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两百八十一章 肖像画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到了月底，林微在翻译司的工作算是正式踏入正轨。
工作已经十五天。
说踏入正轨，不是她之前工作状态不行，而是最近再也没有人来找她麻烦了。
工作上不出错，在别人看来比较刁难的事儿，也都处理的妥妥当当，大家都是聪明人，并不会死咬着不放。
更何况本就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即便对她上下班时间有些微词，也没有理由说不好。
所以，林微的日子那是忙中充实着，充实中又有些别人所没有的小悠闲，羡煞旁人。
林微向来不爱迁就不喜欢的人，以她背后的势力，也确实不用如此。于是在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就邀请几个人今天下了班一起走，她准备请客。
人不多，就是气场比较合的，想在一起聚聚。
对她不阴不阳的，她还真不带搭理的，即便是请客吃饭的事儿可能传出去，她也不会因为不好意思，或是别人的看法，把这些人带上。
都是爽快的人，下了班便一起了。
冬天嘛，吃涮锅最好了，而且人多也显得气氛好。
她就带着大家去吃锅子了，浩浩荡荡的杀过去，进门就豪气地要上九斤羊肉和一些羊蝎子。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又跟师傅说：“麻烦师傅切薄一些。”
“好嘞！”
那师傅说着，手下动作迅速，切出来的羊肉薄得诱人。
林微见状笑笑，招呼着几人坐下。
刘姐有些不安，“咱们一人一斤多啊？”
六个人，九斤羊肉！
还有羊蝎子，等会儿点了其他的菜，这一桌可不得去了大半的工资了？
“既然请客，大家就吃饱喝足。”林微笑道。
刘姐不赞同，“你家里还有孩子呢，快去跟那师傅说说，咱不要那么多，或者羊蝎子就别点了。”
林微笑，摇摇头，“孩子不用担心，家里就一个这么小的，都疼着呢。”
再说，除了本职工作，她还有别的地方来钱。
最起码，需要投给宋朝生的那笔钱是够了的。
见林微坚持，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便想着是不是弄点小孩子的东西给林微。
见她们眼神交换，林微忍不住笑了，“你们可别想什么点子，我是拒绝接受的。”
她都这样说了，几个人也笑起来，打趣了她几句，便等着锅子热起来。
这样敞开了吃肉的时候不多，又何况都是有话说的人，等吃饱喝足出去的时候，人人红着脸，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热的……
****
林微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程姥姥见她回来，打了个呵欠，“我去睡了，明天你休息，我就回去了，等你上班我再回来。”
也不知道她那傻儿子有没有跟芳芳说什么时候订婚，她急得不行了。
“嗯。”林微轻轻抱了抱程姥姥，“谢谢姥姥，辛苦你了。”
程姥姥被她一抱，还有点不好意思，“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搂搂抱抱呢。辛苦啥，看着咱们拂晓，我高兴着呢！”
四世同堂，外人多羡慕就不说了。
“明天约旦，我想着，要不把大家都聚在一起吃个饭？”
林微刚说完，程姥姥就摆摆手，“可别！虽说都是亲家，在一起多少会有些不自在，吃估计也不敢放开。你喊你公婆他们去吧，尤其是唐慎外公，你可真得去孝敬孝敬。”
人家多好一人啊，上了年纪的人了，虽然看着挺健朗，隔三差五过来给孩子检查身体，屎尿都不嫌弃，看得仔细着呢。
说实话，就是亲爹娘，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个程度。
“好。”程姥姥经常说这个，林微自然也是知道的，闻言道，“那明天我就去那边了，我爸妈那儿姥姥别忘了给说一声儿，下周——”
她本想说下周陪他们，却听程姥姥道，“别了，你爸妈都是年纪轻轻的，真要是想你想拂晓，自己就过来了。你带着孩子有多不方便，也不是不知道。”
林微笑，也不点头。
话是有道理，但是感情上还是不一样的。
下周去看看他们，之后的周末，她就清闲一些了。
“行了，你也洗洗睡吧。明天啊，你算是可以和拂晓睡个懒觉了。”说着，程姥姥笑骂道，“你说说你，拂晓才多大啊，每天你都是睡她的热被窝，也不害臊！”
林微笑着去搀扶程姥姥，爱娇地道，“姥姥，我送您到卧室啊。您小心脚下，慢慢走，不着急哈……”
殷勤的语气，配上那讨好的小表情，逗得程姥姥不行。
到了程姥姥卧室门口，程姥姥挥挥手，“赶紧走吧。”
“是。”
林微笑了一声，转身去洗漱了。、
等洗漱完，她并没有上床休息，而是开了台灯，把自己的日记本拿出来，寥寥几十个字儿写了今天得感受，便合上放进了抽屉里。
随后打开计划本，把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儿过了一遍，要做的事儿也一一写下来。
宋朝生的那笔资金已经到位，她就差找个时间给岳孟递个话，这事儿就可以划上对号了。
目前，就差何盛的那一笔钱了……
沉吟了一会儿，合上本子，盖上钢笔帽，都一股脑塞进抽屉里。
这才去看桌子右上角的那一个笔筒。
那笔筒有碗口粗，是用竹子做的，上面还有四个字儿，勤勉乐天。是林老送的，说是朋友多送了一个，寄给她了。
这笔筒里面放着一个卷轴。
盯着那个卷成直筒的宣纸，林微笑得不行。
唐慎来信，先是表达了一番不能陪伴女儿成长的遗憾，然后便隐约提了她会画画的事儿，什么意思，她是看得明白的。
只是某人似乎不太相信她的理解能力，硬是在最后一行，明白写了希望她画一幅他的肖像画，然后给拂晓天天看看，省得以后不会喊爸爸……
想想那信里面可怜巴巴的语气，还有装腔作势的强势，她就忍不住笑。
伸手抽出笔筒里的宣纸卷儿，林微平铺在桌子上，继续精修唐慎的五官。
每天，她只给自己留半个小时的时间画画，其他时间都用来背国际法和其他法律法规。
虽然没有可能提干，但多学点儿，算是对自己负责的一个表现。
第一千两百八十二章 我可以摸摸吗
第二天一早，程姥姥就回去了，走的时候还又安排了王姐，让她去买一些水果带去大院和冯老爷子那儿。
等林微醒来的时候，王姐已经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想着让林微多休息一会儿，她也就没往卧室去。
林微醒来的时候是七点四十分，只比她平时起来的时间晚了那么一个小时，她也醒了也没起来，跟拂晓两人躺在被窝里玩儿。
小人儿胖胳膊胖脚，精神头儿十足，一边手舞足蹈着，一边“啊啊”叫着，别提多欢脱。
林微就抓抓她的小脚，咬咬她的肉胳膊，直把小人儿逗得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层次，挣着想脱离她。
盯着小人儿笑了好一阵儿，见都快哭了，这才松开她，还又倒打一耙：“好了好了，不要小气嘛。”
说着，伸了个懒腰，极为艰难地从被窝里出来。
好容易今儿休息，林微穿好自己的衣服，忽然来了兴致，从衣柜里开始扒扒捡捡，最后挑选了一套小军装给拂晓套上。
那是孙芳给拂晓做的，专门比量了她的身长，做的极为合身，这么一穿上身，林微差点笑死。
“拂晓诶，你穿这样过去，估计你奶奶得笑疯！哈哈哈哈！”
可不就是嘛？
人嘛，小小只，头发没多长，还都是绒绒的小胎毛，配上那天真无邪的眼神儿——
哎哟喂，真是有笑果！
如果再大一些，会走路了，穿上这么一套小军装，估计走哪儿被围观到哪儿！
也许是林微笑得太猖狂，小人儿瘪瘪嘴，眼里开始泛泪花。
“别！别！别！可别哭！”
她逗哭的，最后还得她哄啊！
林微赶紧亲亲抱抱，小人儿这才终于破涕为笑。
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她这才喊王姐进来。
王姐端着温水，拿着拂晓的专用小毛巾，赶紧给擦脸擦手，最后才给抹上婴儿霜。
今年的冬天雨雪天气少，她孙子的脸已经吹皴了，再加上干燥，两朵高原红赫然在目，手上糙的就跟干了几十年农活的老太太的手，穿个衣服都剌得慌。
抹了雪花膏，最后又弄了蛤蜊油，连着热水洗了好几天，这才好一些，就是有点油，吹了灰尘之后，一搓就能搓出来灰条子……
林微是个很舍得的人，早前就在友谊商店给买了婴儿专用的霜，抹上还真就不一样。小脸儿嫩嫩的，一点皴裂的迹象都没有。
等拂晓洗漱好，由王姐抱着，林微才自去洗漱。
吃好喝好，等三个人出发的时候，太阳已经高起来了。
今天是元旦，几乎都休息了，林微到大院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往外走，看样子是想趁着天晴朗到处走走。
见林微带着孩子往大院来，不少人围上来，见孩子灵透聪明的样子，忍不住夸了又夸。
有些没见过拂晓的，还借着抱抱孩子的名头，给塞了见面礼。
林微默默记下人的名字，准备以后找个什么名头还回去。
“这孩子看着聪明得很，估计以后又是个大学生！”抱着拂晓的女人年约四十，看着很知性，眼里透着的喜欢不似作伪。
“对啊，你没事儿也多回一下大院儿，让这边的孩子也都看看。以后上学的时候谁要是敢欺负拂晓，咱大院里的熊孩子都能把人给治改了！”这是一个脾气爽利的。
“说起来韩家那小子早上还闹着他爹妈，说让送他过来看拂晓小妹妹呢！”这个是离韩家比较近的一家女主人，打趣道，“有这个孩子王，咱们大院里的小姑娘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林微笑得不行，“要是这样，我可真得先去拜访一下，省得以后拂晓没人罩着。”
几个人说完，轰然大笑，根本就没看见几人身后站着一个黑着小脸儿的英俊小男生。
韩栋快气死了，他根本就不是这么随便的人好嘛？
不入眼的，谁爱保护谁保护去，反正不干他的事儿！
拂晓小丫头，以前是他兄弟。可惜生出来是女孩子，只能当妹妹保护着了。
幸好小丫头长得不丑，要不然他得多别扭？
他的三四个哥们可都是长得好看的人！
大人就是没有眼力见！
韩栋决定一个月不跟她们说话了。
你说那么小的人儿，都已经有哥们了，要让大人听见，估计能承包一年的笑料！
林微最先发现韩栋，见他似乎不太高兴，蹲下来笑道，“韩栋小同志，以后拂晓小朋友上学就拜托你了哦！”
不用想，拂晓以后上学也是在子弟学校，当然，她也没有想着把她送去别的学校。
干什么要加一个“小”字儿？
韩栋抿着唇，最后才点点脑袋，觉得不够威风，不够郑重，想了想，又站直给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小小年纪，军礼已经似模似样了，尤其是那精气神儿，满溢而出。
林微也向他比了一个军礼。
“林姨，你应该站好敬礼的。”韩栋板着一张小脸儿，认真向林微建议。
