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三章:吞辽
第八百五十三章:吞辽
辕门下,风雪弥漫,可是所有人都紧绷起了神经,越来越多的契丹人围拢上来,而这人群的中心位置,耶律大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此刻的他,心中早已翻江倒海,那一双眼眸中时而闪烁出杀机,时而现出畏色。
是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还是退让?
这是一个很难抉择的决定,下令动手,就算能杀了沈傲,那铁蹄如山遍野地杀至,契丹人如何抵挡?到时连契丹的宗社都未必能够保全。可要是退让,就势必要接这诏令,大宋辅政王诏令至,辽国皇帝跪迎接诏;接了,这大辽只怕连藩国都不如了。
耶律大石深吸一口气,心中又怒又惊,眼睛落在沈傲身上。
沈傲脸色却浮出值得玩味的笑容,风淡云清地扫视身后的护卫一眼,厉声道:“怎么还不动手……”沈傲伸出手,指向耶律楚正,一字一句地道:“此人敢冲撞本王,立即拿下,明正典刑,谁敢阻拦……”沈傲微微抬头,大喝道:“罪不容诛,完颜阿骨打就是他的榜样。”
完颜阿骨打这个名字,在辽人中家喻户晓,人人畏惧。而完颜阿骨打的下场也极其可悲,一家数百口悉数被宋军杀了个干干净净,他本人也做了宋人的阶下囚,虽然没死,多半与生不如死也差不多了。
那些挡在耶律楚正面前的契丹将军面容耸动,露出畏色,他们也是人,自然也有恐惧,沈傲说一不二,现在辕门外就是十万铁骑,在这杀神面前,便是胆子再大的人,此刻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正在迟疑的功夫,宋军护卫二话不说,已是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撞开耶律楚正身前的人,如狼似虎地扑向耶律楚正,耶律楚正大惊失色转身要逃,可是已经迟了……
在他的后颈,一柄明晃晃的儒刀已经高高扬起,在半空划下半弧,狠狠地斩下……
嗤……鲜血四溅,堂堂南院大王,当着契丹皇帝和辽国三军的面,浑身抽搐,眼中的瞳孔涣散开,仆然倒在雪地之中。
这件事不过是在转瞬之间发生,还未等有人反应过来,耶律楚正已经血溅五步,其实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沈傲居然当真会喝令动手,而他的护卫居然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一个护卫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用脚踏在耶律楚正尸首的后背,用刀枭下耶律楚正的首级,飞快地提到沈傲面前单膝跪下,正色道:“殿下,贼人首级已经带到,请殿下查验。”
沈傲阖着眼,淡淡道:“退下。”
“遵命!”
耶律大石的眼中,已经闪露出滔天的怒意,耶律楚正是他的嫡亲兄弟,更是大辽南院大王,沈傲当着自己的面杀人,示威之心不言而喻,他狠狠地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道:“朕与你誓不两立,来人……”
沈傲厉声打断他,大喝道:“不怕死的来试试看,周恒,宣读诏令!”
所有人都沉默了,在这生死关头,契丹人带着畏惧尚在犹豫之中,若是听从耶律大石的号令,那么接下来给他们带来的就是无休止的屠戮,他们都有妻室儿女,有父母在堂,对沈傲动手,定然会引起疯狂的报复。
更重要的是,沈傲在临璜、大定,对契丹、汉人都是同等对待,并无刻意辱慢,那传檄出去的诏令,都明文写着:凡我中国者,不论契丹、汉人、吐蕃、党项,皆兄弟也。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定府和临璜府的契丹人并没有受到丝毫的白眼。
一边是重新拾起武器,去与比女真人更加强大的敌人厮杀。另一边是作出屈服,从此之后共享太平,许多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而这时候,周恒又大喊一声:“辅政王诏令,辽国皇帝,辽军诸将接诏!”
锵……有人将长刀插回鞘中,手中执着长矛的军卒也松开了武器,一柄柄长矛落在雪地,哗啦啦的金属甲片摩擦声中,已有三三两两的人双膝跪在雪地,朝沈傲重重磕头:“小人接诏!”
先是三两人跪下,接下来跪下的越来越多,宛若割麦一般,黑压压的跪下了一片,整个军营之中,所有人都重重的压下了头,朝向沈傲的方向大气不出。
仍旧站着的,只剩下了耶律大石和耶律阴德。耶律大石脸若死灰,万念俱焚,眼中露出绝望,他双手颤抖着,不敢再去看沈傲的眼神。
完了……
其实从一开始,耶律大石就已经输了,契丹人打了五六年的仗,流离失所,一个个都疲惫到了极点。现在女真人已经彻底覆没,对他的这些部众来说,所有人都在渴望安居乐业,再不必去饱经战火,更不必去担惊受怕。
他们之所以还愿意追随耶律大石去对抗金军,并不是他们具有无以匹敌的勇气和享受这战争的快感,他们的愿望很简单,只不过希望继续苟活,只不过是不愿意向猪狗一般死在女真人的屠刀之下。
而现在,沈傲给了他们一个选择,要嘛继续打下去,他们将会面对更加强大的敌人,面对更加凶残的对手。要嘛放下武器,俯首称臣,从此之后享受太平。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战争也是如此,当平静的太久,总有热血沸腾之人磨刀霍霍,渴望建功立业,可是战争太久,便是再坚强的战士也会疲惫,也会厌倦,契丹人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坚强,在所谓的家国社稷与现实之间选择了后者,这一点其实并不出人意料。
耶律大石的脸色铁青,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所在意的祖宗基业和宗社,在他的族人面前却未必值钱,自己输得并不冤枉。
而这时候,懦弱的耶律阴德终于吁了口气,双膝落地,狠狠地给沈傲叩头:“耶律阴德听读辅政王诏令!”
耶律大石连最后一点骄傲也被彻底地击溃,他不由咬牙切齿地想,身为太子,难道连死社稷的勇气都没有吗?更何况……这大辽的三军能赦免,可是朕与你这太子早晚要被此人斩草除根,与其如此,倒不如光明磊落地求死。
耶律大石孤零零地站着,这时候显得无比的孤独,众叛亲离,连自己的太子都屈服了,而他脑子此时却是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人苍老了十岁。
耶律阴德就跪在耶律大石的脚边,此时见耶律大石仍不肯屈服,不禁轻轻地用手去拽了拽他的裤脚,耶律大石眼神绝望地落在耶律阴德的身上,重重叹了口气,咬着牙双膝跪下道:“大辽皇帝聆听辅政王诏令。”
若是这句话传出去,只怕所有人都要笑掉大牙,世上还有皇帝去跪听亲王诏书的?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可是偏偏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至少对耶律大石来说。
朔风拂过,沈傲带剑迎风伫立,神圣而不可侵犯。那一双剑眉微微下压,带着一种摄人气魄的气势,那一双眼眸深邃妖异,仿佛有吞吐山河,令天下人竞相折腰的气魄。
周恒的呼吸有些激动,他恨不得对每一个人大喊一声,这个人,就是我姐夫,是我的表哥!不过他还是压住这激动,捧住诏令,朗声宣读:“大宋摄政王、天策上将军沈,诏曰:本王代大宋天子巡狩北地,以王道伐无道,以仁义驱残暴,今北地大定,女真人尽没其族,大功告成。又有契丹人耶律大石…………”
这冗长的王诏,耶律大石是一字都没有听清楚,其实人的声音传扬得有限,大多数契丹人也只是隐约听了个大概,不过这诏令最后一段话,周恒刻意加大了音量,几乎是嘶声高吼地道:“诏命耶律大石为应命王,享亲王爵;其子耶律阴德,素有德行,诏为祁津郡王,其余人等,尽有封赏,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堂堂大辽皇帝,如今一纸王诏,成了应命王,耶律大石这时候唯有苦笑以对。
诏命念毕,辽军上下三呼千岁,沈傲对着黑压压的人道:“免礼!”
众人才零零落落地站起,再看沈傲的目光时,已是大不相同。
沈傲的目光扫视黑压压的人一眼,道:“从今日起,南京道为南京路,上京道为上京路,中京道为中京路,东京道为东京路,西京道为西京路,重设府县,派驻官员。契丹的贵族,仍然承袭原有爵位,由大宋宗令府颁发俸禄,原有的官员也可暂时任用,以观后效,再做裁撤升任。至于其他百姓,重新编造户籍,各安生业。”
辽军呼啦啦地道:“遵命!”
沈傲的眼睛落在耶律大石身上,走近耶律大石道:“过几天,应命王就随本王一道回京,好好享乐吧。”
耶律大石的眼眸中闪露出狐疑,心中冷哼,口里却不敢再说重话了。
沈傲漫不经心地道:“怎么?你不相信本王的话?是认为本王会斩草除根?”
耶律大石冷冷笑道:“难道不是吗?”
沈傲吁了口气,直言道:“本王要杀你,就像杀鸡杀狗一样容易,既然诏命你为王爵,只要你安生享乐,本王杀你做什么?”沈傲的目光又落在耶律阴德的身上,道:“耶律兄也是一样。”
耶律阴德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耶律大石此时倒也相信沈傲所言非虚,不禁松了口气。
沈傲继续道:“契丹的宗社皇陵就继续保留吧,每年可以派官员前去吊唁一下,至于辽军要重新编练,可以充入各地边军、禁军、厢军中去,本王该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传令下去,辽军悉数入城,重新编练,派人用快马去祁津府,接管南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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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
第八百五十四章:没得选了
第八百五十四章:没得选了
辽军的屈服,算是为北国的安宁奠定了基石,大定府欢声雷动,辽军开始入城,暂时与配军混编,辽将纷纷到行宫去见王驾,数十名将军屏息等侯,心中很是忐忑。
其实方才辅政王虽说仍然保留爵位、官职,可是这种许诺历朝历代都有,可是肯兑现的却是不多,契丹人在汉人眼里是外人,又是世仇,以那辅政王的性子,打击报复的可能概率实在太高。
此外,还有一样是让这些契丹将军们颇为不悦的,对契丹人来说,大宋在他们的印象中一向是软弱可欺的代名词,这数十上百年来,谈及到宋人,契丹人心中多为鄙夷。其实这也是情有可原,正如宋人笑契丹人饮血茹毛一样,在这两国常年相互摩擦的情况之下,契丹人自然也瞧不起宋人的软弱。
如此印象,要彻底改变却不容易。对这些契丹将军们来说,大宋仍是软弱,而这辅政王只不过是个异类而已,现在要他们效忠宋廷,他们心中多是不以为然。
其实方才辅政王逼迫大家臣服的事现在回想起来,也当真是莫名其妙,也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如何,那沈傲按剑伫立,露出不可侵犯之态,再听辅政王诏令这些字眼,大家就不自觉的失去了抵抗之心,一心臣服,就像是做梦一样。若是再来一次,让他们重新选择,他们未必会如期轻易屈服。
不过话说回来,对那辅政王,这些将军当真是又敬又畏,这么个杀人如麻之人,手中染着血只怕也不比那完颜阿骨打少,那言语之间从容不迫,万军之中淡然处之的气度,很让人折服。更何况此人虽是杀人不眨眼,可是另一方面,却很有节制,明明强大无匹的人,他偏偏就敢去杀,明明举手就可以杀的人,他却又偏偏轻拿轻放,这就是最让人敬服的地方。
大家焦灼等待了一会儿,那周恒便先行进来,朝他们道:“殿下乏了,还要再歇一歇,诸位不必站着等,各自就坐吧,待会儿会叫人上茶来,诸位慢用,本文字由贴吧友情提供,起点首发,文字仅供学习交流使用,请勿用于商业用途,如有需要,请于起点购买正版。”
众人见周恒和颜悦色,倒是都松了口气,各自欠身落座,都学着汉人的口吻道:“有劳。”
接着茶盏上了上来,众人都端起了茶盏,这茶未必要喝,可是总要装出个喝茶的样子。这是辅政王叫你喝的,你若是连样子都不做,说不准是要掉脑袋的。
等了良久,打着哈欠的沈傲总算来了,他换下了尨服,穿着件儒衫,头上连梁冠也除了,只带了个纶巾,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左右环顾一眼,抬脚进来问:“人都来了?”
契丹众将都站了起来,一起抱拳道:“殿下……”
沈傲大喇喇的负着手只稍稍点头,气派十足,虽然只穿着儒衫,可是从里到外却流露出几分贵气,这倒不是他刻意要倨傲,更不是故意要做给谁看,实在是这官儿做的久了,从来都是俯瞰着去看人,渐渐的也养成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做派。
好在沈傲还有自知之明,虽然有时候高高在上,却还没有到目空一切的地步,坐下之后喝了口茶,含笑道:“你们是契丹人,本王是汉人,现在你们一定在想,契丹与大宋摩擦了上百年,本王若是说了话不认账,这前程就一点也没了是不是?”
沈傲的话直击到诸人的软肋,众人都是尴尬的干笑,气氛不禁活跃了一些,一名将军道:“殿下快言快语,今日索性卑下就把话点透来和殿下交交心吧。殿下的赫赫武功,我等敬服的很。更何况殿下在北地大行德政,对我们契丹人一视同仁,卑下很是感激。不过话又说回来,殿下的承诺,我们却有些迟疑,在汉人眼里,我们是外人,殿下难道就当真放心我们掌军?再有一个,卑下有句不该说的话,殿下的上头还有大宋皇帝和监国太子,有些事殿下也未必能做的了主,就算殿下庇护我等,可若是大宋朝廷有人欲治我等的罪名……”
沈傲认真听了他的话,尤其是听到后头那句不该说的话时,心里就笑喷了,明知不该说你还说,真是吃饱了撑了。不过人家敢说这种话,一方面是顾虑重重使然,另一方面,估摸着也是性子耿直。沈傲朝这契丹人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辽国居何职?”
这契丹人道:“卑下叫耶律德让,从前在辽国的时候是恩州节度使。”
在大宋,节度使早已成了有名无实的虚职,但凡听到这三个字,多半就知道此人在官场混的不太如意了。不过在辽国,节度使因为沿袭的是唐制,上马掌军,下马管民,实权很重。
沈傲含笑道:“耶律德让是吗?你的话说的也有道理,本王今日就给你们一个准话好了。”沈傲语气平淡,继续道:“本王信得过李清、乌达,却独独信不过蔡京、王黼,李清是党项人,乌达也是党项人,本王却对他们委以重托。蔡京是汉人,王黼也是汉人,本王却视他们为草寇。这就是本王待人的态度,若是真肯忠心用命的,本王为什么要排斥于外?可要是有人效仿蔡京、王黼这等奸恶之人,那么也别怪本王不客气。”
沈傲顿了一下,继续道:“除此之外,这北地的事,本王说了算,皇上那边,自然由本王去游说,定保你们后顾无忧。至于监国太子……不必理会!”
众人见沈傲这般说,都松了口气,其实谁都知道这位辅政王在大宋的权威,当今大宋皇帝对他言听计从,那监国太子与他至多也不过分庭抗礼罢了。他如今既然下了这个许诺,总算教人放下了心。
倒是那耶律德让还不肯罢休,犹豫了一下,道:“殿下,还有一句话卑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傲心里好笑,这家伙莫非拿当讲不当讲当作了口头禅,便含笑道:“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耶律德让精神一振,道:“殿下,我等其实并不愿为大宋效力……”
沈傲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敢情自己又撞到了个愣头青,还是特傻的这种,这种话你他娘的藏在心里就是,你不说出来,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不是逼着本王发飙吗?
耶律德让继续道:“大宋之中,我等敬服者唯有殿下一人,在契丹人的心目中,殿下救我们于水火,契丹全族上下,皆是感激不尽。因此,别人卑下不敢说,我耶律德让却只效忠殿下一人,愿为殿下鞍前马后。”
耶律德让的话说中了不少人的心事,辽国的教育和上层社会的风气一向是与大宋互相仇视,教他们当真心服口服的给大宋朝廷效忠,他们当然不肯。
可是沈傲就不同了,再者契丹人虽然日益腐化,却还是敬慕强者,在他们心里,这辅政王才是真正的强者,给他俯首帖耳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因此众人纷纷道:“德让说的对,我等只效忠殿下一人。”
沈傲无言以对,沉吟良久:“这是你们的真心话?”
耶律德让拍着胸脯道:“绝无虚言。”
沈傲为难的道:“这就教本王为难了,本王是大宋的臣子,你们这么做,难道要教本王不忠吗?”
耶律德让忙道:“殿下自是大宋的臣子,可是我等却甘愿做殿下的臣子。”
沈傲凝着眉,心中犹豫不定,其实要安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这辅政王还真有开府仪同三司的权利,把这些将军置于自己的府中授予辅政王府武官还算名正言顺,可是这么做,也难免让人起疑,沈傲沉思良久,最后不禁想:他娘的,西夏摄政王都做了,还扭扭捏捏做什么,做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哪管的了别人怎么想,赵恒那厮就算是有疑心就让他疑心去。
“好!”沈傲二话不说,道:“这件事本王来安排,你们各自退下去,辽军从即起,要重新开始编练,二十万辽军裁撤一半,剩余的安插武备校尉进行操练,诸位的官职暂时不予变动。大家好好做事,安分守己去吧。”
耶律德让等人见沈傲首肯,心里都是欢喜无限,纷纷告辞去了。
沈傲吁了口气,坐在椅上沉思了片刻,那周恒从耳室那边健步过来,道:“姐夫当真要任命他们做王府武官?”
如今沈傲的手里,手握二十万西夏精兵,二十万大宋水师,若是再将这些辽人置于王府之中,那么等于又平添了十万辽军,一声令下,便可调动五十万军马,这还不算上武备学堂、马军司之类的附属力量,算是真正到了只手遮天、功高盖主的地步。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傲在那些辽人面前,才现出疑虑之色,毕竟沈傲已是高入了云端,若是再揽权,实在有不轨之嫌了。也幸好沈傲撞到的是赵佶这样皇帝中的奇葩,否则遇到别的皇帝,只怕早已下了天牢择日问斩了。
可是赵佶不会生出疑心,赵恒呢?
