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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娇妻如云txt下载     娇妻如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六十八章: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又震惊了……”沈傲直勾勾地看着鸟人们莺歌燕舞,不自觉地道。

    赵佶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也喃喃道:“朕也震惊了。”

    吴文彩倒是随舞摇头捋须,全身心投入进去,多半觉得这舞蹈很是不错,甚至觉得有几分骄傲了。

    沈傲震惊之处在于,鸟人们的舞蹈实在与后世的广播体操有几分相似,只要把那拨儿、鼓儿、喷呐换成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就成了,天知道这是谁编纂出来的舞蹈。

    赵佶震惊在于,他阅遍天下的歌舞,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的舞蹈,这模样倒像是武场校阅三军,哪里看得到什么莺歌燕舞的影子?

    沈傲的脸sèyīn沉下来,他一直想安排一个喜剧来着,谁知竟是这个样子。

    好不容易捱过乌人们的舞蹈,沈傲长吐一口气,一名官员已经笑嘻嘻地小跑过来,给赵佶行礼道:“陛下驾临泉州,泉州百姓特献歌一曲,请陛下过目。”

    赵佶开始觉得鸟人们跳舞难看,可是看到最后,也不禁哑然失笑,这时听到还有歌听,脸sè更加红润,不过他没有气力说话,只是颌首点头。

    沈傲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接下来是他的拿手好戏了,这歌是他亲自草拟的,总不会出差错。

    那鸟人们如潮水一般退出去,接着又是无数戏子聚拢出来,熙熙攘攘,人数竟有数千之多,在广龘场的角落已有不少敲锣打鼓的做好准备,随即天空中弥漫着一种悲凉的二胡声响,那曲调抑扬凄婉如深山中老猿的长啸,如静夜中孤雁的哀鸣,如闺中怨女的隐泣一般飘dàng开来,霎时令人闻之落泪。

    “我他娘的又震惊了!”这一下,沈傲的脸sè已如锅底,这是办喜事,是要逗皇上乐一乐,怎么被这些人一操弄就变成了丧事?这二胡是哪个混账的主意?

    还没等沈傲跳脚,下头的戏子们便一起庄重肃穆地随着二胡声引吭高歌:“上天保佑吾皇,祝他万寿无疆。上天佑吾皇1常胜利,沐荣光;孚民望,心欢畅;治国家,天命长;上天保佑吾皇……使民心齐归向……”

    这词儿,是沈傲写来的,只是曲调实在令人受不了,尤其是戏子们拉着腔唱出来不知道的,还当是哪家的人死了。

    沈傲这一下算是真的吓到了,连忙拉来吴文彩,连骂的兴致都没有了,忙道:“快叫他们换曲儿。

    “换曲儿?殿平这不是tǐng好吗?”吴文彩的欣赏能力显然与沈傲有些差异。

    沈傲怒道:“好个屁,幽幽怨怨的,喊丧吗?”

    吴文彩不敢再反驳了,道:“殿下要换什么曲儿。”

    沈傲对这些官僚已经不抱什么期望,只好道:“只要喜庆的就成,唱戏子们拿手的。”

    吴文彩二话不说,飞快地跑去与下头的官吏们商量,几个胥吏又连忙赶到合唱的一大团戏子这边,与这些戏班子的班主商量:“殿下有令,这曲儿立即换了不要耽误。”

    “换什么?”

    “什么喜庆换什么?平时唱什么就唱什么。”

    “这……这只怕有辱圣”……”

    胥吏眼睛一瞪,道:“哪有这么多废话!惹恼了辅政王,都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各家班主再无二话纷纷制止大家继续唱下去,与几个领唱的人商量了一会儿又跑去向鼓乐手们吩咐,果然那拉二胡的闪离人群,奏出欢快的曲子来。

    沈傲听了那曲子中的欢快,连自己都受到了感染,浑身都觉得舒畅起来。

    戏子们一起唱:“两体相亲成合抱,圆融奇妙,交加上下互扳掾,亲罢嘴儿低叫。凑着中央圈套,乐何须道!滋花雨lù洒清凉,出腰间孔窍……”

    沈傲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之夭夭的,把赵佶拉回行宫,脑子仍然嗡嗡作响,那当着天子面前唱交欢yín词的场面,实在让他心肝儿颤得慌,什么合抱、圆融、低叫,沈傲震惊了,原来戏子们平时唱的就是这个词儿,真真有伤风化,世风日下。

    偏偏这词儿居然还是三教九流们耳熟能详,可见那些逛青楼的下流胚不在少数,居然也跟着一起唱,整个汴京,那真是排山倒海,反复唱着这合欢曲儿,官老爷和胥吏们一开始还没反应,反应过来时已经弹压不住了,吴文彩吓得脸都绿了,咬牙启齿地对沈傲道:“殿下先护驾先走,下官在此抵挡。”

    “老yín虫,不知羞耻。”沈傲心里大骂了一句,也觉得把赵佶晾在这里不合适,推了轮椅车,飞快地带着銮驾打道回府。

    惊hún未定时,沈傲才发现赵佶居然在轮椅车上睡着了,吁了口气,叫人把赵佶送回寝殿,亲自搀扶着他上了chuáng榻,赵佶突然被惊醒了,张眸看了沈傲一眼,lù出笑容道:“就完了?”

    沈傲道:“是,完了,陛下高兴吗?

    赵佶躺在软榻上,抓住沈傲的手,目光柔和,勉强笑道:“朕高兴,高兴得很,朕高兴的不是什么唱啊跳的,是你的心意,朕一直视你为自己的子侄,你是朕的驸马,朕这么多皇子,也未必有这个心意。”

    沈傲听得不禁心酸,道:“我错了,其实那座雕塑原本是妈祖娘娘,是臣临时让人改的,那石像一点也不像陛下。”

    赵佶笑得更从容,长长吁了口气,才道:“朕岂会不知道?那石像的前xiōng都要包罗万象了。”

    包罗万象四个字换作是平时,沈傲一定会觉得赵佶刻意讽刺自己,可是沈傲知道,赵佶这时候说出来,其实不过是苦中作乐,惊讶地道:“陛下原来并没有眼请……”

    赵佶道:“朕的眼睛没有花,心也没有花,你心中所想,朕都知道,所以朕高兴,那座石像待朕撒手之后不必撤出,永远矗立在那里吧,不管那座石像像不像朕,朕知道,你会一直都当它是朕的,是不是?”

    沈傲这时候终于遏制不住了,伏在赵佶身上陶陶大哭,他从前深陷牢狱时没有哭,身处政敌包围时满面从容,面对强悍的女真铁骑时指挥若定,可是此时此刻,那深藏中目中的泪水终于还是抑制不住地喷薄出来,这一哭,便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边上的杨戬来劝也劝不住,惹得赵佶也是心中悲凉,不禁泪眼模糊。

    自从牙牙学语之后,沈傲就自诩自己是个坚强的人,他自幼是个孤儿,知道自己要活下去,要活得精彩,就要笑;高兴时要笑,悲伤时也要笑,刀山火海也要笑着走过去。可是今天,这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昏天暗地的泪水像永远止不住一样。

    足足过了一炷香,沈傲才回过神来,仰起脸时才发现赵佶的锦被上已湿了一大片,抹抹红肿的眼睛,略显几分不好意思,干咳道:“哭着玩的,陛下不要介意。”

    赵佶也笑,拉住沈傲的手,道:“朕知道。”

    沈傲已经觉得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再待下去,只怕自己的脸皮儿也搁不下了,果然是身家不一样,脸皮儿薄了,沈傲找了个由头—便告辞出去。

    从行宫出来,吴文彩等泉州官员一个个苦着个脸,见沈傲出了行宫,一个个将头埋下,大气不敢出。

    其实他们倒是并非刻意把事儿弄砸,只是时间太仓促,再加上沈傲所想的东西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代沟,也可以说是精神上还没有升华到这境界,反正事情是砸了,而且砸得很彻底,多半从明日起,这满大宋都要流传泉州的笑话了。

    沈傲看到他们,连搭理都不肯搭理,负着手要错身过去,吴文彩知道这一下,辅政王气得不轻,可是又不敢说什么,倒是身后的马应龙低唤一声:“陛下,吴大人与下官人等是来认错的,请殿下责罚。”

    沈傲只好回过头去,其实他不搭理这些人,实在是自己的眼睛太过红肿,怕被人瞧着不太好意思,这时候马应龙都说话了,若是再若无其事地过去,只怕就要让人心寒了,只好旋身驻足,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道:“这件事……有你们的错,也有本王的错,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本王没有亲自把关,现在事情都过去了,陛下也没有怪罪,责罚就免了吧。”

    众人吁了一口气,马应龙不由干笑道:“殿下不责罚,我等就更心中不安了,不瞒殿下,当时看到那乱糟糟的场面,下官都要哭了。”

    众人都点头:“是,是,那时的样子,让人看得yù哭无泪。”

    沈傲听到哭字,如受惊的山猫一样,所有的汗毛都竖立起来,立即jī动地道:“哭?哭什么?你们看,本王就没有哭,你们别看本王眼睛红肿,告诉你们也无妨,这是被风吹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岂能学女子惺惺作态?本王言尽于此,你们各自回去,都不许哭,要笑。

    沈傲呵斥完了,旋身便带着护卫们走。

    众人见了他的背影,都是满头雾水,马应龙不禁拉拉吴文彩的袖子,问:“吴大人,方才辅政王殿下的话里莫非有什么深意?”

    吴文彩深有同感地颌首点头道:“极有可能,殿下神机莫测,或许是借机敲打我等也是未必。”

    马应龙继续问道:“可是殿下方才的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文彩两眼一瞪,道:“老夫如何知晓?都散了吧,殿下说了,既往不咎,大家悉心做事就是。”

    …………

    第二章送到,好吧,游戏开始,对决要开始了,逐鹿天下!。

第八百六十九章:驾崩

    转眼到了初夏,泉州的天气越来越热,一些大富人家已经开始从冰窖中取了冰出来祜暑了。沈傲这几日睡得都比较迟,到了正午起来热的不行,叫人从冰窖中拿出西瓜来吃了几片才觉得清凉了一些。

    行宫那边,他几乎是每日都要去的,从没有例外。不过外头的应酬也是不少,女真人围辽都的时候,大批王公南下,原本也早该回京了,只可惜皇上病体久治不愈,自然谁也不敢走,便都在泉州耗着。

    再者说泉州这边比汴京更增繁华,这里虽然热,日子却也过得逍遥,不少人已是乐不思蜀了。

    辅政王到了泉州,前来拜偈的着实不少,有些是沈傲记得的,有些脑海里没有印象,不过管他是谁,沈傲一应款待就是。

    其实这些王公除了拜偈,也有不少人心中活络的,眼下陛下驾崩在即,新君登基,又有传言会废黜海政,王公之中已有不少人提心吊胆了。

    泉州这边未必只是商贾的生意,其实汴京的王公哪家没有投点钱出来补贴家用,毕竟朝廷对王公督促甚严,大家就那么点儿死傣禄,不做点别的营生,哪里有钱挥霍?况且这些人消息本是灵通,早在几年前就听说泉州、苏杭黄金遍地,心里头早已垂涎不已了,都是叫了家奴先去看看,若是觉得可行,便先撤出一些银子出去看看成效。

    他们试水的时候,恰是苏杭、泉州大发展时期,可谓是百业待兴,最缺的就是有人投银子,所以不出半年功夫,一千贯进去,往往利润能翻到三倍、四倍,到了这份上,这些人也就疯了,世上哪里有稳赚不赔的买卖?可是苏杭和泉州的奇迹他们是亲身实践过的,这么好的生意岂能不做,不少人甚至把家底儿都拿出来,几万、几十万的往里头投,办工坊的、跑船的、采石开矿的或是大肆买卖土地、房屋的,只要是赚钱的勾当,都有这些人的身影。

    有的人也赚的疯了,自家的本钱不够,就像亲眷去筹借,将这身家xìng命都投了进去。

    据说参与泉州生意的不止有公侯,就是齐王、赵王这么些宗室亲王,也都或多或少的参与其中。这也是难免的事,大宋对爵位最是苛刻,施行的是爵位递减的制度,今日你是齐王,身份显贵,可若是你生了十个八个儿子,除了嫡长子将来封个郡王之外,其余的子嗣朝廷是不管的,若是再过个三两代,那就更加不值钱了,有个小郡公做就都还要看皇家愿不愿意赏这个脸,这么大家子人,若是不趁着现在置办些产业,将来子嗣们怎么活?

    这叫未雨绸缪。

    娄黜海政,挖的是商贾的命根子,其实也是在剜王公们的肉,这些王公消息灵通,也听说一些太子非议海政的事,不管太子出于何种目的,是借以来打击辅政王还是当真认为海政误国,太子的这个态度,也引起了极大多数王公的反感。

    大家生活都不容易,家里都有成群的奴仆要养着呢,你说废黜就废黜,真当大家是你案板上的肉吗?

    所以这些王公拜褐沈傲,除了是叙旧,更多的是发牢sāo,无非是说自家摊子铺的如何如何大,逢年过节来往送礼要钱,豪门大族摆排场要钱,家里不肖子也要钱,这日子真真是没法过了,好不容易在泉州这边做点生意,眼看这模样太子登基之后还要废黜,这还教人活吗?

    生活艰辛懂不懂?去日苦多有没有?

    这番话说得真是动情极了,连沈傲都不禁唏嘘,恨不得叫人拿个十贯、八贯临走的时候打发一下,可是看到这些家伙往往倒完了苦水,要嘛拿出价值几十上百贯的玉骨描金鼻子扇着风,要嘛就拿着上好的玉在手中盘玩,这主意立即打消。

    沈傲当然知道,这些家伙的意思是想叫自己做个出头鸟,等将来太子登基之后做愣头青去维持海政,他们呢,仍旧是看戏,海政维持住了,他们叫一声好,若是海政失败了,他们也绝不敢站出来反对。

    “一群投机取巧的王八蛋。”沈傲心里大骂几句。不过话说回来,至少这些人心里还是向着他沈傲的,这就是说,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他们的利益得到保证,他们都不至于疯狂的反对。

    既是有人暗中支持,沈傲何乐而不为,难得摆出一副很和善的面孔,与他们亲切会谈。

    到了五月初九的夜里,沈傲与安宁同塌睡下,那沈骏儿已被奶娘抱走了,二人都是心力交瘁,已是睡到了深处。外头突然发出急促的脚步,有个下人急促促的道:“王爷……王爷……”

    沈傲惊醒,看了消瘦脸庞的安宁一眼,应了一声,连忙跤鞋起来,返身为安宁掖好了薄裘,怜惜的看了她一眼,才返身出去。

    今夜的月sè极好,狡黠的月光伴随着夜风拂在面上带来一股头人心脾的清亮。来拍门的是个门子,一见沈傲出来,压低声音道:“行宫来人,陛下急招殿下去。”

    沈傲心里咯噔一下,心知该来的总算来了,脑子已是嗡嗡作响,差点要昏厥过去。好在他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道:“快,备马”

    到了行宫,居然来了不少人,晋王、齐王、赵王为首,下头是一群王公和官员,都是哭丧着脸,一见沈傲过来,如见了主心骨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道:“殿下速速入宫……陛下只怕不行了……”

    沈傲点点头,快步进去,一路辨不清道路,走的又急,踉跄了几下,差点儿扳倒,给他打灯笼的太监追不上他,生怕沈傲出了什么意外,不断的道:“殿下,慢些……慢些……

    沈傲不去理会,飞快到了寝殿,浑身已溅了不少泥星了,杨戬就在这寝殿外守着,见是沈傲过来,道:“快……”

    沈傲没有功夫与杨戬寒暄,忙不迭的进了寝殿,只见这寝殿之中,已来了几个随行的后妃,正擦拭着泪侧立在榻前,榻上的赵佶居然脸sè不错,也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的缘故,一见到沈傲来了,便招手:“?