旁边几个人见他小大人儿的模样，笑得不行，摸头的摸头，拍小肩膀的拍小肩膀，直把韩栋弄得黑了脸，这才擦着泪放过他。
林微依言站起来，再次给他回了个礼，这才去跟几个人说，“那你们就忙去吧，我就不耽误你们的事儿了，有空咱们再聊。”
韩栋等人都走了，才拽着林微的袖子，仰着头问她，“我可以看看拂晓吗？”
林微从王姐手里抱回拂晓，半蹲着往他面前凑，“来，给你看。”
韩栋双眼贼亮，看着拂晓的小脸，手指头蠢蠢欲动。可想想家里的教导，还是只站在旁边看着。
林微见他小手虚空抓了抓，很是克制，不由对这样年龄的小男孩儿好感倍增，“要不要抱抱？”
韩栋猛地点点头，又使劲儿摇摇头，“等我再大一些吧。她太小了，不能磕到碰到。”
说完，看着林微，眼睛闪闪，“我可以摸摸她的脸吗？”
看着很软，很弹……
有点想啃一口！
念头才起来，韩栋狠狠打了个激灵。
唐叔知道了还不打死他？
第一千两百八十三章 很久没有过了
林微点完头，就见韩栋眨眨眼，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我还是……摸摸吧，轻轻的。”
“嗯。”
林微忍着笑，“好，轻轻的。”
这孩子到底是在担心个什么啊？
没见摸个小脸儿还这么多顾虑的，才多大的人呐！
拂晓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一只手伸向自己，以为是在跟她玩儿，兴奋地叫了一声，挥舞着小手要去抓。
韩栋惊呆了。
这才多久没见啊，就活泼成这个样子了？
他俨然已经忘记，他以前见的小人儿多是睡着的时候。
他一呆，拂晓就抓住了他的手，扯着就往自己嘴边拉。
林微见状，有些心虚，这孩子该不会是跟她学得吧？
她可没忘记，早上她还咬人家肉嘟嘟的小胳膊呢……
“我没有洗手，现在不能咬。”韩栋一本正经地跟拂晓讲道理，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
林微正笑着，就听到冯念惊喜地喊了她一声。
扭头去看，就见冯念手上拎了一个不小的袋子，正推着自行车往这边来，见林微看她，笑道，“我正想着呢，你到了这个点儿还没过来，大概是不来了。这不，我就收拾收拾准备去你那儿了。”
林微见韩栋收回小手，站起身，跟冯念说道，“妈你今天休息了？我来的时候还想呢，你会不会又替年轻小姑娘的班，让她们去跟对象玩去了呢。”
说完，就见冯念笑着摇摇头，“哪里能呢？不是非替不可的，我是不会答应的。”
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也是有孙女儿的人了，就想着含饴弄孙悠闲过日子呢。
“走走，赶紧回家，今儿韩栋也别回去了，跟我去家里吃饺子。”
冯念笑呵呵地朝韩栋招招手，她今儿一大早就去买好了五花肉，还有新鲜的大白菜，就等着人来了包饺子吃呢。
韩栋大大方方的点点头，“你们包饺子，我看着拂晓妹妹。”
林微把拂晓放进小推车里，王姐迁就着旁边的韩栋，慢慢推着往前走。
冯念看了看林微的气色，靠近了她一些，“我记得你是十一月底来的例假，现在是元月初，例假来了没？”
林微一愣，眨眨眼，计算了一下自己的小日子，有些不确定，“还没有来……”
但是也不像是怀孕啊，跟她怀拂晓的时候根本不一样呐。
“等会儿你外公估计也会来，让他给你把把脉，要是月份太浅不确定，那咱就去医院验验血。”冯念见她迟疑，有点高兴，但也不确定是不是真怀孕了，“你现在什么感觉？跟平时比着呢？”
“没什么感觉啊……”话说完，林微又仔细感受了一下，犹豫着说道，“有点累，但跟怀孕的累不一样。我在想，是不是要来例假……”
怀拂晓的时候就不容易，现在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嘛。
“没事儿，没怀上也不怕，反正咱们有指标，什么时候时候怀上什么时候算。”冯念安慰道，“就当是好好养身子了。”
其实冯念是有点想笑的。
本来嘛，孩子还没影儿呢，罚款的事儿完全可以视情况而定。
结果唐政被自家儿子失声的事儿给吓到了，着急忙慌就把钱给交了。
这钱交了，指标可不就到手了吗？
也算是好事儿一件儿，省得林微过意不去，选择不生了。
现在有指标在手上，总不能浪费了不是？
冯念是高兴的，家里人少，多几个孩子，她心里踏实。
总不能等大家年纪大了，家里的事儿全压在一个孩子身上。万一他们都去世了，孩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多可怜……
她是想想都觉得心酸的。
俩人边小声说着，边走，不一会儿便到了家。
见冯念掏钥匙去开门，林微疑惑，“爷爷不在家？爸也不在家？”
就连王姐推荐的那个做家务的大姐也不在。
“你爷爷今天临时有事儿，中午应该能回来。他那扶助机构，忙着呢。递交资料，查证，审批，拨钱，都需要时间，为了不让那些退伍兵等太久，几个老人家跟打了鸡血一样，比年轻人都拼。”
冯念说着摇摇头，“你想想，自从拂晓满月，他有多久没去你那边了？早急得不行了！你去他屋子里看看，拂晓的照片都贴了一墙，没事儿就往那墙前面一站，捂着胸口长吁短叹的。”
说要不是怕大晚上的过去影响林微和拂晓休息，早就跑过去了。
“我让王姨——”
林微正想说让王姐回家收拾些她的换洗衣物过来，在大院儿住几天呢，就见冯念摆摆手，“可别了，你本来就忙，再休息不好可怎么办？再说，你爷爷晚上也回来的迟，没必要。”
年轻人，在自己的家里，想早睡就早睡了，想迟一些起来也没问题，要是到了大院儿，多少也是不自在的。
她很明白，也理解。
林微见她表情柔和，点点头，笑道，“那我就多来看看你们。”
冯念摇头，“天冷，别折腾了。再说，小孩儿晚上容易吓到。”
真要有什么，她心疼。
“还有你爸，你还能不知道，部队就是他的孩子。”
冯念说着，见拂晓睡着了，给林微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她的卧室，“去吧，被褥都铺好了。”
林微点点头。
王姐是个麻溜的人，把人给了林微，就跑厨房了。
韩栋亦步亦趋地跟着林微，也不嫌一个人没劲儿，看着挺高兴。
冯念含笑看了一会儿，扭头正要去厨房，就听见门口有声音，忙过去开门，就见唐政往她面前递了个东西，“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你尝尝，还热乎着。”
“是什么？”
闻着有点儿像豌豆黄……
唐政经年不笑，已经不怎么会笑了，但看眼神是笑着的，他说，“前一阵子你不是还念着豌豆黄吗？”
冯念打开，掰了一口，感觉到热度，默默计算了一下，叹了口气，“不烫吗？”
按照这温度，大概是揣怀里了。
“还好。”唐政语速都没变，掏出两张票，“今儿下午带你去听相声。”
自从大儿子牺牲，他们夫妻俩已经很久没听过相声了。
第一千两百八十四章 看明白了
冯念怔住，一股心酸涌上心头，眼眶悄然红了起来。
她紧紧抓着手里的豌豆黄，鼻翼翕动，整个人都颤抖了。多年寻找不到的宣泄口一朝放闸，汹涌澎湃的让她承受不住。
唐政看着妻子眼泪滚滚落下来，心慌不已，伸出手给她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昂藏的铁血汉子陡然红了眼，伸手把妻子搂进怀里，哑着嗓子低低说道，“别哭，今天去看他吧。”
冯念泣不成声，使劲儿点着头。
多少年了，他们夫妻从不敢直视儿子牺牲这件事儿，小心翼翼避过，小心翼翼舔舐伤口，小心翼翼去烈士陵园去祭奠……
当是儿子从来没有牺牲，从来没有离开他们，只是去执行任务，一项极为漫长的任务。
可心里的伤只能往更深处藏，藏到谁都看不见的地方，正常生活，正常笑……
这是两人第一次正视儿子早已牺牲的事儿，多少年的心酸冲击的两个年过半百的人站着都已困难。
冯念抽泣着去打唐政，“你心疼儿子，我就不信疼儿子了吗？可你从来不跟我说，我也不敢跟你提……”
她承受着丧子之痛，又怕丈夫一蹶不振，怕家里就这么倒了，留下两边的老父独自过活，多少压力就这么硬生生挺过来了。
再回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
她没有怨吗？
她没有恨吗？
她不害怕吗？
她怨，她恨，她害怕。可总有别的事儿要顾及，他们还有老父，还有一个儿子……
唐政默然无声，轻轻拍着冯念的背。
良久才道：“是我不对，苦了你了。”
他看着冯念的发旋儿，心里撕扯的厉害，眼神散得没有着力点。
那么优秀，那么孝顺的一个儿子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应是世界上最痛的事情了。
王姐耳朵听着门口的动静，鼻子泛酸，没敢出去。
林微在卧室里拉住韩栋，没让他出去跟唐政打招呼。
能解开心结，以后日子就好过了，就让他们好好静静吧。
韩栋见林微出神，眨眨眼，眼珠子转了转，蹑手蹑脚地搬了个凳子坐在拂晓床边，双手拄着脸，有些不明白。
大人怎么比孩子变脸还快？
刚才还笑着呢，一会儿工夫就抱头痛哭了！
冯念缓和过来，悄悄看了一下厨房和林微的卧室，见没有人注意这边儿，心下松了口气。
低声对唐政说道，“我去准备点儿孩子喜欢吃的东西，赶着中午之前去看看他。”
下午跟唐政一起去看相声。
她还记得老大小的时候，跟着他们去听相声，小身子坐的笔直，眼睛看着上面，跟他们小声说，说以后保护祖国人民，让他们也能平平安安地来听相声。
那么小的人儿，就已经知道保家卫国了呀……
唐政压着嗓子里的疼，点点头，“嗯，他喜欢吃肉，喜欢吃饺子，也喜欢吃苹果。”
每年过年的时候，他总是会挑选出最好最红的几个苹果，让大家坐在一吃，说全部都要平平安安的。
冯念听唐政说到最后两个字儿的时候，眼泪陡然掉了下来，囔囔说道，“是啊，全家都要平平安安的。可是他呢？这个不孝子……”
她最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啊。
“我去买……”
她擦了擦眼，就要去卧室拿钱。
话还没说完，就见王姐端着一盘子洗好的大红苹果和冬枣过来，也没看向门口，喊着冯念来吃苹果和枣子。
冯念看那苹果，张张嘴，没说话。
她恍然记起，似乎每次林微过来的时候，都会买上一兜子苹果或者蛇果，总是最大最好，红彤彤的，透着说不出的清甜。
这是——
冯念眼里又有点湿热，可嘴角却不由自主上翘。
儿子没忘记他大哥，儿媳也记着他，等以后他们去了，还有儿子儿媳，还有拂晓他们逢年过节去祭奠这个大哥，这个叔叔。
真好，是真的真好！
王姐一边把果盘往桌子上放，一边笑着说道，“这枣子可不比秋天时候的差，甜脆着呢。怕有坏的，一个一个挑的。”
说着，指了指厨房，“来的时候，见有人卖卤味儿，也买了一些。等会儿饺子好了，把这些卤味儿切好装盘，也当时多个菜。”
早上的时候，程家姥姥还特意安排了，让她多买点肉带过来，一半煮好，想吃了切好随便翻炒一下也是个菜。剩下的就放在冰箱里，吃新鲜的。
“王姐，你会卤肉吗？”
冯念捏着一个枣子，看了看旁边正准备出门的唐政，问王姐，“我想着——”
王姐其实是听见了的，所以不等冯念说完，直接去厨房把卤味儿提出来，递给冯念，“这些你拿去吧，眼看着中午要到，不好再迟了。”