其实在赵恒眼里,不管是沈傲掌兵十万还是五十万其实都只是数字,只掌握军事这一条就足够沈傲必死无疑了,更何况沈傲和他之间早有龌龊,在赵恒心里,沈傲已是非死不可之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沈傲才肯接纳这些辽人,对他来说,自己手里的底牌越多其实就越安全。赵恒就算是要和自己动手,也得掂量、掂量,一个可以调动五十万大军,且都肯效命于自己的庞然大物,这个马蜂窝,赵恒便是天皇老子也未必敢捅。
养兵自重可以是心怀不轨,可是对沈傲来说却只是自保而已,在这世上他有了自己的亲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不得不为自己和身边的人好好谋划一下,本文字由贴吧友情提供,起点首发,文字仅供学习交流使用,请勿用于商业用途,如有需要,请于起点购买正版。
沈傲颌首点头,对周恒道:“不错,辽人肯效忠于我,我为何不笑纳?”
周恒皱皱眉,这个家伙居然也难得正经起来,道:“就怕宫中起疑。”
沈傲吁了口气,道:“起疑便起疑吧。周恒,你年岁也大了,有些话姐夫索性和你说了吧。你这姐夫的地位,一切都是当今陛下给的,在我的眼里,陛下的大恩大德永远难以报效。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的身体你也应当知道……”沈傲目中闪露出惨然,口气低沉的道:“一旦新君登基,你这姐夫若是不能自保,就必然是阶下囚,我这人随性惯了的,虽然也好权财,心中却更想回从前那个逍遥自在的沈才子,可是就算我不愿意去争,别人又肯轻易罢手吗?”沈傲冷冷一笑,目光坚定的道:“我绝不能输,因为我输不起,输了,死一个沈傲倒也罢了,可是我的妻儿都要受牵连,不止是她们,便是你的父亲,杨戬杨公公、卫郡公、唐严唐大人、吴文彩这些人,也会因为我而受到株连。事情到了地步,我还有的选吗?”
第八百五十五章:风浪要来了
沈傲是第一次和周恒说些掏心窝的话,倒不是对他有什么防备,只是在沈傲看来,周恒总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有些事不必去和他说。今日说出这番话,周恒不禁动容起来,深望了沈傲一眼,心里想,这时候的姐夫心中一定很是焦虑,亏我居然还当他没心没肺,总是很潇洒,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周恒道:“姐夫,我知道了,不过姐夫打算以后怎么做?”
沈傲淡淡一笑,浮出一副与年龄不相称的老成,道:“高筑墙、广积粮、不称王。囤积军马,分庭抗礼,将来就算太子登基,也要让他有所忌惮,他若是与我相安便罢,可要是真要对我们动手……”沈傲的眼眸里变得杀机腾腾,冷笑道:“那就让他滚蛋!”
周恒深吸口气,这和造反也差不多了,他难得地正经起来,忧心忡忡地道:“姐夫不怕……”
沈傲从容笑道:“怕,当然怕,输了就是千古罪人,就是输掉身家xìng命。可是怕有什么用?姐夫这些年来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要想别人畏你惧你,就不要怕,有人敢欺负到头上,就要有鱼死网破的胆量。”
周恒道:“姐夫就是胆量太大,所以别人才叫沈楞……”周恒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立即改口,笑道:“哈哈……今天天气真好,连雪都停了,不过这行宫的枝头上为什么会有乌鸦叫,待会儿我去叫人把它们赶走。”
沈傲道:“也罢,我去睡了。”
这时候已到了傍晚,雪果然停了,天空难得放晴,黄昏的光线落下来,行宫中光秃秃的枝桠停落着几只老鸦,呱呱的叫个不停,一群shì卫拿着长矛去驱赶,老鸦在半空盘旋,又落到殿宇顶上的琉璃瓦上。
沈傲回到寝殿,推开窗来,看到周恒和几个shì卫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禁莞尔。
到了午夜时候,沈傲已经和衣睡下,这行宫外头传出急促的脚步,沈傲被周恒叫醒,道:“泉州有旨意。”
沈傲听到泉州二字,飞快地披上衣衫趿鞋下榻,道:“请进来,本文字由贴吧友情提供,起点首发,文字仅供学习交流使用,请勿用于商业用途,如有需要,请于起点购买正版。”
过了片刻,便有一个公公被请进来,见了沈傲,忙不迭地作偮行礼,沈傲扶起他,叫周恒掌了几盏油灯,摇曳的烛火,照在沈傲凄然的面孔上,沈傲凝重地道:“陛下安好吗?”
公公道:“陛下大病在塌,油尽灯枯了。”
沈傲的目中闪出一丝不可思议之sè,脑袋如被炸雷了一样,嗡嗡作响,双膝酸软,有点站立不住,周恒见了,立即扶住他。
沈傲搀着周恒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道:“你继续说。”
“御医现在无能为力,虽没有明言,可是看他们的神sè,只怕驾崩也只在一两个月之间了。杂家过来,一是奉陛下的旨意,急召殿下回泉州,陛下驾崩之前,想见殿下一面。其二便是受了杨公公的嘱咐,请殿下早做打算。”
沈傲面sè惨白,道:“什么打算?”
公公道:“陛下的病情,多半是术士的丹药所致,这术士乃是太子举荐,不过这件事并无证据,也无人敢说丹药中有毒,可是太子弑君已是十之**了。太子已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登基之后,只怕殿下……”
沈傲铁青着脸,道:“说这个没有用,我只问你,既然是术士的丹药所致,那术士呢?”
公公苦笑道:“逃了……”
沈傲沉默了。
沈傲这时候已经忘了是愤怒还是悲恸,他双眼闪了闪,泪眼已经模糊。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还从来没让人见过他流眼泪,而这时候,虽然是极力克制,还是有些不争气。
“查,要彻查!”沈傲在沉默良久之后咆哮一声,收了泪,他的眼睛变得赤红,趿着的鞋不翼而飞,赤着脚在这冰凉的地砖上来回走动,继续道:“周恒,快去收拾东西,点齐五百shì卫,今夜就动身,事不宜迟,直接去锦州坐炮舰回泉州,这件事暂时压住,不要透lù出去,就说本王归心似箭,其余的事全部交给周处去处置,至于契丹编入王府的事,由朱博士全权处置。还有……”沈傲突然驻足,丝毫感觉不到脚下传来的冰冷,继续道:“传信给陈济,用我的名义,告诉他,京城的事就拜托他了。”
周恒道:“夜半三更的时候走?”
沈傲苦笑道:“走!”
当日夜里,周处接到命令,全权处置北地之事,乌达、李清、鬼智环等人,也都受命镇守,暂时不必回西夏。一批快马也飞快地前往汴京。沈傲则点齐五百shì卫,带着周恒连夜出城。
一路虽无雨雪,可是这天寒地冻的冬夜,朔风刮面,寒风如刀,沈傲的脸上已冻得麻木,越是如此,他心中反而有些痛快,只有这无尽的风,才能让他冷静这下来,少了几分悲恸。
足足走了四日,到了锦州的时候,沈傲总算病倒了,吸着老长的鼻涕,高烧不退,两颊通红。
不得已,只能一面下令将物资运上炮舰,一面歇息养病,随来的护理校尉自是颦儿,颦儿见沈傲这个样子,泪珠涟涟,给他喂了药,便搬了小几子坐在塌下撑着脑袋。
沈傲不禁苦笑道:“不要这样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我不愿别人看我脸红的样子。”
话音刚落,沈傲觉得这句话居然颇为有趣,又苦笑起来,也这算是苦中作乐了。
颦儿认真地道:“你脸已经烧红了,便是真的红了也看不出来。真想不到,你这样的人也会有难过,我还当你永远都是那样板着脸孔或是嘻嘻哈哈的呢。”
沈傲吁了口气,淡淡道:“你爹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颦儿怒道:“你爹才死了。”随即触及了心事,呜呜哭起来:“我爹早死了,我本就没有爹的,你还拿这话来刺我,是故意嘲笑我是孤儿,没有爹的吗?”
沈傲一时无语,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小心致歉,颦儿泪眼婆娑抬起那生出淡淡薄雾的眼眸来,见沈傲挣扎要坐起,又心疼起来,小心站起来将他按回榻上,道:“好啦,我不怪你,你好好躺着歇息。”
沈傲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人死了爹,便是铁石心肠也会悲恸的,其实我也是孤儿,所以陛下在我的眼里,才如自己的父母一样。如今他重病缠身,哎……”沈傲说着,不由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的沈傲,在颦儿面前第一次lù出了软弱,颦儿不禁心弦一动,生出几分怜悯之心,握住沈傲滚烫的手,道:“我知道了,我不该对你生气的,你心里很痛是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沈傲深吸口气,道:“你当真要安慰我?”
颦儿睁大眼睛:“嗯……”
沈傲道:“罢了,我现在也没这兴致,等我伤心过去再说。”
这句话听在颦儿耳中觉得很奇怪,不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才更需要别人软语安慰吗?难道还要兴致高昂时才要安慰?这个人……真是怪透了,本文字由贴吧友情提供,起点首发,文字仅供学习交流使用,请勿用于商业用途,如有需要,请于起点购买正版。
歇息了一天,沈傲已经等待不及了,虽是病体未愈,守在锦州的杨过屡屡劝阻,沈傲还是决心动身,由颦儿搀扶着登上了炮舰,不敢在甲板上吹海风,直接进入船舱歇息。巨大的炮舰在数艘姐妹舰的护卫下开始扬帆起航。
杨过带着一干人在码头处目送,看到那炮舰越行越远,心中不禁黯然,殿下这一去,天下又不知闹出多大的动静。杨真虽是武官,可是朝廷中的事却也知道一些,辅政王与太子势同水火,二人明争暗斗,早已视对方为眼中钉,之所以还能维持眼下的这个平衡,只是因为皇上还在,可是现在,皇上却是病入膏腴,一旦驾崩,这天下两个最有权势的人难道还会继续安份?
太子若是登基,就算是与沈傲没有仇隙,也绝不容许沈傲这样的辅政王在侧,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一山不容二虎啊!而辅政王呢?辅政王要自保,也决没有退缩的可能。
“风浪要来了……”杨过望着碧bō汪洋,淡淡地道。
有人急匆匆地快步过来,朝杨过躬身行礼,道:“指挥使大人,锦衣卫送来一份书信,要请殿下过目。”
杨过回眸,道:“什么书信?”
那人取出一份书信出来,这书信上有锦衣卫的印记,封了封泥,在封泥上有‘绝密’的印痕,一般刻上绝密二字的书信,除了沈傲亲自拆启,其他人是不允许胡乱拆动的。杨过脸sè凝重起来,锦衣卫的书信他也曾接触过一些,大多数刻印的都是机密二字,雕刻了绝密二字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可见这份书信必然事关重大,他立即叫来一个中队官舰长,吩咐道:“立即拿着这份书信,用快舰追上殿下的坐船,要亲自将书信送到殿下手里,不得有误。”!。
第八百五十六章:落网
第八百五十六章:落网
连日下了足足一个月的雪,汴京逐渐放晴起来,梅花凋谢,天气暖和了起来。
这样的天气,让汴京城恢复了几分生气,如今的汴京,也深受泉州、苏杭的影响,在一些紧要的道路上修筑泥路,在此之前,为了修筑泥路,朝中还有过争议,一面有人反对,最后还是杨真出面敲定,理由也简单,苏杭、泉州那边都有了,堂堂京师岂能没有?
这理由实在是无懈可击,可见这位杨真杨大人也并非只是茅坑的臭石头,直接一句话,把泥路变成了政治问题,这就不得了了,京师怎么能连泉州都不如?这还是天子脚下吗?
所以在去年的时候,户部就拨了银两出来,由工部牵头,总算把这路给修筑出来,当时也少不得鸡飞狗跳,惹来了不少非议,毕竟修路少不得要拆房子,外城倒也罢了,那里都是寻常百姓,连恐带吓,再拿出点赔偿倒也罢了,内城这边达官贵人居多,所以也闹了一阵,结果首辅大人亲自放了话,才算是把事情弥平。
话说回来,自从有了泥路,不止是街道美观了不少,行人也多了方便,从前达官贵人以乘轿居多,现在大多都改乘了马车,从前是因为路差,马车一走一颠,抬着轿子才舒服。现在路好了,马车速度又快,坐在里头也舒服,有了方便,许多人的生活习惯自然也改变了。
这路最大的好处,还有一样,就是平素雨雪天气之后,以往的道路往往泥烂不堪,一脚踩下去裤管儿就脏兮兮的,可是现今这路就不同了,虽然露面湿漉,却没有烂泥,脚下也敦实。
外城这边按着井字共有十六条通往内城的泥路,靠近神武门的泥路最是宽阔,足足两丈宽,很是气派,如今天气暖和了,这里的人流也逐渐多了起来,靠近城门的泥路边沿,有一家小小的客店“悦朋店”,这家小店的后院有十几间客屋,是专供秀才进京应试时候住的。眼下离开科尚早,生意甚是清淡。当街三间门面摆着四张八仙桌;向北折是一间雅座,供客吃饭;门面以东一道长柜台兼卖酒肉和零星杂货。伙计们都是乡里人,回去过年了,店里只有一位何掌柜和几个远乡的小徒工支撑。
小店外头挂着一个酒旗,叫十里香,其实外城的客栈大多如此,不止是住宿,还替人雇车,沽酒卖肉之类,反正能来的钱都肯做,本文字由贴吧友情提供,起点首发,文字仅供学习交流使用,请勿用于商业用途,如有需要,请于起点购买正版。
酒旗下头,一个伙计抱着手懒洋洋的站着,双目长阖,对泥路上川流不息的人视而不见。
正在这时候,一个骑着马来秀才模样的人希律律往这客店里走,喂了一声,伙计抬眼,立即堆起笑,扶着这秀才下来,道:“客官是要驻店还是用饭?”
这秀才从马上下来,戴正了头顶的纶巾,笑道:“喂马来的,你们这里可有草料吗?”
伙计目光一紧,随即怒道:“客店岂没有草料?客官太小看人了。”
秀才便洒然将马牵给伙计,大喇喇地步入店中,留下一句话道:“好极了,给马喂个七成饱。”
伙计牵了马去后园的马槽,秀才进了客店,那伙计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低声道:“口令!”
秀才正色道:“今早吃过了吗?”他随即又道:“下一句是什么?”
伙计脸上露出少许尴尬:“你妹个吃货。”
两个人说着古怪的暗语,随即都露出一点尴尬,也随即放松了警惕,伙计已经抱起拳来,道:“鄙人京师百户所坐探朱二,敢问兄台是哪条线上的?”
秀才正色道:“在下洪州府锦衣总旗所总旗官温弼舟,有紧急公务,特来拜谒陈先生。”
那朱二颌首点头,道:“你随我来。”
朱二引着温弼舟一道上了二楼的雅座,寻了个位置请温弼舟坐下,接着便出去了一会儿,再到后来,就有个掌柜模样的人进来,这掌柜模样的人直接自报家门:“京师外城百户所百户刘康,怎么,洪州那边出了什么事?”
温弼舟还是很谨慎,道:“刘百户可有腰牌吗?”
刘康从袖中掏出一个铁质的腰牌出来,温弼舟接过看了,随即呵呵笑道:“这件事干系实在太大,难免要小心一些,大家操练的时候,教头教的第一件事便是谨慎二字,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刘百户海涵。”
刘康拉过一把梨木椅子坐下,摆手道:“无妨,若是不方便说也就是了,我这就叫朱二去知会陈先生。”
朱二已经报信去了,这雅座里只有温弼舟和刘康二人,温弼舟笑道:“既然验明了身份,再说就无妨了。洪州那边,探出了点东西,与一个术士有关。”
温弼舟点到即止,却把刘康吓了一跳,其实在锦衣卫内部,早就已经通了气,一定要注意各地术士的行踪,不止如此,那术士的画像也都传遍了天下,不止是福建路、苏杭那边在四处寻人,锦衣卫更是紧锣密鼓的布下探子四处在搜查。这件事干系实在太大,虽然没有说这术士到底犯了什么事,可是陈先生那边,对这件事最是上心,每日都要过问的。
现在有了消息,算是大局已定了,刘康不禁问:“怎么探听到的?”
温弼舟笑道:“说来也惭愧,其实本来盯上的是几个武士,洪州不算什么大府,过往的贵人并不多,偏偏这几个武士颇为不凡,所以便叫人盯梢了一下,谁知后来这几个武人到了一家客栈,与一人相会,随即几个武士突然拔刀要动手,那人似乎早有防备,立即冲出来大叫杀人,咱们盯梢的人见了,便带着他逃了,此后搜查此人一番,发现了不少道人的器具,还有一本经书。因此鄙人便留了心,拿了颁发下来的画像出来,发觉此人虽然修善了面容,却与画像有几分相似,于是暂时将他拘押起来,藏在隐秘处,拷问之后,才知道此人……”温弼舟目光一闪,露出兴奋之色:“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刘康也不禁动容,锦衣卫建立起来,打探此人的消息闹出来的风波最大,除了各府各县的卫所,连京师的快探也都出动,布网式的搜索,如今总算有了音讯,事情就好办了。刘康道:“陈先生正为此事头痛,现在既有了消息那就再好不过了,温总旗这一次立下了大功,陈先生定然另眼相看。”
温弼舟含笑道:“哪里的话。”
二人寒暄了一阵,相互交流了一些见闻,刘康是这京师的地头蛇,许多消息也知道一些,他压低了声调道:“那术士可拷问出了什么?”
温弼舟道:“洪州那边还在拷问,因为事情太大,所以确认了此人的身份,又怕飞鸽传书不稳健,所以便立即上路来报信了。”
刘康道:“只怕这个术士和当朝太子有干系。”
温弼舟动容道:“刘百户难道在京师听到了什么风声?”
刘康道:“这术士曾是太子举荐,后来给陛下炼丹,泉州那边已经有了最新的消息,陛下现在重病在塌,多半……此事和丹药有关。”
温弼舟低声道:“弑君?”
刘康板起脸:“慎言!”
