子，性如月清，气如兰雅。而后者则是伪装绅士，斯文儒雅，却淡漠疏离，从不以真心待人，万事皆含几分算计。
胡老六咳嗽了几声，“行，青玉就青玉吧，我们都听您的。”
“您”已经是胡老六能够想出的最“礼貌”的字了。
“我和老善把您请出来的就是像问问您老大的事情。”
第1433章 回忆过去
胡老六开门见山。
虽然他们都认识了青玉挺长一段时间，但每次和他一说话就忍不住的要放缓语调。
也不是见外，就是老大不在，他们怕把人给吓着了。
青玉拿着帕子的手略微收紧，“是阿笑么？”
“阿……”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但胡老六还是差点把自己给呛着了。
老善踢了他一脚，用眼神警告他别乱说话。
胡老六只能移开视线。
老善接过话头，“是这样的，青……青玉，我们得到了最新的消息，老大已经进了黑木林，所以我们想要问问，你是怎么看的。”
含笑进黑木林当然不可能是胡老六说的那么简单。
青玉垂眸，并没有立即回答，“抱歉，让我想想。”
胡老六点头，“行，你慢慢想，我让人给你准备晚饭去，今天新抓了两只变异兔，用来红……”
话说到这，老善就拿了块肉把胡老六的嘴给堵住了。
正好对上青玉投来的视线，老善咧嘴笑了笑，“老六这是乱说的，我们知道您吃素，绝对不会让您的饭菜沾一点荤腥，我们连油都不放。”
青玉微微点头，“麻烦你们了。”
胡老六拿开了嘴里的肉，“不麻烦不麻烦，都是一家——”
老善一把把人推开，省得胡老六往下乱说。
“你别多想。”
青玉摇摇头，“不会。”
说是不会，脸却红了。
老善感叹，自家老大这是带了个带发修行的“小和尚”回来啊。
荤腥一点不沾，说话温吞有礼，床头都放着佛经，就差没每天和他们年阿弥陀佛了。
要说含笑和青玉之间的故事，还是源于一点。
就像是胡老六说的，自家老大“爱心泛滥”。
捡动物，也捡人。
而青玉就是含笑捡的那个人……之一？
……
含笑刚接手流浪者的时候是他们最困难的一段时间。
没吃没喝也没钱，去到哪里都是人人喊打。
星球也早就已经被人占领，无处可去。
说白了，他们这群流浪者里，又有哪个人身上不是背着血海深仇，国仇家恨的。
可那又能如何。
报仇么？
前提是，他们得活着。
好在后来他们遇上了含笑。
其实也算不上是遇上，含笑是他们在战场上捡的。
那段时间他们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就想着去那些荒废的星球战场上看看能不能捡到点值钱的东西。
谁知道一捡就捡到个“大人物”。
当时的含笑浑身都是血，看着已经只有出气没进气了。
“要不然，趁她没醒，杀了吧？”
流浪者里有人提议。
“杀？不好吧，我这辈子还没杀过人呢。”
“你那是怂的！”
“你们别忘了，她可是我们的仇人！”
皇室的野心很大，所以对于含笑这个大杀器他们一直都是“物尽其用”。
含笑接任指挥官期间，大大小小侵略了不下百颗星球。
她没得选，因为母亲的誓言，她无法违抗自己那个所谓“父亲”的命令。
她杀了很多人。
星际局势混乱，人们不谈善恶，只谈强弱，但他们说她是“罪人”。
第1434章 当老大
罪人就该被千刀万剐。
她的父亲这样说，她曾经守护着的帝国人也这样说，他们都这样说。
有时候含笑会想，如果她的母亲还能站在她的面前，会不会也这样说她？
说她该死。
她是一把最锋利的武器，被人需要时便是克敌制胜的法宝，不需要时便是战乱的罪魁祸首。
碰到流浪者的那天其实她早就醒了。
也不是在故意装死，只是还没缓过劲来，身体动不了。
那人救了她，也治好了她身上的伤。
她也很奇怪，明明心脏都毁了，精神力也溃散了，为什么那人还能救活她？
醒来她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人在抱怨。
“好麻烦，好麻烦，活人比死人还麻烦，我不收留活人，给你找个去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后来，那人就把她扔到了那群流浪者的必经之路上。
她在想，那人救她可能时为了更好的报复她。
不然怎么会把她扔给一群流浪者。
毕竟整个星际都知道，流浪者里有超过大半都和她有仇。
因为她曾带人占领过他们的星球，也曾领命去剿灭他们。
果不其然，他们是想杀了她的。
“杀，真杀啊？”
半个小时过去了，流浪者们还是没讨论出个结果。
“要不还是算了吧？”拿刀的那人手在抖。