    来”

    沈傲这时候没有哭,该笑的也笑了,该哭的也哭了,事到临头,居然发现自己一点情绪都没有,或许是根本还没有分辨出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情绪。沈傲快步过去,跪在榻前,道:“陛下微臣来迟,………”

    “不迟不迟”赵佶显得很安详,眼中隐隐似乎含着一股满足的笑容,道:“本来是想叫安宁一起来的,朕也想见见皇外孙,可是深更半夜,还是不要吵到她们母子了,朕怎么来,就怎么去,劳动这么多人,朕心难安。”

    “是是”沈傲脑子一片空白,真不知该说什么。

    赵佶像是舒了一口气一样,道:“那就让晋王他们进来吧。”

    杨戬快步出去,过了一会儿,整个寝殿都跪满了王公大臣,晋王最是伤心,陶陶大哭道:“皇兄……皇弟来了……”

    赵佶气若游丝的道:“好,你来了便好,来,到榻前来,让朕再见你最后一面。”

    这明明最怕死的皇帝,此时此刻居然说不出的淡然,口wěn之中没有一丝的恐惧。

    赵宗哭哭啼啼的挨着身子过去,赵佶看着他,挽住他的手,长叹道:“你太胡闹了,要收敛……朕……朕护不住你了……”

    “我我”赵宗再说不下去,哇哇大哭。

    几个亲王依次过去,赵佶都和他们说了话,语气才变得严肃起来:“可以起遗诏了……”

    所有人都重重埋下头去,已有太监拿出了纸笔,开始记录。

    赵佶似乎早已打好了腹稿,慢悠悠的道:“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今朕年届五旬,在位二十年,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估,非朕凉德之所至也太子赵恒,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钦命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这遗诏并没有出乎人的意外,太子登基其实从监国之日起就已成了定局,众人一起道:“臣遵旨。”

    赵佶显然已经耗尽了最后的气力,淡淡道:“所有人全部退下,独留辅政王沈傲在侧。”

    牟有人都悄然退下,连几个后妃也都被内shì们搀扶出去。

    沈傲仍然跪下榻前,一动不动,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过神来,明明知道这一日迟早要来,可是偏偏真要来了,却如五雷轰顶。原以为他能表现的洒脱一些,可是那平日的洒脱劲儿一点儿踪影也无,至不济以为会滔滔大哭,偏偏那眼泪总是不见出来。只是一种从身到心的难以置信,直入心脾的不舍,仿佛死死的堵住了沈傲的喉头,连说话都变得艰难。

    赵佶的眼中现出恐惧,突然双目之中闪出泪huā,道:“其实朕也怕死……”

    这句话并不出奇,赵佶追求长生,四处寻访仙药,为的就是长生不死,若说他不怕死,那才是世上最好笑的事。最出奇的事他居然直言不讳的说出来,或许是因为这寝殿中只剩下了沈傲,而沈傲在他心中挚友的份量更多,才没有隐晦。

    沈傲跪着伸长身子,双手握住了赵佶的手,看到这被病情折磨之后变得沧桑老迈的脸,仍旧在沉默。

    赵佶深深吸了口气,道:“可是人终究要死,朕这天子也不能免俗,天下的富贵荣华,朕享用不尽,这一世也不枉费了”赵佶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道:“你答应朕的事,一定要记得,朕朕”

    赵佶的双眸已经开始有些涣散。

    沈傲不禁站起来,俯过身去,心知这已是赵佶最后一句话了,道:“请径下明示。”

    赵佶用尽了最后一点气力,道:“万……寿……纲……”

    这曾是世上最尊贵的老人,终于没有了呼吸,安然的闭上了眼睛,陷入长眠。

    寝殿之中空无一人,沈傲呆滞的站起来,看着榻上的挚友,脸sè苍白如纸,泪huā终于闪动在他的眼眶里。

    “陛下……”

    从寝殿里发出声音,月夜之下,王公大臣们面面相觑,随即明白了什么,蜂拥冲进去,哀声四起。

    行宫之中,许多事都已做好了准备,众人连忙换上了孝服,戴上孝帽,跪在榻前,随即,有个背着药箱的太医进来,分开榻前的沈傲,俯身去检视,良久之后,太医深深吸口气,脸sè庄肃的道:“陛下殡天了……”

    哭声更大,惊吓的这行宫园林中的鸟儿飞出枝头。

    赵宗已成了泪人,捶xiōng顿足,几次要冲到御塌上去,被几个内shì拉住,其余人不萃真情假意,也都是恸哭不止。

    恰恰相反,这个时候的沈傲却清醒了,他看了榻上的人一眼,缓缓站起来,行了注目礼,心里默默道:“陛下安心的去吧,一切后事,由臣料理。”

    他旋身出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八百七十章:刀兵

    陛下驾崩,整个泉州的王公大臣们彻夜未眠,沈傲一人在偏殿中坐了两个时辰,众人该哭的也哭了,以赵宗为首,数十人寻到沈傲,分别落座,眼下当务之急,是治理丧事,颁布遗诏。

    在座的,有真切悲痛的,也有心怀鬼胎的,可是怀着何种心思,也都知道整个大宋从即日起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宗的悲恸劲儿还没有过去,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倒是齐王几个总算回过神来,知道还有后事要料理,齐王喝了口茶,向沈傲问:“陛下临终之时独留殿下在侧,不知可有遗言?”

    在众人看来,陛下既然留下沈傲,一定有要事嘱咐,所以齐王一问,已有不少人竖起了耳朵。

    沈傲心里却是叫苦,总不能告诉齐王,陛下临终说的是万寿纲三字吧!

    沈傲沉默了一下,吸了口气,正sè道:“陛下临终时说:太子赵恒天xìng仁厚孝顺,聪明潇洒。应当遵从祖宗的教诲,顺应大家的愿望,即皇帝位。让他行德政,不要批评他。朕的丧礼遵循老规矩,来换皇帝,二十七天后就脱掉丧服,祭拜我用素菜,不要禁止民间娱乐、嫁娶。自我继位到现在,因为进谏获罪的众位大臣,还活着的就找来做官,死的给抚恤,关在牢里的释放且官复原职。那些方士、道士,要查清他们的罪过,都依法处置,求神等荒诞劳民的事都停办。天下的百姓,有富贵也有困顿,富贵的要节制,困顿的要抚恤,若是出现灾情,朝廷要克日镇抚,不可贻误……”

    沈傲一下子说出一大番话,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话说到一半,齐王等人又是低声哭泣起来,纷纷道:“陛下病入骨髓,尚且还能惦记百姓,圣明仁德,我等不及万一也。”

    说罢又是滔滔大哭,事情到这份上,治丧的事也来不及谈了,倒是那角落里的吴文彩,不断给沈傲使着眼sè,沈傲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有sī话要说,便出了偏殿,吴文彩也紧跟着出去,沈傲叫了杨戬安排一个安静的小殿,和吴文彩一同进去,吴文彩急不可耐地道:“陛下驾崩,请殿下节哀,是否要开始谋划后事了……”

    沈傲淡淡地道:“什么后事?”

    吴文彩道:“下官倒是有个主意……”他紧盯着沈傲,一字一句地道:“若是现在传出遗诏,宣告陛下驾崩,太子远在汴京,必然及早登基。到了那时,太子是天子,殿下只是亲王,只怕就胜负难以预料了,何不如秘不发丧,一面调动天下大军四面出击,围定汴京,逼迫太子……”

    沈傲面如死灰,不等吴文彩说完,呵斥一声:“胡闹!”沈傲显然是气极了,忍不住拿起桌几上的茶盏朝吴文彩的脚下掷去。

    吴文彩吓了一跳,hún不附体地道:“下官死罪。”

    沈傲冷冷地看着吴文彩,道:“陛下驾崩,秘不发丧,他的尸骨怎么办?丧礼断不可废,应速速将陛下的尸骨送去汴京,下入帝陵安葬,这是其一。其二调动西夏、契丹、水师军马逼宫,天下必然陷入战火,你我于心何忍?难道是要效仿八王之乱吗?事情不到最后地步,绝不可妄动刀兵,尤其是妄动西夏、契丹军马……”

    沈傲的话并非没有理由,一旦动手,不管他占了多大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谋反,是将所有人逼到太子那边去。更何况西夏、契丹军马一出,必然引起天下人的反感,到了那时,时局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最重要的是,宫闱之乱是宫闱之乱,可是要让赵佶的尸骨陪着遭罪,也是沈傲断不可接受的,这是沈傲的底线,触及了这个底线,沈傲决不答应。

    至于别人说自己是迂腐也好,是愚蠢也罢,沈傲才顾不得这么多。

    吴文彩原以为以沈傲的睿智,不会不明白这么做的好处,也以为自己提出的意见,一定能换的沈傲的认同,谁知沈傲竟是断然拒绝,让他一时失神,只好苦笑道:“殿下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一旦发丧,太子择日便要登基,只怕……”

    沈傲淡淡道:“由着他去,本王只管扶棺入京,他便是皇帝又如何?本王不怕他。”

    吴文彩惊讶地道:“殿下打算带多少军马送扶棺入京?”

    沈傲道:“三千足够。”

    吴文彩跌足道:“万万不可,入了京城就是龙潭虎xué,殿下岂能做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就算不调动契丹、西夏军马,何不如集结水师,再与童贯童公公相互呼应,由泉州筹措调拨粮草,引军陈于汴京城下,逼太子就范。”

    沈傲黯然摇头,突然叹了口气,才道:“吴大人,方才本王对你发火,是本王克制不住。吴大人是为了本王好,可是本王也有自己的考量。三边和水师有军马四十万固然没有错,可是不要忘了,汴京有禁军十余万,大名府等地也有边军三十万,再加上各地厢军足足数十万众。这么多人,本王并非是说以水师之威不能令他们就范。只是一旦起了战事,我大宋就会立即分崩离析。你我于心何忍?更何况一旦动兵,太子就占了大义,到了那时,你我皆是大宋的罪人。与其如此,这件事还是让本王一人处置吧,你或许可以说本王愚钝,可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为的事,便是刀山火海也要做一做,有所不为的事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去做。现在的局面,就让本王去了汴京,与太子决一高下吧。”

    吴文彩再不好说什么,只是担心地道:“怕就怕太子先动手为强,到了汴京,就未必是殿下说的算了。”

    沈傲淡淡一笑,道:“到了汴京,也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好啦,吴大人,现在当务之急,还是立即收敛陛下尸骨,三日之后,本王就要扶棺去汴京,治丧之事,还要拜托吴大人。”

    吴文彩应了,沈傲又回到偏殿去,赵宗等人这时候总算回过神,见沈傲回来,纷纷提出丧事的事,沈傲一应答了,安抚大家道:“本王已命人发遗诏去了汴京,三日之后大家随我一道扶棺入京,陛下的丧事自然要大办不可。”

    赵宗点头,难得地危襟正坐着道:“好,就这么办,我与沈傲一道扶棺,其余的事暂时都放到一边。”

    倒是有不少王公听到沈傲居然已经发出了遗诏,都是好奇地看了沈傲一眼,觉得很是不可思议。这些人都是老狐狸,当然知道辅政王与太子的争端已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对辅政王来说,秘不发丧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而沈傲的行动无异于宣布他并没有异心,这倒是让人mō不清头脑了,难道辅政王不知道,就算他没有异心,太子也非除他而后快不可吗?

    沈傲一直熬到天明,才在行宫中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安宁等人已经到了,正在临时搭设的灵堂处垂泪。

    沈傲过去,跪在安宁身侧,低声安慰,心里却是在想,安宁有人安慰,可是有谁来安慰我呢?心里便更加惆怅,想到那亡人的音容笑貌,也不禁悲从心生,陪着安宁哭了一场,才抹了泪扶着安宁出去。

    一连三天,沈傲都没有离开行宫,衣物都是叫人回去取来,虽然丧事的事自然有杨戬等人张罗,可是这几日浑身上下都觉得没有精神,总觉得心里空dàngdàng的,似乎少了些什么。浑浑噩噩的三天过去,棺椁都已准备好了,这棺椁巨大无比,里外共九重,足足千斤之重,因此还特制了车马,以备拉运,至于入京的护卫也都挑择好了,王公大臣们也都准备好启程。

    沈傲在第四日醒来的时候,才记得今日要动身,终于打起了几分精神,先去了灵堂那边又呆呆地跪了一会儿,终于披着孝服开始出发。

    天子灵柩出现在长街上时,泉州也是一片哀鸿,不少百姓跪于道旁,竟是熙熙攘攘,让沈傲很是安慰,沈傲心里想:若是陛下当真泉下有知,知道还有这么多人缅怀,也能含笑了。

    赵佶即位以来,政治糜烂,jiān臣当道,此后各地起事不断,尤其是方腊起义,更是浩dàng之极。可是对苏杭和泉州来说,赵佶确实是个好皇帝,他任用了沈傲,厘清了海政,扩大了海贸,使得苏杭与泉州一日繁盛一日,受益者何止百万?蔡京的所作所为,天下的百姓都记在赵佶头上,可是沈傲的所作所为,泉州和苏杭的百姓难道不是记在赵佶身上?正是因为有这圣明的天子,委任了贤臣厘清海事,才有大家今日的生活,再加上当今皇帝驾崩之后,海政之事悬而未决,新君隐隐有废黜之意,大家才更加缅怀起赵佶来。

    长街遥遥,四处都是难掩的恸哭之声,沈傲打马在前,更增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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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

第八百七十一章:少一根毫毛找你算账

    皇上驾崩,这消息自泉州开始散布开来,除了快马奏报,也有飞鸽传书,一时之间,上至朝廷,下到黎民百姓,都不禁紧张起来。

    这紧张的气氛在四处蔓延,阖国上下并没有多少悲恸,倒是都有几分提心吊胆。

    这时局,再看不明白就是蠢货了,周刊里大肆在鼓噪,就差没有跳上桌去咒骂太子昏庸无能,这些言论,可都是堂而皇之地发出来的,而太子的种种态度,也是一副与辅政王誓不干休的姿态,谁都知道,大宋朝只怕要闹一闹了。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闹,闹成什么样子。是单纯的权争?还只是暴风骤雨一般的发兵裂国?前者倒还好些,可要是后者,只怕承平了百年的大宋非生灵涂炭不可。

    眼下忠心于辅政王的军马足足七八十万,其中能出战的至少五十万之多,而太子登基,一声号令之下,调动百万军马也是常理。虽说太子这边鱼目混杂的多,尤其是战力低下的厢军就占了七成。可毕竟占着大义,占着天命。

    仗真要打起来,就是大宋全境陷入战火,泉州、西夏、契丹方面的大军向内陆tǐng进,又或者是朝廷的大军向北、向南进剿,除了交州、琼州、蜀地,几乎任何路府都不能幸免。

    西夏、契丹故地那边,早已磨刀霍霍,都是一副跃跃yù试的样子。泉州、苏杭也在鼓噪,其中不少商人甚至大胆放言,要筹集军资,犒劳辅政王王师。商人本是不好斗的,可是一旦涉及到利益,能获取到利润,立即变得无比好战起来,倒是巴不得在这浑水之中mōmō鱼。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等辅政王的动作,天下的目光都注视着泉州,仿佛刑场上的囚徒等待着判决。

    在从前的时候,女真人要南下,西夏人要打仗,大家还可以携妻带子地南逃,可是现在,几乎连逃都没有了地方,天下人的命运,都维系在辅政王的一念之间。

    战还是和……

    三天之后,又一个消息传出来,才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辅政王扶着陛下的灵柩,带领三千护卫与诸位王公已经启程,一路北上,奔赴京师。

    这消息在所有人放松的同时,也让无数人为辅政王的行动而心存感jī。辅政王弥平女真,契丹人畏之如虎,战功赫赫,又手握天下精兵,若真要以武逼宫,至少占了八成的胜算。可是这时候,他宁愿孤身带三千护卫扶着陛下灵柩入京,也绝不肯发动叛乱,可见此人确实是大大的忠臣。

    与此同时,周刊大肆鼓噪,虽然没有直言,可是言语之中,却将沈傲的心思传诸天下,殿下胜券在握,只是为大宋江山,为万千百姓,才不肯发动这场战乱。明知此去汴京凶多吉少,也要扶着先帝的灵柩,安葬先帝,以示先帝生前拳拳袒护之情。

    这一去汴京,倒是给人增加了不少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剧sè彩,忠君爱民这四字居然成了这沈楞子闪闪发光的招牌,一时之间,竟是不少读书人拦于泉州入京的道路上,劝说沈傲万万不可入京,更有不少商贾沿途带着食物犒劳,沿途所过之处,不少百姓遥遥见到皇帝的灵驾,纷纷跪于道旁,口呼千岁。

    每过一城,都是万人空巷,官吏、士绅、商贾纷纷谒见,热闹非凡。

    不过沈傲深居简出,所过之处并没有召见本地的士绅官员,只是说陛下新丧,心中沉痛,不愿见人。

    他的这番举止,倒也能让人理解,众人都不觉得傲慢,反而觉得辅政王仁义无双,于是威望更重。

    太子这边,此消彼长,天下人同情辅政王,是因为辅政王冒着xìng命危险弥平了一场即将到来的战火。而同情辅政王的同时,自然对太子的怨言也是越来越多,先前还只是周刊鼓噪,到了后来,天下到处都是太子不堪当国的哀叹。更有甚者,甚至连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了。

    人心不知不觉地,开始偏向了沈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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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河……

    虽是入了夏,可是这里的天气却仍是冷飕飕的,熙河这军镇要塞,如今大致已经荒废,也看不到镇守的边军有什么紧张气氛,防了几十年的西夏人不必再防了,西夏人突然成了自己人,总是让人有点难以置信。

    不过今日的气氛却是不同,一匹匹健马直入童贯的府邸,府邸的大堂里,不少将佐已是议论纷纷,面带骇sè。

    童贯坐在上首,整个人木然不动,看着一份份急报,默然无语。

    西林坡出现西夏军马,足足八万余人,熙河以东恒山山麓处出现大量西夏骑军,安营扎寨,不与边军通报,人数至少在十万上下。宋军斥候前去交涉,对方的态度也是冰冷,只是丢了一句话:“摄政王若有不测,西夏三十万大军杀入汴京,鸡犬不留。”

    其实不止是三边,就是靠近契丹那边,同样也是陈兵数十万,契丹水师磨刀霍霍,只要一旦有坏消息传出,已做好了南下的打算。

    好不容易太平了几日,突然之间又变得扑簌mí离了,这三边的军将一向以童贯马首是瞻,偏偏童贯到现在还一语不发,让所有人一头雾水。

    终于有人忍不住起来,站出来道:“童相公,西夏人摆出这个姿态,我们若是没有动作,岂不是示弱于人?要不要调集边镇的军马,在熙河附近集结一下,震慑震慑西夏人。”

    也有人提出反对:“西夏人乃是顾全辅政王的安危,若是我等调集军马摆出敌对姿态,岂不是告诉辅政王,我等与他为敌?此事万万不可。”

    “可是若是置之不理,太子即将登基,将来如何交代?”