温弼舟立即危襟正坐,故意去喝茶。
刘康随即淡淡笑道:“不管怎么说,咱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是没有殿下和陈先生栽培,也没有你我的今日。现在不管外头什么动静,咱们尽心办事就是。”
温弼舟颌首道:“是这个道理。”
正说着,那朱二过来,急促促地道:“陈先生请温兄速去谒见,本文字由贴吧友情提供,起点首发,文字仅供学习交流使用,请勿用于商业用途,如有需要,请于起点购买正版。”
温弼舟立即站起来,与刘康告辞,出了这悦朋客栈,外头已有不少穿着布衣的武士拥蔟着一驾马车等候,可见陈济对这件事很是看重,温弼舟什么也不说,直接钻入车中,马车七拐八弯,不知拐过多少街巷,连温弼舟都有些饶晕了,才在一处偏僻的宅院停下,有人躬身请温弼舟进去。
温弼舟穿过门房、仪门,在一处阁楼停下,有人通报之后,温弼舟踏入阁楼之中,纳头便拜:“洪州总旗官温弼舟见过先生。”
阁楼中青灯冉冉,陈济显得更加瘦弱了一些,双鬓掺白,一只枯瘦的手还在翻阅什么,朝身边的一个缁衣人道:“太子这几日都没有动静吗?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
缁衣人道:“应当没有,不过太子这几日闭门不出倒是真的,就是那李邦彦也都抱病了。”
陈济颌首点头,一双眼眸锐利无比地道:“陛下抱病的消息也就这两三天可以送来,太子这几日却如此谨慎,多半是提前知道了消息。继续盯着,小心一些,东宫里的那几个太监也都看住了,不要大意。”
缁衣人抱了拳出去。
陈济才抬起头,温尔一笑,道:“温弼舟?洪州那边有了消息是不是?来,坐下说话。”
温弼舟寻了个椅子欠身坐下,将洪州的事悉数说了。
陈济听了,眼角的皱纹舒缓开,不禁击掌道:“好,这是大功一件,拿住了此人就好办了。事不宜迟,我这就批几十个护卫给你,随你回洪州一趟,这术士暂时不要提到京师来,先送回泉州。”
温弼舟颌首道:“卑下明白了。”
第八百五十七章:变天了
陈济与温弼舟寒暄了几句,便将他送走,立即提笔在案上写了一封书信,叫了个人来:“把这书信送去泉州,殿下这时候只怕也启程了。”
那人道:“最新送来了消息,泉州那边的快报已经到了。”
赵佶病重的消息,虽然官方上的消息还没有送来,可是锦衣卫早在三四天之前就已经接到了消息。那泉州方面的急报还在苏杭,就已经叫人随时盯梢,现在急报入了京城,必然会惊起惊涛骇浪,陈济自然要早做准备。
陈济淡淡一笑,从容道:“现在在哪里?”
“过了神武门。”
“神武门……”陈济喃喃的念了一句,随即道:“太子那边呢?”
“仍然没有动静。”
陈济颌首点头,道:“那就好生等着,等这消息传开了,各方面都要盯住,尤其是东宫,是宫中,三省六部也要瞧瞧反应,京中的各位大人,哪个去了东宫的,哪个到了卫郡公府邸的,都记下来。”
陈济沉思片刻,似乎又想起什么:“各城门盯梢的人也不能闲着,看看什么人进出城门。从今日起,所有人都不能闲下,稍有风吹草动,都要死死盯住了。”
“是。”
陈济吁了口气,整个人仿佛松垮下来,可是那一双眼眸,仍然绽放着洞察一切的光泽,他坐在椅上,心里想着:存亡就在此刻了,这么多人的生死荣辱,也都维系在今日,从今日开始,在往后的数个月的时间,就是见分晓的时候。
想到这里,陈济不禁打起精神,别人他管不着,可是他陈济在这汴京但凡还有一口气,都要做好自己本份的事,辅政王与太子的这一战,对锦衣卫来说,或许只是辅政王十指中的一指,可是陈济容不得自己有什么疏忽,本文字由贴吧友情提供,起点首发,文字仅供学习交流使用,请勿用于商业用途,如有需要,请于起点购买正版。
陈济所凭借的,无非是一双眼睛,代沈傲洞悉这天下的一草一木,真正的决断,还要沈傲亲自做出来。
“这个时候,他在哪里?是否已经到了苏杭,或者还在北国?”陈济喃喃念了一句,振奋精神,又开始伏案查看满案的小本子,每一个小本子里,都记录着从各地收来的情报。
半个时辰之后,又有人进来,道:“急报已经送入了门下,门下已经慌了……”
陈济似乎早有预料,只是抬起头:“杨真杨大人是不是也在门下?”
“是,今日是他值堂。”
陈济颌首:“看到杨大人出来吗?”
“还没有,不过已经有书令史知会各部了。”
陈济点头,道:“东宫那边呢?”
“没有动静。”
“再探!”
“遵命!”
陈济的指节已经开始慢吞吞的敲击着桌案了,这是沈傲的习惯,可是渐渐的,一旦紧张jī动的时候,陈济也不自觉的学会了这一套。有时陈济想来,便忍不住想笑,这便是近墨者黑了。
这时候的陈济,神情浓重,东宫那边肯定早先就得到了消息,否则不会如此从容,可见泉州方面,甚至是陛下的内shì之中,一定有太子的人,这件事已经可以确凿了,可以写一封书信给杨戬,让杨公公来查。
现在最紧要的是各部堂的反应,杨真杨大人是辅政王的死党,可是也不能排除他倒向太子的可能,杨真也要盯住。
陈济心中想得差不多了,又开始挥笔作书,叫人立即送去泉州,随即叫人吩咐了几句,继续高坐在这案牍之后。
不消一个时辰,有人进来,道:“三省六部都已经慌了,消息传到东宫,东宫上下哀嚎阵阵,太子陶陶大哭。刑部尚书、钦天监正卿,还有殿前司指挥使、步军司指挥使、十三城门司掌军使已经去了东宫抚慰太子。吏部尚书、礼部尚书、马军司指挥使等人去了卫郡公府。杨大人已经入了宫面见太后。”
陈济道:“拿名册来。”
边上一个shì者忙不迭的拿出一张本子,本子里密密麻麻的记载着各种名册,从三省六部,到三司、枢密院,几乎每一个大佬的姓名都记载其中,陈济拿了朱笔,将前去东宫抚慰太子的大佬名字纷纷勾了,随即双眉皱起,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这城门司也倒向了东宫。”
“还有什么其他消息吗?”
“回先生的话,东宫那边出来了些内shì,在城中四处打听消息,倒也没有作出什么过份的举动,倒是有一个,盯在卫郡公府邸那边,卑下们见他只是盯梢,所以暂时没有惊动。”
陈济不由笑起来,道:“咱们在看谁与太子勾结,太子也在看谁与辅政王一条心,这倒是有趣了,不过靠几个阉人又有什么用?他要看,就索xìng给他看,仍然不必惊动,不过叫个人在后头盯着,若是还有其他的事,立即来报。东宫那边仍旧盯着,现在最紧要的,是太后那边,什么时候杨真杨大人从宫中出来,立即回报吧。”
陈济叫人换了一副茶,喝了一口之后,这厅中只剩下他孓身一人,他开始细心的琢磨起来,将许多名字重新排列,再在这些人的后头开始写上各种注释,每个人会有什么背景,是否能调动军马,比如那殿前司,马军司、城门司,这三司都是掌握军机的部门,在从前的时候,主官并不能调动军马,可是一旦有事,就完全不同了,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一旦陛下驾崩,太子即位,新皇帝的圣旨,到底哪些军马会贯彻下去,这都是可以琢磨的事。
除了这些,六部那边也是重中之重,这些人的身后,都有一张极大的网,包罗万象,绝对不能小视。
陈济一边沉吟,一边提笔在一张白纸上书写了些什么,随即又重新拿了张纸重新抄录了一下,慢慢的梳理起来。
相对于陈济这里的平静,整个汴京都已经炸开了锅。杨真身为门下首辅,连忙入宫,到了景泰宫这边还未进去,便跪在檐下,伏地哭告:“臣杨真问太后安。”
太后在里头打着雀儿牌,听说杨真来了,心下不喜,可是等杨真在外头哭告,立即察觉出了事,连忙撤了牌桌,道:“进来说话。”
杨真进去,俱言相告,太后听得头晕目眩,边上的敬德立即去搀扶,好不容易缓过来劲,太后才低泣道:“怎么突然就病倒了,之前还说很健朗的,哀家还没有先走,难道教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杨真这时候不哭了,开始劝慰:“太后不必悲恸,陛下或许只是染了伤寒也未必。”
太后道:“你不必安慰哀家,哀家知道,若只是真的染了微恙,一定不会送急报过来,他这是要准备后事了。”
杨真默然无语,犹豫道:“这么大的事,一定要有个人来主持局面才好,否则汴京必乱。”
太后颌首点头,泪眼朦胧道:“可惜辅政王不在京中,否则有他在,哪个宵小敢恣意胡为,现在是太子监国,索xìng召太子来吧。”
杨真点头。
太后又哭,杨真只好默然告退,忙不迭的出了宫,却不亲自去叫太子,只叫了个人去请,他这般做,自然是有考量,眼下这局面,还是谨慎些好。杨真直接回了门下,门下这边,更是乱糟糟的,不少部堂派了人来打听消息,一些人甚至是跪在台阶下陶陶大哭。
赵佶虽然不是个好皇帝,可是谁都知道,这老皇帝去世,将来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有人是真心悲恸,也有人是念及到自己前程。
杨真听得心烦,叫来个录事,道:“把人都赶走,陛下还在呢,哭什么丧。”
胥吏们只好请这些大人回去。
杨真回到门下省坐定,整个人沉着脸,一动不动,这消息实在来的太突然,让他难以消化,莫说是他,便是全汴京都知道,这风雨是真的要来了,历来皇权交接都是血雨腥风,更何况是眼下这朝局。
至于杨真自己,此时已经不必犹豫,他这门下首辅,早已是辅政王死党,现在就算是想投靠太子那也已经迟了。
更何况对杨真来说,自己的政治报复在京察,而京察是辅政王鼎立支持,而太子即位,不管采取何种考量,都会制止京察继续下去。杨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的心血白流。
可是眼下却有一个难题,不管如何,太子是最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是将来的皇帝,这就是说,自己若是铁了心站在辅政王一边,难道要篡位吗?想到这里,杨真不禁打了个冷战,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杨真知道什么叫做原则,可是现在,他必须在原则和政治抱负之间作出选择了。
杨真木然不动的沉思良久,最后苦笑,向一名书令史问:“卫郡公在中书省吗?”
“回大人的话,今日不是卫郡公值堂,应当不在。”
“那就拿了老夫的名刺去,请他来门下省叙话。”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石英才快步到了门下,脸sè凝重的可怕的看了杨真一眼,也不像往常一样寒暄,大喇喇的坐下,道:“杨大人,泉州那边还有没有消息?”
杨真摇头,叹道:“暂时还没有。”
石英吁了口气,道:“陛下的事杨大人怎么看?”
石英这也算是开门见山了,杨真想了想,也不绕圈子,径直道:“太子登基谁也不能阻止,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石英默然,他当然知道杨真的无奈,其实他何止不是力不从心,从前陛下康健的时候,依附的人如过江之鲫,现在陛下病重,已有不少人转而投向了太子,比如那城门司的掌军,往年与石英是一向交好的,可是今日,却直奔了东宫,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许多人已经不可以相信了。
可以想象,一旦新皇帝登基,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因为谁都知道,这大宋朝是皇帝说了算,太子做了皇帝,就是太子说了算,本文字由贴吧友情提供,起点首发,文字仅供学习交流使用,请勿用于商业用途,如有需要,请于起点购买正版。
名份二字,重若千斤,此时的局面,已经对辅政王,对石英、杨真大大的不利。可是不管如何,他也必须撑下去,辅政王没有回京,这汴京,就只有杨真和石英二人来支撑了。
杨真喝了。茶,慢悠悠的道:“不管如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咱们也不能处处被动。”杨真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最后道:“马军司那边,是绝对效忠辅政王的。只要马军司还在,太子也不敢胡作非为,所以就算太子登基,暂时也奈何不了你我,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等着,等着殿下回京。”
石英想了想,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杨真苦笑道:“只是三皇子只怕不保了。”
石英与三皇子有着姻亲,听杨真这般说,不禁lù出冷sè,道:“他敢?”
杨真道:“有何不敢?若是没有辅政王,太子或许还能留着三皇子,可是现在辅政王在外,又掌握着军马,这三皇子对太子来说,是万万不能留的。石大人,老夫说句不当说的话,不管三皇子如何,石大人定要沉住气,若是跳出来,反而遂了太子的心愿。”
石英脸sè苍白,脑子嗡嗡的响,也不知杨真的话听进去了没有。
杨真见石英如此,摇摇头,心里想:只怕又要搭进去一个了,辅政王不知什么时候才回京,只怕至少还要一两个月的功夫,这一两个月老夫怕要度日如年了。!。
第八百五十八章:龙虎斗
天sè已经到了傍晚,皇上病重的消息让整个汴京都开始不安起来,先是三省六部乱作一团,接着是各院寺,再之后是京兆府,最后bō及到坊间、太学、国子监。
现在金辽之战还未见鼻晓,辅政王统兵在外,消息还未传到,陛下又远在泉州一病不起,太子虽然监国,可是朝中却有颇多的掣肘,几乎所有人都在心惊胆跳,各种流言又不禁流传起来。
为了平息流言,太子入宫之后,在太后抚慰之下,出宫下达的第一道诏令便是让马军司上街执行宵禁,任何人夜间随意出入的,杀无赦。
马军司这边,接到了诏令之后,从都指挥使到各部营官,也都纷纷议论,最后还是决心执行太子的诏令,当日夜里,马军司倾巢而出,开始上街弹压,汴京一时压住了,不过马军司这边倒是惹来了一身的腥臊。
整个汴京沉浸在惶恐不安之中,一夜过去,这恐慌越来越多,大街小巷,随处可以看到禁军出没,十三处城门,全部加强了戒备。这原本是皇权交替时的正常现象,可是越是这般紧张,就越让人不安。
到了正午的时候,汴京终于安宁下来,一个消息迅速传播开,立时让整个汴京又沸腾起来。
“大捷辅政王大破女真,完颜阿骨打束手就擒,二十万女真铁骑灰飞湮灭,金国、辽国全境收复契丹国主耶律大石请求内附……………”骑着马的捷报骑士一路从神武门飞马过去,一路嘶声揭底的大吼,沿途所过,那双眉紧锁的百姓开始以为听错了,等那骑士的声音再度传来,于是道旁立即发出一阵欢呼。
大宋立国百年,一直处在守势,割地求和,纳以岁币。
只期虽然对燕云十六州尚有企图,可便是太祖在位的时候都不曾有用武力收复燕云的气魄只希望用银箔向辽人赎回。此后西夏人在陇西冒出头来,虽然宋军屡屡与之对战,可是也多以议和收场,最后的女真人更是让整个大宋心惊肉跳,惶恐不安。
现在西夏已经完全置于辅政王的掌控,如今又擒拿女真贼酋,吞灭女真铁骑,那曾经不可一世的辽人也都卑躬屈膝,请求内附。如此一来,大宋北方之患算是彻底地解除,这个捷报,就仿佛做梦一般,让所有人既觉得不可思议,又不由jī动万分。
喜报总算冲淡了皇上病重的yīn霾,一时之间,全城沸腾,奔走相告,满街都是千岁之声。
捷报传到三省一直愁眉不展的杨真看了捷报,顿时大喜,谁也不曾料到,女真、契丹人的问题竟解决得如此轻易,二十万水师北征,不过三四个月的功夫,如今已经大功告成。这场大捷犹如及时雨恰好起到了稳定人心的作用。
随即,景泰宫中,也传出消息,立即廷议……
这么大的事,当然要廷议不可于是朝廷各部官员,纷纷到讲武殿集结,众人交头接耳,一连两天,先是陛下病重,随即又是大捷一喜一忧,隐隐之中,两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也在相互影响。就比如那些从前想要投机取巧的大臣眼见太子就要即位,心中已有了依附的念头可是大捷的消息传来,又免不得蜘骤了,辅政王赫赫战功,统兵在外,本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而太子早晚要继承大统,君临天下,也是固若金汤。这二人的声势,其实都是如日中天,谁也压不下谁的一头,现在还是稳妥一些再观望观望的好。
怀着这个心思的人不在少数,第一个消息,对太子利好,第二个消息,对辅政王利好,这大宋一龙一虎,都是炙手可热,可谓难分高下,除了两边的铁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缄默。
太子出现的时候,所有的大臣纷纷拜倒,道了一声千岁。赵桓yīn沉着脸,眼中显得很是不悦,早在几日之前,他便收到了消息,赵佶病重,因为这个,他闭门不出,心中却是狂喜,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如今总算要扬眉吐气了。
只是这劲头还没有过,又是沈傲的捷报,二十万水师弥平金辽,大宋上百年的心腹大患彻底剪除,开疆扩土,足足为大宋增加了一倍的疆土。如此功绩,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对他这个太子来说,不啻是橡天霹雳,可是偏偏,他还不能生气,还要作出一副深感欣慰的样子,去论功行赏。
走上金殿,太子看了那鉴椅一眼,深吸口气,随即旋身坐在鉴椅边的锦墩上,目视着殿下的众臣,沉默着等待大臣们的发言。
最先出来的自然是杨真,杨真喜气洋洋地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辅政王水师三军出击,金国覆灭,辽国束手,从此之后我大宋社稷得以安宁,再无虎狼之患,天下可以承平了。”
众人纷纷出来道贺,只是有心人却知道,这恭贺之词在太子殿下看来,实在是莫大的讽刺。石英一双虎目,嘲讽地看了太子一眼,朗声道:“前方的将士为我大宋立下不世之功,殿下圣明,岂可无赏?老臣恳请殿下论功行赏,以安将士之心。”
赵桓憋着脸,好不容易挤出一点笑容,笑吟吟地道:“爱卿说的是,礼部那边立即拟定赏赐出来,送交本宫批拟吧。”
众人又是称颂一番,赵桓已是觉得烦了,偏偏又不能拂袖而去,只是耐着xìng子听那些溢美之辞。
下头的东宫舍人李邦彦见太子如坐针毡,这时候施施然地从人群中站出来,朗声道:“殿下,臣听说陛下病重,我等身为人臣,岂可漠视?微臣窃以为,殿下应当亲率百官前往太庙告天,为陛下祈福延寿。
李邦彦一个东宫含人,原本是没有资格加入朝议的,不过如今是东宫监国,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有了这个资格。只是在众人眼来,他已是如小虾米一样的角sè,偏偏以李邦彦的手段,却总有四两拨千斤的本事,只这一句话,就让大家的热情顿减,谁也不敢再提大捷的事了。
皇帝老子都病了,你们得瑟个什么劲?高兴个什么劲?叫你哭你就得哭,让你笑你才能笑。
果然,满朝的文武立即收敛了笑容,再没了称颂辅政王的兴致,一个个努力地作出哭丧状,若是这时候再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若是栽一个纂越的帽子,那才算是倒了霉。
赵怕这才少了几分尴尬,满意且带了几分感jī地看了李邦彦一眼,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李舍人说的不错,父皇卧倒病榻,虽是洪福齐天,必能安然无恙,可是本宫身为人子,却不能随shì在病榻之前,实在忧心。本宫听了哀讯,忧心如焚,回想养育之恩,tiǎn犊之情,如遭雷击,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可是国事缠身,又不能亲往泉州尽孝,既然如此,本宫是该祭告天地祖宗,为父皇祈福延寿才是。诸卿以为如何?”