说着，把熟食全部装起来，又把苹果枣子橘子，还有葡萄干都装了一些给她带上。
“快去吧。”
唉，谁当爹娘谁心疼，她光是听听都觉得难受。
冯念有点不好意思，刚才王姐是全听到了吧？
林微也趁这个时间出来，喊了一声爸妈，又跟他们说了香烛纸钱哪里有卖，最后道，“那地方不太好找，你们到了地方再问问。还有，店家家里种了不少菊花，平时放在屋里，跟他买几支应该会卖的。”
她曾跟着唐慎去过那边，只是唐慎只会带吃的，这些几乎没想到过。
还是听吴学文他们提起这事儿，她才记了下来，想着等拂晓再大一些，就和唐慎一起去祭奠。
虽然不能烧纸钱，但总归是可以买点花带过去的。
林微说完，站在一边将王姐收拾出来的东西拎起来，递给冯念。
她没说跟他们一起过去，想着两人能静静祭奠，没有旁的人，能将压抑多年的痛苦肆意宣泄。
她终究没经历过这件事儿，也应该算是旁的人吧？
“好，那我们就先走了。”冯念接过林微手里面收拾好的东西，眼神温软，跟林微温和说道，“如果十二点半我们还没回来，你们就先吃吧。”
她不能保证过去那边之后不会失控……
第一千两百八十五章 总有活得明白的
唐政和冯念离开之后，林微就挽起袖子跟王姐一起剁馅儿包饺子。
都是手脚利落的人，很快就把准备工作做好。眼见着包的数量够了，王姐就让林微去看看韩栋和拂晓，自己就在厨房里继续包饺子。
她也是想着多包一点儿，到时候给冻上，想吃了随时能吃。
眼见到了中午，冯老爷子跟唐老爷子还没过来，林微擦了擦手，朝外面看了看，“我去外面看看。”
真要是十二点半还都没回来，她就让王姐先煮上一些，总不能饿到孩子。
结果刚往大门走了没多远，就见俩人慢吞吞地往这边走。
只是看样子，似乎——
还挺唏嘘？
林微往前迎了迎，就听唐老爷子叹气呢。
俩人没看见她，她也就没出声儿。
冯老爷子道：“你说的这事儿，我能理解，但不能赞同。”
“为啥？”唐老爷子虎目圆睁，“都是为国家做出贡献的人，怎么就不行了？”
冯老爷子觑了他一眼，“我这不是善堂，也从不相信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睚眦必报，白眼狼，农夫与蛇……
多少的事例告诉人们，善事轻易做不得。帮助一次可以，回回都是这样，那就是养仇人了。
冯老爷子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人，尤其是他这边死的只剩他和冯念之后，他就更不信什么好人有好报了。
人嘛，本来就复杂，他可没办法把做善事儿的度把握的那么好。
“那我们扶助机构聘用你？”唐老爷子还是不甘心，“你看看那个退伍军人，他——”
可怜？
冯老爷子笑笑，“我这个人你是聘不起的。再说，你们这个扶助机构的主要资金还是我外孙媳妇儿在撑着。你聘用我，我也不想要她的钱啊。”
见唐老爷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冯老爷子望望天，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你的兵重要，那也得看情况吧？
眼角余光看见林微，招招手，“林微，来。”
等她到了跟前，冯老爷子直接说道，“一个退伍兵，自己的安置费和津贴全部被家人搜刮去，至今还要养活不事生产的一家子。家里人有手有脚，非七老八十，日子却穷得叮当响……”
说着说着，冯老爷子都说不下去了，“反正不管其他了，你说，救急还是救穷？”
“不管是救急还是救穷，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救。”
林微也没多想，顺心而答。
“哈！”冯老爷子看了唐老爷子一眼，“听到了么？”
见唐老爷子面色不好，想想，还是说了出来，“那人本来就有津贴和安置费，结果却一分钱都没有。你大概不知道，他去你扶助机构的时候，他家里人还跟在外面的吧？”
他今天本想是喊上他一起去看拂晓的，结果走到外面就听到一跟个混混一样的男人跟女人说着什么。
那男人的话他没听清，但是那女人的话他是听清楚了的。因为这退伍兵当兵年纪大了，而且没钱娶媳妇儿，所以这女的把这个当兵儿子的钱全部要走给了老二。
当时他想着，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
所以，就站在外面看，到底是哪个二傻子。
等看到一个男人喊那女人妈的时候，冯老爷子直接翻白眼了，看着男人挺聪明的样子，怎么蠢到如此地步？
然后，他就看到了戏剧性的一幕。
那女人跟这退伍兵要钱，见不给，直接眼睛一翻，像是快要断气儿的样子抖个不停，退伍兵一见，红着眼睛咬着牙把才从扶助机构得来的钱掏出来给那女人……
他看得都快要吐血了。
那女人是装病的好不好？
实在看不过去，直接上去夺过钱，劈头盖脸地骂了那退伍军人一通，最后甩下一句他妈这病是日子过得太好作的，多饿几顿，病自然就痊愈了直接走人。
他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啊！
要是多遇见几个，他就是靠着养生功夫，也不一定能活到把自己一身本事教给拂晓的那一天！
所以，谁爱去那边当医生谁去，反正他不去！
唐老爷子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冯老爷子直接切中要害，“以后你们机构不要看谁可怜就扶助谁！又不是比惨大会，要那么惨的干什么？你只去看人，看他家庭，看他做事儿的决心，再决定要不要扶助。”
“毕竟，你们是想更多人受惠，受惠的人再帮人，形成一个良性循环链。没本事的人，你就是给了他启动资金，也没什么用。说起来，这不是白搭么？扶助机构不是慈善堂，得分清楚了。”
说实话，冯老爷子其实懒得管这些，之前也不了解。
今儿过去一看，简直眼睛都疼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浪费钱！
唐老爷子是彻底愣住了，“不是比惨大会”这句话简直要将他震聋，梦游般地看着两人，良久才恍惚着摆摆手，“我在外面静静，你们先回家。”
外面冷，他脑子应该会清醒一些。
“你随便，我们先吃就不等你了。”
冯老爷子乐呵呵地说完，招呼着林微就走。
林微看着唐老爷子，若有所思。
真这样下去，估计扶助机构很快就成扶贫的了吧？
可这世界上，贫困的人又何止千千万……
能力有限，资金有限，总得把钱花在值得的人身上，这样回报社会也好，回报扶助机构也好，总有能让扶助机构活下去。
可现在，她都不想去看扶助机构的账本了。
“走吧。”冯老爷子下巴点点，“路在脚下，无论往哪个方向，都是前进的方向。”
发展成什么样子，那就等着看好了。
殊途同归最好。
但不简单。
林微点点头，跟着冯老爷子往家走。
今天的提醒已经够明白，至于怎么样，且走且看吧。
她已经丢了手，不到关键时候，她不想插手。
林微知道，一旦自己插手的时候，那个扶助机构就不是什么人都能伸手的地方了。
而她，不想管那么多了。
轻松活着不好么？
总会有气场和的，活得明白的人聚集在一起，为了同一目标奋发前进。
第一千两百八十六章 欺负你
吴学文他们是这样，包国瑞和俞青安也是这样，就连还未露面的部队大厨子可能也是这样。
王姐听见门口动静儿，一看冯老爷子到了，赶紧打开火，“等等就能吃了，我已经把蘸料弄好了。”
蒜泥的一份，酱油加醋的一份。
谁想用哪个蘸料就用哪个。
“不慌。”冯老爷子摆摆手，先去卧室看了一下拂晓，仔细检查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这孩子生长情况比大多数孩子要好。
笑眯眯地牵着韩栋小朋友到了客厅，跟林微招手，“你过来，外公帮你把把脉。”
刚好一个月，不一定能把的出来，但总能从旁的地方得到佐证，实在不行，就过几天去验血好了。
他虽然是中医，但是也不抗拒西医的一些仪器。
中医只一个发热都有很多辩证，这些西方国家的仪器，也是个不错的帮助。
“外公，不……不用了吧？”
林微脸有点微红，“我，我知道我没有……”
没有怀孕？
让她跟长辈说这个，实在是有点开不了口。
婆婆冯念和公公唐政走了没一会儿，她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去厕所一看，果然是来了例假。
好在肚子没有坠痛，也不觉得冰寒。
她觉得，应该是月子期间养得好。
来了例假，虽然跟上次一样，不太多，但也算是证明怀孕没成功。
冯老爷子了然，怕林微尴尬，也就没有坚持，慢慢收回手，还是笑着的模样：“天冷，多注意身体。”
林微红着脸点点头，“嗯。”
这句话之后，林微正想着找点什么话题缓解一下莫名别扭的气氛，就听王姐喊吃饭了。
韩栋闻着饺子的味儿，眼睛看着厨房闪了闪，可看了一会儿还是扭过头，问林微，“林姨，你生病了吗？”
只有生病的人才看医生。
林微摇摇头，“没有，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嗯，那你要多休息。”说话的口气，还是跟大人一样。
林微点点头，嘴边还挂着笑。
王姐先盛了一碗绿色的饺子，没有汤汤水水，拿了个小勺子递给韩栋，“快尝尝好吃不好吃。”
她自己在厨房包饺子，最后只有饺子馅没有饺子皮儿了，看见面粉袋子旁边有一小把菠菜，干脆就给弄个不一样颜色的面团儿了。
这会儿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韩栋瞪圆了眼睛，他记得颜料是不能吃的，只能用来画画。
可是——
“能，能吃吗？”
韩栋仰着小脸问王姐，眼里有些害怕。
要是拉肚子了，他爸估计得打他一顿，他妈可能就要关他五个小时的紧闭了……
吃还是不吃，这真的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看看王姐，又看看林微，再看看冯老爷子，咧咧嘴，夹起来一个，有些大义凛然。
还是吃吧，不然以后不留饭了怎么办？
就不能赖着了！
审时度势，还是他爷爷教的来着……
“哈哈，怎么不能吃了？”王姐笑得不行，“就是菠菜汁染的颜色，跟吃菠菜差不多了。”
韩栋眼睛一亮，有些兴奋，“那胡萝卜汁也可以让面变颜色吗？黑豆水呢？”
太爷爷每天都会吃一小碟子黑豆，那煮出来的水就是黑的。
爷爷喜欢吃胡萝卜，可是胡萝卜煮出来的汤水颜色是不变的，但它本身确实是有颜色的……
还有玉米，可惜煮玉米的水跟太爷爷喝的茶叶水差不多，不知道能不能行。
见小人儿若有所思，林微笑道，“等会儿吃完了，你可以试试。家里有黄豆，也有胡萝卜。不过，我是不会动手的哦。”
“我自己就可以。”韩栋点点头，“只用给我一小勺面粉，几颗黑豆和一小段胡萝卜就可以。”
不能浪费粮食。
他爸妈说了，敢浪费粮食，就让他两天没饭吃。
他已经受过一次惩罚了，不能再跟自己过不去了。
冯老爷子看着韩栋，点点头，韩家的家风一直很好，历经几代，依然如此。