    “童虎也在武备学堂,在太子心里,童相公早已是辅政王的人了,就算是给了太子交代,童相公难道还能幸免吗?”

    “陛下已有遗诏,太子克日登基,赵指挥,你这话莫不是要谋反吗?”

    那叫赵指挥的龇牙冷笑连连,道:“咱们都是童相公的腹心之人,童相公要完了,你们真当能有好果子吃吗?到时候寻了个由头,罢黜都是轻的,说不准捏个罪名,早晚都要获罪,赵某人别的不知道,只知道这西夏大军是辅政王的军马,辅政王也是天潢贵胄,与咱们童相公相交莫逆,咱们无论如何也是站在辅政王的一边。怎么?刘参将是什么意思?你可莫要忘了,是童相公一手将你提拔出来的,你父亲战死在西林坡的时候,是童相公把你养育成人,请了教习教你武艺,才有你的今日。”

    那姓刘的参将霎时语塞,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

    “好啦,不要争了……”童贯淡淡一笑,抚案笑呵呵地看着那姓赵的指挥道:“正和,你少说些过jī的话,刘成的秉xìng,杂家知道;他是个很敦厚的孩子,平时很是孝顺,你这般说,倒像是他要卖了杂家这义父求荣一样。”

    童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惹得大家都笑了,那参将和指挥也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堂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童贯吁了口气,才淡淡地道:“其实方才杂家也在想,杂家眼下该怎么做?太子早与杂家交恶,只怕一登基,收拾掉了辅政王,就要把杂家收拾掉的。可是另一面,太子是太子,就是将来的皇上,杂家就是有天大的胆子,难道能和他去对抗?”

    童贯先是慢吞吞地说,随即语气变得jī烈起来:“杂家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也没几年好活了,杂家倒不怕将来太子来算账,说句难听的话,什么大风大浪,杂家没见过?无非是一死谢罪而已,怕个什么?”

    众人一阵默然。

    童贯继续道:“可是杂家真正放心不下的是你们。你们呢,有的是杂家的义子,有的是追随了杂家十几年的老兄弟,说得直接一些,咱们在这三边,在这熙河,都是自家人。这事儿,杂家心里知道,太子会不知道?将来太子登基了,还肯让杂家和你们继续带兵吗?只怕做梦都想着给杂家和你们捏造一个罪名,杂家只有一个侄儿,你们呢?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好不容易靠着刀枪拼来的富贵没了也就没了,怕就怕太子要斩草除根,连带着还有xìng命之忧哪。”

    童贯说到这里,已经不肯再说了,慢吞吞地拿起桌上的茶盏低头去吹着茶沫。

    该说的也说尽了,童贯的话也绝对直白,这堂中的人纷纷lù出jī愤之sè,涉及到了身家xìng命,丘八和读书人是不同的,读书人总还要遮掩一下,还要有个忠孝仁义,可是丘八们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杀人tiǎn血的勾当本就是他们的事业,谁怕谁!

    “义父说得对,太子要除咱们,咱们真要束手就擒吗?依我看,辅政王也是天潢贵胄,也有过问军政大权,咱们铁了心跟着辅政王,也比跟着那昏聩的太子强上十倍、百倍……”

    “索xìng咱们边军和西夏人一道,向汴京那边传话,谁敢对对辅政王不利,边军便杀到汴京去,向太子讨个公道。”

    “咱们只效忠先帝,至于这太子,哼哼,依我看来,也不是什么贤明的天子,三皇子贤明,索xìng拥了三皇子做皇帝,辅政王做监国。”

    ……

    这一阵鼓噪,真是骇人得很,只怕全天下的忤逆之词都被这些人说尽了。

    童贯却仍含着笑,并不说话,让下头的人都骂痛快了,才咳嗽一声,将吹凉了一些的茶喝下去,才道:“好啦,这等话就不必说了,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宋军,效忠的还是天子。若是这些话传出去,不知道的,还当咱们边军图谋不轨要扯旗造反呢。现在辅政王已经扶着陛下的灵柩前往京师,杂家也不能闲着,来人,叫人准备好车驾,杂家明日启程入京,至于三边这边,大家也要沉住气,若是太子不与辅政王为难就罢了,真要动真格的,也不必客气。”

    “遵命!”

    众人哄然应命,也有几个军将道:“相公去汴京,若是太子要对相公不利,只怕……”

    童贯发出一声冷笑,轻蔑地道:“杂家去了那里,就是要告诉太子,边军是和辅政王穿一条kù子的,太子若真有胆子就动辅政王和杂家一根毫毛看看,谁要是少了一根毫毛,立即就是天下烽火四起,看谁来给他收拾这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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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RO!。

第八百七十二章:忍无可忍

    汴京城里比不得其他,国丧之内查禁甚严,几乎家家带着孝帽,一应娱乐悉数取消,便是那酒肆、茶楼的生意也萧条起来,青楼更是纷纷关张,不敢有丝毫侥幸。

    各家的大人,都是戴着孝服到部院中去办公,平素一些sī下间的往来娱乐也都禁止。

    这压抑的气氛缠绕在每一个人头上,不过更让人关心的是太子登基的事。

    遗诏已经传到了宫里,太后命太子与百官入见,在讲武殿上,太后难得的出现在金殿上,先是叫内shì宣读了遗诏,忠臣纷纷恸哭,赵恒更是哭的死去活来,几yù晕死过去。

    太后这时候反而显得镇定,虽是眼角的鱼纹处还闪动着泪痕,却是镇定自若的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遗诏敕命太子为君,登基大典不可怠慢,三日之后即可登基,待迎来先帝灵柩,再下葬处置丧事。太子,祖宗的社稷就交给你了。”

    其实太后说的话,无非是一个过场,都是按部就班来的。太子听了,痛哭流涕道:“孙臣尊遗诏。”

    太后又抬起眸,扫视众臣一眼:“卿等身为国之柱梁,需兢兢业业辅佐太子。”

    众臣含泪道:“先帝之恩断不敢往,臣等一定尽心竭力。”

    而其他的大佬,已将注意力放在了辅政王那边,一匹匹快马夹带着辅政王的消息送入京城,这灵柩只能走陆路,速度又是极慢,没有一个月功夫是别想入京了,可是辅政王到京之后,就是新皇帝与辅政王对决的时候,这一场对决,决定了无数人的荣辱,自然也牵动了无数人的心。

    李邦彦这边已经开始活络,整个大宋从来不缺乏墙头草,毕竟太子登基只在两三天的功夫,现在再不改换门庭,到时候就是想做这门下走狗也是来不及了。

    有人喜来有人愁,这杨真便是最愁得一个,他虽是门下首辅,可是眼看着一朝天子行将登基,自然也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能否坚持到辅政王到京还是未知数,就算是辅政王到了京城,能不能力挽狂澜又是一个未知数,他心里有万般的苦闷,可是这门下的事却是堆积如山,容不得他有丝毫怠慢,尤其是这些天各地庆贺太子登基的陈表和哀思先帝的奏疏纷纷上来,如雪片一样,让杨真几乎没有空闲思考的余地。

    而且这各地的官员递来的奏疏也有许多名堂,杨真不得不小心的梳理,比如有的官员,奏疏里只一味哀思先帝的,这必然是支持辅政王的力量,可要是奏疏中将哀思先帝刻意淡化,只一笔带过去而着重去庆贺太子登基的,这自然是支持太子的。至于那些浑水mō鱼,一面痛定思痛哀思先帝又欢天喜地去却陈情庆贺太子登基的,这就是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了。

    总结归纳了一下,杨真大致算是有了印象,暗中支持辅政王的官员大多是苏杭、广南、福建以及边镇等地的官员,至于其他各路则是支持太子的多,当然,像京畿附近是左右参半,大致算下来,不管是太子还是辅政王,大致是平分秋sè,谁也不遑多让。

    杨真心里苦笑,闹到这个局面,他也不愿意。杨真好歹是个颇有抱负的人,只希望天下承平,谁知道大宋会到这个田地。只不过现在他身处漩涡的中心,知道眼下的局面是不可能维持下去,这一龙一虎非要分出高下来不可。

    过了三日,新君大典在讲武殿进行,穿着孝服的赵恒登基为君,改元靖康,群臣在这讲武殿下,三跪九叩,口呼万岁。

    原本新君登基,汴京城中多有爆竹声出来,虽是国丧期间,可是喜忧参半,虽然不能大肆庆祝,可是放个爆竹只当是期待这新君能给百姓们带来些福气和庇护,却也成了习俗。当年赵佶登基的时候,那炮仗之声可谓传遍全城,震天作响。可是到了今日,除了寥寥有人放个炮仗,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坐在御座上的赵桓显得很是不安,可是明知如此,却又不能下旨意令禁军逼人放炮仗,他的脸sè已经越来越难看,匆匆结束了这大典,打发走了群臣,独独留下李邦彦之后,脸sè骤然变得铁青,恶狠狠的向李邦彦道:“事先为何不做准备?你看看,朕新君登基,居然无人放炮,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李邦彦心里苦笑,这种事如何做准备,难道叫京兆府事先逼着大家准备炮仗?若真是如此,又要被人沦为笑柄了。可是赵桓大发雷霆却也能理解,好端端的登基,闹出这么个幺蛾子出来,摆出这么一个乌龙,哪里还会有什么好脾气,李邦彦硬着头皮道:“陛下,百姓们哀思先帝,一时……”

    “先帝……”赵桓冷笑连连,看着李邦彦道:“先帝已经驾崩了,哀思是朕的事,哪里轮得到他们哀思。依朕看,他们这是刻意要给朕难堪,给那沈傲擂鼓助威才是。”

    李邦彦立即住口,对赵桓的话倒也有几分认同,从前新君登基的时候,不也是先帝驾崩了的吗?那时候这般热闹,今日却是冷冷清清,不必说也能猜出其中的缘由。

    “你……说话……”赵桓冷冷的注视着李邦彦。

    李邦彦才慢悠悠的道:“辅政王平素最擅借用周刊鼓huò人心,不知近来的周刊陛下可曾御览过没有,其中就有不少犯禁之词,可谓大胆至极,现在全天下的人都以周刊自娱,这些周刊却都是向着辅政王说话,陛下,只要周刊一日继续任人兜售,天下的舆论就都掌握在辅政王手里了。”

    赵桓奇怪道:“周刊有这么大的能量?”他对周刊一知半解,只知道沈傲曾办过一个邃雅周刊,爱屋及乌,自然对周刊也颇为憎恶,平素根本不去凑这热闹,这时候听李邦彦这般说先是不信,可是又勾起了好奇,便道:“去,叫个人,出宫去买些周刊来。”

    新皇帝发话,内shì们当然不敢怠慢,飞快出宫,只一炷香时间便带着一沓新近的周刊来,赵桓坐在御案上随手翻阅,这不看还好,乍看之下,顿时龙颜大怒,龇牙冷笑道:“李舍人说的一点也没有错,真是岂有此理,这些人还有王法吗?”

    李邦彦肃然道:“陛下可以想见,这周刊若是再纵容下去,人心还会向着陛下吗?汴京共发行周刊四十余种,每日发售高达三十万之多,其他路府也多是如此,有的多一些,有的少一些,再加上借阅的,也即是说,这些蛊huò之词,单这汴京就可影响四十万人,这些人又口耳相传,将周刊中的违禁之词放肆议论,那些听到耳中的人就更多了。”

    赵恒气的脸都白了:“朕知道了,若非李舍人提醒,朕竟不知道还有人这般大胆,下旨意……所有周刊全部查抄,牵涉的人悉数获罪,刺配流放,往后再有人敢胡言乱语,杀无赦。”

    李邦彦原本是想让赵恒明白周刊的巨大效果,想劝谏赵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办些周刊出来,引导舆论。可是也不知今日的周刊到底写了些什么,竟然让赵桓怒不可遏到这个地步,他忍不住道:“陛下能否借阅一份周刊给微臣看看。”

    赵恒直接从金殿上抛下一份周刊下来,道:“你自己看。”

    李邦彦拿起周刊,也是大惊失sè,这一份周刊取名东城二字,里头第一篇文章,便是妄言政事,且大胆之极,暗暗隐晦的指出今日新君登基,可是天下人都哀思陛下,又陈说陛下在位时的赫赫功绩,暗指新君行为不检云云。

    这里头虽是暗指,却是昭然若揭,李邦彦深吸一口气,偷偷看了赵桓一眼,心中想,也难怪陛下如此生气,若换作是老夫,只怕也要暴跳如雷了。心里这般想,便再不敢提创周刊的事,虽然他总觉得查抄报刊似乎不妥,可是依着赵恒的xìng子,现在又在气头上,只怕也未必肯听从劝阻。

    李邦彦将这周刊丢开,勉强作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道:“真是大逆不道,这定是那沈傲背后捣的鬼。”

    赵恒在李邦彦看周刊的时候,也在拿着另一份周刊阅读,听到李邦彦的声音,抬起眸来,一双眼眸变得很是锐利,杀气腾腾。

    赵桓淡淡道:“你再来看看这份周刊。”

    李邦彦过去接过一看,又是深吸一口气,这周刊倒是没有隐喻抨击太子,而是大肆赞赏三皇子赵楷,说赵楷xìng子温和,有容人之量,知书达理,学识过人云云,这周刊叫锦衣周刊,名字有些古怪,可是文章却是大胆。

    话说回来,吹捧三皇子也不算什么大罪,可是在赵桓听来,却不啻是说他这皇上没有容人之量,不够知书达理,学识比起他那皇弟更是差的十万八千里,这每一个都如针一样扎着赵桓的心,霎时间,从前与赵楷之间的仇怨都涌上头来。赵桓哈哈大笑:“好,好,原来朕刚刚即位就成了昏君,他们是想要拥立我这皇弟来做天子,朕挡了某些人的道儿,让他们恨不能要除朕而后快了!”

    他的脸sè越来越狰狞,原以为登基之后,一切都大大不同,几十年的委屈终于得以舒展,父皇宠幸老三而疏远自己,他忍了,父皇庇护沈傲,而对他冷言冷语,他也忍了,可是现在,他才是皇上,是天子,难道还要忍下去?