好像这群人也没有通缉上写的那么凶神恶煞，茹毛饮血。
胡老六抓了抓自己鸡窝一样的头发，伸手把那人推开，“个怂货，让你杀个人都不敢。”
那人还在抖，“我只杀过鸡，没杀过人。”
他以前是个屠夫，专门在餐馆后厨帮着宰杀牲畜的。
进入星际元年之后，曾经的家畜已经属于稀有品种。
专供皇室贵族，又或是有钱人。
胡老六把刀抢过来，眯起一只眼睛来回比划了一下，正准备下手的时候，老善来了。
带来个新消息。
“外面都说，这指挥官现在是通缉犯，被皇室的那啥公主在边境寒地给就地处决了。”
“处决了？”胡老六仔细看了看，“这不还活着么？”
老善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帝国的那群人说她是个叛徒，背叛了皇室。”
具体怎么背叛的皇室也没说。
只说了是和外敌勾结。
胡老六一听，哈哈大笑，“看吧，他们窝里斗了，赶紧来，把她给解决了。”
说着，刀就要扎下去。
刀下到一半的时候，老善把人拦住了。
胡老六像头暴躁的棕熊，就差喷火了，“你这啥意思啊？帮着咱们仇人说话，你忘了她上次是怎么对付我们的了？”
虽然那时的流浪者还不能构成任何的威胁，但皇室依旧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斩草除根”这个道理，皇室的人不会不明白。
只是流浪者难缠，他们知道自己打不过，所以每次都会躲起来。
人都找不到，又谈什么剿灭。
几次下来，皇室也觉得丢脸，担心被人议论连一群流浪的难民都对付不了，所以他们又派出了含笑。
含笑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成功找到流浪者藏身之地的人。
第1435章 捡了个人
当时连老善都以为他们死定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含笑突然又离开了。
胡老六他们只当是自己命大，老善却想得多了一点。
“看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想来外面的传闻不假，她应该是已经背叛了皇室。”
老善分析。
胡老六不耐烦，“背叛了又怎样，反正都是我们的仇人。”
老少摇头，“不，有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胡老六听不明白。
其他人也听不明白。
他们这群人里就属老善读的书最多。
后来他们就把含笑带走了。
也没打算救人，就找了块还算平坦的石头让含笑自生自灭。
半个小时后，含笑能动了。
在带着重伤的情况下一个人单挑了所有的流浪者。
胡老六被打趴在地上的时候还在嚎叫，“我就说了把她杀了，杀了，你们偏不听，把人带回来，现在好了，被她团灭了吧！”
那些年，知道含笑这个名字的人很少，大家都只称呼她为指挥官。
一群人倒在地上，只有老善还能分出心神来和含笑谈判。
最后谈判的结果就一个。
“我当你们的老大。”
这话一出，大家都惊了！
昨天还是仇人，今天就成了你老大，这事谁受得了。
胡老六第一个不同意。
含笑扔了手里的石头，拍拍手，蹲在他面前，低头看他，“你不同意啊？”
少女声音里都透着明朗灿烂，极具迷惑性。
胡老六一捏拳头，“对，老子不同意！”
“行啊。”她招招手，“那你再和我打，你打赢了，我认你做老大。”
再往后……
含笑就成了流浪者的老大。
胡老大那天到底还是没敢和她打。
少女身型看着纤细瘦弱，但只有被她打过的人才知道，她那双手，是真的能轻而易举取人性命。
含笑当了流浪者的老大后，流浪者的生活水平明显可见的变高了。
因为伤势还没好全，机甲也不在身边，含笑就开始带着流浪者们到处打……不对，是劫富济贫。
……
大概是流浪者们都有的一个习惯。
捡东西。
在驾驶着星船降落在一个刚被侵略过的星球时，含笑捡回了一个人。
一个浑身破破烂烂，留着及腰长发，却是个男子的青玉。
那时的青玉还没张开，眉眼之间满是少年人的青涩，面容清秀精致，像是在这片荒芜土地上开出的一株浅绿春兰，淡然宁静，与世无争。
大概是因为青玉的气质实在是无法让人联想到他是一个无家可归的难民，所以胡老六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这是你家么？”
他指了指脚下这片被烧焦的土地。
远处还有烧毁的房屋正飘着黑烟。
他话一出口，后脑勺就被老善拍了一掌。