“外公，您先吃着，我去外面看一下爷爷。”林微没有坐下，指了指外面，跟冯老爷子说道，“已经在外面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了，不至于这样。”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冯老爷子没说话，摆摆手，示意她自便。
等林微在大院里转了半圈，打了一圈儿招呼之后，才在一棵松树下找到背着手仰望天空的唐老爷子。
“爷爷？”
“嗯。”唐老爷子轻轻应了一声，低下头，向着林微的方向走过去，“走吧。”
唉，当初订好了那么多条条框框，到了最后怎么就变味儿了呢？
是因为他自身原因，还是因为外部影响？
仔细想想，却发现越来越迷糊。
“你说，当初不是做得好好的么？”
最开始的时候，那么多人成功了，也形成了一个互帮互助的良性循环。后来呢，从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林微笑笑，“爷爷再跟战友好好聊聊，看看怎么更正吧。不然这就是个无底洞，扶助机构极容易就维持不下去了。”
她现在能力有限，只有之前给老爷子的十万备用金了。而那十万，早在老爷子被调查结束之后没多久，就也已经给了老爷子。
那笔钱现在还剩多少，她并不清楚。
唐老爷子点头，“唉，只能这样了。”
俩人边说边往家走，正是午休的时间，大院里走动的人也变的少了一些。
“对了，最近工作怎么样？”
唐老爷子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间想起来这事儿，赶紧问了，“能不能胜任。”
能不能胜任？
林微有些想笑，“能啊。”
就是因为太能胜任了，所以啊，工作量最近给她加了不少呢。
好在不算太过分，再加上临近年底，确实忙的厉害，加一些就加一些吧。
就当是造福群众，让刘姐和王瑜这些对她比较友好和善的同事能够轻松一些罢了。
所以也没什么可生气的。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跟爷爷说。”别看他退休了，可是能做的事儿还是不少的。
第一千两百八十七章 真心实意
林微摇摇头。
欺负倒不至于，就是王瑜和胡言言几个比较年轻的小姑娘被抽调，翻译司的工作量增大，这些任务就不得不落在他们头上。
说实话，眼看还有一个多月过年，各个部门都头疼着呢。
缺人，太缺人了！
即便她跟别的部门不太联系，也能清晰感觉到，外交部各部门为了要人手，都快要打上了。
之前，也有接待处的主任来找她，但她给拒绝了。
不是不想做事儿，只是因为她不打无把握的仗，毕竟拂晓还在哺乳期，国际法她也才在通读两遍的情况下行进了五分之一。
远远不够。
所以，真要说欺负，很多事儿还够不上资格。
“好。”
林微听唐老爷子这样说，笑着道，“到时候真有人欺负我了，就找爷爷您了。”
老人家的一片爱护之心啊……
***
下午四点左右，林微离开大院，让王姐带着拂晓先回家，自己去找了岳孟，把之前宋朝生说的那个外贸投资的事儿给搞定。
岳孟没想到她那么快，听到来意怔了一下，后朗声大笑，“我真是小看了你了。”
做事儿实在，不拖沓，大胆又细心，比男人都更爽利一些。
这样的人能不聚财吗？
见林微笑，他也招招手，示意她坐下来说话。
笑道：“有两个人给你做事儿吧？”
知道林微是什么性子的人，他有什么也直说。
林微倒是不介意他知道这些，点点头，“对，两个人。”
一个小李，一个是帮着张军闺女的那个老者。
“你大概不知道，昨天和今天上午，那两个人大出风头，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岳孟一说完，林微心里微颤，她有点分不清他说的是贬义还是褒义……
眼睛稍稍睁大，她看着他，等着他的后续。
“小李，弄到了一件宝贝！”岳孟隐隐有些嫉妒，他早就想要那个东西了，可是却没有运气碰上。结果？时也运也吧，他没那个命得到它。
这会儿是完全把这些不好的情绪给赶走了。
收藏人士，总有一件心头好，得不到而辗转反侧。
这一件心头好说来也是好笑，那就是别人家的藏品。
他们啊，总觉得别人家的那一件藏品才是最好的。
宝贝？
小李并没有跟自己说。
“今天发现的？”林微向岳孟求证。
岳孟点头，“昨天下午。不管如何，先恭喜你了，如果有时间，我去看看啊。”
他跟林微从来不客气。
“我休息天一般都有时间，你随时可以来看。”林微也不扭捏，直接答应下来。
小李最好不要昧下她的东西，不然他所承受的后果，就不是袁招娣那么轻飘飘的了。
财富的积累，见识的增长，接触的行业翘楚，每一项都在教她怎么做人，怎么趋吉避凶。
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不能因为私心而被原谅。
“那感情好。”岳孟笑道，“最近宋朝生这厮把各项准备工作都给弄妥当了。咱们的资金一到位，估计他的计划会提前。”
跑的多了，他能看到的就更详细更多。见大把大把钱的都不是他的，人就难受，这几天，那厮已经找他喝酒好几次了。
“你等着，我去个电话给他，让他过来咱们这边。”
合作协议这周完成的，都没意见，所以也就是签字儿给钱的问题了。
他老人家不想跑，使唤个年轻人也没啥心里负担。
林微是傻了才会拒绝，笑着点点头，一点犹豫都没有。
岳孟说完，招招手，院子里候着的徒弟赶紧上前，听他吩咐完，赶紧去外面打电话喊人了。
林微就笑，“如果我也有个徒弟就好了。”
不用多吩咐什么，直接一句话，人家心领神会了。
“别说什么徒弟不徒弟了，笨的时候我都想把人踢回家让他吃自家去了。”
岳孟摆摆手，想到徒弟没开窍的时候，一口老血堵在喉咙眼儿，一言难尽了半晌，赶紧转移话题，“等会儿咱们签完，去吃东来顺吧。冬天嘛，吃着玩意儿舒坦。”
宋朝生得了钱，忙去都来不及，肯定不跟着他们，“就你我和我徒弟好了。”
小小庆贺一下，找到了苦力给自己拉磨。
林微显然领悟了他的眼神儿，抿嘴笑了笑，眉眼弯弯，“我请客。多谢岳叔肯带我发财。”
“我可是很能吃的。”
岳孟哈哈大笑，跟聪明人共事，好处多多嘛。
想想，又给了她一个消息，“另外一个人得了一个兽首青铜尊，品相非常好。”
林微嘴角弧度大了一些，“我可真是太受老天爷喜欢了。”
这话就有点自恋了，可是岳孟倒是觉得有道理。他们干这一行，想要遇上点儿好东西，可不就得凭运气？
不过，“你那些藏品如果要卖出去，记得先考虑我。”
这丫头眼里明晃晃的都是钱啊。
他要是看不出来，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好。”
林微笑出声，“我总感觉岳叔您在打趣我。”
像是在笑话她财迷？
“那你感觉肯定出错了。”岳孟跟她说，“我确实是在打趣你，都不用感觉的。”
只是说完之后，看着林微的表情，自己先笑得不行了。
林微很囧。
看着岳孟摇摇头，“岳叔，您最近心态是越来越年轻了。”
岳孟手指向她，“好哇，在这儿等着我呢！”
这是说他老呢！
“等着，晓晓长大后，我肯定得跟她讲讲你这伶牙俐齿的模样。”
岳孟说完，冷不丁地发问，“小李他们的事儿，你不知道？”
他说的是，这俩人得到宝贝的事儿。
“我去大院了，所以不知道他们是否来找过我。”林微模糊了时间，就是想看最后的结果。
而且她确实想知道，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看人的水平是否有所进步。
“原来如此。”
岳孟松了口气，想了想，又说起了辨人的技巧和心得体会。
他说的随意，林微却听得认真。
这种待遇，这种真心实意，不是一般人都能遇得上的。
一旦遇上了，得懂得感恩。
人这一辈子，也需要惜福不是？
第一千两百八十八章 等我喝完这杯茶
宋朝生来的很快，只是走路的姿势和速度，依旧能够看的出他的闲散和百无聊赖。
还没走进客厅，就懒懒问道，“什么事儿那么着急啊？请我去吃饭吗？”
可巧，现在正是饭点儿。
“我想去吃东来顺。”不等俩人开口，他已经给自己点了菜，还挑剔了一下，“烤鸭最近吃多了，不爱去。”
岳孟和林微对视一眼。
哦，听这意思，就是非东来顺不可了？
“哦，对了，咱们就要羊蝎子，弄个清汤锅好了。”宋朝生脚上跟踩在云上一样，飘进了客厅。“我最近消耗大，得补补。”
做生意，真不像他想象的那么轻松容易，可是话都说出去了，不干也不行了。
更何况，他都看到金山银山了，怎么能把肉送给别人？
“我跟你们说，你们投资我，可真是押对宝了。”他要是赚了钱，他们也跟着赚钱。
“对了，妹子，哥这里有两份资料，你给翻译一下吧。”宋朝生从身上摸出来三个文件袋，眉宇间有些跋扈的暴躁，“我虽然没上大学，但我以前外语也不是没学过，都给老子翻译成什么玩意儿了！”
林微虔诚地接过资料，还是忍不住问道，“宋哥，你确定人家翻译的不行？”
她可没有忘记，宋朝生说过要找外交部退下来的那些老将给他保驾护航的……
这都不满意，让她来翻译她自己也有点虚起来了。
“当然不行。”宋朝生眉毛挑高，一肚子火气，“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儿！拿出去估计能让外国人都笑死！”
这不是丢他的人嘛？
“之前的翻译还在吗？”
她说的就是他指的狗屁倒灶的玩意儿……
“在。都在文件袋里，你去看看，这什么水平，如果不行，我辞了再找。”反正就是在自家人面前可以丢脸，但是在外国人面前就是不可以。
林微闻言，实在没忍住，打开了一个文件袋。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你确定你找的人是我们外交部翻译司人员？”
她在部门里虽然没跟全部人员打成一团，彻底融入里面。可也知道，大家都是个什么水平。
毕竟，她有时得兼顾校对的任务。
翻译司里的人都是过五关斩六将来的，即便像她这样免试的，那说出去的履历也吓人。
“我没说是啊。”宋朝生一脸莫名，瘫坐在椅子上，屁股没离开椅子，伸长手臂摸索出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才慢慢悠悠地说道，“是我从学校里重金挖出来的一个。”
说起来，那履历牛的不行。
结果翻译的东西他自己都感觉不满意。
虽然不是太懂，但是里面有些语法错误他还是能看明白的。
林微松了口气。
多亏不是翻译司里出去的，不然可就丢了翻译司的脸了。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对翻译司已然有了感情，不自觉地维护起来，并不想听别人说翻译司的不好。
“对了，这三份资料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宋朝生看着林微，“妹子，这可是给咱们自己干活儿，可得麻溜儿些。”
要赚钱呢！
“明天下午下班前。”林微道，“你这是合同条款，到时候我需要查一下国际法，然后跟法务聊聊，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她的国际法还在进修阶段。
“得嘞，找你一个人，啥事儿都搞定了。”
这是翻译、法务、校对，全给搞定了呐。