    赵桓拍案而起,杀气腾腾的朝李邦彦道:“李舍人还记得从前朕对你说过的话吗?”!。

第八百七十三章:新君出击

    李邦彦心中一凛,道!“陛下的意思是一一一一一一…,

    赵桓淡淡地道:“崭的心意很明白,这件事自然是由李舍人去做,如何编排,都看李舍人的了,事情办好之后,朕自会赐去酒水。”李邦彦心中似在犹豫,随即咬咬牙道:“遵旨。”赵恒吁了口气,总算变得轻松起来,一手将御案上的周刊统统撂开,才又道:“不管如何,朕现在是天子,是皇上,姓沈的多则二十天,迟则一个月就要入京,趁着这个功夫,把该做的事都做了吧,省得朕的辅政王到了汴京,还有人为他张目。”李邦彦lù出诡异的笑容,深望着赵桓,道:“殿下的意思是?”赵桓登基之后,李邦彦对赵桓的态度更加恭敬,不再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反而处处询问赵桓的意思之后才肯说出自己的想法。关于这一点,赵桓显得很是满意,从某种程度来说,李邦彦满足了赵恒的虚荣心,至少在李邦彦面前,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自己是手持生杀大权的君王。赵恒躺在御座上,慢吞吞地道:“武备学堂就是沈傲的巢xué,我大宋以孝义儒法治天下,这沈傲当真可笑,竟然教读书人习武,去做粗鄙的武夫,这像什么话?传旨出去,立即废黜武备学堂,一应校尉悉数解散回乡,不得滋事。”武备学堂可谓沈傲力量的源泉,正是因为武备学堂,才让沈傲控制住了不少军马,若是斩断这一只手,沈傲还能有什么用?更何况这汴京中的校尉足足有七千余人,这般大的力量留在京城,对赵桓自然是如蝮在喉,现在趁着沈傲未至,先剪除掉武备学堂,再慢慢地收拾沈傲的爪牙,事情就好办多了。

    李邦彦想不到赵桓竟有如此魄力,随即又想,这陛下想必也是逼急了,否则何至于如此大刀阔斧?不过裁撤武备学堂是早晚的事,宜早不宜迟,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赵桓继续道:“除此之外,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听不少大儒进言,说是海政误国误民,使天下人人人逐利,斯文扫地、〖道〗德败坏、

    礼法皆无。更听说自从海政实施之后,不少的农人竟是抛了土地不事生产而去泉州、苏杭操弄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哼士农工商,如今是士不如商,农不如工,常此以往,国将不国。下旨意,裁撤海政,沿岸各处船若无凭引,尽皆不得出海,至于海政衙门尽皆废黜。还有在南洋各国的总督府,也悉数撤出,土地原数奉还。”

    对海政,赵恒和李邦彦都是一窍不通,也不想去懂,对他们来说,海政无论好坏,只要是辅政王弄出来的东西,自然是要狠狠踩上一脚才好。

    李邦彦原本觉得这皇上是否太过jī了一些,可是随即一想,眼下趁着沈傲扶着灵柩北行入京的时机,若是错失了这良机,岂不可惜?连忙躬身道:“陛下圣明。”

    赵恒显得有些累了,情绪的大起大落,让他本就孱弱的身体有些吃不消,挥挥手,道:“这件事称去办,朕歇一歇,明日再进宫吧。”

    “微比告退。”李邦彦躬身一礼,便要退出去。

    赵桓似乎又想起什么,又道:“回来,朕还有一件辜要说。”李邦彦道:“请陛下明示。”

    赵桓朝李邦彦笑了笑道:“朕听说中书省那边离了石英手忙脚乱的,竟是屡屡出岔子,中书省干系重大,这般下去可是不成。石大人是三朝老臣,有他在自然是好,可是现在他并不在汴京,朕只好暂时另行委任一个中书令了。

    ”赵恒深望了李邦彦一眼,见李邦彦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满意地道:“这中书令就由李舍人来做吧,你从前是门下令,获罪才罢了官,想必现在也痛定思痛了,这样很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这中书省就拜托李舍人了。”

    李邦彦毕竟是经过大起大落的人,先是入门下,随即又废黜为民,现如今又是一飞冲天,心中还是免不了有几分jī动,跪下三拜道:“臣谢陛下恩典。”

    赵桓这一次竟是亲自下了金殿将李邦彦扶起,语重心长地道:“李中书不必多礼。”李邦彦从宫中出来的时候,脸sè却浮出一丝冷意,废黜海政,查办周刊都让自己动手,这新皇帝也不简单哪。可是虽是这般想,李邦彦却又不禁叹气,事到如今,他已无路可走,蔡攸尚可以逃去海外,可是到了他这般年纪,还有退路吗?虽是心有不甘,他李邦彦也得乖乖地给赵桓做这马前卒。

    第二日,旨意便下来了,李邦彦升径中书令,还未去中书省,又是一份旨意过来,立即拿办各家周刊,李邦彦不敢大意,立即下条子去京兆府,调集步军禁卫,开始在全城捣毁各处周刊刊馆,查没印刷器械,拿办主要人员,一时之间,整个汴京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可是很快,士林之中便生出了极大的反弹,士林之人与周刊之间早到了如漆似胶的地步,若说那些名士是拿笔杆子做武器,这周刊就是他们的战场,现在新君刚刚登基,就直接抄没报刊,这不啻是发送一个信号,意味着这新君并没有广开言路的打算。

    于是非议四起,不止是如此,这报刊居然也是屡禁不绝,印刷的器械抄没了,就用手去抄录,太学院那边几乎都没有了读书的心思,有人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份周刊范本来,于是数百数千人一起抄录,再送出去。

    原先大家还是遮遮掩掩,可是现在就有点儿光脚不怕穿鞋的气魄了,抨击更加猛烈,甚至到了指名道姓的地步。

    京兆府这边眼见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只能继续拿人,结果拿的人越来越多,那一夜之间贴遍全城的各种所谓“周刊,反而有增无减。

    其实士林这边,原本只是习惯了找人来攻汗,偶尔写一点牢sāo话,周刊那边看了觉得好便拿去刊载,又有润笔费拿,何乐而不为?说来说去,汴京士林对太子并没有太多成见的,可是现在闹到这个地步,新皇帝不想着大赦天下,不想着去告祭天地,却是以言治罪,这就是捅了马蜂窝,结果大家自然要闹,大家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是天子骄子,从前平西王在的时候,也不曾这般过份,现在居然查抄、拿人,这就太不像话了。

    李邦彦实在没有想到捅了马蜂窝,说到底这周刊毕竟是新事物,李邦彦不懂这里头夹杂着多少利益干系,结果这么一捅,非议更盛,甚至一发不可收拾。

    眼看事情越来越糟,宫里叫了李邦彦进去一次,赵桓劈头盖脸对李邦彦一阵痛斥,结果却也是无可奈何,可是这时候已经没有了台解可下,新皇帝第一份旨意颁发出去,总没有收回的道理,否则这天子的威信就dàng然无存了,赵桓咬咬牙,道:“这些读书人成日鼓噪,喋喋不休,现在敢妄议宫闱事,若不好好教训,如何能让他们安心读书授业?

    弹压下去,用尽一切办法。”李邦彦也知道此时是骑虎难下,却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出宫之后立即带着殿前卫四处搜人,倒是抓了不少张贴字报的太学生,悉数送去京兆府革了功名,又三令五申,命各部堂协同办理,该革籍的革籍,该刺配的刺配。

    原先还只是对报刊背后的商人和工匠们动手,现在直接把刀架在了脖子上,杀鸡儆猴,效果倒是显著,虽然还有一些不要命的,大多数读书人却都老实下来。

    李邦彦不禁松了口气,可是隐隐之间,又觉得机会来了。

    他摆出了一副辣手姿态,直接到京兆府提了那些太学生开始一一审问,严刑逼供之下,终于得来了供词。

    太学生周甫供认字报之举乃是三皇子赵楷授意,其余几名太学生的供词也都是如此。这一下,事情就真正严重了。

    一个意气之争,到了现在已经成了谋逆的铁证。

    读书人可以胡说八道,可是涉及到了宗室的yīn谋就全然不一样,当日,李邦彦直接去宗令府,叫人请了三皇子赵楷来问,赵楷自然是不肯认的,李邦彦冷笑连连,当即拍出供状,怒斥道:“殿下还要狡辩吗?正是因为殿下是天潢贵胄,下官才如此客气,若是将这供状报入宫中,你我就该在大理寺中说话了。”

    赵楷自然不将李邦彦放在眼里,倒是硬气得很,道:“yù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必要劳心去编纂供词?”李邦彦不能将赵楷怎么样,只是剜了他一眼,冷笑道:“既是如此,老夫这便入宫奏陈。”

    供词报入宫中,旨意也随之下来,软禁三皇子赵楷,不得出王府一步。到了鼻日清晨,赵楷服毒“自尽,而亡。

    整个汴京,被这么一闹,一下子鸦雀无声了,从前鼓噪的人也不见了响动,所有人都沉默起来。!。

第八百七十四章:决战汴京

    第八百七十四章:决战汴京

    汴京城的一处院落,这里显得很不起眼,从前曾是一个富户的住处,后来富户搬去了泉州也就荒废下来,也就在这几日,突然有人搬了进来,从此有了点儿人气。

    一个打扮普通的壮汉骑马到了院落前,拍门进去,门房这边打量他一眼,与他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即便闪身让这壮汉进去。

    壮汉一路到了正堂,跨入槛去纳头便拜:“京师内城百户所周涛见过先生。”

    这先生自是陈济,陈济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眸抬起来,眼中的血丝密布,他淡淡道:“有什么消息?”

    “三皇子昨夜午时的时候服毒自尽了。”

    陈济并没有现出意外之色,平平淡淡地舔舔嘴,淡淡道:“当真是服毒的?”

    “这就不清楚了。”周涛露出惭愧之色,道:“原本在三皇子的府邸里也安插了人,可是昨日夜里,三皇子关在殿中,后来李邦彦进去与他说了话,今日清早的时候才得知三皇子已是服毒死了。”

    陈济呵呵一笑,道:“其实三皇子是畏罪自杀还是被人杀死并没有什么干系,重要的人别人相信什么。周涛,换作是你,你会相信什么?”

    周涛毫不犹豫地道:“三皇子是被当今天子杀死的。”

    陈济颌首,正色道:“不错,这样的皇帝何以服众?不能广开言路,刚刚登基便迫不及待地弑杀自己的兄弟,与那夏桀、商纣又有什么区别?”

    周涛道:“先生的意思是……”

    陈济依然淡淡道:“没有什么意思,咱们锦衣周刊也被查抄了?事先安排好了吗?”

    周涛道:“安排好了,宫里动手之前,下下的人都撤了出去,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陈济的眼眸闪过一丝冷色,道:“告诉他们,该他们动手了,没有刊馆,就躲在院落里排版,印刷的器械之类由内城的百户所想办法去弄,这锦衣周刊还要办下去,老夫要这汴京在明日的时候,大街小巷都有锦衣周刊,明日就着重写三皇子,多写一些秦二世和隋炀帝的典故。”

    周涛抱拳道:“卑下明白了。”

    陈济才哂然一笑,道:“武备学堂那边去通个气,没有辅政王的诏令,他们就永远是天子亲师,是忠于先帝还是忠于新君,就看他们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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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子清晨,惊恐不安的人们从梦中醒来,立即发现整个汴京又是一个模样,大街小巷,有人打开门,便看到地摆着一份周刊,这周刊的纸质有些低劣,不过字迹都清楚,不止是如此,就是许多墙,也都贴了文章去,已经有不少人围看了。

    京兆府这边也是吓了一跳,哪里想到好不容易弹压下去的非议一夜之间又卷土重来,于是连忙派出差役,四处将墙的违禁文章全部撕下。

    可是已经迟了,坊间又是一阵议论,要管住人的嘴、管住人的心,哪里有这般容易?事情传到李邦彦的府邸,李邦彦不禁打了个冷战,这一切似乎都是有预谋的,他连忙对下人吩咐:“锦衣周刊!快去,将近来几期的锦衣周刊全部拿来给老夫看。”

    只消一盏茶功夫,便有主事给他寻了锦衣周刊来,那主事道:“这锦衣周刊是新近办出来的,名不见经传,不过胜在价格低廉,其他周刊是四十文,锦衣周刊只要十文就足够,从起刊至抄没,大致也就三期。”

    李邦彦苍白着脸,一边听这主事的话,一边拿起周刊翻阅,里头的内容都是与三皇子有关,不禁吸了口凉气道:“老夫明白了。”

    这周刊本就是用来诱导杀三皇子的,若是没有这周刊,三皇子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可是新皇帝看到这周刊,看到文章中将三皇子几乎吹捧成了圣贤的化身,再联系各家周刊的影射,以赵桓隐忍多年的性子,对三皇子动手就会成了必然。

    也即是说,杀三皇去是赵恒是他李邦彦,而真正的幕后黑手,却是这锦衣周刊,可是锦衣周刊之后又是谁呢?

    李邦彦长吸了一口气,终于发觉这汴京之中隐藏着一个更大的对手,此人定是沈傲的心腹,正如一个棋手,举止之间,影响着整个大局。

    此人借着赵恒的手杀了三皇子,而现在却又拿三皇子的死来做文章,直指新君,言辞激烈到了极点,此人如此做,难道……

    或许在从前,李邦彦原以为沈傲要做的,无非是拥立三皇子而已,可是现在这背后之人的目的却让李邦彦明白,一切都不如他想象中这般简单,逼新君杀三皇子,再借此将矛头指向新君,他们这是要谋朝篡位……

    李邦彦打了个冷战,以他的智慧都被此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心里立即生出一种朝不保夕的恐惧之感。忍不住喃喃念道:“所图甚大……所图甚大啊……老夫该怎么办?”

    李邦彦没有意识到那主事还立在边,一双眸子闪烁着惊慌,随即又长叹了口气。

    他没有选择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能逃到哪里去?自己与辅政王的仇怨也绝不是说化解就能化解,一旦辅政王入京,自己非死不可,既然如此,只能放手一搏了。

    李邦彦镇定下来,抬起眸才发现主事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李邦彦的脸立即露出不喜之色,怒道:“滚出去知会门房,就说老夫这就要入宫。”

    坐在轿子里,李邦彦的思绪纷沓而至,怎么办,如何应对?人心已经偏向了沈傲,要力挽狂澜,人心这边是暂时不能动了。

    李邦彦阖着目,整个人努力地思索着,最后咬咬牙,用手拍在膝盖,喃喃道:“那就废掉姓沈的左膀右臂。”

    到了宫中,赵桓在暖阁里刚刚适应了新皇帝的感觉,今日清早的时候,他原本是想如往常一样去景泰宫问安,可是随即,他突然想到自己如今已成了天子,那老太婆平素与自己并不亲近,何必与她有什么瓜葛?索性便不再去了,在这暖阁里看了会奏疏,已是觉得昏昏沉沉,这时外头有人禀告:“李邦彦李大人求见。”

    “叫进来。”

    李邦彦进入暖阁,躬身一礼,也不提锦衣周刊的事,赵恒先是呵呵笑道:“朕那皇弟畏罪自杀了?”

    李邦彦道:“是。”

    赵恒便露出一副感叹的模样,道:“朕与嘉王乃是同胞兄弟,他作出这等事,实在让朕想不到,可既是兄弟,便是天大的罪过,朕难道还不能容他吗?却又为何要畏罪自尽?传个话给门下,让门下那边拟旨,敕封嘉王嫡子承袭王爵,准予王礼厚葬。”

    李邦彦道:“陛下仁厚,嘉王若是泉下有知,必然感激涕零。”

    赵桓淡淡一笑,倒是真觉得自己仁厚了,转而道:“周刊都查办了吗?”

    李邦彦道:“都查办了。微臣入宫,是请陛下定夺武备学堂的事。”

    赵恒目光一厉,道:“裁撤武备学堂的旨意已经拟定好了,随时可以发出去。”

    李邦彦摇头道:“陛下,武备学堂是天子亲师,不容小觑,若是逆旨,又当如何?”

    赵桓目光幽幽,瞳孔中闪过一丝惧意,是人都知道,这武备学堂的战力不容小觑,一旦逼反,可不是好玩的,可是武备学堂在一日,赵桓便如鲠在喉,沈傲进京之期已是越来越近,若是再不裁撤,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赵恒恶声恶气地道:“他们敢!”

    李邦彦悄悄地用鄙夷之色看了赵桓一眼,道:“有何不敢?所以微臣以为,要裁撤武备学堂,非借助一人。”

    赵恒看着李邦彦,道:“你说。”

    李邦彦道:“瑞国公方啖。”

    赵桓一头雾水,瑞国公方啖,他最熟识不过,乃是太子妃的亲兄弟,和他赵恒也是姻亲,从前在殿前卫里做事,赵桓监国之后,敕他去了枢密院,也算是提携了一把,可是赵桓心里也清楚,这瑞国公方啖平素并没有多少本事,裁撤武备学堂这般大的事,怎么可能靠他?