众人哪里敢反对?纷纷道:“殿下纯孝之心,动天感地,臣附议。”
赵恒霎时满意地站起来,道:“选定吉日的事,仍有礼部去办,诸解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杨真沉默一下,道:“是不是派一使者,代东宫去泉州探视病情?”
赵恒淡淡地看了杨真一眼,道:“杨大人的主意不错,只是不知杨大人以为谁去较为合适?”
杨真看了石英一眼,淡淡道:“三皇子殿下与太子殿下乃是兄弟,让三皇子代兄探视再好不过。”
石英听了,也不禁jī动起来,若是让三皇子代兄探病,那么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出了京师,只要能去泉州,这xìng命就算保住了。别看杨真平日xìng子冲动,却也是个老狐狸,趁着这个机会,恰好可以救三皇子一命。
赵恒的脸上却浮出值得玩味的笑容,三皇子在百姓和士人之中颇有声誉,再加上又是皇位的人选之一,若是放他去了泉州,呆在父皇跟前,父皇若是在临死之前昏了头,下一道传位三皇子的遗诏出去,那三皇子再与拥兵的沈傲一拍即合,自己还能活吗?这姓杨的老狐狸真当自己是呆子傻子,真当本宫会上了他的当?
只是这种事众目睽睽之下又没有拒绝的理由,赵桓一时间六神无主,只好看向李邦彦,希望李邦彦替他解围。
李邦彦沉吟片刻,随即站出来,道:“微臣以为切切不可,如今陛下告病,汴京不安,京城之中只剩下三皇子和太子殿下坐守,此时正是兄弟同心,共同安稳时局的当口,岂能让三皇子去泉州?依微比看,卫郡公石英乃是三朝老臣,又位居中书,与陛下笃厚,可以代殿下探视。
李邦彦的脸皮厚得很,偏偏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杨真想让三皇子去,那么索xìng釜底抽薪,让石英过去,石英一走,中书省就群龙无首,可以趁机将中书省拿下,让杨真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八百五十九章:豺狼
杨真和石英二人的脸sè骤变,他们自然知道李邦彦的是什么算盘石英一走旧党就是群龙无可是代东宫探视病情这理由也是冠冕堂皇若是拒绝难免就有不忠之嫌了。
赵恒听罢大喜过望连忙道“好就让卫郡公去此事就这么定了本宫这便拟定诏令。。
李邦彦的眼中lù出一抹笑容不屑地看了卫郡公一眼在朝中毅毅诸公能让李邦彦放在眼里的也不过沈傲一人而已沈傲不在朝这些沈傲的门下走卒还不是随意捏弄?
赵恒说罢负下殿不容人商量。
群臣们见状纷纷散去杨真与石英一道出了讲武殿杨真拉了拉石英的袖子低声道“石大人若是去了泉州太子只怕要更加肆无忌惮了。。
石英苦笑道“诏令就要下了老夫还有选择吗?。
杨真淡淡一笑道“诏令下了可以用懿旨去挡一挡这件事除了请太后出马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太后。石英楞然随即道“只是不知用什么理由?。
杨真想了想道“就说身体有恙不管如何只要太后松了。东宫那边就是下了诏令也于事无补。石大人快去切莫耽搁。。
石英颌点头道“老夫这便去。。
说罢石英急匆匆地朝后宫那边过去。
这时赵恒和李邦彦恰好出来看到杨真远去的背影赵恒朝李邦彦道“李舍人果然是足智多谋杨真这老狐狸竟想让老三去泉州真是如此本宫就要放虎归山了。现在让石英那老东西去再好不过过几〖日〗本宫便让你进中做个录事一个录事品级不高可是门下令远在泉州这中省就是本宫说了算。。
扫F彦微微一笑道“谢殿下提携。在李邦彦眼里一个中录事实在是不值一提可还是作出一副感jī的样子让赵桓心中生出满足感不由哈哈笑起来道“不必言谢待本宫登基之时也就是李舍人的飞黄腾达之日了。。
李邦彦却是目光幽幽慢吞吞地道“殿下只怕那石英未必肯去。。
“他不去也好那本宫就治他抗命之罪本宫正好让天下人知道监国太子的诏令也不是谁都可以违逆的。。
李邦彦摇头苦笑道“老夫的意思…
是那石英会寻个由头……………,。
不待李邦彦说完赵恒又笑道“能有什么由头?诏令这就下来天大的理他也得去。。
李邦彦道“殿下可莫要忘了太后。。
听到太后两个字赵恒不禁紧张起来立即明白了李邦彦的意思若是石英去寻太后抗命未必不可能现在他还是监国太子太后权威仍在若是石英趁机能讨到一份懿旨便是诏令下来也未必有用了。
怕就怕太后不肯让石英去却又明令三皇车成行此事就更加橼了。
皇三子赵楷在这个时间是绝不能去泉州的此人颇有名望又深得赵佶宠爱也是名正言顺的人选储君人选之一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差错那赵恒就算是yīn沟里翻船了。赵恒不禁咬牙道“老三留不得了!。
李邦彦偷看赵恒一眼见赵恒满是怒容而眼中闪出嫉恨之sè。
其实赵恒的心情李邦彦可以理解。同样都是儿子赵楷集宠爱于一身他这个嫡长子却是不闻不问名为太子却是如履薄冰。现如今好不容易快可以看到出头之日可是有一个皇三子在却总像是留了一个祸患不知这祸患什么时候会突然坏了大事在赵恒心里当然已经容不得这个兄弟非除之而后快不可了。
李邦彦沉默片刻道“要除皇三子还要等待时机眼下当务之急是太子速速入后宫只怕石英已经在景泰殿了。。
这句话提醒了赵恒赵恒连忙道“李舍人说的有理我这便入后宫给太后问安。。
说罢赵恒忙不迭地朝景泰宫去李邦彦看着赵恒的背影眼中闪出一丝轻蔑低声呢喃道“竖子不足与谋1。瞬即脸sè恢复了平淡如一泓秋水。
在李邦彦的心里他对赵恒那接近白痴一般的政治水平早与深痛恶绝且这太子看上去yù望极强偏偏又很没有担当xìng子与他父亲一般的懦弱可是偏偏如此李邦彦却不得不依附在这太牟边上为他出谋划策为他鞍前马后。这种矛盾的心情让李邦彦很是不悦。
这时候李邦彦反倒想起了蔡京的好来若是在当时蔡京与沈傲斗得最jī烈的时候自己站在蔡京那一或许情况会有所改观至少也不至于与这废物一般的东宫为伍。只可惜他当时权衡时局脑子热竟以为可以攀上沈傲的干系更想对蔡京取而代之这才落到这般田地。
“可惜可叹。李邦彦叹了口气负着慢悠悠地朝正德门而去。
景泰宫。
太后已是一夜未睡这时候听到卫郡公甑见其实也没多少兴致黑着眼圈叫了人进来怏怏不乐地坐在帷幔之后的榻上慢吞吞地道“怎么?卫郡公进宫来做什么?。
石英拜服在地道“太后老臣近来身体染了些风寒是以许久没有来探视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勉强lù出一点笑道“哦病了?病了就该将养身体你是三朝老臣名门之后朝廷都变成了这个样子哀家还不是要靠你们撑着…近来病的人怎么这么多哎起来说话来人赐坐。。
石英先说了一句话算是给太后做了个铺垫欠身坐下正要言。外头传来敬德的声音“太后娘娘殿下来问安了。。
听到太子二字石英又是心乱如麻心里想莫非是太子早知我要来因此刻意来阻拦的?
太后道“请太子进来。。
敬德说了一声是赵恒已经阔步进来恭恭敬敬地朝太后行了个礼道“孙臣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颌点头挤出一点笑“太子辛苦了哀家听说沈傲又了胜仗难为太子还要主持朝议朝议议论得如何?。
平素赵佶在的时候太后从来不问政事可是自从太子监国这太后便担起了做太后的责任偶尔也会垂询一下。可是太后的举动在赵恒看来却是深痛恶绝却又不好作只是含笑道“孙臣命人拟定了封赏待礼部那边议定之后再犒劳三军将士。除此之外现在父皇病重孙臣不能随shì病榻之下心有如焚算选定好吉日前往太庙祭天祈福。。
“难得你有这个孝心好好得很。。太后随口夸了几句却有点儿言不由衷。
赵恒才直起身来故意瞥了石英一眼含笑道“哦?石大人也在?。
石英只好站起给赵恒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老臣许久没有来探视太后今日趁着放了廷议特来给太后娘娘问个安。。
赵恒呵呵笑起来熙和地道“卫郡公有这心思实在太好不过了看来本宫并没有挑错人选让你去给父皇探病正好尽尽我这做儿臣的孝心。。
太后就问赵恒探病的事赵恒正sè道“父皇远在泉州孙臣国事缠身不能亲临照顾因此特意选了石大人前去泉州代孙臣探视以尽孝道。石大人与父皇做了二十年的臣子正是不二的人选。。赵恒深望了石英一眼淡淡道“本宫听说石大人近来身体有恙对不对?这就好极了正好趁着这一次去泉州的机会好好将养身体本宫听说泉州那边气候宜人正是养病的好地既可以养病又可以周全本宫的孝道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赵恒向太后作偎道“太后以为呢。。
太后一时也没有看出赵恒的心思听得倒是有些道理便含笑道“对石英你这一趟非但要代太子去也要代哀家去见到了陛下记得告诉他哀家还等着他回京好好养病。。
石英无奈心知这时候再争辩也不成了只好道“老臣记住了。。
太后又叫了宫人将宫中的一些上好的药材一起包裹令石英带过去赵恒趁着这机会道“事不宜迟还是立井上路的好。
石英应了心中却是怒火滔天偏偏又奈他赵恒不得失hún落魄地从宫中出来。
在正德门的外头却有两顶轿子不肯走这两顶轿子石英都认得一顶是杨真的另外一顶则是那李邦彦的小轿石英快步朝杨真的轿子走过去杨真也掀起了轿帘先是看了不远处的李邦彦轿子一眼才对石英问道“如何了?。
石英叹道“木已成舟只能动身了。。
杨真吁了口气安慰道“既然如此那卫郡公但去无妨汴京的事由老夫一力周全。。
石英道“有劳了。。
杨真淡淡地用眼角的余光又去观察那李邦彦的小轿这轿子遮得严景泰宫。
太后已是一夜未睡这时候听到卫郡公甑见其实也没多少兴致黑着眼圈叫了人进来怏怏不乐地坐在帷幔之后的榻上慢吞吞地道“怎么?卫郡公进宫来做什么?。
石英拜服在地道“太后老臣近来身体染了些风寒是以许久没有来探视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勉强lù出一点笑道“哦病了?病了就该将养身体你是三朝老臣名门之后朝廷都变成了这个样子哀家还不是要靠你们撑着…近来病的人怎么这么多哎起来说话来人赐坐。。
石英先说了一句话算是给太后做了个铺垫欠身坐下正要言。外头传来敬德的声音“太后娘娘殿下来问安了。。
听到太子二字石英又是心乱如麻心里想莫非是太子早知我要来因此刻意来阻拦的?
太后道“请太子进来。。
敬德说了一声是赵恒已经阔步进来恭恭敬敬地朝太后行了个礼道“孙臣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颌点头挤出一点笑“太子辛苦了哀家听说沈傲又了胜仗难为太子还要主持朝议朝议议论得如何?。
平素赵佶在的时候太后从来不问政事可是自从太子监国这太后便担起了做太后的责任偶尔也会垂询一下。可是太后的举动在赵恒看来却是深痛恶绝却又不好作只是含笑道“孙臣命人拟定了封赏待礼部那边议定之后再犒劳三军将士。除此之外现在父皇病重孙臣不能随shì病榻之下心有如焚算选定好吉日前往太庙祭天祈福。。
“难得你有这个孝心好好得很。。太后随口夸了几句却有点儿言不由衷。
赵恒才直起身来故意瞥了石英一眼含笑道“哦?石大人也在?。
石英只好站起给赵恒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老臣许久没有来探视太后今日趁着放了廷议特来给太后娘娘问个安。。
赵恒呵呵笑起来熙和地道“卫郡公有这心思实在太好不过了看来本宫并没有挑错人选让你去给父皇探病正好尽尽我这做儿臣的孝心。。
太后就问赵恒探病的事赵恒正sè道“父皇远在泉州孙臣国事缠身不能亲临照顾因此特意选了石大人前去泉州代孙臣探视以尽孝道。石大人与父皇做了二十年的臣子正是不二的人选。。赵恒深望了石英一眼淡淡道“本宫听说石大人近来身体有恙对不对?这就好极了正好趁着这一次去泉州的机会好好将养身体本宫听说泉州那边气候宜人正是养病的好地既可以养病又可以周全本宫的孝道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赵恒向太后作偎道“太后以为呢。。
太后一时也没有看出赵恒的心思听得倒是有些道理便含笑道“对石英你这一趟非但要代太子去也要代哀家去见到了陛下记得告诉他哀家还等着他回京好好养病。。
石英无奈心知这时候再争辩也不成了只好道“老臣记住了。。
太后又叫了宫人将宫中的一些上好的药材一起包裹令石英带过去赵恒趁着这机会道“事不宜迟还是立井上路的好。
石英应了心中却是怒火滔天偏偏又奈他赵恒不得失hún落魄地从宫中出来。
在正德门的外头却有两顶轿子不肯走这两顶轿子石英都认得一顶是杨真的另外一顶则是那李邦彦的小轿石英快步朝杨真的轿子走过去杨真也掀起了轿帘先是看了不远处的李邦彦轿子一眼才对石英问道“如何了?。
石英叹道“木已成舟只能动身了。。
杨真吁了口气安慰道“既然如此那卫郡公但去无妨汴京的事由老夫一力周全。。
石英道“有劳了。。
杨真淡淡地用眼角的余光又去观察那李邦彦的小轿这轿子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杨真淡淡地道“太子没有这个心机只怕是李邦彦从中作梗此人也是个翻江倒海的人物不可大意啊。。杨真叹了口气显得更是苍老了几分放下了轿帘在轿中道“去门下。。
石英听了杨真的感叹目送杨真的轿子越行越远也是吁了口气满是惆怅地叫了在宫门外等着的家人仆从让他们牵来了马车绝尘而去。!。
第八百六十章:浩荡潮流
第八百六十章:浩荡潮流
黄昏的霞光落在大红的宫墙上,琉璃瓦散发出来的光晕炫得让人的眼睛不由地感到有些不适。
停落在正德门外的轿子一动不动,外头穿着短装的脚夫也是一声不吭,屏息着等候什么。
眼看宫门就要落钥了,赵恒才慢吞吞地从宫中卝出来,那轿子才有了动静,轿夫们抬了轿,飞快地走了。
赵恒也上了一辆守候多时的东宫车撵,更有一队殿前卫在旁随扈,车马与那前头的轿子向一个方向徐徐绝尘而去。
随即,这一车一轿一齐到了东宫,有个小内侍腿快,飞快地跑到马车边掀开车帘,打躬作揖,道:“殿下回来了,太子妃娘娘还等着您用晚膳呢。”
赵恒绷着个脸,道:“叫她先吃,本宫还有事要和李舍人商量,去,把书房收拾一下。”
小内侍连忙去了。
赵恒笑吟吟地到了停落的轿子前,道:“李舍人,咱们进里头说话。”
就在东宫的斜对面,也是一处大宅院,这大宅已经空置了两年,据说从前是龙图阁学士、刑部左侍郎的府邸,后来不知怎的这侍郎遭了罪,刺配去了交州,再之后又都换了几茬主人,也大多流放的流放,贬官的贬官,如此一来,就没有人再愿意购置了。寻常的富户,又不敢住在这东宫不远的官宅里,至于寻常的百卝姓就更不必说,因此这宅子空了许久,院子里连杂草都生了,不过就在不久之前,倒是有个人家把宅子盘下来,平素这主人家深居简出,从不见外客,也极少出来走动,因此也没人在意。
就在这宅子院墙的地方是一处阁楼,阁楼总共三层,第三层虽是黑黝黝的没有点灯,却有人坐在这栏杆后头,一双眼眸幽幽地打量着东宫门口灯笼照亮的地方,看到赵恒和李邦彦一道进了门房,这双眼眸的主人随即站起来,下了二楼,二楼也已经有人在等待,这人对二楼的人直接道:“给王府里的坐探放信号,告诉他,尽量打听太子与李邦彦说了什么。”
二楼的人二话不说,推开了窗,拿出一盏灯来悬挂在窗外,过了半盏茶功夫,又将灯撤下,换了一个套了红布的灯笼又悬挂出去,这才道:“坐探只负责端茶倒水,未必能听到什么,要不要叫个人混进去试试?”
先前三楼观看的人摇摇头,道:“不必,太危险了,若是被他们察觉,反而让他们生出警惕之心。”
二人便不再说话,焦灼地在阁楼中等待。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李邦彦的轿子才抬起来,消失在夜幕之中。过了片刻,又有个家奴模样的人嘻嘻哈哈地出现在门房,与门丁随口闲扯,那门丁显然收了他的好处,便放了他出去,这人飞快地小跑着在这长街上足足绕了半个时辰,才在这大宅门口逗留了片刻,又回东宫去了。
阁楼里的两个人看得真切,飞快地下了阁楼,直接过了门房去启开大门,只见这大门的台阶下多了一个小竹筒子,竹筒子很纤细,只有小指般大小,其中一个人将竹筒捡起来,拿出随身的一个小铜杵轻轻往筒子里一插,一张卷成圆柱状的纸条儿露卝出来,这人脸上显得紧张,飞快地抽卝出纸条儿,展开来只看了一眼,便道:“去见陈先生……”
………………………………………………………………
陈济的屋子里亮着灯,摇曳的灯火发出淡淡的光线,他也是刚刚被人叫醒,自从主掌了锦衣卫,陈济的作息就从不曾正常过,有时彻夜不睡,早上歇下,到了正午才醒;有时傍晚打个盹,到了子夜时分又醒来,紊乱的生活让他整个人更显得消瘦,好在他的精神似乎不错,那捷报送来得正是时候,将这扑簌迷离的汴京又搅了搅,不管怎么说,至少挽回了泉州来的坏消息。
这几天他经常被人叫醒,倒也习惯了,听到又有了消息,立即披了衣衫趿鞋起来,从卧室直接到小厅,小厅里站着一个马脸的缁衣汉子,一见陈济出来,立即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卑下内城百户所小旗官卢章见过先生。”
陈济颌首点头,道:“不必多礼,怎么?东宫那边有消息?”