宋朝生卸下心里的火气，看着林微越看越顺眼。“妹子，如果你男人不要你了，记得跟哥说。到时候哥给你找个更好的，实在没有更好的，哥就自己上。”
语气慷慨激昂，铿锵有力，一副舍己为人的大无畏模样……
林微：“……我谢谢您嘞！”
什么东西啊这都是？
她和唐慎好好地，根本用不上他帮忙找个什么更好的行么？
“你小子，变着法儿的赚便宜！”岳孟笑骂道，“就你这杆子一样的身板，你能经得住人唐慎三两下？”
估计一下就得见阎王爷了！
“什么叫你这杆子一样的身板？”宋朝生瞪圆了眼睛，之前林微觉得的那一丝“雅痞”中的气质，只剩下了“痞”。
他气急，“我这叫玉树临风！”
懂不懂欣赏？
这可是女学生最喜欢的那一款！
“玉树临风下一句是什么？”岳孟怼他，“那是才高八斗！你一不思进取的高中生就别掺和了。”
说完，颇为嫌弃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要是能考上这首都任何一家大学的外语系或者金融专业，我能把我最好的藏品随你挑一件！”
谁都知道，岳孟这里的藏品，尤其是最珍贵的那九件，轻易都不给人看的，更何况要送人？
白日做梦呢吧！
“你！”
宋朝生一下语塞，脸红脖子粗地瞪着岳孟，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林微不着痕迹地看了岳孟一会儿，给他加码，“哈哈哈，既然这样，如果宋哥考上了首都任何一家大学的外语系和金融专业，那我就把我的股份让出去一成给你。”
宋朝生闻言，呼吸重了几分，“你，你们两个，简直——”
简直了半天，最后指着两人，恨恨道，“你们就等着明年我来收战利品吧！”
欺人太甚！
他好歹也是高中生好不好？
只要努力一把，考上大学那还是不简单的跟喝口水一样？
岳孟笑了，“收战利品？哈哈哈，别到时候想笑死我，霸占我的家产？”
笑完，“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有儿子的。”
宋朝生看看岳孟，再看看笑得分外灿烂的林微，心里面窜出熊熊烈火。
“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当谁是草包似的！
宋朝生气得霍地站起身，直接往外冲。
林微眨眨眼，扭头去看岳孟，却见岳孟朝她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她会意，没有开口挽留。
等人走了，岳孟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等着，我喝完这杯茶，他就回来了。”
林微：“……”
看来这样的事儿不止一次两次了。
宋朝生还没学乖？
第一千两百八十九章 挥发一下
对上那么一双眼睛，岳孟挑眉笑了一声，“等着看好戏吧。”
说完低头去喝水。
他有些感叹，都说人的眼睛会说话，可这么多年来，他见过的仅仅两三个。
林微最甚，且活得最真实，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她自己都明明白白。
这年头活得明白透彻的，不多……
而宋朝生，看似活得漫不经心，对什么都是随便的态度，但本质也一样，活得明白，活得随心，但却有着一丝赤子之心，有些……执拗。
他有点担心他，怕他爱上不该爱的人。
林微看岳孟神色莫名，神色不变，自在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低着头，慢慢啜饮。
“对了，”岳孟眼角看见一道身影，眼睛眯了眯，突然跟林微打趣道，“你家那位最近又给你写信了么？”
这话倒不算突兀，因为岳孟去她家里看拂晓的时候，听过那么一耳朵两人拿信说嘴的事儿。
林微眼睛闪闪，努力忍着笑，“嗯。”
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了半天，就是想让她给他画一幅肖像画……
“很高兴？”岳孟见宋朝生站住，神色模糊不清地看着他们，微微提高了音量，“看你忍笑忍得那么艰难，难不成有什么好笑的事儿？”
“咳咳，还好。”林微抿着唇，眨眨眼，“不过，确实是很高兴。至于有什么好笑的事儿，那就不告诉你了。”
她自己不会知道，她提起来唐慎的时候，那双眼里仿佛盛满了漫天璀璨的星河，达到某个点的时候，漫成一个深深的漩涡……
林微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扭过头，眼里星星点点的快乐尚存。
真想溺毙在里面！
宋朝生定定看着她，直到林微觉得有些莫名，他才扯扯嘴角，“别笑了，不好看！快请我去吃东来顺，不然咱们没完！”
岳孟想说什么，他怎么会不明白？
真是的，都在西餐厅确认过兄妹关系了，这个时候还想着警告他呢！
不过，好像自己确实还有贼心……
宋朝生顶顶腮肉，有些不甘心的承认。
岳孟最了解宋朝生，看清他眼神里的不甘和忿恨，松了一口气。
这是把他的话听进心里了，在做个决断呢。
“林微，快答应了！得犒劳功臣呢。”
这顿饭，只能林微请。
岳孟看得明白。
林微大大方方点头，见宋朝生似乎要扎根在庭院里，无奈笑着摇摇头，“进来吧，咱们把之前定的协议给签了。”
他在赌气？
就因为之前的赌注？
这么幼稚……不知道生意场上会不会成熟一些……
“哦。”宋朝生抬着下巴，眼睛望向天，迈着八字步，傲娇的仿佛一只优雅漫步的猫大王。
岳孟和林微把钱给他，让他当着面点清，然后才共同签署了协议。
至此，三人的合作关系正式成立。
宋朝生是开着车来的，等人坐进来，“嗖”地一下就驶了出去。
岳孟脸色都变了，“速度放慢！好好开车！”
他声音沉着，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宋朝生“哦”了一声，慢慢减速。
对岳孟，俩人有着亦师亦友的关系，他一项敬重他。
林微脸色变都没变一下。
想当年，唐慎在云省那边出事儿，吕优就是一路漂移过去的。
宋朝生最起码还知道这是首都，速度比吕优慢了不少呢。
岳孟瞄了一眼林微，嘴张了张，“你家那位开车也是这样？”
不然怎么会这么镇定，眉头都没动一下……
“他向来遵纪守法。”林微笑笑，抛下后半句，“不过，我之前坐过一个差点成了同事的车，他的速度，宋哥还追不上。”
这是实话。
宋朝生眼睛一亮，“谁？能介绍我们认识不？”
他们指定是同类人！
同类人接触起来才好玩呐。
宋朝生眼里盈满期待，像是小时候巴巴盼望着能吃顿饺子，一样的渴望！
“这个大概不行，他身份比较特殊。”
林微笑着摇摇头，见他不虞，轻笑出声，“不过，你可以认识一下赵全亮。他曾在部队待过，能玩转任何车型。”
小轿车可以，大货车可以，轻卡也是分分钟上手。
“而且，他擅长修理车的各种毛病。”说起赵全亮，林微是佩服的，“最神的是，他只是听一下发动机，就能大致确定车子出问题的地方。”
就像唐慎，听一下人的脚步声，就能知道是谁一样。
都是她理解不了，却又觉得不可思议的！
“这么能耐？”
宋朝生觉得神奇，忍不住扭头去问林微。
林微冷汗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咬牙低吼：“看前面！”
这是想找死，还是想让别人死啊？
开着车呢好不好！
这样的人，真能把生意做明白？
“怕什么？”宋朝生笑得恶劣，“我眼角余光看着呢，指定不会让咱们三个同归于尽上西天！”
这小胆儿！
还以为她什么都不怕呢！
林微：“……”
还余光？
余光能不出错？
人都有盲区的好不好？
岳孟沉默，“男人做事儿，干脆点儿。”
不都已经放弃了么？
虽然不甘心了一点儿。
宋朝生哼笑，“还不能让我把余热挥发一下？”
留着星火燎原呢？
岳孟：“……你继续。只是千万记得，别把自己弄进局子里。”
现在的首都可跟以前不一样，车辆渐增，交通方面也开始查起来。
真要是出了问题，正好可以树典型了……
宋朝生还是要脸的，“进局子？我不要脸啊？”
心里没数，他会这样开车？
***
四个轮的总是比两条腿儿的要快，等他们过去的时候，那边还有最后一个空位儿。
只是不等说什么，就有一道彬彬有礼的声音插进来，“那位子我们要了。”
林微看看发出声音的人，再看看正往座位方向走的几个人，一把把钱拍上去，“劳驾，三个人！”
她这话一出，那说位子我要了的男人脸都绿了。
贯没有这样强势的。
这边的人认识林微，一见她来，笑着收了钱，打趣道，“又是您请客？”
“您神机妙算。”林微笑着回应，“难得您还记得我。”
第一千两百九十章 相亲对象
“您是常客，若是记不下来，我这工作也到头了。”说着，让人引领着他们去了老地方。
然后才跟那男人说道，“您请。”
男人没说话，看着林微的方向，突然发现他们一行人跟他餐桌所在的方向根本南辕北辙。
“……”
见男人拧眉，那人笑道，“估计这位客人在跟您开玩笑。”
说完，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只是还没等男人回去，便见一个活泼靓丽的女孩儿跑了过来，“哥，刚才走过去的那个女同志，是不是很漂亮？温温柔柔的，眼睛尤其好看？”
“……嗯。”刚被戏弄了，他不太情愿肯定那女同志的相貌，虽然确实很不错。
“林微啊！哥，她就是林微啊！”王瑜瞪大眼睛，看着她哥说道，“我们翻译司超牛的一个存在！教了我不少东西！”
她的工作几乎都交给了林微，所以相当于林微每天在做两份工作。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都这样了还能准时下班！
简直羡煞她王大妞了！
“而且，我最近感觉自己的外语水平打破了瓶颈期，突飞猛进啊有没有？”
王瑜星星眼，着重强调了一下，“这可不是我说的，而是借调我们过去的部门主任说的！”
说着，她往林微的方向走，“哥，你先招待一下他们，我去跟林微说句话。”
话音落地，人已经风一般跑了。
胡言言站在座位边看着王瑜飞奔而去的身影，问过来的王瑜大哥，“王大哥，小瑜干什么去了？”
“见了个熟人，过去看看。”
说着，招呼几个人坐下之后，询问各人口味问题。
王瑜大哥很无奈，这次算是一个相亲小聚会。王瑜带着单身女同志们，他带着单身男同志们，以期大家能找到对眼的，尽快走入婚姻殿堂。
而且是他妈给的相亲费，让他们来这边聊聊。
煞费苦心了算是。
“我也过去看看吧。”胡言言笑的文文气气，“我跟小瑜一向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她认识的人，我肯定也认识。不好不过去打声招呼，大家见谅了。”
她有了相亲对象，也挺喜欢的，这次过来是陪着王瑜相亲的。
“嗯。”
王瑜大哥点点头，放行。
而林微这个时候正看宋朝生点菜呢。
这厮挺会吃，羊身上的部位他了若指掌，甚至什么部位怎么吃，他还专门跟人要求了一下。
岳孟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
而林微是真的跟看花儿一样，叹为观止，她身边没有这么会吃的朋友啊！
“好了，就这样。麻溜儿些！”
宋大爷终于放过了服务生。
林微感叹道：“感情您是珍馐界的饕餮啊！”