    李邦彦含笑道:“请陛下立即下旨意,敕命瑞国公为马军司指挥使,接掌马军司,随即再命瑞国公带马军司前去武备学堂颁布旨意,若是武备学堂敢妄动,可立即命马军司弹压。”

    赵桓眼眸一亮,今日算是体会到了李邦彦的高明,马军司是沈傲的人,可同时也是禁军,沈傲虽然对马军司影响不小,可毕竟马军司还是得乖乖效忠皇,瑞国公是赵桓的心腹,让他接掌马军司,谁敢滋生非议?到时候三下五除二,带着一帮亲信安插进去,再用来对付武备学堂,就算武备学堂反抗,也是马军司弹压,自然是让他们狗咬狗去。可要是武备学堂顺从了,马军司就成了弹压武备学堂的元凶,当然对赵桓死心塌地。

    三大禁军,以马军司战力最强,一旦武备学堂裁撤,那么整个汴京之中,赵桓就占了绝对的优势,只要沈傲敢来惹事,赵桓一声令下,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赵桓打起精神,深望着李邦彦,目中露出期许,道:“好,朕这便下旨意,敕命瑞国公为马军司指挥使,李爱卿从旁协力一下,与瑞国公一道办好这件事,朕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李邦彦的目中闪过一丝冷色,心里却在想,你们既然争了民心,那么我们便死死抓住军权,锦衣周刊背后之人便是再厉害,又能翻腾起什么浪来?

    李邦彦诚惶诚恐地朝赵恒行了个礼,道:“若非陛下庇护,微臣又岂有今日?微臣万万不敢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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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五章:以退为进

    马军司身为禁军三司之一,其重要程度不言自明,尤其是整编之后,整个马军司已是焕然一新,编额三万人,其实力隐隐在殿前司之上。

    其实汴京的禁军编额都是三万人,可是吃空饷的事屡禁不绝,殿前司还好,只还有两万人的架子,可是步军司就更狠了,能有个半数就算不错。不过马军司却是不同,人数足额,一点克扣都没有。

    所以无论在枢密院在兵部还是三司衙门,马军司的分量越来越重,便是有时候殿前司也要相让几分。

    只是今日马军司衙门却大是不同,一大清早,瑞国公方啖便带着一队人马到了衙门口,直接宣读旨意,随即接掌马军司指挥使一职。晌午不到,又召马军司营官以上武官来见,当即来了个下马威,罢黜了十几个武官,这些武官多是校尉出身,如此一来,倒是收到了不少的效用。虽然下头怨声载道,可是毕竟维持住了局面。

    这瑞国公方啖是赵恒的小舅子,如今赵恒登基,他这瑞国公也水涨船高起来,其实方啖生得颇为英俊,又续着美须,身材魁梧,穿着一身紫袍,戴着梁冠往马军司衙堂一坐,还真有几分让人心折的气度。

    两班的武官站在一旁,个个默不做声,朝廷突然换了指挥使,而这新上任的瑞国公一来就整治了不少校尉,明眼人都知道皇上要做什么,瑞国公要做什么。

    查封报刊,令读书人齿冷。而三皇子的死,也让武官们心中发寒,这时候许多人突然念叨起辅政王来,若是辅政王在,会由得皇上这般胡作非为吗?会由得一个瑞国公在马军司耀武扬威吗?

    可是辅政王不在,圣旨已下,身为禁军武官,谁也没有抗旨的胆子,心中虽然个个不忿,却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方啖神气地看了两班的武官一眼,这些武官是什么心思,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好歹也曾在殿前卫和枢密院里待过,方啖岂会不知道马军司是出了名的沈党?沈傲一句话甚至比皇上都管用。他心里冷冷一笑,想:那又如何?现在辅政王远在千里之外,待会儿就让你们去捅辅政王的心窝子,到了那时,你们还不都乖乖地给陛下效力尽忠?

    方啖咳嗽一声,四顾一眼,才道:“眼下陛下刚刚登基,百废待兴,京畿防务是重中之重,本公爷听说,这汴京城里居然有人心怀不轨,嘿嘿……乱臣贼子历来能有什么好下场的?你们来说说看?”

    众人鸦雀无声。

    方啖继续道:“陛下命我掌握马军司,就是来纠察乱党、安定社稷的,今日本公爷有言在先,你们肯忠心效命的,将来自是飞黄腾达,少不得一身富贵,可要有人心里头怀着不测之心,那就是抄家灭族,好好想着这干系,可不要一时失足而误了一家老小。”

    方啖的这些话几乎是开门见山的警告了,武官们个个不语,既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支持。

    方啖见状,长身而起:“接旨意……”

    谁也不曾想,这公爷手里还有一份旨意,听了方啖的话,大家无奈地拜倒道:“臣等接旨。”

    方啖的脸上lù出一丝冷笑,随即展开圣旨宣读起来。这旨意念到一半,武官们的背脊上都流了一身的冷汗,真正是惊骇到了极点,裁撤武备学堂,学堂之中所有校尉悉数解散,还命马军司随同协办。

    要知道,校尉二字在大宋的地位比读书人更加高上一些,不止是因为天子亲军的身份,更是这些年大宋四处征战,每每都是校尉冲在最前,退在最后。这些人在武人之中早已成了模范的化身,尤其是马军司里,由于大量的校尉补充进来,大家对校尉更是又敬又畏,敬的是他们的品德,畏的是他们的威严。现在命马军司去协同方啖裁撤武备学堂,武官们哪里肯愿意?

    可是圣旨已下,新任指挥使也立下了下马威,汴京之中更没有人为他们做主,此时若是摇头便是抗旨,抗旨就意味着图谋不轨,这么大的罪压在身上,谁又敢说什么?

    其中一个武官终于鼓足了勇气,道:“方大人,武备学堂乃是天子亲师,先帝在的时候,更是钦点他们为天子门生,如今先帝尸骨未寒,岂能说废黜就废黜?请大人陈情陛下,望陛下三思后行。”

    有人打了头,其他武官纷纷道:“请大人入宫劝谏陛下。”

    方啖心里冷笑,板着脸道:“哼,怎么?你们这是要抗旨?”

    众人只好道:“不敢。”

    方啖脸sè才舒展了一些,道:“既然不是抗旨,那便立即调拨军马,随本大人前去武备学堂宣读旨意。”

    众人却又不肯,只是跪着不说话。

    方啖大怒道:“再有人敢轻慢圣心,立即以抗旨罪论处。”

    武官们才动弹起来,慢不情愿地各自回营调拨军马。

    方啖心中霎时得意起来,什么校尉,什么辅政王,原来也不过一纸圣旨就能令他们乖乖俯首帖耳的份,那李邦彦果然是个老狐狸,些许手段,这汴京就可以固若金汤了。

    这些武官出去,纷纷交头接耳,其中几个叫来自己的亲兵吩咐几句,便又装模作样去调集军马了。

    那些亲兵纷纷向武备学堂快马过去,韩世忠接了消息,已是愁眉不展起来,就在明武堂里,几十个教头、博士一个个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

    韩世忠突然拍案而起,怒骂道:“天子门生说撤就撤,那咱们这些年的心血岂不都付诸东流?从边镇到水师,从水师到禁军、厢军,三军的将士哪个不心寒?先帝这才驾崩多久,就要一朝天子一朝臣了,这是什么道理?还说什么纯孝,纯孝个屁,如此倒行逆施,异日再有外患,谁还肯尽忠效力?”

    韩世忠的火气也是有来由的,培养了校尉这么多年,韩世忠付诸了不知多少心血,这些校尉入伍之后编入各军,上阵杀敌的不在少数,哪一次不是勇往直前,个个争先恐后?就说女真一战,校尉就战死了四百多人,如此大的牺牲,换来的却是狡兔死走狗烹,换作是谁都觉得齿冷。

    再者说,校尉的地位是先帝给的,先帝刚刚驾崩,就撤了校尉。撤了学堂,这是什么意思?自古以来,孝义都是大节,新皇帝刚刚登基,就迫不及待地拿先帝的人开刀,还讲个屁的孝字。

    韩世忠这般怒气冲冲地一骂,马军科的童虎也不禁道:“就是,咱们在外头流血,现在说撤就撤,岂能服众?今日我童虎偏偏不撤,你们要撤自管撤去。”

    博士们倒是有几分耐心,纷纷劝阻:“韩教头、童教官,慎言……”

    童虎火冒三丈地道:“慎言个屁,武备学堂都要没了,要慎言又有什么用?”

    众人苦笑,纷纷摇头。

    韩世忠这时反而冷静了,目中lù出坚毅之sè,道:“不管圣旨如何,我韩世忠今日与武备学堂共存亡,皇上要撤,就先取了我韩某人的xìng命再说。”

    童虎立即响应道:“算上我童虎一个。”

    其余的教头教官纷纷道:“好,要闹就闹个痛快。”

    明武堂里一阵jī愤,连外头的校尉也听到了风声,许多人聚拢过来,群情jī奋。大家为了进武备学堂,不知历经了多少考验,录取的那一刻,又何等的荣光。此后日夜操练,可谓尽心竭力,上阵杀敌更是抛去xìng命不顾,多少袍泽战死在沙场,多少同窗血撒异乡。现在突然间,从前的荣誉,从前的付出,还有未来的前程一下子没了,天子门生成了宫中眼里不安分的叛逆,换作是谁,此刻心里既是难受又是愤怒。!。

第八百七十六章:先帝门生

    正文]第八百七十六章:先帝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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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济的一番话令人豁然开朗,可是也有人不肯的,毕竟达学堂正如图腾一样,一下子没了,心里当然不自在,韩世忠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保全住学堂吗?”

    陈济摇头,道:“今日可以撤,明日就可以起,一个学堂的得失有什么干系?”明武堂中又都是黯然之sè,韩世忠咬咬牙,只好道:“既然陈先生这般说,那我韩世忠也无话可说,但愿殿下入京之时,学堂还能重建吧。”他吁了口气,便出了明武堂,多半是向校尉们解释去了。

    外头传出许多哭声,都有不舍。

    过了半个时辰,一队队马军司便围了武备学堂,马军司的军卒士气低沉,几乎不敢去直视学堂,而里头的校尉也是一阵沉默,整个汴京的天气都仿佛yīn暗了一些,有一种悲凉之意。

    附近已有不少人围看,这些寻常的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jiāo头接耳,后来有人隐隐透lù,说是有钦命要来查撤武备学堂,一时之间又是哗然,在寻常百姓心中,武备学堂便如心中的平安符一样,现在突然这么一下就裁撤,所有人都没有转过弯来。

    随即也有人醒悟,窃窃sī语在人群中道:“天子更替,这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也是常有的事,想起来这些校尉也是令人唏嘘,日夜cào练,上阵杀敌,竟是落得这个下场。”

    “不是说校尉是天子mén生吗?先帝在的时候对校尉万般优渥,怎么太子一登基就成了这个模样?”

    “嘿”声音已经刻意压低:“连兄弟都不能相容,还能容得了谁?”趾高气昂的方啖在一队亲卫的拥蔟下开始宣读旨意,旨意一下,学堂中传出哭声,接着有人大喝道:“哭什么?天子mén生岂可向人示弱?岂可哭哭啼啼做fù人?列队……”

    无数的人影在蹿动,不消半柱香功夫,居然列出了一列列的队伍,各营、各队曲径分明,整齐划一。

    “记着咱们今日虽不再是校尉却仍是先率mén生,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记着这句话,现在,去收拾行囊,各家各奔东西。”

    校尉们解散,掠过一丝悲壮,强压着眼眶中的泪水,各自散开。

    半个时辰之后,背着行囊的校尉鱼贯出了学堂那负着手在一旁冷眼看着的方啖却是冷冷一笑,道:“且慢!”方啖身后的亲卫都是他亲自从府中点选出来的亲信,听到方啖的命令,立即tǐng着长矛,将出来的校尉拦住。

    矛尖闪动着寒芒,拦住校尉们的去路。这一举动,立即让整个气氛更加紧张起来,校尉们纷纷抬眸,恶狠狠地看着方啖。

    方啖嘿嘿一笑慢慢地踱步过去,幽幽道:“从即日起,你们便是草民,要离开这学堂,先摘下自己的范阳帽,解下铠甲,放下佩刀否则一群革民带着违禁之物招摇过市,却是什么道理?”当前的一个校尉忍不住攥起拳头,怒道:“我要是不解下衣帽又如何?”衣甲倒也罢了,这刀却是儒刀,是校尉的象征辅政王亲授的信物,对校尉来说,放下这刀,不啻是录下他们鼻后的尊严。

    方啖脸sè一冷,道:“你们是要造反吗?来人……”

    马军司这边里三重外三重军卒却都是稀稀拉拉的,一点儿也没有候命的意思。

    方啖心里却有点儿发急一方面怕马军司抗命,另一方面他心里也明白,这些校尉有相当多的人是各家王公的子侄真要他格杀勿论,到时候未必能收得了场。

    倒是韩世忠为方啖解了围只听韩世忠一声令下道:“解下衣甲,放下佩刀!”不少校尉的眼睛又都湿润起来,有人终于开始去摘下范阳帽,也有人死死攥着腰间的刀柄,如此羞辱,莫说是他们承受不起,便是一旁围看的百姓也都不忍起来。武备校尉曾经何等荣耀,在百姓的心目之中,这些秋毫无犯,日夜cào练的后备武官,几乎是忠义的化身。天一教作luàn,京师遭受威胁,是他们奉命弹压。nv真人虎视眈眈,也是由他们组成的水师出战,战功赫赫,高山仰止。

    可是现在……

    不少人暗暗摇头,眼中也纷纷落下泪来。

    方啖却只是冷笑,心里松了口气,这一场差事总算是顺利办成了,马军司围了武备学堂,也算是为皇上做了一会马前卒,到时候还不乖乖地给皇上效力?否则辅政王回来,说不准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们。这京中又再没有了校尉,整个汴京的禁军都落入皇上之手,那姓沈的带着三千军马入京,到时候有他好瞧的。

    足足耽误了两个时辰,校尉们才纷纷从学堂出来,有的散去,也有不肯散的,站在一旁看着武备学堂发呆。方啖一声令下,便有人去紧锁了武备学堂的大mén,贴上了封条,又有人搬了梯子将那烫金的匾额取下来,方啖这才收了兵,直入宫中复命。

    赵桓正在暖阁里焦灼不安地等着消息,他心里当然清楚,动武备学堂和动报刊不一样,若是惹急了,说不准是要闹哗变的,可是明知是在铤而走险,赵桓却不得不这般做,因为一旦沈傲入京,留着这么多校尉在京中,到时只会更加辣手。

    听到内shì说方啖求见,赵桓不禁松了口气,若是当真发生了哗变,这瑞国公岂会这般早来复命?想必事情已经办妥帖了,赵桓便换上一副笑容,道:“宣他进来。”

    片刻功夫,方啖入了暖阁,纳头便拜,道:“臣方啖见过陛下。”赵桓高高地坐在龙塌上,双目微微一闪,故作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事情办成了?”

    方啖道:“武备学堂已然裁撤,校尉们统统打发走了。”

    “哦?”赵桓眼中闪动着喜悦的光芒,问道:“可带了马军司去?”“正是带了马军司去。”“马军司那边如何?”“回禀陛下,马军司虽有怨言,可是微臣总算还镇得住,现在他们随微臣弹压了武备学堂,便是想要首鼠两端也不成了。”

    赵桓呵呵一笑,道:“你说的对,马军司这边,你还要尽尽心力,传朕的旨意出去,马军司有功,司中武官各有封赏。往后这马军司就jiāo给你了,你好好做事,务必要给朕练出一支强军来。”

    赵桓的喜悦可想而知,禁军三司如今已经全部都在掌握中,再加上城mén司以及汴禀厢军,整个京城已是固若金汤,虽说坊间非议极多,可是自己手掌汴京附近军马,又是名正言顺的天子,沈傲便是真想翻起làng来又能如何?

    这般一想,那从前对沈傲的恐惧之心不由地驱散了一些,赵桓的心情也不由地豁然开朗起来。

    方啖也是心中欢喜,这一次事情办得漂亮,自己又是皇亲国戚,飞黄腾达已是指日可待了,笑yínyín地道:“谢陛下恩典。”二人正说着话,外头有内shì来禀告,道:“陛下,太皇太后在景泰宫请陛下过去,说是有话要说。”

    赵桓脸sè一冷,道:“她有什么话要说?朕没有功夫。”

    内shì被赵恒的态度吓了一跳,平时陛下对太皇太后一向是敬重的,怎么今日突然态度如此恶劣?