卢章二话不说,直接拿出那纸条小心翼翼地放在陈济的书案上,道:“请先生过目。”
陈济捡起了纸条,略略扫过一眼,只见这巴掌大的纸条里只写着寥寥几字:“除……三皇子……谋逆……登和谐你妹基……”
陈济将纸条放下,这应当是听来的只言片语,不过只这些碎语,也大致能猜出太子与李邦彦商议的内容了。
“三皇子……”陈济为难了,虽然已经料到这种可能,可是没有准信,谁也不敢确信。现在大致已经能够梳理出头绪了,依太子的意思,应当是在登龘基前后,以谋逆的罪名除掉三皇子,谋逆……当然不可能,不过栽卝赃是肯定的,太子打算用什么来栽卝赃?
这些事,陈济不愿意多想,他现在要思考的是三皇子该不该救,他阖着眼,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即陈济的脸上又是一副淡定从容之色,淡淡道:“不该管的事,锦衣卫不管,这条子不必存档,直接销毁吧。”
卢章听了,满头雾水,在这汴京内城白卝虎所的消息大多灵通,他们效忠的自然是辅政王,可是辅政王不是扶立三皇子的吗?三皇子殿下有难,先生为何置之不理?
不过不该问的,卢章当然不敢问。
而这时候,陈济已经拿了字条放在青灯之上卝任那字条燃卝烧起来,待只剩下一片余角的时候,陈济轻轻一掸,将这碎片弹开。才淡淡地问:“李邦彦是什么时候走的?”
“回先生的话,是酉时三刻。”
陈济想了想,道:“继续盯着,还有一件事要吩咐一下,明日卫郡公要启程去泉州,多派一些人暗中看卝护着。”
“是。”
“下去吧。”陈济挥挥手,只是在青灯冉冉之下,他的脸色显得有点诡异。
那卢章退了出去。
陈济重新落座,一双眼眸闪烁不定,眼下的时局,似乎还差一点契机,陈济深知沈傲的性子,对沈傲的脾气算是了若指掌,沈傲这人……看上去似乎行卝事果决,可是一涉及到一些东西,反而犹豫了。
“他不动,老夫就逼着他动,三皇子……对不起了,你若是不死,辅政王未必能下定决心。”陈济喃喃念了一句,又将头埋入案牍,这一年多的历练,居然让这个耿直又城府深不可测的人变得阴暗起来。
………………………………………………………………………………………………………………………………………………
杭州……
如今的杭州,比泉州不遑多让,这里本就是富庶之地,又是海政的重要几个口岸之一,从各地流入这里的商贾不计其数,无数的银钱汇拢在一起,发生了巨大的力量,那港口处的川流不息装载货物的脚夫,连绵不绝的货栈,还有城中宽广的泥路,都展现了这东南第一大膏腴之地的风韵。
皇上病重的消息也不禁传到了这里,整个杭州城也为此担卝惊卝受卝怕了一阵,原因无他,杭州的今日是海政带来的,而支持海政的就是辅政王,辅政王的背后便是当今皇上。可是眼下皇上病重,整个朝卝廷必然会出现一个新的格局,新君若是登和谐你妹基,免不得要改弦更张,若是重新废黜掉海政,只怕大家都没有饭吃。
因此各家的商会都在打探消息,对他们来说,海政就是他们的命卝根子,是断不能废的;一些消息灵通的,也将不少辅政王与太子的关系透露卝出来;这些消息飞快的传播,让更多人不禁皱眉。若是新君当真即位,废黜海政只怕也是稳打稳的了,只是不知辅政王肯不肯站出来替大家斡旋。
可是随即一想,辅政王未必能起什么效果,毕竟这二人的关系本就是僵着,将来的新君正是因为与辅政王有仇隙,所以才会废黜海政,辅政王就算站出来,又有什么用?
有了这许多流言,杭州城霎时萧条了几分。可是随即,北地大捷的消息也接踵而至,这消息又是大大的利好,辅政王这功劳实在太大,可谓是恒古未有,北地的三雄,如今吞灭的吞灭,依附的依附,这天下算是安定了。
依着现在辅政王的声誉,就算新君登和谐你妹基,也未必不能分庭抗礼,看来这海政也并非是大家所想象中的那样风雨飘摇。
正是大家惊疑不定,纷纷猜测的时候,不少商贾已经开始相互走动,千万不要小看这些人的能耐,如今这些商贾因为海政的因素,早已结连成了一股新兴的力量,在朝卝廷里,他们借助同乡的关系,已经结交了一大批人,在这苏杭也都是富可敌国。更不必说钱的能耐可以通卝天,只要能维护住他们的利益,便是惊起惊涛骇浪,也未必没有可能。
几十个大商会已经开始在暗中串联,这些人很是小心翼翼,不过加入的人却是越来越多,不止是杭州,连苏州、泉州、番禺、通州的商贾也纷纷加入,互为呼应,彼此的关系在一个共同利益之下已经开始连横起来,就在这杭州的通恒商会,陆续到会的人居然有五百余人。
五百人中,有一掷千金的大商贾,有名望甚重的名士,也有不少江南本地的士族。他们因为同一个目的走到一起,先是激烈的讨论,随即是义卝愤卝填卝膺地拍打桌案争吵,最后,有人站出来,几乎是赤目大呼道:“事到如今,还怕杀头吗?咱们的身家富贵是怎么来的?一旦废黜了海政,大家的家业还能保全吗?既然如此,不管朝卝廷如何,这海政一定要持续下去,也非持续下去不可,谁敢废黜,便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
许多人纷纷呼应。
这些人,其实都是海政的既得利益者,他们的身家都维系在这海政之上,一旦朝卝廷改弦更张,对他们就是晴天霹雳。
那先前大声疾呼的人继续道:“既然如此,辅政王就必须当国,辅政王若是完了,海政也就完了。”
这句话实在是悖逆到了极点,可是偏偏在场的人却都是无卝动卝于卝衷,对这些商贾来说,牵动海政就是断他们的财路,这么多年的辛苦经营,岂能说付诸东流就付诸东流?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让他们回到过去,倒不如杀了他们。
况且能挣出这么大家业的人,谁的胆子都不小,正是有常人没有的胆魄,才能打造如此大的家业。为了挣取一倍的利润,他们就敢无视一切国卝法,更何况是眼下关系着存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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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送到,月票排行太落后了,能拉老虎一把不?
第八百六十一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八百六十一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不止是苏杭,几乎各地的口岸,数十上百种的周刊隐隐之间都开始有了火龘药味。
自从遂雅周刊大火之后,随着海政的拓展,各种周刊也开始兴起,沿海口岸以及各地的路府郡治几乎都有数份周刊同时刊发。
有遂雅周刊起头,在这大宋也已经有了为数不少较有影响力的周刊了,除了说故事,和让读书人写一些花团锦簇的文章,一些周刊索性放大胆来,逐渐的开始抨击一些时议,不过大家都是生意人,不过这些抨击时议的文章,大多都是各地的清流名士代笔,朝廷那边,就算是想禁止,多半下头也报之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官僚这东西一向都是如此,只求做事稳妥,不留人把柄。教他们有魄力去得罪清流,那还不如杀了他们。
所谓清流,其实和朝中的衮衮诸公本就是自己人,官僚卸任,转眼就成了清流,清流若是入了朝又成了官,唯一的不同只不过身份的变化而已,因此,入了朝的只能顶着清流的骂名战战兢兢,去求那富贵,等什么时候致仕卸任,或者罢黜在野,转眼之间就成了愤青,三尺长笔,立即成了他们笑骂的武器,当年老子在台的时候被你们骂,现如今终于轮到老子骂人了。
所以做官讲的是一个稳,清流却非学到一个骂不可,骂的越狠,名望越高。一片洋洋洒洒的文章,立即引起洛阳纸贵四处有人抄录,若你连骂人的本事都没有,在这一行就难以出头了,便是状元出身,见了名士也自觉矮了一截。
因此,名士都是身经百战的人士,妙笔如花,怎么讥诮、笑骂怎么来,偏偏台上的衮衮诸公还不能还击,若是教人查办,那就是捅了马蜂窝,立即成了大奸大恶的典型,大家抄了笔杆子一窝蜂就上,非把你塑造成赵高不可。而且你还不能还嘴,不能骂回去,骂了回去大家就笑你雅量不够,没有气度,本文字由贴吧友情提供,起点首发,文字仅供学习交流使用,请勿用于商业用途,如有需要,请于起点购买正版。
于是在台上的都装作很有气度,下头的借着周刊索性四处绞尽脑汁的骂,这些喜笑怒骂的也不全是坏处,却有一些混账的,明明不懂水利,能把治水笑骂一通,明明不知钱粮多少、五谷不分,也能抨击一下农政。而现在,风向却是变了,各大周刊,几乎同一时间开始转了风头,直指汴京。
有人引经据典,嬉笑历朝太子的闲话。也有人直接翻起旧账,提起太子议和之事。议和二字不论对错,在坊间之中一向是遭人非议的,现在大张旗鼓说出来,其效果可想而知。除此之外,各种抨击太子的段子也在坊间流传开,监国太子的声誉居然在一夜之间倒了个个。
江南东路按察使衙门位于钱塘、仁和二县的接壤处,按察使监督一路的政事,表面上算是一路的主官,这位按察使大人也是建中靖国年间的进士,叫吴宕随即历任县尉、知府、户部主事等职,临到老了,原以为前程无望,谁知却调到了江南东路按察。
吴宕在这江南路,一边有转运使掣肘,毕竟江南路河运是头等要事,江南一带的粮秣赋税,都是从这里装船,所以职权极大,足以与他这按察使分庭抗礼,除此之外,这苏杭还有个海政衙门,虽然品级不高,却也是独当一面的大员,江南三路的格局,已不是他吴宕说的算了,这位吴大人也有自知之明,心知自家没什么背景,索性做一个朝中的闲云野鹤,只当来养老的。
吴大人推崇的是无为而治,所以一上衙什么都不做,先泡上一壶好茶,在后衙那边开始入定,如老僧一般一动不动,再出去打一套太祖传下来的六路十段锦,才擦了汗,又回后衙里安坐。
到了正午,用过了点心之后,便要准备小憩了,吴宕的作息极有规律,一丝不苟,可是还没有起身,就有门子通报,说是提刑使金少文金大人来了。
这位金大人从前是蔡京的走卒,据说还得罪过辅政王,为了这个事,江南路这边还真没几个敢和他打交道的,偏偏这位金大人运气也好,那辅政王整倒了蔡京父子,偏偏没有理会这位金大人。
听到金少文来,吴宕皱起眉,淡淡道:“叫他进来说话。”
金少文比起从前的时候显得衰老了许多,垮槛进来,见吴宕神色冷淡,倒也不以为意,这些年来,自从蔡京倒台,他受得闭门羹本就不少,六三不靠的四处遭人白眼,便是下头一个知府,也敢与他横眉冷对,金少文也只能苦笑以对。
“金大人怎么来了?坐吧。”
既是同路为官,吴宕该客气的还是客气了一下,吩咐道:“上茶。”
金少文坐下,随即道:“吴大人近来养身养的如何?”
吴宕淡淡一笑:“谈不上什么养身,不过是学了几下把式罢了,金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吧。”
金少文也不再啰嗦,道:“这几日在提刑使衙门,接到不少人举报,说是现在的周刊越来越不像话了,原本周刊的事,金某是不愿管的,从前骂李邦彦、骂当今的杨真杨大人时,朝廷都没说什么,我们还有什么说的。可是……现在……”金少文压低了声音,从袖中抽出一份裁剪下来的文章,递过去交给吴宕道:“吴大人且看看,这还像话吗?连宫闱的秘事都敢胡说八道,牵涉到了监国太子,咱们还能袖手旁观,若是这周刊传到汴京,传到太子殿下那边,太子殿下会怎么想?危言耸听到这个地步,这些人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吴宕听了,眉宇也沉重起来,看了这裁剪的文章一眼,脸色阴晴不定,这种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往大里说,这叫非议宫闱,是要杀头的。可是往小里说,这就是读书人放浪形骸,胡说八道,警告几句也就是了。
“这是哪份周刊刊载的?”
金少文道:“叫江南周刊。”
吴宕颌首点头:“这江南周刊好大的胆子,难道这周刊的人连审校的都没有,这样的东西也敢传出来?”
金少文道:“老夫所虑的也是这个,其中这篇文章还是出位大胆的,不止是这些,几乎各大的邸报,都是如出一辙,都是抨击太子言行的,甚至还有人胡乱说什么夷秋之有君,不如华夏之无也,这是什么话,孔圣人的言辞被这些人歪曲到这个地步,难道他们要迎契丹人、西夏人来我大宋做主吗?”
吴宕脸色骤变,他倒不是被这些言辞吓了一跳,而是金少文那一句西夏二字,吴宕虽然无为,却不蠢,仔细一想,就知道这一句夷秋之有君不如华夏之无也所暗藏的玄机了。
“西夏……西夏……莫非……”
金少文不理会吴宕,或许是他觉得事态实在是过于严重,继续道:“除了这些,提刑司这边,也斟知到就在不久之前,一群商贾、名士、世家甚至是僧侣道人在杭州聚会,他们说了些什么老夫不知道,可是这么多人,既有卸任的官员,又有商贾,既不是谈诗词,又不是说生意,难道是另有所图?”
吴宕脸色阴晴不定,深望了金少文一眼:“金大人想怎么样?”
金少文道:“拿几个首犯,该拿的拿,该治罪的治罪,让宵小们看看。”
吴宕却是笑了起来,淡淡的道:“士人放浪一些也是常有的事,为了些许小事就惩治,只怕清议汹汹,提刑大人只当他们言笑就是,不要当真。”吴宕沉吟了一会又道:“这件事,还是不必管,反正老夫是不支持的。”
金少文见状,露出失望之色,只好起身告辞,本文字由贴吧友情提供,起点首发,文字仅供学习交流使用,请勿用于商业用途,如有需要,请于起点购买正版。
吴宕的脸上露出些许讥诮,朝着金少文的背影骂道:“真当老夫是蠢物吗?给你做这替死鬼。来人……”
一个押司侯在门口,道:“在。”
“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回大人的话,听到了。”
“那你就去海政衙门一趟,把这些话,都说给曾大人听,一个字都不要漏了。”
“是。”
“还有……往后那姓金的再来,都给老夫挡回去,告诉他,就说老夫身体不适,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是。”
吴宕吩咐完了,整个人轻松下来,又拿起那张裁剪下来的文章看了一会儿,不禁道:“这么大的阵仗,看来这苏杭也是多事之秋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雨过天晴,我这把老骨头哪里吃得消这般折腾。”
说罢去小憩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又有人通报,说是辅政王殿下的船已经接近苏杭,明日清早就能抵达,海政衙门的曾大人来问迎接的事宜。
吴宕肃容道:“自然是一切请曾大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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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二章:箭已在弦
四月十三,清明刚过,在细雨纷纷中,五艘炮舰突然出现在苏杭的外海上,不过炮舰并没有停靠在口岸,也没有放下平底沙船,在撤下帆布之后,只放下一个双人的小舟上岸通报。
码头上的官员以曾岁安为首,纷纷登舰去拜谒,先是曾岁安在沈傲的舱中停驻了片刻,接着就是江南东路按察使、转运使等人,再之后还有不少商人,其中一个商贾停驻得最久,在灯火摇曳的舱中,沈傲负着手,听着这商贾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脸色凝重地在舱中踱步。
“殿下,人亡政息,历朝历代这样的事还少了吗?眼下皇上病危,我等行商之人个个自危,最怕的就是这个。海政是断不可废的,否则这苏杭那泉州非遍地哀鸿不可,受影响的岂止是我们这些商贾?那数百万的青壮劳力,难道能打发他们回田间去?真要如此,只怕非要激起民变不可了。鄙人代表各家商会,今日便是希望殿下站出来,为我等做主,只要殿下还在,咱们才能衣食无忧,才能有口饭吃。”
那商贾说得情真意切,言语颇为煽情,明明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偏偏能把道理引申到家国上去。
不过他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海政轰轰烈烈地进行了这么久,参与进来的人何止数百上千万?那码头上的脚夫、船上的水手,工房里的工匠,织布机边的女工,这些人从田间到城市,早已习惯了这花团锦簇的生活,让他们再回乡间,谁肯?
可是一旦海政废黜,那么整个大局必然受到影响,这些人就要失去工作,没有了工作就意味着没有饭吃,没有饭吃是要造龘反的。
沈傲沉着脸,他当然也明白,现在的自己已经被逼到了墙角,而这些商人的意思也明确,他们宁愿鱼死网破,也绝不肯结束海政。
沈傲在,海政才在,商人们推举此人来游说,便是要表达对沈傲的支持,商人的优势在于金钱和舆论,舆论的效果已经显现,现在除了汴京,几乎全天下的周刊都在不断地贬低太子,而各地的官员态度暧昧,居然都成了睁眼瞎。至于金钱的力量,沈傲暂时还用不上,真要用的时候,就是大动干戈的时候了。
沈傲深吸一口气,在舱中驻足,慢吞吞地道:“你的话,本王已经知道了,回去告诉大家,海政不会废,但凡本王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荒废海政。”
“殿下的意思是?”
沈傲淡淡地道:“没什么意思,你也不要胡乱猜测,就这样吧。”
炮舰并没有在苏杭停留,而是以极快的速度,仍旧向泉州而去。
半月之后,炮舰终于抵达泉州,当炮舰稳稳停靠的时候,吴文彩早已等候多时,快步上了栈桥,等到沈傲下了船,立即迎上去,二人的眼神相对片刻,随即沈傲道:“陛下如何了?”
“快不成了。”吴文彩忧心忡忡地道:“日夜盼着殿下回来。”
沈傲颌首点头道:“还有什么消息?”