这问题实在是问得不合时宜。
青玉却没生气，双手合十置于胸前，“这处的确是我的住所。”
胡老六摸不着头脑，“这是个和尚？”
含笑拿了瓶水过来，拧开递给了青玉，“头发都没剃，算什么和尚。”
胡老六点点头，“这倒也是。”
老善还在一边打趣。
第1436章 没意思
“老大，这该不会是你给自己找的童养夫吧？”
含笑看他一眼，让他一边待着去。
那天之后，青玉就算是流浪者的一员了。
因为他读书最多，又总是一副古代文人的模样，老善就笑说青玉是他们流浪者的“智囊”。
胡老六问智囊是什么。
老善给他解释了一遍。
大家听明白了，都表示十分认同。
后来混得熟了，胡老六偶尔也会打趣青玉一句，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和他们老大结婚。
每当这个时候，青玉就会低下头，认真解释一遍，“我是带发修行，算是半个佛门子弟，婚姻之事，不敢妄议。”
少年说话温吞，细长的黑发还未束起，遮住了微微泛红的耳垂。
正好这时候含笑走过来，看到他，忍不住笑了笑，“小和尚，你怎么老是脸红啊？”
青玉比含笑小几岁，身高也要略矮了半个头。
含笑得低头去看他。
青玉一抬头，看到那双明亮的眸子，脸更红了。
胡老六还在一边笑。
“我……对不起，我先回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还是温和礼貌的，就是脚步比以往快了点，快要进帐篷的时候还被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胡老六笑得更大声了。
含笑看他一眼，提醒他，“小和尚不经逗，你少拿他开玩笑。”
“老大，这就护上了？”胡老六笑着摸了摸后脑勺，“行，以后我不说了。”
老善在一边打趣，“老大，你真的对青玉没意思？”
含笑抬头看看天，伸手遮住了烈日，“就是一小孩，能有什么意思？”
行，这就是没看上的意思。
老善明白了。
含笑走了。
胡老六还在琢磨，“咱们老大也就比人家大了个五六岁，咋说人家是小孩呢，这么一算，她自己不也是个小孩？”
老善斜睨他一眼，“你见过能把你打得嗷嗷叫的小孩？”
胡老六想了想。
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帐篷外，人都走了。
青玉看着桌上放着的一把剪刀，拿起来对着自己的一头长发比划了半天。
到底还是没那个决心。
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念着佛经。
晚上吃完饭的时候，他想起含笑白天的话，不知怎么的，就想避开她。
可没等他避开她，饭桌上看了一圈都不见她人，忍到晚饭过后他才问了一句。
胡老六还在剔牙，“你说老大啊，她出去了。”
“出去……”青玉喃喃，“她有没有说去哪？”
胡老六：“去哪我也不清楚，要不你问问老善去？”
青玉低头，道了声谢，“我知道了。”
夜幕之上缀满了星子，月光几乎拢住了整片土地。
少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束起的长发垂落在身后，一步步踩在月光之上，像是凭空生出的一株温柔花朵。
莫名透着点寂寥。
胡老六是个不太懂得欣赏的人，所以这会儿看着青玉离开的背影也只是好奇，“咱们这小智囊又想什么呢？”
含笑这一次离开，去了三天。
三天的时间里，青玉几乎是一吃完饭就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第1437章 送东西
手里还总是捧着一本泛黄的书籍。
胡老六有一次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
里面的字他一个不认识。
全都是繁体字，还是用毛笔来书写的。
进入星际元年后，像是这样的书籍都已经成为了稀有品。
大部分都被帝国皇室收在了藏书阁里。
……
当天晚上，含笑回来了。
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背包。
直接就去了青玉的帐篷。
青玉是个很规律的人，晚上八点一到必定上床睡觉。
可今天已经十点了，他的帐篷里还是亮着灯。
含笑没有直接进去，在门口叫了他的名字，“青玉。”