估计这首都吃喝玩乐的地儿他耳熟能详。
“你明天下午下班前要是能把那三份资料给翻译完，我就给你写一份美食清单，保准儿让你满载而归。”
宋朝生对这是自信满满。
林微点头，“麻烦您回去之后先写好，不然下班之后我没时间等你。”
她还是有节操的，不能为了美食放弃跟拂晓的相处时间。
“哟，自信呐！”宋朝生挥挥手，“等着好了！”
俩人正说着，就见王瑜冲了过来，“林微！”
喊了一声，眼睛灿亮地瞧着林微，有些激动，还有些不好意思，呆呆站在原地。
林微转头，看见是王瑜，笑了，“也来这边聚会？”
“不算聚会……”王瑜说着，脸有点红，“是……是相亲会。”
多丢人啊，回来那么久了还没对象，她妈都着急给他们想点子了。
今儿的相亲会，就是她妈建议的。
林微冲她眨眨眼，“加油！”
“嗯。”王瑜羞答答地点点头，“那我就回去了？”
“去吧。”
林微挥挥手，挥到一半，就见胡言言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和宋朝生，视线不断在两人之间扫视。
好像有点仇恨？
可是为什么？
林微不动声色地分析了一遍，最后觉得问题应该是出在宋朝生身上。
可是宋朝生好像不认识胡言言一样，依旧瘫坐在椅子上，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
“宋……朝生？”
大概是连名带姓地称呼比较生疏，胡言言顿了顿，欲言又止地喊了一句“朝生”。
宋朝生这才撩起眼皮子，“什么事儿啊？”
语气淡然，丝毫没给面子。
胡言言有些难堪，眼睛盯着宋朝生看了一会儿，扭头跑了。
王瑜楞了一下，看着宋朝生，惊讶道，“你就是言言的对象？”
这两天，言言一直在夸她的相亲对象，一提起来就脸红羞涩，像是沉入爱河。
“姑娘，说话要负责人，我和她只不过是见过一面。”
男女之间就这点儿事儿，相亲嘛，见过一面，觉得不合适就算了呗。
他记得他当时是做了表态的。
怎么就成人对象了？
宋朝生觉得自己很冤。
王瑜有点尴尬，人家这是没看上言言？
那她刚才——
“我先走了！”
她带人来的，可别出了什么事儿。
等俩人一走，岳孟问他，“怎么回事儿？”
看着像是小情侣闹别扭？
“我妈要死要活让我和一人，就是刚才跑掉的那个相亲。我去了，然后觉得不合适呗。”
那姑娘看着温温柔柔，文文气气，可却是个主动又有些强势的人，跟他这样懒散混吃等死的人根本不一个世界，所以，他就拒绝了。
考虑人家是个女孩子，他就委婉了一些。
“大概是我太委婉，人家脑子不好没听懂？”宋朝生自言自语，“看样子下次得直接拒绝了。”
岳孟：“还没见下一个呢，你就要直接拒绝，什么德性？不想相亲，就直接跟家里人说，别惹人家水灵灵的小姑娘。”
宋朝生点点头，很是郑重，“确实不该这样。”
说着，看向林微，“妹子，你给哥介绍一个？”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大概能从她朋友里找到一个顺眼的？
“我——”林微张张嘴，突然发现，除了孙姐、洪书、王瑜、陈灵淑，她似乎并没有太多女性朋友。
而她认识的这些，也就王瑜一个是单身了。
王瑜和胡言言又……
第一千两百九十一章 留心着些
“没有！”
林微重重摇摇头，“如果有的话，我会给你留意。”
只是，前提是他和胡言言这事儿没成。
宋朝生对结婚本就无可无不可，摆摆手，“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就是随口一说，你随便注意着点儿就好了。”
有看顺眼的，结婚也行。没有的话，怎么都行。
随便就好，他不强求。
“快吃吧，吃完之后我送你们回去。”
等赚了钱，他就去买一辆轿车，到时候绕着这四九城转一圈儿，给大家瞅瞅这四个轮的好东西。
宋朝生想起他们院里那几个开起摩托车简直要上天的混账王八蛋们，牙根都有些疼了。
开着摩托车，戴上个墨镜，大晚上的乌拉乌拉地开，简直丢人！
最过分的是，那群王八蛋们老领着对象往他妈跟前儿晃，这不是上眼药吗？
明年上半年之前，他得让那群孙子跪下叫爷爷！
林微夹起羊肉涮了涮，看着锅里渐渐变了颜色的肉，随意说道，“给我个你家地址。”
岳孟：“……”
他刚才把宋朝生对她的绮念给掐死……
宋朝生问都没问，朝她招招手，要了纸笔，迅速写了一行字儿递给她，“给你。随时恭候大驾！”
林微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儿，慢慢收起来塞进包的夹层里，“下周我给你寄一份资料，把重点划一下，你平时就按照那个来复习吧。”
从岳孟那里，她几乎把宋朝生的基本信息了解了个透彻。
所以知道，宋朝生高中毕业之后就下乡当知青去了，这么十多年劳作下来，吃饱穿暖尚且是问题，学过的课本知识早就不知道还剩多少。
只但凡是聪明人，学过的东西总还是隐约有点印象的，过一下纲要，系统的学习一下，能至少找回之前的五成以上。
宋朝生是聪明人。
只不过，他可能自己都没察觉，他眼里总有那么一丝厌世的漠然。
所以，他更多时间都在得过且过……
“寄什么啊？你那么一摞资料和课本，估计邮费都要不少。”宋朝生难以言喻的看着她，“我直接过去拿不就成了？”
看着灵气儿挺足的……
林微：“……我不确定周几能给你。”
难不成他还天天去外交部候着？
那她估计得出名！
不定人家除了骂她水性杨花、狐狸精、不要脸、不守妇道、斯文败类之类，还能给她传的沸沸扬扬。
虽然改革开放，但很多正常的事儿一旦扯上桃色新闻，那就再也洗不清了。
人的劣根性作祟，只愿意听自己想听的，别的统统不管。
岳孟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笑道，“这样吧，这周后半段我找个小姑娘去你们家，你直接给她就好。”
其实，他即便是再怎么喜欢拂晓，再想去看她，也是把握着一个度，一个不让别人说闲话的度。
“这感情好，我还省劲儿了呢。”
宋朝生脑子转了一圈儿，了然，扭头对岳孟说道，“你那小姑娘就借我吧，给我跑腿儿传递资料？”
岳孟脸都有些绿，“你小子从我这儿挖走的人还少吗？现在这小姑娘是我关门弟子的对象，跟你跑成什么样子了？”
到时候小对象闹矛盾，他徒弟不跟他急？
“嘿嘿，这不是还没挖走呢么？”宋朝生嬉皮笑脸，“你还能跟他们相处一段时间呢。”
现在资金到位，过了元旦，下周就可以着手安排了。
这段时间，他们怎么处都没问题。
怕岳孟脾气上来，宋朝生板着脸叮嘱林微，“那个赵全亮，你可别忘了介绍给我认识。”
他明年买车了，总得找个好手在边上带带。
林微点头，她嘴里还有东西，就没开口。
这边三个人吃着开工宴，那边王瑜都快急疯了。
一群人饭也不吃了，出了大门，分头去找胡言言。
好在胡言言长得好看，气质也好，虽是初次见面，但来的人也都记住了她的长相。
分头找了一圈，最后汇合的时候，却都一无所获。
“大家先回去吧。”王瑜大哥很抱歉，“今儿这事儿比较突然，但责任肯定在我。这么晚了，你们女孩子单独回去不安全，让我朋友去送你们回家。为了大家的安全，请不要拒绝，有时间咱们下次再聚。”
这次突发事件，倒是有意外收获。
王瑜大哥能从几个朋友眼里看出火花，几个女孩子也有些羞涩的胆大。
应该能成几对……
等人都走了，王瑜大哥道，“先去住的地方找找，你应该……相对了解她，想想她经常去的地方，等回去之后找不到人，咱们再去那些地方看看。”
王瑜心里抖得不行，这大晚上的，她真怕胡言言出什么意外。
“以后……”王瑜大哥看着自家妹子，有些头疼，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咬牙说道，“哥知道你朋友不多，但这个胡言言，你留点儿心吧。”
王瑜心里虽然不高兴，还是认真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哥哥不说为什么，你自己去发现怎么样？”王瑜大哥一边拉着她上车，一边说道，“如果你能找到哥哥让你留心的原因，那哥哥就给你买一辆摩托车，再给你买一台照相机。”
为了妹子，他算是下了老婆本了。
王瑜瞪大了眼睛，心里慌得不行，“哥？”
从小到大，哥哥一旦说这样的话，结果就一定是她赢。
可留心胡言言……
她看着自家大哥，瘪瘪嘴，大眼睛里滚着泪花。
因为她哥的这些发现奖励，她已经没什么朋友了……
“那我以后跟谁一起逛街啊？”胡言言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哥哥，我觉得我可能要嫁不出去了……”
说着，眼泪唰一下出来了。
女性朋友她哥尚且如此，真要是当他妹夫，他还不戴着放大镜去找毛病啊！
“没事儿，咱爸妈和我，还有你未来嫂子都会养着你。”王瑜大哥笑了，“别担心了，你这么傻，我们怕你被欺负了还不知道。”
哇——
王瑜眼泪掉的更快了，她哥真是坏透了。
“我要是找不到对象，哥你也别想要什么嫂子了！”王瑜气死了，“到时候让咱爸妈念叨死你！”
第一千两百九十二章 有人来访
有这样安慰人的没？
简直跟气人差不多了！
王瑜气鼓鼓地看着她哥，闭着嘴巴，不想再说一句话。
“我许给你那么多东西，老婆本都没了，怎么也得过个几年再说了。”王瑜大哥笑着摸摸她的头，“放心吧，我妹妹那么好，总会有那么一个爱你的人出现的。”
对人抱以最大的信任，不轻易疑心，这大概是他妹子的短板了。
家里人担心这些呢。
“哥哥，我会留心的……”王瑜咬咬嘴唇，“你的老婆本还是留着吧，我也想要个嫂子陪着你，就像林微一样幸福！”
她希望有个像林微一样，没有怨言，可以等待，有自己的事业，对什么事儿都一笑而过的淡雅而又知情识趣的女子陪着一直疼爱她的哥哥。
“你多跟林微相处相处，说不定能够发现一个适合哥哥的姑娘呢，是不是？”
王瑜大哥循循善诱。
他希望自家妹子能有个积极向上且又不图她什么的朋友。
“哥哥，你别想了。我们那边有人就抱着你这种想法，可是最后都发现，林微跟人交往的标准大概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并没有特别密切的女同志……”
王瑜话一说完，王瑜大哥的脸就黑了，“你能不能听听重点？”
傻样儿！
王瑜：“……”
她又在她哥面前犯蠢了？
俩人一路无话，等到了胡言言的住处，看见黑灯瞎火一片，心里凉了半截。
该不会是没回来？
可是现在的时间……
“哥哥，咱……咱报警吧？”
王瑜眼里有着真切的害怕。
现在知青大部分已经返城，可很多都成了无业游民，以前那些小混混心存怨气，现在戾气更浓。
即便是首都，也免不了犯罪事件儿的发生。
她怕胡言言真出了什么事儿，那一辈子就毁了……
“我先去喊一下。”
王瑜大哥皱皱眉，上前拍了拍门，喊了胡言言几句。
结果却无人应声。
再喊了几句，屋子里还是没反应。
王瑜大哥当机立断，“走吧，咱们去报警。”
对女孩子来说，晚一分钟都是致命的伤害。
俩人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门带起的声音里有些明显的怒气。