吴文彩道:“卫郡公也到了泉州,已经见过了陛下,瞧他的意思,似乎在担心三皇子的安危。”
沈傲苦笑道:“这件事,我知道,太子不是蠢物,怎么可能会放虎归山?”
吴文彩继续道:“除了这个,洪州那边倒是送来了个有意思的人。”
沈傲道:“是谁?”
吴文彩道:“炼丹术士。”
沈傲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双眸中闪过一丝杀机,道:“人在哪里?”
“已经秘密拘押起来了。
“先不入行宫,先带本王去看看。”
吴文彩皱起眉,道:“只怕不妥吧,不如先去觐见了陛下之后再说。”
沈傲道:“不急这一时”
………………
幽暗的房子里,几个看守的锦衣卫也不禁心惊肉跳起来,眼前的场景实在有些恐怖,让人有想呕吐的冲动。
这术士浑身赤龘裸,几乎是贴着墙,浑身流血,哀号连连,站在他身前的,是手中握着小匕首的沈傲,两个校尉死死地将术士按住,沈傲漠然一笑,蹲下龘身去,匕首一翻,从这术士的小臂上割下一块肉来,术士已经痛得要昏厥过去,凄厉大吼一声,看到鲜血淋漓的小臂发出骇然的惊叫。
“第几刀了?”沈傲面无表情,愤恨得咬牙切齿。
“十一刀……”
沈傲站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在他的头顶上,马灯发出幽暗的光线,将这张平素熙和的脸照耀得很是恐怖。
沈傲露出一个狰狞的淡笑,将匕首放在掌间,淡淡道:“可以说了吗?本王有的是时间,割十刀不说,就割一百刀,直到活剐了你。你放心,本王也不会轻易地杀了你,想死,哪有这般容易?”
术士哪里听得进沈傲的话,痛得几乎晕过去,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是淋漓的鲜血,如蚯蚓一般在地上扭动。
沈傲朝身边的校尉努努嘴,校尉点了头,提了一桶海水来,淋在术士的头上,这海水中带咸,伤口一触动,更是疼痛难忍,术士又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两腿乱蹬在砖石上,那小腿都已经磨出一层层的翻白皮肉。
术士被送到了泉州,也曾审讯了几次,不过因为怕失手把这术士弄死,所以不敢用刑,这术士的口风很紧,心知此事实在太大,当然不肯说。直到今日,沈傲亲自来割他的肉,这最后的心底防线才被击垮了。
“我……我说……”
沈傲招招手,有人给他搬来个椅子,他面无表情地坐下,边上一名锦衣卫头目拿了纸笔出来开始记录。
“小人其实并不是什么术士,从前只在乡间给人算命,后来汴京来了个刘公公,因为和小人是同乡……”
“你的籍贯在哪里?”
“河间府。”
“那个刘公公全名叫什么?”
“刘邬。”
“查!”沈傲干脆利落地道。
身边的锦衣卫飞快地去了,过了足足两柱香才跑回来,道:“宫里是有个叫刘邬的也是河间人,想来是没有错了。”
“这刘邬在宫中哪里做事?”
锦衣卫低头翻出一卷档案,念道:“建中靖国元年入的宫,先是在教坊司里做事,后来不知怎的直接入调到后宫做了王皇后跟前的随侍太监,此后王皇后病逝,因宫中无人提携,又回了教坊司。”
“王皇后……”沈傲的眼眸中闪烁出一丝冷意,这王皇后便是太子赵恒的生母,只是在十年前就已经病逝了。
沈傲的目光又落回到那术士身上,道:“你继续说。”
术士不曾想沈傲这边居然把所有人的底细都查得清清楚楚,哪里还敢胡说,继续道:“刘邬因为与我是同乡,又见我落魄,说是有一桩富贵要送给我,我当时吃了猪油蒙了心,又寻不到什么生业,便答应下来,后来刘邬给了我一百贯钱,却不叫我做什么,而是让我去一个道观里修行,足足过了一年,才又来寻我。”
沈傲问:“修行了一年,在哪里修行?又到底是哪一年?”
术士不敢胡说,道:“在汴京附近一个小观,叫清水观。那还是宣和四年的事。
沈傲翘着腿,脑中将汴京附近的寺观回想了一遍,他从前主掌鸿胪寺的时候,倒也知道一些道观的事,至少那些道观僧道要有度牒,都得鸿胪寺准许,不过印象中却没有清水观这道观,想来这道观应当不是官府认定的小观,里头的道人也不是朝廷颁发口粮和土地,应当是靠富户们接济的。
沈傲只好作罢,继续道:“而后呢?”
术士道:“而后便叫小人四处布道……”
“布道?”
“对,就是按月给小人一点儿钱粮,到这京畿附近接济一些穷人,偶尔也会拿些药、配些符水给人治病,从此之后,坊间都说小人是仙人,名声越来越大,连一些王公都开始请小人去做座上宾了。”
沈傲吸了口气,冷笑道:“看来这让你做事的人是早有预谋了?”
术士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只是浑身痛得厉害,流血过多,而脸色已变得惨白了,期期艾艾地道:“再后来,刘邬又来了,叫小人去见了一个公公,这公公也没有报出自己的名讳,只是打量了我一会,问了我几句话,便又去和刘邬商量了一会,才对小人说,有一桩富贵要给小人,让小人听他安排。”
大致的脉络,已经问清楚了,可是幕后主使之人却还没有浮出水面,还好还有线索,沈傲朝身边的锦衣卫道:“去杳一杳刘邬。”
锦衣卫拿着档案道:“刘邬在两个月前就已经病死了。”
沈傲似乎不觉得意外,这种杀人灭口的事是常有的,便对术士道:“那与你接触的另一个公公,你还认得吗?”
术士道:“认得。”
沈傲道:“若是下次本王把他带到你跟前,你能指出来吗?”
术士道:“可以。”
“这就好办。”沈傲站起来,拍拍手道:“给他治伤,好好看着,本王还要去觐见皇上,其余的事都交给你们了。”
沈傲出了那阴霾的地牢,深深吸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衣袍沾了不少的血,只好先去沐浴、更衣之后,才骑了马往行宫去。
第八百六十三章:面圣
行宫寝殿。【】
一排宫灯一溜儿沿着墙角过去,南墙悬挂着几幅画,北墙则是一柄装饰用的金剑,靠着门扇这边,门洞之外盎然透着春意,春风时而卷过一两片掉落的新叶,然后滚到门槛下头,清新怡人。
床榻的帷幔勾在两侧,锦被之下传出几声剧烈咳嗽,几个躬身站在塌下的内侍又紧张起来,一个拿着洁白的丝巾弯腰去接痰,另一个端了痰盂过去。
杨戬神情恍惚地坐在离榻下不远的一处檀木凳,撑着脑袋在方桌打盹儿,这几天他实在太累,一天能睡两个时辰就算不少了,可是又不肯回去睡,索性就撑在这儿,等那榻的咳嗽声传出来,杨戬被惊醒,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抢步到榻去看。
赵佶已是满脸的病容,好不容易将痰咳出,消瘦的脸哪里还看得出从前那洒脱丰润的神采?枯瘦的手指抬起来,指了指杨戬,示意杨戬给他后背加个靠垫。
杨戬立即拿了个软垫来,轻轻扶住赵信的身子,将软垫放下,才轻轻将赵信的身子放下去,道:“陛下,这药儿怎么就不见效?实在不成,奴才去寻寻方子,奴才昨日听人说,从前郑国公也染了重症,太医都叫了,就总是不见好,后来寻了个偏方,只吃了几幅药一下子就药到病除了,可见太医也未必可靠。“赵佶艰难地摇头了一下头,淡淡道:“朕知道自己身子,朕患的不是疑难杂症,这是油尽灯枯了……”
杨戬便流泪出来,道:“陛下怎么说这等丧气话?陛下龙体安泰的呢,只是染了风寒……”
赵佶却道:“方才晋王来过是不是?”
杨戬点头。
赵倍吁了口气,道:“朕这个皇弟太疯癫了一些……他这人玩心重,本来呢,他到了这泉州早就四处撵得鸡飞狗跳了,现在却成日的闭门不出,这便是说,他其实也担心着朕。可是朕不想见他,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杨戬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弓着身努力探着头进去,用衣袖揩着眼泪。
赵信急促呼吸几下,才道:“朕这个样子怎么见他?他那性子的人,见入便是嘻嘻哈哈的,朕又怎么好意恩见他朝朕哭?还是不要见了,见了烦心。”
杨戬重重点头道:“陛下说不见就不见。”
“朕有许多人想见,这泉州,也有不少人急着见朕的,比如安宁,比如朕的几个皇子,还有朕的皇外孙,可是朕打定了主意,谁都不见。”
赵佶恢复了些气力,幽幽道:“沈傲到泉州了吗?早些天不是说已经到苏杭了吗?”
“应当快到了。”
赵佶沉声道:“朕非见他不可,还要许多事要交代呢。他如今是辅政王了,现在想起来,朕也不知道这般做到底是对是锚,他是个不安生的人,和晋王是一样的秉性,都爱闹……”赵佶气若游丝,淡淡地道:“朕能容他们,太子能吗?不能!太子的性子,朕知道。他限里容不得沙子,朕若是袖手不管,早晚有一日,太后、晋王、沈傲都要获罪,还有安宁只怕也要受牵连,所以朕……朕便是宁愿担着社稷的干系,也要安排这桩后事,但愿太子将来对沈傲有些忌惮,只要太子不动,朕知道沈傲是绝不会辜负朕的。”
杨戬已是无言以对,呜咽着低泣。
赵佶的眼中,突然闪露出一丝恐惧:“其实最怕的就是死,人死之后,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朕总觉得活不够一样……你看,前几日不是又送来捷报吗?咱们大宋的基业算是保住了,如今又是开疆拓土,又是扬眉吐气,沈傲若真有异心,朕能制得住他吗?”
赵佶说话的逻辑开始有点错乱起来,颇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可是这最后一句话倒是没有错,二十万水师在北地,二十万辽军已经称降,此外还有数十万夏军,十几万配军,再加各族臣服,调动军马百万,对沈傲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这辅政王说来说去其实只是个名义,若沈傲当真要做曹操,谁能拦得住-可是沈傲没有,他仍是回来了,单这一点,就足够赵信欣慰。
赵佶的性子,与其他帝王不同,或许说,正是因为赵信,才缔造出沈傲这辅政王,若换作其他皇帝,沈傲早已死了十次二十次,偏偏赵佶是个诗人,是个顶级的画师,是天下最好的行大家之一,更是一名很好的鞠客,唯一的短处却不是个好皇帝,正因为如此,他才让蔡京辖三省事,原本大宋的规矩就是三省分权,而赵信却偏偏不以为然,将天下的权柄全部拱手交给蔡京,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蔡京祸国弄权。而现在,赵佶故技重旌,又弄出一个辅政王,其实和辖三省事是一个道理,赵佶信任,所以可以做到毫无保留。
赵信似乎已经疲倦到了极点,说了几句话之后便阖目睡了过去。
杨戬收了泪,小心翼翼地为他掖了锦被,才小心翼冀地从寝殿中退出来,迎面一个内侍快步过来,低声道:“辅政王殿下到了。”
杨戬一时激动起来,道:“人在哪里?”
“正在赶来。”
杨戬道:“不必通报,直接请殿下到寝殿这边来,快去。”
沈傲终于来了……杨戬心中百感交集,这些时日,他在这行宫之中可谓是忧心如焚,一面担心赵信的身体,另一面也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而如今,沈傲这小祖宗终于回来了。
杨戬搓搓手,先到耳室等了一会儿,外头传出脚步声,听到有入低声说:“殿下……”
二字,杨戬立即快步出去,果然看到沈傲穿着一件簇新的龙服快步过来,杨戬飞快地迎过去,道:“沈傲……”
沈傲也加急了脚步,立即道:“陛下如何了?现在能否觐见?”
杨戬道:“陛下刚刚睡下,且到耳室去坐坐,待陛下醒了,再进去说话。”
沈傲惆怅地叹了口气,点头道:“好极了。”
二人默然地进了耳室,叫人了茶,沈傲显得有些疲倦,揉揉太阳穴才道:“这些时日只怕辛苦泰山大人了。”
杨戬苦笑道:“辛苦谈不,这是杂家的本份,倒是让杂家担心的还是太子,现在太子登基已经威了定局,沈傲,太子登基之后,只怕……”
沈傲冷冷道:“暂时不必理会,先让他逍遥几日,若是他肯与我相安无事倒也罢了,若真的吃了猪油蒙了心,我也不是好欺的。”
杨戬见沈傲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道:“你还是老样子,天王老子都不怕。”
沈傲的脸露出忧心的淡笑,道:“我若是畏首畏尾也不会有今日,别人都说我是沈楞子,却不知道人有时候就是要装疯卖傻,别人看你是傻子,其实你比谁都聪明,只有这样的人,往往才最可怕。”
沈傲自嘲地笑了笑,又道:“长途足涉,说起来我也累了,索性在这里歇一歇,待陛下醒了再去觐见。”
沈傲心里却在想:长途跋涉倒是不累,倒是方才严刑逼供让人疲倦。
杨戬立即吩咐人去收拾了一个卧房,引着沈傲去歇下。
沈傲真的疲乏到了极点,又怕中途赵佶醒来,连衣服也不肯脱,只踢了靴子倒头便睡。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杨戬在沈傲耳边低声道:“快醒来……快醒来……”
沈傲心中藏着事,倒是没有赖床,飞快起身,劈头便问:”怎么?陛下醒了?”
杨戬颌酋点头道:“陛下听说你来了,龙颜大悦,叫你立即过去。”
沈傲套了靴子,跳下塌来,连衣冠都来不及整,飞快地往寝殿过去,到了寝殿外头,他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有些犹豫,又似乎是觉得有些伤感,重重叹了口气才跨过槛去。
宫灯冉冉,光线黯淡;轻纱帷幔遮蔽住了视线,带来几分朦胧。
靠南墙的木窗打开了一些,夜风拂过,将帷幔吹得颤颤作动,木窗外是一轮明月,月光皎洁,宛若银盘。
只是这个时候,沈傲根本没有兴致去看那夜色、观这圆月。一步步走进去,连心都不禁跟着狂跳起来。
在帷幔之前,沈傲更觉得伤感,若是在从前,自己来觐见时,赵信多半是伏在案,或捉着笔,或倚着椅子看着卷,那时候也是许久不见,想必赵信的心情一定怀着希翼和喜悦。可是现在呢……捧着卷和捉笔的皇帝陛下已经耗干了最后一丝气力,此刻的皇帝陛下,心情仍是喜悦吗?
赵倍的心思,沈傲猜测不到,可是沈傲却知道,他的心里像是堵着一块铅石,那如鲠在喉的东西咽不下又吐不出,滚烫的液体在他的眼眶打转,想要夺眶而出,可是沈傲却强忍着,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它们出来。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要笑,笑!”
沈傲心里这样说,才勉强地挤出一点笑,这笑容没有他心情舒畅时清澈,也没有他与备色人等打交道时那般虚伪,笑得很勉强,就像是病榻的人欠了他一屁股的债,还挖着鼻孔继续赊欠一样。
“臣沈傲来迟,请陛下恕罪……”沈傲噗通一声跪倒,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让他见鬼去。
病榻似乎动了一下,接着传出赵倍有气无力的声音:“过来……”
沈傲起身,快步过去,揭开帷幔,借着宫灯的光线,终于看清了赵佶的面容,这是一张消瘦而满带病态的脸,从前风采奕奕的眼眸失去了光泽,正如所有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老人,带着一种不舍和留恋。
“你终于来了,朕还当见不到你最后一面。”
沈傲坐在塌沿,将赵信伸出来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回锦被中去,一面道:“臣听到旨意一日也不敢耽搁,日夜兼程地赶回来。陛下的身子好些了吗?”
赵信却像是执拗的老人一样,还是将手探出被窝,搭在沈傲的膝,道:“好,好了些,前几日听到你又在大定大捷,为大宋剪除掉了心腹大患,朕的病就好转了一些,朕看来是不成了,所以有些话非对你交代不可,你不要说话,也不要哭,只听朕说。”
沈傲默然点头。
赵佶道:“朕死之后,你切切记着,要好好待太后,好好待晋王还有安宁、紫蘅,朕将这些至亲之人,悉数都托付在你的身了,你明白了吗?”
沈傲又是点头。
赵佶吁了口气,这才觉得满意了一些,继续道:“至于太子……朕知道,太子与你有仇隙,所以才朕钦命你为辅政王,朕死之后,你扶着朕的灵柩,带着泉州的众亲王和皇子回汴京下葬,自此之后,便永远离开汴京,太子不能奈何你的。”
沈傲又是点头,心中一动,很想将术士的事相告出来,可是随即,又黯然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方面,那术士还没有铁证能证明与太子有关,另一方面,沈傲实在不忍将这残酷的事实对一个尚在弥留的老人说出。
沈傲现在居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只想让赵佶安然地与世长辞,那些阴谋和诡计,那些残酷的事实,都由自己来承担。
虽然……现在说出来,对沈傲有极大的好处,可是沈傲偏偏就是说不出口,他黯然地看着赵信,默默点头,道:“臣知道了。”
赵信的脸色更显欣慰,用手拍着沈傲的膝盖,连连道:”好,很好……“
未完待续
第八百六十四章:太不厚道了
赵佶不断咳嗽,吓得小内侍们飞快拿了痰盂,沈傲接了一条丝帕轻轻放在他的嘴边,待他吐出了血痰,抛入痰盂之中,又为他擦拭了嘴,赵佶才平静下来,重新躺下,目光幽幽的看着沈傲,一字一句道:“太子可以当国吗?”