里面很安静，两秒之后，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跌落在地上。
然后才是少年有些不稳的声音传来，“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少年掀了帐篷的帘子，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
他的气息还有些喘，原本略淡的唇色也染了血色，带着一种精致脆弱的凌虐美。
看到门外的含笑，他有些无措地把手到了后背，“你怎么来了？”
含笑只当是什么也没察觉，晃了晃手里的背包，“来给你送东西。”
青玉微愣。
含笑看他，“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么？”
他像是有些迟钝，从未有过如此失礼的时候，让客人在门外站着。
等反应过来只觉窘迫，连忙侧过身子，“进来吧。”
含笑走进去。
眼尖地看到了角落里扔着的几块碎瓷片。
刚才的一声响大概是青玉失手跌了个茶杯。
含笑把背包放到桌上，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了出来，“给你带了新的衣服，还有几本书，虽然比不上你以前用的好，但先将就着吧，以后有好的我再给你换。”
她说完，回过头，见青玉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上。
像是在发呆。
“你怎么了？”她问。
青玉回过神，看到桌上摆满的长衫和书籍，讷讷道：“你出去这么久，就是为了给我找这些东西么？”
含笑回过头，把背包又拉好，放到一边，“也不完全是，只是正好看到了，就给你拿回来了。”
青玉走过去，站到了含笑身边。
他最近长高了一点，可还是没有含笑高。他不想抬头看她，因为那样会看到她的眼睛。
所以他低着头，“其实这些东西，我都可以不要的。”
他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
至少比当一个无家可归，还要被人驱逐的难民要好。
含笑看着他，“小和尚，你想什么呢？”
青玉摇摇头。
他刚洗过澡，头发披散着，身上也只穿着一件单衣，看着更加瘦弱了。
含笑把背包放到了一旁椅子上，“你是不是在担心我以后会嫌弃你麻烦，然后把你赶走了？”
一语中的。
青玉抬头，眼中先是惊愕，然后是紧张，最后变成了害怕。
含笑给自己倒水，青玉赶忙接过她手里的茶壶。
不经意碰到她温热的之间，青玉又赶忙低下头。
长发遮住的耳朵更红了。
他活得像是个古代的贵公子，温和内敛，守以礼节。
“我不会赶你走的。”含笑从青玉手里又接过了茶杯，轻抿了一口。
第1438章 回忆中
得了含笑的承诺，青玉却不觉得安心，只觉得愧疚，“对不起。”
他知道的，他是个很麻烦的人。
……
青玉曾经生活的地方叫做仙林。
仙林是一个可以称作“世外仙境”的地方。
和外界几乎断绝了所有的联系。
在那里，没有硝烟战乱，也没有世事纷扰。
大片大片的桃花盛开着，流水潺潺，岸边青草鲜美。
在这片土地上，人们依旧保持着万年前古老的生活方式。
没有高科技的生活，平淡却也美满。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初一十五进庙烧香以祈求庇佑。
青玉因为自幼身体虚弱被家里送进了寺庙里修养。
后来年岁渐长，他又自小受到熏陶，算是带发修行。
星舰闯入桃源的那一天，正是他决定要出家削发的日子。
曾经的桃源仙境成了人间炼狱。
桃花的芳香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刺鼻的血腥味。
人们哀嚎着，痛哭着。
质问苍天为何要降下这样的祸端。
是他们的错么？所以降下了惩罚？
还是那些入侵者的错，因为他们的贪婪？
没人能够回答。
因为被带他到大的师父藏在密道里，青玉才得以躲过一劫。
他本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虽然养在庙里，但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现在遇到这样的变故，虚弱的身体很快就撑不住了。
饥饿几乎侵蚀了他所有的理智。
凭借着最后一点力气，他从密道里爬了出来。
外面早就是一片狼藉，那些入侵者搜刮了所有值钱的东西离开了。