    其实这内shì哪里知道,赵恒在登基之前就对太皇太后藏着不满,登基之后,因为惧怕沈傲卷土重来,再加上刚刚登基,还能与太皇太后委婉几下。现在握住了军权,总算有了些信心,这时候才图穷匕见,越来越不将太皇太后当一回事了。

    内shì吓得面如土sè,连忙跪在地上,道:“太后说有极大的事要和陛下商量,陛下若是不去,奴才只怕不好复命。

    赵桓更怒,道:“你是听朕的话还是听她的话?狗东西,这宫里难道不是朕做主吗?”

    内shì连道不敢。

    倒是方啖含笑道:“陛下,太皇太后既然说有大事商量,不如去看看就是,好歹也是太皇太后……”“朕知道了。”赵恒不耐烦地打断方啖,犹豫了一下,道:“也罢,那便去看看吧。”

    赵桓整了衣冠,昂首tǐngxiōng出了暖阁,坐上龙撵,直接往后宫过去。

    现如今太后成了太皇太后,可是仍然住在景泰宫中,对这景泰宫,赵桓有一种心底深处的厌恶,想到从前的时候自己在这儿诚惶诚恐地请安,那太皇太后对他的冷淡以及对沈傲的热络,再想到太皇太后当着杨真、石英的面bī迫自己封赏沈傲,心里便有一种躁动。

    等到了景泰宫这边,赵桓下了步撵,再不像从前那样乖乖在外头叫一声孙臣问安了,而是直接叫来一个内shì,道:“太皇太后在吗?”“淼”赵桓便直接垮槛进去,这景泰宫中的内shì和宫人见了陛下驾到,纷纷拜倒,口呼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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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七章:赵氏的宗社可以保存吗

    “太皇太后……”赵恒跨入景泰宫,冷冷的捋动了衮服的袖摆,颇具威严的直视着宫中帷幔之后的太皇太后身影,脸sè冷漠。

    想起从前的唯唯诺诺,再对比今日的扬眉吐气,赵恒的心突然生出一丝快感。

    太皇太后坐在软榻上,传等他来,只不过赵恒进了景泰宫之后所表现出来的冷漠让太皇太后不禁微微一愣,心中大怒,却压抑着火气道:“皇上来了?坐吧。”

    敬德搬来一个椅子,赵桓大喇喇的坐下,冷淡的道:“太皇太后请朕来,不知所为何事?”

    若是在从前,赵恒的口wěn一定是太后召孙臣前来,不知有什么教诲。几个词语的改变,也暗示着赵恒地位的变化。

    太皇太后更是不悦,却又无可奈何,沉默片刻,换了一副冷淡的口wěn,道:“哀家听说你的皇弟赵楷死了?”

    太皇太后叫这赵恒来,为的就是赵楷的事,毕竟是龙子龙孙,赵楷也颇受太皇太后的喜爱,现在死的不明不白,还加了一条畏罪自杀四字,太皇太后当然要过问。三皇子心怀不轨,若说别人相信,可是太皇太后却万万不信,赵楷xìng子醇和,很是乖巧,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心怀不轨?再者说赵恒已然登基,再在背后唆使人鼓噪反对当今皇帝,这是何其愚蠢的事?

    太皇太后召赵恒过来,便是来兴师问罪的,原以为赵恒会像从前那样态度恭谨,向她解释。可是只看赵恒进殿时的冷漠态度,太皇太后突然察觉事情并非她的想象。

    赵恒果然只是淡淡一笑,道:“哦,是老三的事?老三也太大胆了,竟敢图谋不轨,好在李中书及时察觉,原本朕呢倒也不想为难他,毕竟是自家的兄弟,朕还能杀了他不成?谁知他竟有几分羞耻之心,许是无颜再来面对朕,又畏惧宗令府处罚,畏罪自杀。”

    太皇太后怒容满面,语气变得刺耳几分:“畏罪自杀?是畏罪自杀还是自家的兄弟不能相容?皇上,先帝在的时候,你一向敦厚,与众兄弟也阖目的很,先帝颁发遗诏之时,也夸耀你人品贵重,深肖先帝之躬,为何刚刚登基,便这般对自家兄弟?”

    太皇太后似乎觉得还不解气,毕竟便是赵佶在的时候,也从未没有这般和自己说过话,现在自己的孙子竟是如此冷漠,怒气也积攒到了极点,继续道:“再者说,我大宋以孝义治天下,先帝尸骨未寒,陛下便改弦更张,又是裁撤武备学堂,又是废黜海政,皇上难道不知道海政与武备学堂都是先帝的心血?哀家还听说,京兆府居然四处捣毁刊馆,你可莫要忘了,刊馆虽然言辞犀利,可便是先帝,也绝没有加罪,暖阁之中,还留着不少先帝曾阅览过的周刊,这般做,难道不怕天下非议吗?”

    赵恒想不到太皇太后动这么大的火气,心里已经虚了,毕竟低了这么多年的头,心理早就养成了一种本能的畏惧,可是随即一想,也是勃然大怒起来,这老妪,竟敢来管朕!冷着脸道:“三皇子畏罪自杀,与朕何干,太皇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太皇太后冷冷一笑,抓起榻上桌几的一份周刊投掷于地,道:“你自己看吧,这里头说的,难道都是空xué来风?赵楷自尽的当夜,李邦彦是否进过王府,又是否带着你的密旨?还有那鸠酒又是从哪儿来的?”

    赵恒眼中闪过一丝疑sè,去捡了那周刊,眼睛扫了一眼,更是怒不可遏,这一份,当然是今早出现在大街小巷的锦衣周刊,里头的内容放肆到了极点,几乎就差指着赵恒的鼻子骂他是杀死自己兄弟的侩子手了。赵恒想不到捣毁了各家周刊,竟还有如此放肆,更有周刊流入到了宫中,不禁怒道:“好大的胆子,朕若是不杀几个以儆效尤,他们只当朕好欺了。”

    太皇太后冷笑道:“皇上好大的威风,莫不是说中了皇上的心事?”

    这两个宫中最有权势之人,如今已是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太皇太后惊骇于赵恒竟如此对待自己的兄弟,更惊骇于赵恒登基之后竟是如此一反常态,心中憎恶到了极点。可是赵恒此刻见太皇太后竟还敢对他颐指气使,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眼眸中闪过一丝厉sè,突然将周刊抛到一边,扬起手来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一旁的敬德身上。

    啪……这一巴掌下手极重,敬德避之不及,生生的承受,随即发出一声惨呼,整个人要瘫倒下去。

    “混账,这等妖言huò众的东西,也敢带入宫里来,这周刊,不是你带来的还有谁?”赵恒呵斥一句,道:“若是再敢将这些污七八糟的拿给太皇太后看,仔细你的狗头。”

    敬德脸上火辣辣的,两眼冒星,可是这时候不敢争辩,连忙跪倒:“奴才万死。”

    赵恒的动作出乎了太皇太后的意料之外,太皇太后没有想到,赵恒竟当着自己面打自己的心腹,这般做,自然是敲山震虎,是回避自己的问话而故意给自己摆脸子,也是告诉她,外头的事还轮不到她插嘴。

    太皇太后气得发抖,声音嘶哑的道:“皇上,你这是要做什么?”

    赵恒冷然,不再去理会跪在脚下的敬德,拂了衮服的大袖摆,负着手道:“朕是要告诉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好生的颐养天年才是正道,外朝的事自有朕来处置,我大宋开国至今,也不曾有过fù人问政的道理,这是太祖皇帝的遗训。”

    他跨前一步,声sè俱厉的道:“朕才是天子,乾坤独断,岂能fù人干预外朝之事,太皇太后还是好好歇养。”说罢,旋身出去。

    从景泰宫中出来,赵桓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太子和天子虽只是一步之遥,可是跨过了这一步,人生就是大不相同,自己忍让了二十年,唯唯诺诺,人尽可欺,而现在,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一天,尤其是想起方才太皇太后一脸诧异之sè,赵恒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他一路出了后宫,身后的内shì远远尾随着,等回到暖阁的时候,发现方啖还在候着,赵恒的心情立时大好起来,道:“马军司的事,朕已经吩咐过,你尽心竭力去笼络。不过……”赵桓又想起太后丢给自己的锦衣周刊,也生出警觉:“不是说周刊都已经捣毁了吗?为何还有人散播?哼,真是越发不像话了,真不知道李邦彦是如何做事的。”

    方啖连忙道:“陛下说的是锦衣周刊?”

    赵恒道:“你也知道?”

    方啖道:“这件事整个汴京人尽皆知,那周刊几乎流传的到处都是,屡禁不绝,可是又查不到源头,京兆府虽然四处搜索,却总是查不出蛛丝马迹,陛下,这些人只怕并不简单,看来不是寻常的乱党。”

    赵恒双目沉起,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这件事为何李中书没有禀报?是怕朕怪罪吗?”随即,赵恒又不多问了,李邦彦现在是他的左右臂膀,这时候还不能怪罪,只好道:“马军司来查吧,四处搜索,但凡形迹可疑的,都拿起来,朕就不信,一个周刊,竟敢在朕面前放肆。”

    方啖拜倒:“臣遵旨。”

    赵恒显得有些倦了,挥挥手:“你告退吧,朕还有事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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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恒大喇喇的离开,在、太皇太后气的浑身发抖,她如何也想不到,太子的态度竟是如此刚硬,那三皇子多半便是他弑杀的,到了现在,却又口口声声称自己做fù人,这才登基了几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敬德挨了打,此时小心翼翼的抬起眸来,与太皇太后对视一眼,小心站起,道:“太皇太后不必生气,陛下……”

    “哀家不必你劝慰……”在短暂的恍神之后,太皇太后又清醒过来,赵恒的转变,让她嗅到了一丝危机,今日赵恒能除三皇子,难保不会有一天将屠刀落到晋王身上。太皇太后双目阖起,变得吴笔冷静起来,仿佛护犊的母虎,充满警觉。她淡淡道:“哀家真是瞎了眼睛,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教他登基。事已至此,也别无它法了。”

    敬德吓得不轻,太皇太后平素看上去熙和,可是真要惹起来却不是好玩的,他想说什么,咽咽口水,却又把话吞回肚中去。

    太皇太后淡淡的道:“景泰宫里还有哀家信得过的人吗?”

    敬德连忙道:“宫里上下都是太皇太后的人,唯太皇太后马首是瞻。”

    太皇太后道:“这便好,哀家有件事要人去办,你要寻个信得过的人,去给辅政王带句话。”

    敬德倒是一时为难了,内shì虽然出宫,可是一个太监,要出汴京却谈何容易,只怕还未出城,就被皇上的人盯住了。可要是让宫外的人去,却未必放心。敬德想了想,眼下太皇太后要送去辅政王的话一定是极为重要,自家眼下也是新皇帝的眼中钉,这件事同样关乎自家的身家xìng命,索xìng就拼一拼吧。

    敬德正sè道:“奴才有个外侄,可以信重。”

    太皇太后犹豫了一下,道:“好,这件事就让他去办,告诉他,这件事做的好,哀家自有厚赐。”

    敬德道:“不知太皇太后要传的是什么话。”

    太皇太后幽幽道:“去问辅政王,赵氏的宗社可以保存吗?”

    这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可是这句问话却教所有听了的人都不禁吃惊,敬德不敢多问,道:“奴才知道了,奴才这便去办。”!。

第八百七十八章:晋王可以

    第八百七十八章:晋王可以

    从泉州到汴京,先是经过福建路山峦起伏的林莽,随即又要面对苏杭的水网,待过了苏杭,前方的道路总算宽阔起来。

    带着巨大的棺椁,又是熙熙攘攘的王公,这么多人马走的并不快,用了二十多天的功夫,扶灵的队伍才到了淮南西路的光州府,过了光州便是京畿路,汴京就遥遥在望了。

    这一路过来天气越来越热,酷暑当头,长途的跋涉令所有人都汗流浃背,好不容易迎来了一场暴雨,起先队伍发出一阵欢呼,在雨中雀跃了几下,爽是爽了,可是麻烦也随之而来。

    泥路虽然已经在各大城镇开始慢慢普及,可是还没有奢侈到铺展到各处官道的地步,这官道仍然泥土甭实之后填成,寻常时候还好,可是一旦遇到了大雨,立即变得稀烂。

    扶灵的队伍这么多人,车马更是不少,在这泥泞中前行艰难无比。

    护卫们倒是还吃得消,毕竟是当兵的出身,这么多年的操练早已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莫说只是下一场雨,道路泥泞,便是下雹子的天气出去长跑操练也是常有的事。可是那些王公贵人们就吃不消了,一个个怨声载道,见沈傲不下令歇息,便推举了晋王赵宗去游说。

    赵宗也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苦,一张好端端的脸又黑又瘦,再加上皇兄的死对他打击沉重,精神也显得很是松垮,对沈傲道:“这样的天气,只怕是再不能赶路了,咱们这些人倒还好说,可是先帝的棺椁这般颠簸下去,只怕也吃不消,倒不如索性就地安营,待雨停之后再做打算。”

    沈傲心里暗笑,想不到这岳丈大人也有心机,居然还知道拿出先帝出来做挡箭牌,可见赵佶这兄长做的不错,生前百般庇护,便是驾崩了也让赵宗多了一个免于吃苦头的理由。想到赵佶,沈傲又变得黯然起来,心里想,虽说棺椁有重重保护,又贴了毡布,顶了华盖,可是也不必急于一时,还是歇一歇的好。于是便道:“光州城距离这里只有十里之遥,大家再加把劲,直接进城歇了吧。”

    赵宗如释重负,见沈傲一脸黯然的样子,反倒劝慰起他来,道:“你也不必太过哀恸,人死不能复生。”

    沈傲勉强笑起来,道:“是,泰山大人教训的是。”

    赵宗也变得阴郁起来,叹口气道:“皇兄在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现在不在了,世上少了这么个兄长,真教人难受。”

    这时候又轮到沈傲劝慰赵宗了,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赵宗才含泪而去。

    其实从这里到光州并不止是十里,而是足足三十里的路,沈傲这般说,无非是望梅止渴的意思,那些清贵的王公最是散漫,教他们赶路,不是这个受了风寒走不快,就是那个脚脖子歪了,现在听到光州只有十里,只要一个时辰便可住进温暖舒适的房屋里沐浴更衣,立即打起精神。

    可是越走,越发觉有些不对,可是这时候也顾不得了,都走了这么远,总不能前功尽弃,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跟上护卫们的步伐。

    倒是沈傲还好一些,他虽然没有打熬出来的身子骨,可是这么多年东奔西跑,早已习惯了这种颠簸,而这时候大雨倾盆,带着斗笠,仍有雨滴顺着笠檐滴到头上,沈傲目光看在这水雾般的天气中,竟感觉到几分彻骨的孤独。

    光州府这边,已经有斥候先行抵达,光州知府何文在此刻却是有点儿手忙脚乱了,迎接先帝灵柩以及辅政王等人倒也罢了,真正的问题是怎么个迎法,光州距离汴京不远,朝廷里的消息一两天就可到达,何文在又岂会不知道这辅政王与新皇帝之间的仇怨,现在若是隆重迎接辅政王入城,就等于得罪了皇帝。可是要是冷淡,难免又得罪辅政王。

    何文在做了这么多年的官,此时却觉得难以取舍,皇帝自不必说,一言断人生死。可是辅政王呢,也不是轻易能惹的角色。

    犹豫再三,他终于还是做了决定,还是应付一下的好,不管怎么说,皇上才是天下的正主儿,辅政王再厉害,能比得过皇上?历来的权臣,又有哪几个有好下场的?