赵佶的言语之中,始终带着对赵恒的不信任。
可是沈傲可以感受到,赵佶的眼眸中带着的一种渴望,似乎在渴望沈傲给予他答案。
沈傲有两种选择,若是摇头,就势必让赵佶更是失望,而点头,对赵佶则是一个宽慰。至于其他的事,沈傲已经计较不了这么多了,什么荣辱权利,这都不是他现在计较的事。
沈傲笃定的回答:“太子老成谋国,虽不及陛下万一,却是守成之主,足以托付。”
赵佶的脸上果然露出欣慰的笑容,枯瘦的手挽住沈傲:“朕不愿立太子,可是木已成舟,此时已经来不及了。太子若是登基,你务必忍让,朕知道你,你爱胡闹,你受不得别人的气,朕撒手驾鹤之后,你需谨记,太子不是朕,凡事要谨慎,不要触了他的逆鳞,否则就是杀身之祸,朕在泉下亦是不安。晋王他们,可以随你就藩,太后若是肯,也可以让他出宫由晋王赡养……三皇子……”
说到赵楷,赵佶的目中闪过一丝忧心:“三皇子赵楷与朕最像,朕万般宠溺,甚至曾有过易储的念头,现在想来实在是害了他……”
沈傲默然……
赵佶勉强笑了笑,道:“朕若是死了,你记着每年这时候,烧几幅画来给朕看看,朕作了一辈子画,却总觉得欠缺一些火候,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沈傲道:“臣定收集天下名画,供陛下御览。”
赵佶不由笑起来,不过这情绪大起大落,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适,道:“好,好……天下的名画都要,就叫万寿纲……”
你妹的……沈傲这时候虽然悲恸,还是忍不住心里爆了一句粗口,从前生辰纲、花石纲没有玩够,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万寿纲,缺德不缺德呀你。
不过沈傲随即黯然了,蔡京等人给他操办生辰纲和花石纲,这叫阿谀逢迎。可是自己这万寿纲,却只能算一种缅怀,虽然这万寿纲糜费不菲,沈傲还是点头,道:“臣知道了。”
赵佶便笑了起来:“除此之外,还有字帖,朕最遗憾的,便是寻觅不到王右军的《论书贴》,朕死之后,你要仔细搜寻。”
沈傲的脸色已经有点尴尬了,咳嗽了几声:“知……知道了……”
赵佶道:“如此,朕就能瞑目了。不过朕现在在想,后世会给朕什么样的谥号,其实朕知道,朕先任用奸臣蔡京,挥霍无度,不理国事……”
沈傲连忙打断他,道:“陛下的谥号,非文既武,文以载道,武能定邦,陛下不必担忧。”
赵佶听了,眼睛一亮:“不如叫‘圣文仁德显孝允武皇帝’。”
沈傲已经不觉得这么悲伤了,正儿八经的与赵佶讨论:“何不如叫‘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
赵佶脸色骤变:“这是先帝的谥号!”他气的脸色发白,拼命咳嗽。
沈傲一时无语,连忙道:“我说为何这般耳熟能详,一下子就脱口而出了,原来是先帝的谥号……”
赵佶道:“再想一想。”
沈傲沉吟片刻,道:“有了,不如叫‘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中和功德大成仁皇帝’如何?”
赵佶眼睛一亮,道:“这个好极了,不过这谥号重了个仁字,大大不好,朕平身以孝为先,自然是重孝为好。”
沈傲无语,这家伙居然还讨价还价了,其实在这个时代,孝是百善之首,比一个仁字还是高档了一些,所谓有孝为百善先,仁字虽然够拉风,可是孝字却最醒目,历朝历代,孝皇帝大多在后世的评价比什么仁皇帝、武皇帝之类更高一些。
沈傲一副苦兮兮的样子,只好道:“那臣再想一想。”绞尽脑汁,才道:“有了,就叫‘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睿圣至诚大孝皇帝’。”
赵佶激动的道:“就是这个,快,拿笔写下来,切莫忘了。”
沈傲依言,只好去叫人拿了纸笔,用笔作书将这令他脑子抽筋的谥号写下。赵佶欣慰的道:“如此,朕就可以瞑目了。”
沈傲心里想,先是万寿纲,之后又是谥号,倒是要折腾我这未亡人。不过想到赵佶病到这般田地,沈傲难得的表现出宽广的心胸,沉重的道:“陛下的嘱咐,臣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完成。”
帝王的谥号,一般是由礼官议上,再请新君定夺。虽然会吹捧些先皇帝的功绩,可是大多数还是秉持着公正的,所以要给赵佶上这么个谥号,肯定会有人反对,就是赵恒也未必肯点这个头,可想而知沈傲到时候要力排众议,会有多么艰难。
赵佶脸色好转了一些,对沈傲道:“辛苦你了。朕现在又想起了一件事。”
沈傲觉得自己的脸部肌肉在抽搐,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赵佶道:“朕藏储的那些字画能够陪葬吗?”
赵佶的私藏在内库之中可谓不少,几乎囊括了历代名家的字画,不过赵佶死后,按道理这些字画自然成了赵恒的,这些字画都是价值连城,若只是一件两件倒也罢了,可是数百数千赵恒肯定是不肯的。其实赵佶这非分的要求,便是沈傲都觉得不合时宜。沈傲想了想,道:“陛下,陪葬不如流传于世,不如臣为陛下编纂画册,选陛下佳作三十幅,再配之以历代各大家的画作印刷出来,让天下人收藏如何?”
赵佶想了想,倒也觉得这是一件很体面的事,便道:“好,可以。”
赵佶方才过于激动,渐渐的已经有些神情恍惚了,沈傲耐心等他睡下,才如哄完了孩子的母亲一般透了一口气,从寝殿中出来,杨戬在外头探头探脑,道:“如何?”
沈傲苦笑:“还能如何,泰山大人在这里悉心照料吧,明日我再来。”
杨戬点头,送沈傲出去,恰好看到晋王的车驾又来了,晋王在车中探出头来,显得有点儿精神颓丧,看见了沈傲,惊讶的道:“沈傲回来了。”
沈傲走到车前,道:“殿下要去哪里?”
晋王赵宗欲哭无泪,道:“想去看看皇兄,可是皇兄无论如何都不见我。”
沈傲叹道:“陛下乏了,已经歇下,还是下次再来吧。”
赵宗摇摇头,道:“罢罢罢,原本你来了,本王非要请你吃点酒洗尘的,可是现在……”赵宗难得的叹口气:“本王实在没有这个兴致,就此别过吧。”
沈傲也没这个兴致,与赵宗分道扬镳,离这行宫最近的便是海政衙门,沈傲信步过去,海政衙门这边很是肃穆,门子见了沈傲过来,立即去通报,过了一会儿,吴文彩便快步来了。
沈傲负着手,用沉重的语气道:“寻个地方,陪本王去喝茶。”
吴文彩颌首,引着沈傲到衙门的一处偏房,叫胥吏上了武夷茶,沈傲喝了一口,道:“这茶真苦。”
吴文彩道:“殿下,苦由心生,不是这茶苦,而是殿下心中苦。”
沈傲抬头,勉强笑骂道:“你居然还会禅语了,你说的不错,不是茶苦,只是物是人非了。”说罢将茶盏放下,对吴文彩道:“方才见吴大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莫非是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
吴文彩危襟正坐道:“殿下危矣……”
沈傲淡淡道:“本王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之中,危言耸听的话就不必说了。”
吴文彩摇摇头,道:“泉州这边的周刊殿下看过了吗?”
沈傲道:“知道一些。”
吴文彩吁了口气:“殿下想做忠臣,这一点吴某人岂会不知道,可是现在这局面,已经容不得殿下左右了,且不说太子如何,现在各地的周刊,还有这些周刊背后的商贾,以及江南、福建、广南等路的世家大族,现如今都在暗中活络,有一个叫赵志敬的名士已经组成了海商会,联络了数千名门、商贾、士人,四处散布消息,要让皇上驾崩之后,殿下来主持天下的大局。除此之外,便是水师之中,也有许多不当的言论,前几日有个驻留的水师营官,竟是当着马知府的面说天下非辅政王不能做主不可,马知府当时便吓了一跳,这些话也幸好是当着马知府说的,若是当着别人说,多半已经上达天听了。”
吴文彩忧心忡忡的看着沈傲,他深处在泉州这漩涡之中,当然也知道这里头的厉害,现在整个福建路都在鼓噪,不止如此,还有江南路、广南路,说白了,无非是新君登基,大家的好处得不到保证,要想维持自己的利益,非辅政王当国不可。再者说,要与辅政王休戚与共的人遍布三教九流,有商贾、有士人,也有武官、军卒、脚夫、水手,这么多人,人多嘴杂,动静又大,这不是找死吗?
第六百六十五章:喜剧
第六百六十五章:喜剧
沈傲打开了海政的匣子,天下已经遍布了海政的既得利益者;而这些人,就是推动着天下潮流的巨大动力。沈傲发觉,自己已经身不由己了。
吴文彩的话很简单,就是要沈傲立即作出决断,到底是要做枭雄,还是要做能臣。要做能臣,下头这些为他奔走鼓噪的声音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压制下去,可要是做枭雄,也必须未雨绸缪,预先做好准备。
沈傲沉默了。事实上,他虽然杀起人来快刀乱麻,可是涉及到宫变的事,沈傲却不得不犹豫起来。
吴文彩道:“现在下头闹得这么凶,早晚要传到汴京,太子会怎么想?殿下总要给出个准话来,好让咱们这些下头人有个准备。”吴文彩的目光变得渐渐大胆起来,直视着沈傲,舔舔嘴道:“殿下若是要做能臣,吴某也无话可说,可殿下……吴某愿效犬马之劳,福建路、苏杭路、西夏、契丹故地、广南路,都以殿下马首是瞻。”
沈傲沉默过后,总算洒然起身,道:“到了这个份上,赵恒不给我选择,我就不给他选择。该做的准备,你们尽管去做,两手都做好准备,能做能臣自然是好,不能做,那就让后世笑骂去吧。”
曹操被后世笑骂,王莽也是如此,赵匡胤难道没有被人指责?沈傲的底线就是不要把自己逼急了,逼急了就咬谁,沈楞子三个字可不是叫着玩的。
沈傲从海政衙门出来,带着周恒等卫士直接回家,早在几年前,沈傲就在泉州新城置办了一处府邸,赵佶旨意一下,沈家一干人也都随汴京的王公一道来了泉州,沈傲在府邸前驻马,看到这簇新的大宅,门房见沈傲回来,一面来迎,一面飞快地去给内宅的家眷报信。
沈傲进去的时候,发现安宁已经消瘦了几分,心中又是怜惜又是不忍,搂着她好一阵宽慰,这时候又想起赵佶,又变得惆怅起来。
随即几日,沈傲每天去行宫见驾,赵佶的身体越来越坏,到了后来,有时连话都说得模糊不清,沈傲心中更是怏怏不乐;只有拿出钱来,四处收集名画,供赵佶消遣,自从上一次说了太子的事之后,此后二人都像是有了默契一样,都不再去触碰这些沉重的话题,只是论书论画,有时沈傲坐在榻前,听赵佶说些缅怀的话。
看着这枯瘦的老人生气越来越少,沈傲想哭,又哭不出;想笑,又觉得牵强。来了泉州,一心一意地伺候着赵佶,什么兴致都没有,连外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有时杨戬和他说话,他也只是嗯嗯啊啊地应了。
“朕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只知道坐在皇宫这洞天里称孤道寡,召见大臣,还真不知道这皇帝到底是什么滋味,朕的江山当真是丰亨豫大吗?”有一日,赵佶躺在榻上,他的身体已是越来越差了,双目只能阖着,咳嗽了几声,继续道:“朕真的想看看,看看朕的天下是什么样子。”
沈傲心念一动,道:“陛下想看,为什么不亲眼去看看?”
“迟了……”赵佶满是遗憾地道:“朕现在这个样子……”
沈傲是急性子,赵佶说话慢吞吞的实在令他受不了,他打断赵佶道:“陛下这个样子更该看一看,百姓们也想见见陛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三日之后,陛下出宫巡游。”
赵佶被沈傲的鼓励也拨弄得心思动了起来,道:“好,朕去。”
沈傲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几分,寻了个空子,飞快地出了寝殿,立即命吴文彩和泉州知府马应龙过来,劈头就道:“从今日起,泉州上下各衙门都放下手里的事。”
马应龙作偮道:“不知殿下有什么事要交代我们办?”
沈傲兴致盎然道:“本王要办一场盛会,一场举世无双的盛会,陛下三日之后,要出宫巡游,这街道要好好修缮一下,沿街的树上也要挂上彩绸,各家的铺面都上彩绘,各家的工房都歇一歇,停工一日,让百姓们穿着新衣出来,这件事对本王的干系极大,一定要办好了。”
沈傲显得有些激动,能给弥留之际的赵佶办一点事,让他有一种长出一口气的感觉,沉吟了一下又道:“新城不是有一处广场吗?那里占地不小,就在广场的中央立一个雕像,至少要有二十丈高,越大越好,雕像雕刻的自然是陛下,这件事能不能办成?”
吴文彩苦笑道:“殿下,只怕是强人所难了,这么大的雕像,便是一百个工匠赶工一年半载也未必能作成。”
沈傲皱起眉,显得很是失望,赵佶的一生,除了书画之外,最大的爱好便是排场,说得难听些就是好大喜功,沈傲无非是想营造出一个盛世,安慰安慰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正如同他隐瞒太子弑父的事一样,都只是希望赵佶在驾鹤之时,能满意安详。
这大大的雕像,是沈傲预想中最重要的一环,如今办不成,自然让沈傲有些失望。
“不过……”马应龙见沈傲一副阴郁的样子,倒是想起了一个主意,道:“下官听说,泉州的商行一起募捐了一笔银钱要塑一副妈祖的雕像,打算置于灯塔边上再设一座妈祖庙,用以保佑出海的水手平安。现在这座石像已经造了大致有一年之久,眼看就要竣工了,咳咳……若是暂时拿这妈祖的石像,让工匠们趁着这三日的工期好好的修缮一下面部,或许可以试试。”
“这样也能行?”沈傲虽然疯疯癫癫,可是妈祖变赵佶,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一双眼睛上下打量马应龙,心里想:你丫莫非也是穿越来的吧?
马应龙被沈傲瞧得很不好意思,道:“要做到十全十美,自然是不能指望,可是若多招募些石匠加紧赶工,该增的地方增一点,该少的地方少一点,总能有几分相似。”
沈傲双手相击,道:“这是个好办法,就这么办。”说罢又道:“除了石像,人也不能少,可是要差役都把人驱出来也不好,不如这样,索性肯出来的,每人领一串钱去,先把人的姓名登下来,到时候再让他们来衙门取。”
吴文彩苦笑道:“殿下,又是披红挂彩,又是石像,未免也太劳民伤财了一些。”
沈傲黯然道:“无非是尽尽人事而已,劳民有一点,伤财谈不上,这些钱都算在本王的账上,不必从府库里拿出来。吴大人,你来算一算,大致要糜费多少银钱?”
吴文彩的海政衙门虽然什么事都管,可是厘清关税却是大头,这几年历练,也算是一员老吏了,只略略一想,便道:“只怕在两千万贯上下。”
沈傲却是摇头道:“太少,这么点钱能办出什么动静?本王要办就办出一个惊天动地的盛会出来,咱们做官总要讲一点良心,陛下现在奄奄一息,这一辈子也只能出来看这么一趟了,怎么还能节省?索性和你说了吧,本王要求不多,就是越铺张越好,谁要有本事赚本王的钱,尽管来挣。这么大的事,两千万贯肯定是不够的,本王先让人拿五千万贯出来,不够还有,这泉州最近出了什么新奇的玩意都不要吝啬,拿出来,本王有的是钱。”
这时候的沈傲,居然出奇的大方,大手一挥,五千万贯便撒了出来,这手笔可谓前无古人了。
吴文彩听沈傲说自己掏钱,也就不再说什么,便道:“那老夫这便召集泉州上下的官员商量,按着殿下的意思来办,马知府,石像的事交给你了。”
马应龙笑道:“殿下和吴大人放心,总不会出什么差错。”
三人聚头商量定了,沈傲又急促促地赶回赵佶那边去,赵佶方才小憩了一下,恢复了一些精力,问沈傲道:“方才去了哪里?”
沈傲道:“肚子痛,吃了点醋回来。”
赵佶也不多问,沈傲一直陪着他到夜深才打马回去。
沈傲倒是清闲,可是他这一拍脑袋,确实将整个泉州闹了个鸡飞狗跳,陛下要出巡,辅政王殿下说了要大大地操办,怎么个操办法?吴文彩召集官员们足足商量了一个时辰,总算是定下了调子。可是单单靠官府还远远不够,于是先是大家承担了细务,然后各衙门的差役拿了名刺去各家商会拜访通知。
沈傲在商人们的心目中大致和妈祖差不多,他一声令下,商人们倒是很有积极性,其实他们想岔了,还当是沈傲和太子争宠,所以才玩出这么个花样来。哪里知道沈傲无非是花钱买个场面哄赵佶高兴而已。
事涉到了争宠,商贾们便更是激动了,这是太子和辅政王对决。辅政王输了,就要废黜海政;海政完了,大家都完蛋。于是大家捋起了袖子,根本不必衙门动员,已是个个争先。要彩绸,这还不容易?这两日日夜赶工,要多少有多少;要戏班子?泉州的班子不够,那就去请,用船队去请,保准能及时赶到;还要蹴鞠队?也是有人拍着胸脯包揽,一定按时请来。
至于各种新鲜玩意,那自是不必说,不就是要大大的操办吗?辅政王会来事才好办,就怕你不来事,来了事,给大家指明了方向,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就是。更何况这钱也不让他们白出,衙门都给钱的,保准你不亏本。
整个泉州的石匠都动员起来,全部由知府衙门领着去重修那妈祖雕像,妈祖娘娘也算流年不利,眼看就要享用香火了,却被硬生生地换了面目,马应龙亲自把关,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工地上督促,也算是尽心尽力。
除了这些,也不知是哪个家伙想出来了鬼主意,让藩人来跳舞,于是又是鸡飞狗跳,四处寻觅藩人,集结了数千人,开始编练舞蹈。这事儿是泉州转运使衙门督办的,这位转运使大人倒也兴致盎然,人家之所以接这差事,是因为此人颇喜好听曲儿,他心里是这样想的,这跳舞和听曲儿总是差不多,总比马应龙八竿子打不着的去弄石像的好。要说喜欢听曲儿的艺术造诣就是不一样,转运使大人连这舞名都想好了,叫《百鸟朝凤》,几千个藩人,都在沙滩那边列队,逐一督导,威胁利诱,跳得好的有赏钱,跳得不好的直接遣返原籍,敢和转运使大人对着干,今天就要他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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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总喜欢这个剧情能以喜剧收场,好吧,喜剧……人死鸟朝天,何必太悲呢。
第六百六十六章:喜气洋洋
衙门做了表率,商贾们做了帮凶,泉州的折腾劲头显然没这么快过去,原本定在三天之后的假期,早在两天之前就提前了,整个泉州,一下子从紧张之中变得清闲下来,可是要闲,却也没有这般容易。
清晨拂晓的时候,差役就拿了铜锣上街,开始唤人,虽然这泉州没有徭役,可是衙门里要摊派点事,大家还是肯去的,于是只往街上转了一圈,后头立即呼啦啦的跟了不少青壮,这些人多是瞧热闹的心态,而衙役们却很正经,捋着袖子冒着烈阳不断的指点,某某坊的百姓就站在这儿,见到鉴驾过来如何如何,又万般嘱咐不许乱之类。
大家也当是玩,又不是被征去修桥铺路,都是嘻嘻哈哈的答应。
“严肃点,严肃点,这是府尊大人亲**代的事,可不是街边戏耍,事关着咱们辅政王的前程,出了差错,大家一起倒霉。1,差役们见他们这个样子,立即板起脸孔开始训斥。
热热闹闹的人群这才收敛了一些,有人仍是笑嘻嘻,有人却是摇头,还有人大叫:“虎头、虎头,小心肝,你回来!1,差役们就生气了,大叫道:“到时候谁都不许带孩子出来,像个什么样子……1,
也有些老头儿,搬了个茶座、椅子坐在门口,泡了一壶香浓的茶慢饮的,见到这个样子,都是摇头,喃喃念着道:“这都成什么样子了,神宗先皇帝变法的时候也不是这个闹法……1,有人欢喜有人忧,不过百姓这边大的牢sāo也没有,反正就是凑热闹,各家工房都是按上工的待遇让大家休假的,领着工钱还能凑热闹,何乐不为?虽然嘻嘻哈哈的多,可是大家知道干系到了辅政王,甚至干系到了海政,很有可能会砸掉自己的饭碗所以都留了一些小心差役们指派的事也都尽心演练。
瞬时间,全城歌舞,很是热闹,从福州甚至是广南番禺请来的戏班子也急急赶到了,都是快船直接运人,一点都不耽搁,到了地头就开始编队,唱什么词儿,也都是拟定好的,一点都不容差错。
吴文彩累的快直不起腰来辅政王倒是轻松,一句话下来,真正跑前跑后的就是他,好不容易歇了一会儿,听说戏班子来了,又马不停蹄的赶去看看,夜半三更的回到府邸,那边又说石像已经雕刻的差不多了,吴文彩又去只不过这一次回来的时候脸sè有点儿不太好,恨不得把那马应龙当场拍死,马应龙亲自送他回来,一脸的提心吊胆,估mō着也是觉得理亏。
吴文彩请马知府在前堂坐下,叫人倒茶,才开始大倒苦水:“马知府那石像…………?