他只在附近找到了一个染血的馒头。
那一刻，饥饿终究还是战胜了理智。
他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地想要吐。
连自己什么时候落下泪来都不知道。
直到耳边落下一道悦耳的声音，“小和尚，你哭什么？”
那时，窗外艳阳高照，照见满目疮痍，断壁残垣，照见血染白梨，桃花落成被，遮住尸山血海。
也照见了少女笑靥如花。
她是花，是开在荒芜腐败之地的花，盛着月辉星光。
他这才伸手抹去了自己面上的泪水，嘴里染血的馒头混着泪水的咸味，更觉苦涩。
却好像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了。
含笑坐在一旁被掀翻的桌子上，两条腿轻晃，不时地会敲打在桌面。
她在看阳光，也在看角落里那棵开满了花的梨树。
像是不经意般，她开口问：“小和尚，你要不要跟我走。”
半分钟后，她等不到回答，转头看着站在一边的人。
青玉艰难咽下了最后一口馒头，腹中饥饿被缓解，他又低头看到了自己满是泥土的双手。
青色的长衫沾了血迹，也不知是谁的。
一向注重礼仪的他第一次如此狼狈。
含笑又和他说：“小和尚，这里已经没别人了。”
以青玉当时的情况，如果不走，继续留在这，或许活不了几年。
他身子弱，这是生来就带着的病根，除不去，只能温养着。
青玉是君子，君子如兰。
兰花最难养活。
所以含笑一直觉得这个形容很对。
青玉没有隐瞒，和含笑说了自己身体不好的事情。
第1439章 猜出来
等待回答的一瞬间，他的心里有煎熬，难受得指尖都在发烫打颤。怕含笑转身离开，又怕含笑点头答应，日后没了耐心再将他扔下。
一番比对之下，煎熬成了恐惧。
掩耳盗铃般，他只想捂着耳朵自己跑开。
连礼仪也不想顾了。
在那短短的几秒里，他的心和思绪已经跑走了，身体却还留在原地。
像是被人定住一般。
“我又不缺苦力，你身体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含笑从桌上跳下来，“走吧，小和尚。”
青玉瞪圆眼睛，“你……你真的要带我走？”
含笑走到门口，回头看他，“你不想走么，还是要收拾行李，那你去收拾吧，我在这里等你。”
她说着，又找了个能坐的地方。
刚坐下就催促他，“你快一点。”
青玉愣在原地。
“快一点。”她拖长了腔调，再次催他。
青玉回过神，“那你等等我，我很快就来。”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跑。
像是担心再晚一点含笑就走了。
含笑看他离开，轻笑了一声，靠在身后的狮子石雕上休息。
青玉说的很快就是很快。
他的行李不多，一件还算是干净的长衫以及几本书就是他的所有。
他洗了脸，有些凌乱的黑色长发看着很特别。
不过这是在星际，再怎么特别的人都有。
不同的星球总有不同的生活习俗。
青玉着含笑走到了大门外。
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他长大的地方。
含笑走下台阶才发现人没跟过来，刚要喊人，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离开的那天，青玉没哭。
他用一把火埋葬了桃源的所有人。
之后的时间里，含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会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着馒头的青玉。
他总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像是别人对他做再过分的事情也不会生气。
脾气好得像是水。
最激动的时候也不过羞红张脸，或是红个耳朵。
……
含笑把东西给青玉留下之后就离开了。
隔着一层布，青玉还能听到外面聊天说话的声音。
“老大，你这么晚了咋跑人家帐篷里了？”
“去送东西。”
“哇，老大你偏心，我们都没有就专门给人家……”
声音又渐渐远了。
青玉低下头，认真仔细地把含笑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收拾好。
转过头又看到放在椅子上的黑色背包。
他走过去，刚准备把背包收好就看到了被放在角落里的一个小纸盒。
纸盒里装着绿豆糕。