接着就听身后骂开了，“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注意点儿影响成不成？人姑娘早回来了，不愿意搭理你罢了！”
真是的，现在的小年轻啊，谈起对象来，简直矫情得不得了，跟他们那个时候没得比哟！
“叔叔，您的意思是这家主人已经回来了？”王瑜大哥指了指胡言言的住处，有些不敢置信。
“嗯。回来了，我亲眼看见的。”当时这小姑娘还撞了他一下，差点把那一兜子从老农手里买来的鸡蛋给打了！
所以，他印象没有更深了。
王瑜大哥心里腾地升起一股火气，不过却硬压下来，指了指王瑜，压低声音道，“你再去试着喊一喊。”
他眼里有些嘲讽，也有些鄙夷。
总归不是多小的姑娘了，做事儿也要考虑一下后果。
他妹子王瑜没做错任何事儿，可却吃了闭门羹！
他不高兴！
王瑜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瓶子，脑子都有些懵懵的。
她不明白，她没有伤害胡言言，怎么就被迁怒了？
“言言？是我，王瑜。”
王瑜低头看着脚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捏着裤缝儿，眼眶悄然红了。
她就这么一个朋友了呀……
等了半晌，屋子里幽幽传出一句，“你回去吧，我今儿心情不太好，怕伤害到你。”
王瑜看了一眼他哥，五味陈杂，最后点点头，“嗯”了一声，跟着她大哥走了。
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不知道根源在哪儿。
王瑜大哥也没有出声，只是拍了拍她无精打采垂着的脑袋，权当安慰。
***
宋朝生先送林微回去，然后才去送岳孟。
在路上的时候，他就不高兴了，“你以后别把我当贼一样防着了。”
岳孟：“……”
宋朝生看他一眼，“我既然认她当妹子了，就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虽然他人品不怎么样，但还是有底线的，跟一般的二世祖不一样。
“你的眼睛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岳孟冷哼，明明就是恨不得取而代之。
就像是生长在不幸家庭里的孩子，看见人家幸福，就恨不得自己是人家的孩子。
一样的道理。
他吃了那么多盐，还能不明白毛头小子的想法？
“不过，现在我相信你了。”岳孟扯扯嘴角，表扬了一下宋朝生，“你是个好的。”
宋朝生望望天，挖挖耳朵，“没听见。”
所以，再来一遍。
岳孟：“我也没说什么，没听见就没听见吧。”
就不惯着你。
宋朝生：“老奸巨猾！”
岳孟：“承让承让！”
这俩大小狐狸彼此互损，林微那边却有了访客。
王姐给她开了门，直接就告诉她有人来访，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了，目前还在等。
“拂晓睡了？”
“嗯，吃了奶粉就睡了。”
王姐说完，林微点点头，加快了脚步去了备用卧室，把围巾取了，又换了一件大衣，确定自己身上没什么味道了，这才往客厅走。
一进门，就看见小李正神色焦急地等着她。
见她过来，赶紧站起来打了声招呼，把自己怀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你看。”
这就是他昨天收回来的好东西。
看到东西，林微心里一松，看着小李不由露出一个笑，揶揄道：“你之前看打眼的东西，这次算是可以抵清了。”
小李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才疏学浅，也不敢太确定，就想着找林老帮着掌掌眼，可是林老受人邀请，离了首都，我也就没找到人鉴定。”
他一边自豪，一边又怕再次看走了眼儿，或者东西本没有那么有价值，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冒着被打脸的难为情过来了。
林微仔细看了一遍，想起岳孟的话，点点头，“辛苦了。”
她其实也不太确定。
玩古董的，没有十几二十年的眼界历练，很难准确判断一样东西。
她的水平可能还不如小李。
第一千两百九十三章 脑力劳动
能得林微一句肯定，小李觉得以前看走眼被骗的事儿，终于能释怀了。
他脸上的笑没有抑制住，悄悄捏了捏衣摆，有些腼腆道：“没什么辛苦不辛苦，是你把我们一家子从泥沼里拉出来，我心里很感激。上次看走眼的事儿很对不起你，现在能有一件儿更好的东西弥补之前的亏损，我这心里总算好受一些。”
他家媳妇儿也常常在他耳边说，一定要惜福。
他觉得媳妇儿说的很对。
林微听出他心里的如释重负，笑道，“你做事儿，我一向放心，不然也不会十天半月也不问问你那边的情况。说起来，咱们之所以能共事，也是你诚实守信踏实稳重打动了我。”
她说完，小李脸都红了，眼里有些水光。
家里人从来没这么夸过他，即便那时候下乡当知青，大多数人说的也是他文弱酸腐。妻子学问不大，只是默默做事儿支持他，他都理解，可也想有人能夸夸他。
而今次这么直白夸他，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新奇，又心酸。
林微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的，她让他稍等片刻，去了卧室，过了一会儿，拎过来一个袋子递给他。
“这是我之前休息天买的保暖衣，一直没来得及给你们送去，今儿我就偷个懒，你带回去给孩子穿。天冷，但裹得太严实，孩子也不舒服。”
小李有点慌，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却很知足。“不……不用破费了，孩子妈给孩子做了厚棉袄，比起以前穿的，不知道要好成什么样子了！”
这样一套保暖衣，得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全部工资了。
他不能要！
小李真的慌了，“我真不能要，到时候我媳妇儿看到我乱要你的东西，肯定跟我着急！”
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林微给的。
拿着工资做事儿，住的地方也不用发愁，若是再要别的，真就贪得无厌了。
太贪，他怕遭天谴！
人这一辈子的福气都是修来的，他惜福的。
“拿着吧。”林微塞他怀里，笑着说道，“本来就是专门买给你们的，你若是不要，那就只能等着发霉了。我刚进外交部，实在太忙，你就别让我再跑一趟了。”
她给拂晓买衣服的时候，想到小李的孩子，就顺手买了。
有真心实意，也有笼络的意思，但前者更多。
她是个母亲，看着乖巧的孩子有着天然的喜欢亲近。
“那我——”
不等小李说完，林微打断了他，“别说你买，若是让你买，我还不如扔了呢！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那就工作上再辛苦辛苦。”
天实在晚了，小李拗不过林微，最后只能红着脸走了。
关上大门，林微打了个呵欠，眼里涌起一层雾气，声音都有些飘了，“王姨，家里暖水瓶都灌上热水了么？”
今儿吃了羊肉，怎么也要冲洗一下。
只不过例假第一天，她就用热水擦擦身吧。
“有呢。”王姐道，“你要是想冲洗一下，就用水壶里的水吧。炉子上一直放着，这会儿估计还有点烫呢。”
说着，去了厨房帮她把水壶拎过来。
等林微拿着换洗衣物过来的时候，王姐已经把水兑换成稍热的程度。
“你安心洗吧，我就在外面等着，要是热水不够，我再给你倒。”王姐说着，就要出去。
林微喊住她，“王姨，你去休息吧，我擦擦身就好。”
擦身罢了，不需要太多水。
“行，我先去睡了。明儿早起给你做灌汤包，虾仁都剥好了，搁冰箱里放着呢。”
家里有程姥姥，一般都是俩人轮换着来。
她没事儿的时候就爱跟菜场的人叨叨两句，熟了，人家就会跟她说什么食物怎么做。
做饭几十年了，很多东西听一耳朵，就能琢磨出来个一二三。
所以，这灌汤包她和程姥姥试了两次，也弄明白了。
明儿给她换换口味儿。
王姐去睡，林微脱了衣服慢慢擦洗。
大概是今天走路太多，腰有点酸。再加上最近工作量有点大，她自己又要看国际法，没怎么休息好的缘故，这次例假的量比上次少得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不怎么红，还有点褐色。
不过，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的。
大概是生育完不久，就跟人初潮一样，不稳定。
心里分析了一遍，还觉得蛮有道理，擦洗完就赶紧回了卧室。
等她下次去大院那边的时候再让老爷子给把把脉吧，最近有空闲时间，她也只想和肉嘟嘟的拂晓好好睡个懒觉。
打了个呵欠，把唐慎的肖像画拿出来，找出颜料调好上色，四角压上，这才准备爬床上休息。
只是腿刚抬上去，又放了下来，探手摸了摸拂晓的尿布，眯着眼睛，忍着瞌睡给小人儿换上干净的尿布，这才真正的爬上床。
几乎是刚挨到枕头，人就陷入了沉睡。
脑力劳动比起体力劳动，一个是劳心劳神，一个是劳身劳力，一样的累人。
只可惜，因为心里藏着事儿，早上不到六点，她就醒了。
揉揉眼睛，先给拂晓换了尿布，这才披上大衣，悄默声地走到书桌前面，打开台灯，抽出宋朝生要她翻译的资料，迅速进入状态，残影纷飞。
她手速跟脑子极尽相配，说是下笔如有神一点儿也不夸张。
等听到拂晓醒来的哼唧声，她才恍然放下手上的笔，给小人儿冲了奶粉，喂她喝下，哄了一会儿，见她又睡着，这才又坐在书桌前。
早上把这些东西翻译完，中午趁着午休时间再检查一遍，中间不耽误工作时间，下班就不会延迟。
王姐听到屋里的动静儿，过来悄悄看了一下，见拂晓还睡着，林微又在奋笔疾书，又悄悄退了出去。
昨天元旦，林微没让她陪床。
今儿一大早她就醒来了，看见屋里微弱的光，知道林微在做事儿，她也没敢打扰。
回去睡了一会儿，就起来准备做早饭。
因为觉得林微这个月可能会怀孕，所以她的饮食标准还跟以前一样，尽量营养清淡少刺激。
第一千两百九十四章 心底的声音
等王姐做好饭喊人的时候，林微已经把宋朝生需要的东西翻译完，起身活动脖子身体的时候，她都能听到骨头的脆响。
赶紧吃了饭，亲了亲还睡着的拂晓，便匆匆赶去上班。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任务，如果不是特别紧要的，需要当天完成的，一般不会有人分担。
所以，这段时间大家到办公室的时间越发的早了。
林微还是跟以前一样，踩着点儿进办公室，踩着点儿离开。
说实话，这就有点扎心扎眼了，所以她工作量总是要稍微比别人多那么一些。只不过碍于面子，还有林微上班第一天的表现，并不好做的太明显，因此工作量也不会太过离谱。
今儿，是她上班有史以来最迟的一次。
几乎是她脚踩进门，时间就到了。
副主任拧眉，斜看着她，声音有着明显的战斗力：“林微，你这工作态度……”
林微笑了笑，直接承认错误：“我以后会注意的。今儿踩点进办公室是我不对。”
知道她一直在等着抓她小辫子，林微并不想听她唠叨，接着说道，“请副主任放心，该我做的工作，今儿下班前一定保质保量完成。”