……,1,
马应龙额头上渗着冷汗:“时间太紧促,也只能如比,还请吴大人担待。
吴文彩喝了。茶,道:“这不是老夫担待不担待的事,还得皇上和辅政王担待才成罢罢罢事到如今只能赶鸭子上架了,待会儿你连夜叫上人,把石像立到〖广〗场那边去。1,
马应龙点了头,看了吴文彩一眼,小心翼翼的道:“下官听说,这件事事关着殿下和太子争定邀功不知……1,吴文彩不禁苦笑:“你这哪门子听来的消息,简直是胡言乱语,殿下不过是尽尽人事让皇上乐一乐而已,哎……咱们这个辅政王到现在我还没mō到他的脾气他到底要的是什么?mō不透啊1,
马应龙正sè道:“吴大人,下官今日索xìng和你说句实话吧,将来殿下若是要,我马某人也是敢从龙的,岂止是泉州,就是整个福建路,都肯为殿下赴汤蹈火。”从龙两个字,实在是忤逆到了极点,简直是大逆不道,不过马应龙说的郑重,又恰巧说到了吴文彩的心事,吴文彩与马应龙同僚多年,他知道他的xìng子,淡淡道:“这些话不要胡乱说,慎言。1,
马应龙反而声音越大了:“吴大人放心,正是因为当着吴大人的面,下官才敢说,换作别人,自然不能这般口无禁忌。1,
这意思好像在说,咱们是穿一条kù子的一样。吴文彩不禁莞尔,道:“既然要效力,也该早做准备,你是知府,应当知道这些年海船运来的粮食都是堆放在官仓的吧,眼下这些官仓都已经满了,在以往,都是安卖到其他路府,换来银钱的,可是现在,多建一些仓库储存吧,不必再发卖了。1,泉州这边和其他路府不一样,朝廷对各地的仓粮控制的很严,所谓强干弱枝,几乎地方上收取的粮赋都要按时由运河输送去汴京,若是哪里出现灾情,再由朝廷酌情从汴京调派出来。可是泉州的粮食却是极为充裕,因为这些粮并非是赋粮,而是从南洋各地运来的大米,自然是不必上缴朝廷的。因此这里的屯粮并不在汴京之下,要知道,因为运回大米就可以免除一定关税的缘故,所以几乎海船出海虽然都是带着商品出去,可是回来时,大多数都愿意带着慢船的大米回来,毕竟那南洋并没有什么稀奇的货物,原本一些象牙之类的珍稀品现在也变得稀松平常,还是运大米更实在。
这些米,都是官府以官价收购,再想办法到各地发卖,只不过最近没什么灾情,仓库中的大米实在太多,前些时日,马应龙还在为此事着急。
听吴文彩这般说,马应龙立即明白了他的心意,立即道:“下官明白了,待辅政王交代的事一过,就立即筹办。”
吴文彩吁了口气,对马应龙道:“马知府,你我都不是外人,咱们跟着辅政王做事,图的就是个痛快和满足,从前老夫历任了这么多官职,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虚度光yīn,只有在这海政衙门,才知道老夫竟能做这么多事,一举一动能事关着这么多人的生业。所以,老夫和海商会那些人也是一个意思,海政断不可废谁废老夫就与谁拼命。现在辅政王的态度仍然暧昧不清可是咱们却不能松懈,总要未雨绸缪才好。”
马应龙郑重其事的道:“吴大人说的在理,下官所想与吴大人一般无二,海政不能废,谁废下官就与他不共戴天。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马应龙想到明日就是陛下出巡的时日,也不再耽搁,道:“下官告辞,有什么事,且先留待明日之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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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沈傲一大清早起来,精神奕奕,想到今日带赵佶出巡,居然有几分jī动,他突然发觉,徒自悲伤有什么用,上天既然已经注定,堂堂沈楞子怎么能哭哭啼啼太不象话了。与其这样,倒不如多一些时间陪一陪自己的这一位尊长和挚友,好好的乐和乐和。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穿戴一新,安宁为沈傲系好了腰带,凄婉的道:“当真不要我去?
我总是想见见父皇?”
沈傲细语抚慰她:“你去了反而更增他的伤感,今日就让他好好高兴高兴。”
安宁咬着chún应了原本丰腴的绰绰身姿消瘦了几分,多了一点骨感,一双带着梨huā泪目的眼眸看了沈傲一眼:“那就快些去吧,不要耽搁。”
沈傲来不及再安慰她,飞快出去打了马往行宫赶,到了行宫这边,连杨戬都穿了新衣衫,勉强挤出笑:“沈傲陛下正等着你呢。”
沈傲呵呵一笑,道:“岳丈大人,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你怎么笑得苦巴巴的,来,给小婿再笑一个要好看一些的。”
杨戬龇牙笑。
沈傲面孔一板,道:“再笑一个。”
杨戬哭了道:“你这不是要杂家的命吗?”
沈傲便不敢再胡闹了,飞快进了寝殿,此时赵佶正坐在一个铺了软垫的长椅上,任由身后的内shì梳着头发,见了沈傲来,眼睛仍然落在铜镜上,看到一病之后娄老了十几岁的自己,灰暗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沧桑。
他微颤颤的伸出枯瘦的道:“来……”
沈傲靠过去。
赵佶勉强挤出几许苦涩的笑容,道:“朕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倜傥风流,可惜岁月不饶人,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教人感慨。”
沈傲喜洋洋的道:“陛下想这些做什么,今日是好日子,你看外边的日头都好,这是等着陛下出游呢。”
赵佶lù出些许笑容,便催促内shì快为他戴上通天冠,内shì手脚麻利了几分,赵佶浑身没有气力的与沈傲说话,沈傲自然是拣好听的说,惹得赵佶又是咳嗽又是笑,道:“朕被你这般一折腾,更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沈傲正sè道:“与其芶延残喘着痛苦煎熬,倒不如索xìng痛快几日,什么生死,又何必放在心上,陛下,你着相了。”
这种话也是大逆不道,偏偏沈傲说的很动听,赵佶反复念了一句索xìng痛快几日,脸sè红润了些许,道:“不错,朕索xìng痛快这几日,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戴上了通天冠,几个内shì七手八脚的给赵佶套上震服,穿上这簇新的龙袍,赵佶终于显得恢复了些精神。外头已经备好了定制好的轮椅车,这轮椅车上头撑着华盖,用作挡风之用,为了减少颠簸,更是在轮上缠上了棉絮和丝绸,便是座上也铺了软垫,务求舒适。
沈傲亲自与几个内shì一起搀着赵佶坐上轮椅车,赵佶坐在这上面,不禁lù出几分勉强的笑:“这车儿倒是好,比步撵有意思。”
沈傲抓住后头的扶柄,轻轻推动几下,问:“陛下觉得颠簸吗?”
赵佶道:“好……好的很。”!。
第八百六十七章:百鸟朝凤
正文]第八百六十七章:百鸟朝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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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七章:百鸟朝凤
沈傲亲自推着赵佶出了行宫,前头是数百殿前卫打道,两边是杨戬带着内shì端着痰盂、巾帕等物跟随,最后又是一队禁卫,这一支队伍,可谓浩浩dàngdàng,拐出大街的时候,如长蛇一样迤逦得老长。
此时泉州万人空巷,从行宫出来,一个人影儿都看不见,倒是那沿街的屋子的二楼推出窗探出一个个小脑袋出来,这些半大的孩子此前就三令五申不准出mén,都被大人锁在家里,偏偏他们最不安分,也没什么顾忌,看到窗下这么恢宏的队伍轰隆隆过去,便拍着手大叫:“皇帝老子出来啦,小huā儿,快出来看皇帝……”
另一个扎着鞭子的小妞儿吸着鼻涕伸出头来,nǎi声nǎi气地问:“哪个是皇帝?”
“自然是坐在椅上那个。”
“那哪个是太监?”
这街道上空旷得除了安静默言的殿前卫和内shì,便毫无人烟;所以这二人的对话,大家都听得清楚。
杨戬的脸sè一下子不太好看了,当众揭人短,这还让人活吗?怪只怪爹娘穷,少了那么一截东西,可是杂家身残志坚,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屁大的孩子奚落?
沈傲绷着脸,一边推着轮椅往前走,一面憋住笑,连坐在椅上的赵佶也忍不住莞尔,身躯微微颤抖,显然大起大落的情绪让他不好受。
楼上的小孩儿似是被问倒了,拿手指塞入自己的口中去,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太监就是伺候皇帝老子的,你看……”他伸出手……
下头的人也都不禁想看看人家指着谁,都仰起头去看,接着……脸sè都有点不太好看了。
小孩儿指着的不是杨戬,而是沈傲,而后理直气壮地道:“你看那人给皇帝老子推车子,不是太监是什么?”接着便拍手笑起来,大叫道:“死太监……死太监……”
下头立即人仰马翻,笑是不敢笑,可是不少人几乎是捂着肚子勾着腰移步的。
沈傲不禁怒火攻心,恨不得将那一对倒霉孩子揪下来暴打一顿,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心中对自己喃喃念道:“这都是幻觉,这都是幻觉……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要冲动,省得伤及无辜……”
赵佶这时候已是笑容满面了,不过他的脸sè实在有些骇人,所谓的笑,不过是嘴角轻轻上扬一点。
沈傲不由加快了步伐,殿前卫见状,也不敢耽搁,纷纷加度。
再往前走,便进了大道,大道平整、光滑如镜,两侧的道路上都披了彩绸,家家户户的屋檐之下都宣了灯笼,放眼看过去,五彩缤纷霎时炫目。赵佶毕竟是见过大排场的,倒是不以为意,却还是忍不住暗暗点头。
拐了一条街道,真正的大场面来了,前方的街巷已经完全拥堵,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无数人立在道旁,屏息不动。
沈傲推车过去,已经有一名官员施施然地过来,在驾前行礼,先有人敲了铜锣,官员三跪九叩,朗声道:“微臣迎驾来迟,吾皇万岁万万岁!”
赵佶想用尽所有的气力叫一声免礼,可是不待他说话,那两道旁的人群便轰隆隆地一起拜倒,纷纷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排山倒海的声音气势骇人,连早有准备的沈傲也给吓了一跳,心里说果然是术业有专jīng,他娘的这些官员玩这个就是不一样,大手笔!
赵佶的脸上生出绯红之sè,他平生最好的就是这一口,要的就是够排场,够宏大,嘴chún哆嗦了几下,眼中放出一许光亮。
沈傲继续推着他走,前方的街道,两道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都穿着新衣,像是早有预演一般,沈傲推着赵佶所过之处,便都是呼啦啦的拜倒,万岁之声不绝于耳,五里长街,走过去足足huā费了半个时辰,虽然沾了赵佶的光顶华盖,可是沈傲仍然是大汗淋漓,不断地用手擦汗,杨戬也生怕赵佶吃不消,弓着腰边走边给赵佶消暑。
赵佶却显得兴致盎然,几次想挣扎着从椅上站起来,却是有心无力,jī动地低声喃喃道:“好……好……很好……”
过了五里长街,眼前豁然开朗,出现在眼帘的,是一处占地数百亩的中央广场,这广场因为营造新城时就已有规模,所以占地极大,四面八方也都站着各sè人等,仿佛等待校阅的军队一般,都是屏住呼吸,传等赵佶过来。
最醒目的,仍是广场中央的雕像,石像高三十丈,从下往上看,似乎高耸入云一般。只不过……
沈傲却震惊了,他忍不住喃喃道:“陛下……我震惊了……”
赵佶的眼睛有些模糊,可是看到这么大的石像,也不禁道:“朕也震惊了。”
沈傲继续道:“我真的震惊了……”
让沈傲震惊之处,是这石像中的人居然盘膝坐在莲huā垫上,双手摆出一种很妖yàn的姿势,头像隐约可以看出赵佶的一点点的风采,比如那巨大的通天冠和垂下的珠帘,至于其他,就很难寻得到神似的地方了。
更更重要的是,石像的前xiōng,居然多了两团丰满的RU房,RU房坚tǐng,正是沈傲很欣赏的那一种,tǐng拔而喷薄yù出,宛若红杏出墙的桃huā,让人垂涎三尺。
可是……
“马应龙这hún蛋!”沈傲想杀人了,亏得这家伙居然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什么绝无差错,拿着这么个东西居然糊nòng到自己头上,简直岂有此理。
马应龙就在不远处的地方迎驾,一看到沈傲的脸sè不好,居然自己乖乖地小跑过来,一脸苦兮兮的样子先给赵佶行了礼,拐到沈傲身后低声挤眉nòng眼地道:“殿下……”
沈傲不好拿他怎么办,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消失!”
马应龙立马抱头便走,一刻也不敢停留。
沈傲又苦兮兮地对赵佶谄笑道:“陛下……”
赵佶却是问他:“这石像是谁?”
沈傲不禁问:“陛下难道不知道?”
赵佶有气无力地道:“朕眼huā了,看不甚清。”
沈傲长出了一口气,没法子了,马应龙那hún账糊nòng自己,自己这hún账只好糊nòng糊nòng皇上了,于是便干笑道:“这石像雕塑的正是陛下,陛下,这是泉州百姓们的一点心意,将来这座石像将永远矗立在泉州,俯瞰外海,脚塌我大宋海疆,天下的臣民途径与此,纷纷瞻仰陛下风采,如此,心中便甘之如饴,免不得要缅怀这国泰民安,尽皆陛下所赐也。”
沈傲心里很yīn暗地想,若是天下的臣民看到的陛下是这般人面妖身,与那暹罗国的特产居然雷同,不知会有什么想法?
赵佶闻之欣然大悦,道:“朕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沈傲乘胜追击,连忙道:“陛下允文允武,贤明纯孝,是后世帝王楷模,若陛下无德无能,谁敢言德?谁敢称能?”
赵佶悦sè更浓,jī动地道:“好……你说的有些道理。”
正在这时候,吴文彩戴着梁冠、穿着紫衣、系着yù带踏着方步带着一干官员徐徐过来,一齐拜倒,称颂道:“微臣吴文彩,恭迎圣驾,吾皇万岁……”
接着这广场四周黑压压的人一齐拜倒,宛若bōlàng一般,一齐称颂:“吾皇万岁……”
赵佶艰难地转动着脑袋,看着那一片片拜倒的人,脸sè更显红润,在人cháo之中,连道好字。
待声cháo落下去,吴文彩领着大小官员站到一旁,沈傲继续推着赵佶往广场中央去,真正的好戏,也即将开幕了。
赵佶最喜爱的就是这种大场面,此时已是来了jīng神,虽是带着病体,一双眼睛却是四处打量,有时低唤沈傲一句,和沈傲说话,沈傲也乐呵呵地回答他,沈傲现在算是想明白了,能méng就méng,权当是善意的谎言,反正沈傲已是债多不愁,所谓说瞎话不难,难的是一辈子说瞎话,沈傲掐指一算,自己这辈子似乎还真没有说过一句真话,既然如此,那就索xìng坚持自己的原则到底,将瞎话说到底吧。
如此一想,沈傲反而没有了什么jīng神负担,对赵佶极尽吹捧之能事,赵佶不断笑着颌首。
而这时,广场上开始涌出无数人来,这些人头上chā着鸟máo,身上穿着彩sè兽鸟大袍,很是怪异,吴文彩小跑过来,低声介绍:“陛下、殿下,泉州最多的便是藩人,藩人钦慕我大宋殷富,深感陛下恩德,因此愿献舞一曲,请陛下御览。”
沈傲不禁好笑,chā根鸟máo就成了藩人?这倒是有些意思,问吴文彩道:“这是什么舞?”
吴文彩道:“百鸟朝凤……”
沈傲嘻嘻一笑,道:“好名儿,他们是鸟人,陛下是龙凤,有意思,可以开始了。”
霎时间,拨儿、鼓儿、铜锣一阵luàn响,‘鸟人’们开始动了,整齐划一,还一起叽里呱啦呼喝着不知什么语言,又是伸臂、又是抬tuǐ,很是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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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