    于是何文在召集了本地的官员,把自己的吩咐传出去,只教了个押司带着人去城门迎候,至于犒劳之物,当然是能免就免,他们要入城就宿,那就寻些客栈给他们歇下,自己还是不要去见辅政王的好,避避嫌疑。

    其实做这打算的官员也不是一个两个,尤其是苏杭以北的路府,对这辅政王都是敬而远之的多,也怪不得何文在。

    不过何文在的态度却教人看不惯了,当地的厢军指挥朱盛便是其中一个,这朱盛是个武人,原本一个武官在当地知府面前算不得什么,就算同是五品官,何文在一样可以不给他脸色看。可是朱盛这几日听到武备学堂解散,心里本就积了一肚子的怨气,朱盛虽然不算什么沙场老将,当年也是在西夏打过仗的,而校尉在武人之中地位极高,当年朱盛就曾想让自己的儿子去武备学堂报考,只可惜没有被人筛选下来,虽是遗憾,朱盛却仍旧对那学堂怀着一种敬意。

    武备学堂解散了,辅政王到了光州,朱盛心里当然欢喜,不管怎么说,这辅政王是传说中的人物,关于他的传言便是一天一夜也未必说得完,既然辅政王来了,自然该好好的热闹一下,可是谁知,知府衙门那边却是这个态度。

    朱盛气的跺脚,便亲自跑到何文在这边来问,何文在心里本就鄙夷他是个粗人,不知道汴京中的龙争虎斗,再加上以文制武是大宋的规矩,何文在也没有给他好脸色,直接叫人将朱盛赶了出去。

    换作是从前,朱盛忍了也就忍了,可是今日却不知发了什么火,在知府衙门外头大骂一通,直接带着自己的亲兵前去城门迎接。

    这虽只是一个小小插曲,可是这皇帝与辅政王之间的恩怨波及程度可见一斑。

    沈傲扶棺打马入城,朱盛立即来迎了,俱言知府不肯来迎见先帝灵柩的事,若换作是从前的沈傲,只怕早已带兵杀入知府衙门,非要狠狠治一治这狗屁知府不可。可是现在的沈傲仿佛更加捉摸不定,坐在马上呆了呆,只是道:“本王知道了,收拾一些地方给我们歇脚吧。”

    便不作理会,在这光州安歇下来。

    与此同时,一名骑士骑着快马抵达光州,当夜拜谒沈傲,沈傲听到敬德二字,随即愕然,接着便道:“去,把人叫进来。”

    来人是个瘦弱的汉子,蓄着山羊胡,身上湿哒哒的,和敬德竟有几分相像,沈傲不禁问他:“你与敬德什么关系?”

    这人道“小人吴中,是敬德公公的内侄。”

    沈傲不禁哂然一笑,道:“这就难怪这么相像了,本王还当是敬德偷偷在外头生了个儿子。”

    这句话若是别人说出来,那肯定是讽刺敬德一个阉人怎么可能生子,可是沈傲脱口而出,这吴中却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人家肯开你的玩笑,那也是抬举你。所以说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得到的效果却是不同,别人能说的话你未必能说,别人能开的玩笑你未必能开,这也是为人处事的道理。

    吴中开门见山,道:“小人这一次并不是奉叔父之命前来,而是奉了太皇太后的口谕,想问殿下一句话。”

    “哦?”先帝驾崩,太后变成了太皇太后,听到这四个字,沈傲不敢怠慢,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你问。”

    吴中道:“太皇太后问:赵氏的宗社可以保全吗?”

    沈傲稍许犹豫都没有,正色道:“可以。”

    吴中才松了口气,笑道:“若是殿下回答不可以,太皇太后说了,这句话只当问了等于白问。可是殿下说可以,太皇太后还有话要问。”

    这种哑谜沈傲当然清楚,危襟正坐道:“但问无妨。”

    吴中道:“太皇太后还要问:那么谁可以继承大统?”

    这种话居然出自太皇太后之口,实在教人不可思议,可是沈傲却知道,太皇太后已经下定了决心,也不知那赵桓做了什么缺德的事,以至于连太皇太后都不得不出来站队。他犹豫一下,道:“皇八子益王赵棫素有才情,性格宽厚,可以吗?”

    吴中却是摇摇头:“太皇太后以为不可以?”

    沈傲只好继续道:“那么皇九子康王赵构聪颖仁孝,可以继承大统吗?”

    吴中仍是摇头:“太皇太后说不可以。”

    沈傲不禁笑了,道:“不必出哑谜了,太皇太后认为谁可以?”

    吴中道出了名字,出乎了沈傲的意料之外:“兄终弟及,晋王赵宗可以。”

    沈傲不禁目瞪口呆,他素来知道太皇太后宠溺次子,可是不曾想到,居然连这么大的事都偏颇的如此明显,看来这太皇太后对谁都不信任,这么多孙儿,竟没有一个敢托付的。沈傲吸了口气,道:“好,太皇太后说晋王可以,那么晋王就可以。”

    吴中便笑了,道:“太皇太后吩咐,若是殿下认同她老人家的话,便送一样厚礼给殿下。”他小心翼翼的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锦带,随即将锦带一撕,一份懿旨便入目眼帘。

    吴中将懿旨奉上,道:“请殿下过目。”

    沈傲接过懿旨,只见懿旨中太皇太后亲书的字迹,又加盖了太皇太后的印玺,这一份懿旨,让沈傲不禁眼前一亮。

    有了懿旨,许多事做起来就方便了许多,虽然只是一个名目,可是这历朝历代做任何事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现在有了懿旨,虽然不至于沈傲与赵恒的对决起到多少关键的影响,可以至少能对沈傲有所助益。

    “今新君不仁……以至朝中宵小密布,善善者不能用,恶恶者不能去,大宋江山,已危在旦夕之间。为大宋江山社稷计,哀家传诏四方……”

    沈傲一字字看下去,眼中闪露着一丝光泽,随即口吻笃定的道:“回去告诉太皇太后娘娘,微臣已有九成把握。”

    吴中听了,笑嘻嘻的道:“殿下,那小人这便回去复命。”

    沈傲待他倒是客气,难得的将他送出去,临末嘱咐道:“回去也告诉敬德公公,杨公公不在宫中,这宫里的事只怕他要操持了。”

    吴中当然知道这操持二字是什么意思,无非是里应外合而已,道:“殿下放心,叔父是铁了心为殿下鞍前马后的。”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殿下,汴京里头的军马都掌握在那皇上手里,现如今武备学堂又解散了,小人来的时候,听人议论,说是殿下万不可入京,否则……否则……”

    沈傲哂然一笑:“否则就要身首异处是不是?”沈傲的笑容变得冷冽起来:“身首异处?这世上能杀本王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你不必担心,好好回去传话便是,将来少不得你的好处。”

    吴中再不敢说什么,躬身出去。

第八百七十九章:有进无退

    这一夜,捧着懿旨,沈傲反倒不能入眠了。懿旨虽只是只言片语,可是无疑给了沈傲一个合法xìng,合法xìng这东西有时候不重要,可是有时候又非要不可。

    就像是遮羞布一样,人明明本就是赤luǒluǒ地来赤luǒluǒ地去,可是只要活在这世上,总要有个遮掩之物,出来luǒ奔的,十个就有九个是傻子,还有一个当然是脑残行为艺术家。

    沈傲索xìng就不睡了,一个人不知不觉地在屋外散布,外头灯火黯淡,惨淡的月sè下yīn森森的,几个守夜的护卫见了沈傲,也不敢上前去问话,谁都知道,近来辅政王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一般是无人去撞这枪口的。

    不知不觉的,居然到了正堂。

    正堂里如今已成了先帝停放灵柩的地方,沈傲寻了个蒲团坐下。

    注视着那描金的棺椁,整个人心事重重。

    对着幽幽烛火发出来的光泽,沈傲慢吞吞地道:“陛下,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微臣已经无路可走,唯有一往无前,废黜天子了。这一去汴京,凶险万分,少有疏漏,微臣就是粉身碎骨,若当真走到那一步,那微臣”沈傲tiǎn了tiǎn嘴,继续道:“那微臣就下yīn曹随shì陛下吧。来之前,微臣已经做好了安排,一旦微臣输了,二十万水师便会偕同契丹军马立即南下,割据福建路,拥戴沈骏为王,十万西夏铁骑则拥戴沈睢为帝,至于报仇之事,微臣不敢想。”

    “走到这一步,微臣所想的,无非是太子与微臣的事,让我们面对面去解决,而不是发兵使大宋的江山陷于动dàng。现在天下非议汹汹,

    太后颁来遗诏,士农工商到王公大臣都站在了微臣这一边。”沈傲长吐了口气,语气变得骄傲起来:“微臣愿替天行道匡正社稷。愿陛下的英灵保估微臣。”

    沈傲在幽幽的灵堂中说罢,心里却想,若是此时赵佶当真有意识,他会作出何种选择?是选择太子,还是选择自己?无论如何,太子仍是他的血统,或许……

    只可惜,斯人已去,便是凭空想再多又有什么用?

    这一次,是沈傲最大的一次冒险在从前,他肆意非为,是因为他知道,在他的身后,永远站着一个皇帝,无论如何,这个皇帝都站在他的一边,所以毫无忌惮,喜笑怒骂甚至是仗剑杀人。可是现在,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赵恒其实并不愚蠢,虽然已经做下了许多蠢事。废黜海政,使得整个商贾阶层为了自己的利益,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查撤报刊,让民心逐渐朝向了沈傲,而废黜武备学堂更是推bō助澜,整个天下,都隐隐之间站到了赵桓的对立面。

    可是沈傲知道,若自己是赵恒,他也无从选择这并不是赵恒蠢,也不是他不知道这些事做出来之后的后果。只是不管是海政、周刊、

    学堂,这些都是沈傲一手筹办,这三者之中早已接连成一个全新的利益阶层,这个阶层正是依靠着沈傲才得以壮大,也正因为如此沈傲借助着他们,才能发挥出自己的力量。

    所以设身处地地想,赵恒不得不尽快对海政、周刊、学堂动手这个阶层牵涉的人已经太多,力量也已经足够巨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权争,而是一个培育起来的新兴阶层向一个旧有的阶层发起的挑战。

    此战若胜,则新兴阶层必然得以巩固,一切依附于这个利益体系的人才能得到安全感。可是此战一败,这些人将随着沈傲一起成为历史的尘埃,无非是一抹闪耀的流星,虽是壮丽,虽是炫目,却鼻究只是一刹那而已。

    从前是沈傲推动了这个新兴的阶层,而现在,是这庞然大物推动着沈傲前进,有进无退。

    沈傲呆呆地胡思乱想,不禁苦笑一声,随即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眼眸射出坚毅之sè,朦胧之中射出一丝精芒,对着黑暗道:“陛下,后会有期!”说罢,毫不犹豫地离开。

    第二日清晨,扶灵的队伍继续启程,豪雨过后,官道仍是泥泞,可是艳阳高照,又歇了一日,大家都打起精神,两个时辰之后,进入京畿路的地界。进了这京畿路,又是大不相同起来,沿途迎接的百姓竟来了不少,甚至一些官员也肆无忌惮,带着差役在道旁迎接,或献上瓜果,或献上酒食。

    距离汴京,只剩下了三两天的功夫,而与此同时,一骑快马,也飞快地进去汴京,直入中书省。

    李邦彦掌握住了中书,可是心里仍是提心吊胆汴京看上去已经掌握在了赵恒的手里,可是李邦彦感觉一切似乎都太过顺利,而且汴京的地下似乎也涌动着一股暗潮,每每这个时候,李邦彦总会想到锦衣周刊,锦衣周刊到底是什么?他们的背后,又到底站着些什么人?

    这几日方啖将整个汴京几乎翻了个转,挖地三尺,仍然没有一点线索,而锦衣周刊,居然仍然按时发放,方啖无可奈何,既然找不到元凶,便干脆去寻那些传播锦衣周刊之人的晦气,可是要知道,传播周刊的人成千数万,军卒哪里抓得过来?一夜之间,京兆府大牢与刑部大牢已经人满为患,可是锦衣周刊仍是屡禁不绝。

    李邦彦见状,立即制止方啖继续株连下去,人心已经相背,再变本加厉,只会将民心推得更远。方啖也是焦头烂额,只好借坡下驴,索xìng不再理会了。

    “沈傲终于要来了!”李邦彦的双眸闪动着一丝期待,一丝畏惧,一丝复杂。正如他的眼眸,在他的内心深处,也同样是复杂无比,一方面,他心中隐隐有着一种渴望,他和沈傲之间,已经有太多的恩怨要了断,这一刻,他重新翻身,很是期待这一场新的对决。

    可是同时,李邦彦又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这个人可以战胜吗?

    不管如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邦彦也没有退缩的可能,就算要退,他能退到哪里去?既然没有退路,那么就放手一搏吧。李邦彦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冷冽……

    游戏要开始了!

    “来人,备轿入宫。”李邦彦慢悠悠地说出一句话,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都是颤抖的,jī动还是恐惧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

    坐上了轿子,李邦彦阖上了眼,这是他的一种习惯,几十年的宦海,让他明白做任何事都要处变不惊,都要冷静,尤其是面对那样可怕的对手,更不能一丝的疏忽。

    李邦彦心中开始盘算,民心军马权利双方的实力可谓旗鼓相当,而赵恒手里最大的优势就是禁军。

    “那么唯一的选择只中”李邦彦的眼眸乍然张开,闪动着杀机。

    解子到了正德殿,而在这时,同样一顶轿子也落定了,站出来的自是方啖,方啖同时也收到了消息,沈傲入京也就在这几日的功夫,他方啖也不是傻子,虽然明知自己必须坚定地站在赵恒这一边,可是事到临头,同样也有一种恐慌。

    二人一齐下轿,相视一笑,随即寒暄了几句,不过两个人像是早有默契一般,刻意没有去提起沈傲入京的事。

    “李中书”方啖皱起眉,开始谈起正事:“锦衣周刊的车似乎有了点眉目。”

    “哦?”李邦彦心里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可是面上却表现出了出奇的冷静,他tiǎntiǎn嘴,淡淡地道:“查出了幕后之人?”方啖摇头,道“幕后之人还没有查出来,倒是捣毁了一个窝点,不过等人去的时候,那里已是人去楼空了。方某人只有一点可以确信……………”李邦彦道:“瑞国公不必卖鼻子。、,

    方啖苦笑道:“在宫里,在马军司,甚至是三省六部、京兆府都有他们的人,这些人组织非常严密,且马军司这边一有动作,他们往往提前知道讯息,所以才数次搜查总是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李邦彦吁了口气,不由道:“还有一点也可以确信,这些人,必然是沈傲的爪牙,姓沈的正是借着他们才稳稳控制住了汴京。”

    方啖被说中了心事,带着几分畏sè道:“李中书,咱们真能掰得倒那姓沈的吗?”

    虽然此前还颇有信心,可是事到临头,方啖又犹豫了,他何尝不怕?这是一场豪赌,输了是要丢掉身家xìng命的。

    李邦彦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负着手道:“舍命一搏就有胜算,败,也无非一死而已。”

    方啖唯唯诺诺地笑了笑,便不再说了。

    二人一齐到了暖阁,叫内shì通报了一声,却听说皇上还未起来,便在这暖阁外头空等,等了半个时辰,从后宫那边过来的乘撵才姗姗来迟,赵恒显得有些疲惫地自乘撵上步下来,二人过去行礼,赵恒颌首点头道:“进暖阁说话。”

    ……!。

第一千零一章 快刀斩乱麻

    第八百八十章:快刀斩乱麻

    这暖阁在宫中其实并不起眼,可是赵佶却喜欢,因此命人特意收拾出来,装饰一番,很是雅致。

    如今赵恒入主皇宫,原本按道理来说,是不会屈尊到这儿办公的,可是正因为赵佶喜欢,他偏偏觉得占据这里,心里很是舒夹,所以虽然不喜这里过于狭窄,却每日都要过来。

    至于墙壁上几幅沈傲送给赵佶的字画,如今已撕了下来,墙上空荡荡的,反而少了几分精致之感。

    赵桓一进暖阁,脸色就沉了下来,道:“朕听人说,沈傲就要入京了?”

    李邦彦和方啖刚刚落座,这时候都站起来,李邦彦道:“不错,已经进了京畿路,过了陈州。”

    方啖道:“陛下,此人一到,会不会……”

    赵桓勃然大怒,呵斥道:“会什么?凭他一个亲王?还是凭他那三千侍卫?哼,朕是太子时尚且不怕他,如今君临天下,还会将他放在眼里吗?”

    赵恒这般一通大吼,还真有几分心虚,若说不怕沈傲,那是虚话,沈傲给赵恒的记忆太深刻,被他掰倒的人可谓数不胜数,而且往往出人意表,赵恒的内心深处何止是怕,简直就是惊恐到了极点。

    方啖听了,唯唯诺诺地道:“陛下说的对,那沈傲不过是一个亲王,生死荣辱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间,是臣胡说。”

    赵恒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淡淡地道:“都坐下说话吧。”

    李邦彦和方啖一起落座,内侍端来茶盏李邦彦才道:“也就是说,沈傲至多三天就要入京了。

    陛下眼下当务之急,是先稳固住汴京,再与沈傲周旋。”

    赵恒颌首点头,道:“朕也是这般想。”目光落在方啖身上,问道:“马军司是否笼络住了?”