她重重咬了“该我做的工作”六个字儿。
双方都有不对的地方，所以千万别撕破脸。
副主任听出来林微的潜意思，心里拧巴的皱成一团，当着大家的面，她真怕林微会不管不顾说出来自己的工作量，板着脸半晌，只能放过她。
林微的工作量一旦说出来，任何人都能看得清她在刁难人。
可惜这任务还处于完成阶段，她无法来个死不承认。
“还不回你位置上？等着资料自己翻译？！”
她甩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走了，那背影带着深深的怨念。
林微眼里就带了点笑，其实副主任挺可爱的。
她工作上做到让人挑不出毛病，所以副主任对她再怎么有怨念，也束手无措。
可是那么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时时刻刻找茬却失望而归的样子，着实让人有点忍俊不禁了。
刘姐见她神色，闷笑了一声，见她看过来，忙使了个眼神儿，示意她赶紧工作，中午吃饭再聊。
大家这段时间确实是忙，连说句闲话的时间都没有，顶多也就是吃饭的时候说上那么一嘴。
林微点点头，依旧先擦了擦桌子，才展开资料进行翻译，或是校对。
等到吃中饭的时候，林微请客吃饭的那几个人都跟了过来，关心地问了她今儿来迟的原因，这才说起副主任。
“知道她为什么看你不顺眼不？”
这是刘姐问的。
林微眨眨眼，“我好看？”
这话一出，几个人全笑喷了。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好看。
那身条，那气质、那做事儿的从容不迫，偶尔又有些泼辣俏皮自恋，着实让人喜欢跟她交往。
“别闹！”刘姐拍了她一下，正色说道，“咱们领导在主任面前夸过你不少次，其他部门的人也有不少说你好话的。”
“对啊，从你平时的翻译中，就能看出你词汇量的强大，而且很多词汇形容精准，几乎被当成了范本。相比之下，咱们今年刚上任的副主任就有点黯然失色了。”
资历上去的，终究不如能力上去当领导来得让人心服口服。
而林微并不是那么一个看人资历说话的人，所以对副主任而言，林微就是那么一个挑战传统和权威的异类。
而且是极有威胁的那种异类。
她们这些老人看得清楚，看的明白，所以也想提点林微两句，“你以后做事儿，一定要仔细，只要经自己手的，一定要看一遍。这样，即便是有问题，也不会出多大的乱子。”
外交部是多光鲜亮丽的地方，一旦成了驻外大使，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老人家曾说过，别国的大使有的，咱们国家的大使也不能少了。
那都是顶配了！
最关键的是，能为国家发声！
而能为国家发声，是多少外交人的愿望……
“我记住了。谢谢你们。”
林微认真道了谢。
她不是神，且有着本可以轻松生活的方式，所以累极了的时候，也会想她是不是可以做点错事儿离开这个地方。
不用吃苦，想睡到什么时候睡到什么时候，想怎么陪伴孩子就怎么陪伴孩子……
终究还是还是不愿意的，她自己明白自己，倔着呢。
而心底深处也总有一道声音提醒着她，让她不甘心就这么混吃等死一辈子。
看林微认真的表情，几个前辈也高兴。
人与人交往，就不是凭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好处，而是有来有往，心里有杆秤来衡量别人对你的好。
林微懂得感恩，知情识趣，平时也大方，买了什么好东西，指定有她们的一份。
这样的人，这样有能力，专业素质过硬的人，谁不愿意交往？
恐怕很少。
一行人笑着进食堂吃了饭，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被抽调走好几天的三个人终于回来了。
“唉哟，咱们翻译司的三朵金花回来了？”刘慧打趣，“咱们可真是想死你们了。”
说实话，这工作量压得大家都快喘不过气儿了。
王瑜笑的爽朗，胡言言只是扯了扯嘴角，便没有说话。
另外一个女孩儿，则是朝大家点点头，很快回到自己位子上，朝着旁边的同事要了一份资料，迅速工作起来。
她是过五关斩六将选拔上来的，极为正派的一个人，也从不喊苦喊累，似乎工作就是她的生命。
林微很看好这个选拔上来的妹子，沉默少言，但却不是不会说话，往往能一语中的，且不给人难看。
说她是八面玲珑，倒不如说她极懂语言艺术。
比同龄人，她多了几分稳重。
见林微看她，那女孩儿朝她羞涩地笑笑，然后挥了挥笔杆子，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工作。
所以说，人和人是不同的。
林微加快了今天的工作进度，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她才盯着桌子上的一张白纸，有些举棋不定。
第一千两百九十五章 例外
最近，她让彭兵给她寄了军事相关的报刊杂志书籍资料，也有特意写信给沈立，向他要此类资料。
如今，她已经把这些资料都看过一遍，也将重点记录下来，想着是不是做一个分析总结，然后给她家唐先生寄过去。
只是，一说下笔，那笔杆子怎么也抬不起来。
丧气地把白纸收起来，林微便有些发呆。
那些报刊杂志分析出来的东西，别人会不懂吗？尤其是沈立那样的老狐狸，估计早就明了了。
他都能想着去买航母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到？
算了，要不她去翻译点儿物理数学化工力学方面的国外著作？
只是这些东西翻译起来着实枯燥漫长，且不能出错……
“想什么呢？”
林微托着腮帮子正在神游，闻言，迷迷糊糊就说了，“在想要不要翻译一些对国家重工比较好的书籍……”
国富兵强，她家唐先生是不是就没有四十岁那个坎了？
“然后呢？”
“然后就——”林微说着说着，恍然意识到身边站了一个人，心头一跳，赶紧站起来，“司长。”
秦司长笑着摆摆手，“坐下坐下。”
见林微坐下了，这才问道，“为什么有了这个想法？翻译司的任务量不轻呐，你这样能顾得来吗？”
秦司长没有责备的意思，而是好奇林微这娇弱的肩头能扛起多少东西。
“想着国富兵强，就没有人敢冲我们量拳头，也不敢打我们了呗。”林微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自从咱们国家的老前辈研制出来原子弹这些国家重器，边境应该是比以往安静了。”
只不过，还是出了对Y自卫反击战。
惨烈程度，令国人悲愤。
至今，那边都没有安静下来，时不时来个小摩擦。
秦司长严肃地打量了林微一会儿，站起身，“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当年老大哥撤走专家，打了华夏一个措手不及，如今国家对科技很是重视。
只不过经济原因，政治原因，社会遗留问题等，造成了一系列的阻碍。
最关键的是，人才缺失！
断层十年，实在是……
好在现在都已经在慢慢扭转回来，走向该走的方向。
林微到了办公室，规规矩矩站着。
秦司长和蔼地笑了笑，“别紧张，坐吧。”
他发了话，林微便大大方方坐下。
“你和沈立认识多久了？”
秦司长发问。
林微看着他，没有张口。她不知道秦司长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别紧张，喊你过来，就是想跟你说，沈立向我们借人。”他说，“而这个人就是你。”
他是不同意的。
现在外交部忙的要死，几乎一个人都要当两个人用了，哪里有闲散人员可以外借？
可是沈立太无赖了，直接跟他领导去哭了，他领导就找上了他，说是借人过去一周。
沈立会哭，他就不会吗？
因为缺真正实用且踏实肯干的人，大家都要打起来了好么？
谁愿意自己养的溜光水滑的小羔羊被别人奴役？
领导没办法，只好出了歪招，说是让他们两个私下解决。
这也是搞笑了，他近水楼台，肯定先过来找人做思想工作啊。
只是没想到一过来就看见人在发呆，顺嘴问了一句，却听到“国富兵强”这么美好的愿景。
“你愿意过去帮忙吗？”
秦司长说道，“大概是一周的时间。”
林微观察这秦司长的表情，沉吟了一会儿，认真问道，“那么，沈部长那边的工作和咱们翻译司的工作，哪一个更着急？”
都是老狐狸！
林微腹诽。
估计他们俩这是协商不成，准备把皮球踢给她呢？
不干！
这选择她才不要做！
得罪人呢！
秦司长：“……”
他看着林微，想确认她是不是小狐狸，一个小姑娘咋就那么滑头呢？
只是，看着不像啊……
秦司长有点拿不准，这么一个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的小姑娘，大概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所以问他？
沉吟了一会儿，他终于开了口，“……大概是沈立那边。”
他不想承认的。
林微：“嗯。”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秦司长瞅瞅她，笑了，“小丫头，这是等我给你拿主意呢？哈哈，去吧去吧，到沈立那边好好工作，争取无差别灭杀他们部门的外语专才！”
到时候给他扬名立万！
让别人都瞧瞧，他们外交部的翻译司有多牛气！
“嗯，谢谢司长。”林微笑得乖乖巧巧，“那我什么时候过去？”
他都给她做了选择，她也得主动问点什么示好呀。
“明天。”秦司长说着，又加了一句，“明天上午八点。”
地方林微知道，秦司长就不多说了。
想想自己部门时不时被抽调走部下，他着实高兴不起来。
“嗯，那我把工作交接一下，省得走了之后乱套。”
她的工作量，估计没人愿意接手，但那三个小姑娘不是回来了吗？
“好，你赶紧过去吧，还有五分钟就下班了。”
秦司长挥挥手，“你好好干，一切皆有例外。”
他是知道林微来翻译司的内情人之一，所以也知道她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提干。
“谢谢秦司长，我做好我分内的事儿，其他随便吧，我不强求的。”
对于能不能提干这事儿，林微并没有很强的野心。
“你是个好的，好好工作，其他事情你放宽心。”秦司长很看好林微，即便以后不能当外交部发言人，但肯定也是外交部的一方人物。
林微感激地笑笑，转身出了办公室。
主任不在，只能找副主任。
她敲了敲门，停顿了五秒，直接推门进去。
实在不是她不懂规矩，而是按照副主任那性子，再加上早上的小摩擦，说不定会直接听而不闻。
所以，她只能这样做了。
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林微便等着她说话。
只是心里却有个疑问，刚才她一进门，副主任藏了什么东西到抽屉里？
五秒钟还不够她收拾的？
关键是她现在还有些心虚之色。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副主任的桌面，想要看出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