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零食。
……
鼻尖淡淡的糕点香甜气味还未完全散去，青玉就已经从梦中惊醒。
躺在床上，看着帐篷顶，他有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梦里的仙林，还有梦里的含笑。
他又闭上了眼，默默念了一边佛经。
被春风拂过的水面渐渐又平静下来。
这个时间已经是深夜，可外面依旧传来了篝火燃烧和人们聊天的声音。
是负责守夜的人在准备宵夜。
十分钟后，睡得正香的胡老六被闯进帐篷里的老善给摇醒了。
“帝国打过来了？帝国打过来了？我的武器呢？”
第1440章 去找人
胡老六迷迷糊糊地就要去拿自己放在床位的武器。
老善照着他的脑袋就给他来了一掌，“犯什么傻呢，让你起床，咱们智囊有话要说！”
胡老六还迷糊着，“哪个智囊？”
“青玉。”老善叹气。
胡老六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小和尚？”
老善催他快点，“叫什么小和尚，小和尚是你能叫的么？”
胡老六嘿嘿一笑，“也是，这可是咱们老大的专用称呼。”
青玉刚被含笑接回来的时候还只是一个青涩的少年。
别人多调侃几句就能红着脸跑开的一种。
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青玉也多了点成年人的沉稳。
以前他们还能随便说笑，现在却是有点不敢了。
……
一群人围坐在一起，都在看着青玉。
青玉已经换上了常穿的青色长衫，扣子也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顶端的一颗，“抱歉，这么晚了还把大家叫过来。”
胡老六一改之前的疲惫迷糊，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我们这一群糙汉子，少睡点也没关系，是不是啊？”
他眼神扫过在座的所有人。
原先还犯困钓鱼的人瞬间都清醒了。
有反应慢的被老善踢了一脚凳子也瞬间挺直了腰板。
老善笑眯眯，“青玉，大家都来了，你有什么就说吧，是老大有消息了么？”
青玉点点头，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凝重起来，“我想，我已经大概猜到阿笑要去哪了。”
这一句话才是真的让大家都醒了过来。
胡老六揉了揉眼睛，又拍了拍自己的脸，“真的？”
青玉点点头。
老善和胡老六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要说在他们这个流浪者里最了解含笑的还是要数青玉。
两人年纪相仿，虽然含笑以前总说青玉就是个小孩，但在胡老六和老善看来，含笑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两个年纪不大的少男少女一起长大，又有救命的恩情放在中间，说是一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胡老六以前私下聊天的时候也玩笑过，要把帝国那边的凌霄和席怀一起掳过来，他们当小，青玉做大。
后来这话被经过的青玉听到，少年又红了脸，不知道是被羞的还是气的，连着好几天都没再上桌和大家一起吃饭。
含笑知道后还把胡老六给揍了一顿。
之后大家也发现了，青玉像是朵娇花，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得细细养着才行。
*
在确定了含笑的目的地后，胡老六立马就准备好要去接人。
他这一去只带了三十个人。
人多了容易引起帝国那边的注意。
走之前，老善还在叮嘱他一定要把含笑给带回来。
胡老六拍着胸脯保证，“你就放心吧，我就是抱着老大的大腿也要把她拖回来。”
老善摇摇头。
看着胡老六笑得憨傻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含笑的性格他们都是知道的。
能自己做的事情绝对不麻烦别人，不能自己做的事情……
暂时还没出现她自己不能做的事情。
所以老善心里也知道，胡老六这次去把人带回来的可能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