    汴京无非就是这三司的军马,殿前卫不必说,步军司素来是向着太子靠拢的,最大的变数就是马军司不但人数众多而且训练有素,从前又是在沈傲的辖下,一个不好,就可能反戈。只要能稳住马军司,其他的事也就好办了。

    方啖正色道:“马军司的营官如今都已经换上了微臣的人,微臣又许了许多赏赐出去—想必这些人还是肯为陛下效力的。”

    赵恒的脸色渐渐有了些血气,不由莞尔笑道:“这便好,稳住了马军司朕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汴京城中禁军为数七八万人,沈傲便是带三千护卫入京又能如何?”

    李邦彦却没有这么乐观,想了想道:“沈傲最会蛊惑人心,汴京城中上至士人,下到商贾、百姓尽皆称颂他的功德民心……已经在姓沈的身上了,陛下虽说掌握了军马,可沈傲若是出现,将那些人鼓动起来,只怕须臾之间便可翻转时局。”李邦彦苦笑一声,继续道:“岂止是这些人,便是朝中的文武百官,也大多与沈傲相互勾结,怕就怕沈傲登高一呼,到时陛下该当如何?”

    方啖道:“李中书言重了一群读书人和商贾能闹出多大的动静?大不了弹压下去就是。

    李邦彦却是苦笑道:“瑞国公说得轻巧,若是弹压有效,为何锦衣周刊总是弹压不下?”

    方啖不禁语塞干笑道:“这是两回事。”

    赵恒目视着李邦彦,道:“李中书到底想说什么?”

    李邦彦用手搭在双膝上恭谨欠身道:“陛下,沈傲入京,就必然会鼓动汴京上下合力与陛下对抗,否则锦衣周刊为何频频出现,屡禁不止?这周刊的背后之人,就是沈傲在汴京中布下的一颗棋子,当时机成熟,沈傲再出现的时候,便是汴京上下归心的时刻,陛下想想看,若是朝中的文武、士人、商贾、百姓都成了沈傲的走卒,禁军的军心还稳得住吗?”

    赵恒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李邦彦的一番话,恰好说中了他的软肋,禁军是控制住了,可是说白了,这禁军看上去杀气腾腾,可是在沈傲手里也可以变成纸糊一般。民心思变,难道禁军就肯死心塌地地效忠自己?

    赵恒幽幽地道:“既然如此,那朕该怎么办?”

    李邦彦心里不由叹了口气,这皇帝平时爱耍威风,不可一世,可是事到临头,却看不到一丁点果决,只会为之奈何,自己跟着这么一个人,也不知会落到什么下场。

    李邦彦沉吟片刻,淡淡道:“办法只有一个……先动手为强。”

    赵恒和方啖俱都倒吸一口凉气,沈傲可是扶着先帝灵柩来的,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只怕……

    三皇子赵楷与沈傲不一样,毕竟赵楷可以搬弄出一个畏罪自杀来,可是沈傲却不同了,身边三千侍卫,要动手就必须调拨大量军马,要掩人耳目绝不可能。

    李邦彦继续道:“只要沈傲到了城外,便让瑞郡公带着军马前去相迎,趁他不备之时,再结果了他的性命,若是有谁敢不服,格杀句论。”

    赵恒沉吟不决,满是犹豫地道:“这样做,只怕不妥。”

    连那方啖也不禁道:“毕竟沈傲是扶着先帝灵柩来的……”

    李邦彦却是冷笑道:“事已至此,陛下还犹豫什么?一旦沈傲入城,必然兴起滔天大浪,只要彻底结果了他,才能让他的那些走卒灰心冷意,留他在一日,便让他多几分胜算,沈傲必须死,他不死……”李邦彦抛出了杀龘手锏,道:“陛下就是阶下囚了。”

    赵恒的眼中掠过一丝恐慌,随冲冷笑道:“你说的对,他不死,便是朕死,朕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沈傲必须死……”

    方啖却在犹豫,心里想,你们在城中,却是叫我去杀他,当然说得好听。可是随即一想,他与陛下是姻亲,眼下到了这个局面,陛下若是胜了,自然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可若是太子败了,他还有命活吗?

    这般一想,也就不再胡思乱想,方啖附和道:“陛下圣明。”

    赵恒又冷静了一些,道:“只是朕听说契丹、泉州、西夏三面都已是蠢蠢欲动,扬言若是沈傲有不测,便立即扯旗杀入汴京,若是除掉了沈傲,这些人该如何应对?”

    李邦彦淡淡道:“陛下,除掉沈傲,他们便是群龙无首,只要陛下圣旨一下,一方面安抚人心,一方面派人招讨,又有何惧之有?那契丹人新降,自然不肯尽全力,若是陛下再下一道诏书,许诺他们重新建国,契丹人非但不会成为陛下的敌人,或许还肯为陛下效力也是未必。

    至于那些水师,倒也好办,他们毕竟是宋人,陛下派人去安抚一下,他们真敢冒着全家老小被株连的危险造龘反?至于西夏倒是铁了心与那沈傲同流合污的,可是小小西夏,又何惧之有?”

    赵恒听了李邦彦的分析,不禁精神一振,道:“不错,李中书说的不错,就这么办。方啖,待沈傲一到了汴京城,你便立即点选领殿前卫与步军司三万人出城,明面上迎接先帝灵柩,一旦有机会,便斩下沈傲的人头,至于那些王公护卫,谁要是不服,也一道斩了,至于其他的事,联来料理便是。”

    方啖满不情愿地道:“臣遵旨。”

    赵恒又将目光落在李邦彦的身上,道:“李中书,锦衣周刊背后的人,朕总觉得放心不下,你再查查看吧。”

    李邦彦道:“陛下放心,一定会有眉目。”

    赵恒放下了心,又与李邦彦、方啖说了几句细节,二人才告退出去。

    与此同时,一名守在外头的内侍嘻嘻哈哈地与身边的同伴打了声招呼,说是内急,说罢朝内宫飞快跑去。这内侍到了景泰宫,迎面撞到一个景泰宫中的宫人,急切问道:“敬德公公在不在?”

    宫人道:“正在伺候太皇太后。”

    内侍焦急地道:“快请他出来,就说杂家有大事要禀告。”本文百度贴吧为您提供]

    那宫人有些不情愿,内侍索性到这景泰宫外头大叫了几声,这一下子,倒是把景泰宫中的内侍、宫人都悄动了,有几个甚至已经捋了袖子要来拿人,敬德从殿中出来,却是呵斥一声:“都退下。”说罢走过去,朝那内侍勾勾手指,将内侍、宫人们屏退,才道:“怎么?出了什么事?这般惊慌,连凤驾都惊动了。”

    内侍二话不说,附在敬德耳畔低语几句。

    敬德听得大惊失色,道:“这些都是在暖阁里听来的?”

    内侍道:“准没有错,都是奴才亲耳听到的。”

    敬德的脸色开始变幻起来,这个消息实在让他有些吃惊,只怕天下人谁也想不到禁军在出城迎接先帝灵柩的当口动手,不过现在想一想,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此做非但可以出人意外,打沈傲一个措手不及;另一方面,只要除掉沈傲,固然是天下人个个义愤填膺,可是赵恒毕竟是皇上,又有谁敢加罪?

    “快,去知会陈先生……”敬德此时也急了,想要出宫去,可是随即一想,自己的身份非同一般,一旦出了宫城,只怕太过招摇,目光落在这内侍身上,道:“杂家会去敏思殿给你个出宫的凭引,你去通报吧。记着,这一路小心一些,不要大意。”

第八百八十一章:反扑

    汴京郊外,天空下着méngméng细雨,松林处白雾皑皑,林中一处茅屋,在霏霏细雨之中静寂无声。

    陈济手中提着笔,就在这茅屋之内,下笔疾书,偶尔抬起眼来,愣楞的看着豆大的灯火,似在思考。

    有个人悄然推开竹门闪身进来,单膝跪下,行了个礼,声音低沉着道:“先生,敬德公公送来了消息。”

    陈济并不抬头,只是道:“念。”

    来人将消息念了一通。陈济才抬起头来将笔搁下,他的脸上倒是没有显出多少惊愕,只是淡淡的道:“后日正午的时候,辅政王就能到了吧?”

    “大致是这个时间。”

    陈济颌首点头:“赵恒看来是铁了心要除掉辅政王了。”陈济脸上lù出轻蔑之sè。

    “先生,是不是要知会辅政王一声?”

    陈济摇头:“不必了,辅政王只怕比你我还要清楚,那李邦彦最是狡猾,他不会不知道,只有在入城时才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要不要预先做一些准备?”

    “准备?”陈济淡淡一笑,看着来人,道:“早已准备好了,你真当辅政王冒险入京?实话告诉你,辅政王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这次入京虽是会冒几分风险,可是……”陈济语气变得肯定起来:“入京这一日,也该让他们识见识辅政王的家底了。”

    来人一头雾水,却不敢多问下去。

    陈济坐下,眼眸一张一合,继续道:“老夫倒是听说太皇太后叫了个心腹给辅政王传了一份懿旨对不对?”

    “是有这么一回事,昨日辅政王就送来了消息。”

    陈济摇头,道:“老夫说的不是这个,懿旨的内容老夫已经看过了,不过据说太皇太后在此前还有问话,说什么晋王……”

    “这个卑下就不知了。”

    陈济吁了口气,淡淡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茅屋之中又只剩下了陈济,陈济凝眉,若有心事,口里喃喃念了句:“晋王可以吗?”随即摇摇头:“弟兄们不放心哪……”

    ……………………………………………………………………………………………………………………………………

    沈傲即将抵达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事实上汴京城里早已有人通报了,毕竟先帝的灵柩就要到了,毕竟不是小事,京城里头得预先做好安排,所以礼部这边仍在议论下葬的事,陵寝是早已修筑好的,就等填土了,不过要入葬,还有许多礼节要办,要议好谥号,要准备好祭文,这些事看上去简单,却是一点儿也马虎不得,多一个字少一个字都要礼部的官员们仔细推敲。

    礼部这边心怀鬼胎的议论着先帝入葬的事,可是其他各部也不能闲,辅政王终于要来了,有人喜有人忧,几乎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事做准备。这汴京城里的风吹草动是藏不住的,诸位大人们都看的清清楚楚,比如昨天的时候,禁军调动频繁,宫城的殿前卫加紧了卫戍,还有马军司那边,也似乎在城中搜索着什么,到底是什么?却有点儿让人mō不透。

    汴京的空气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甚至到了让人惊骇的地步。一点儿小小的动作,也足以让人睁大眼睛。

    而恰在这个时候,童贯却入京了,童贯是什么人?三边的监军统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突然入京,谁会不明白,这是来声援辅政王的。这童贯不比其他人,此人在边军之中声望极高,却也是个不能轻易动弹的大人物,虽说这大宋朝的武官其实算不得什么,可是在这个时期,童贯的身份就完全不同了。

    这时候谁都不愿意滋事,去挑逗边军,若是赵佶在的时候,要收拾童贯无非是一纸诏令的事,便是要了他的人头,谁也不敢说什么。可是现在新君登基,威信未立,边军那边安抚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去触碰童贯。

    所以童贯到京之后立即入宫,赵桓非但没有对他威胁呵斥,反而好好的安抚了一番,又赏赐了不少御赐之物,才肯让童贯出来。

    童贯也谢了恩,说了不少恭维话,才笑呵呵的出来,随即便直赴兵部衙门。毕竟入京总是要找借口的,总不能说杂家把京城当了客栈酒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童贯的借口是来催粮,兵部太坏了,四月的粮饷到了酷暑的时候都还没有发,边镇的弟兄们太饿,几次派军需官过来追讨都无疾而终,无奈何,杂家只好亲自出马,得要讨个公道不可。

    既然是来催粮饷,去兵部是理所应当的事,童贯在兵部言辞还是很jī烈的,直截了当的朝兵部尚书拍桌子:“几十万大军没有发饷,还叫不叫人活?当兵的饿了肚子可是敢扯旗造反的,现在西夏陈兵数十万在边界上,逼得急了,边军若是闹起来与夏军同流合污,就是天大的事。”

    兵部尚书只是赔着不是,好不容易让这位少了那么点东西的大爷打发走,仔细一回味童贯的话发现不对头了,扯旗造反……几十万……夏军……同流合污……这些词句组织起来,怎么像是说给皇上听的,这算不算威胁警告?

    随即,这位尚书大人lù出一副很世故的笑容,当即就往杨真府里钻了。

    杨真仍旧署理着礼部,他和赵恒之间似乎形成了默契,你不动我,我也不折腾,乖乖做我的本份。但是,鉴于这位茅坑里的硬石头一向的表现,若真要以为杨真是个乖乖孩子那就大错特错了。

    杨真端着茶,坐在椅上喝,一边tǐng着兵部尚书的话,脸上看不出喜怒,良久才道:“童公公既是来催要军饷,兵部也不必急着给,让童公公多住些时候吧,边镇辛苦嘛,迟些回去就当多享享清福。”

    兵部尚书笑起来,做了这么久的官,当然明白杨真话中的意思,笑嘻嘻的道:“是,下官也是这意思。”

    杨真含笑道:“童公公既是来催粮,想必带来了不少运粮的兵吧?”

    兵部尚书道:“不多,不多,暂时都住在瓮城,不过五千余人。”

    杨真颌首点头,端起茶来吹着茶沫,道:“五千……倒也没有逾越规矩,好好招待吧,让他们吃饱喝足了,将来好搬运粮饷。”

    “下官知道了。”兵部尚书tiǎntiǎn嘴,深望了杨真一眼,低声道:“大人,说实在的,五千人运这么粮就怕不够用。”

    杨真笑了:“兵贵精不贵多,若是有气力的,一个可以顶两个,行伍的事老夫不知道,可是童公公是带兵出身的,难道他会不知道?他既然只带这五千兵来,自然心里有数,何必我们为他操心?再者说,就算不够用,也自会有人帮衬,犯不着想这些,好好的办自己的职事要紧。”

    兵部尚书听了,也觉得有理,肃容道:“杨大人,听说辅政王明日正午就到?宫里也有了旨意,让瑞国公前去迎接,这只怕不符规矩吧?”

    杨真恬然一笑,道:“怎么说?”

    兵部尚书道:“这一次可不止是辅政王到京,同来的还有先帝的灵柩,父丧子哀,这是礼也是孝,为何陛下不亲自出宫迎接?”

    杨真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赵恒当然不会出宫,可是这时候也摆出了一副不悦的样子,摇头道:“大宋以孝治国,你说的也对,这件事,咱们做臣子的非要好好的劝谏不可。”

    兵部尚书微微一笑:“其实下官的奏疏已经早就写好了,杨大人要不要过目?”

    杨真lù出老狐狸一般的笑容,也道:“不必看了,其实老夫这边也有份草稿,既然如此,咱们索xìng就好好做一回诤臣吧。”

    二人寒暄一阵,分道扬镳。

    很快,汴京就哗然了,门下省杨真上疏,请陛下明日出城恭迎先帝,以全骨肉之情。这奏疏并不出彩,可是里头的每句话却让人过目不忘。孝义二字,是大宋最大的道理,百善孝为先,若是天子不肯做表率,就算你有万般的手段,这也是人生最大的污点。更何况是赵桓这种早已人心丧尽的新君。

    赵恒回绝的也很是干脆,直接批了不准二字。

    原本以为只是寻常的奏疏,可是现在就不寻常了,就是普通百姓家若是亡夫被人抬回来,也要出去恭迎痛哭,做天子的竟如此无情,可见一斑。

    真正精彩的还在后头,杨真的奏疏是回绝了,可是很快,三省六部除了李邦彦和刑部尚书二人,也纷纷上疏,里头所言之事出奇一致的默契,都是恭请赵桓为天下作出表率,非要出城恭迎先帝不可。

    这一下事情算是真正闹大了,这些人上疏,所言的都是冠冕堂皇,可谓是天衣无缝,就是想挑错都挑不出来,若是寻了这个由子治他们的罪,只会惹来更大的风bō,赵桓这一下不敢回绝了,却又不能出城,他毕竟是皇帝,本来对沈傲就怀有恐惧,现在定好了计划,要调遣禁军在城外围杀沈傲,赵桓岂可轻临险境?一旦出了城,他就必然要在先帝的灵柩边儿痛哭,到时候莫不要沈傲没除掉,倒让那沈傲给揪住了。

    所以,赵桓的态度很坚决,绝不出城。!。

第八百八十二章:阳谋

    事情越闹越凶了,身为皇帝,却不遵守孝道,这就涉及到了原则的问题。

    傍晚的时候,天空一声惊雷,滚滚乌云yīn沉沉的压在每一个人的头顶,而这时候,一顶顶轿子到了宫外,数十上百个官员在正德门外跪下。守护宫门的殿前卫出来一看吓了一跳,一面来问发生了什么事,一面入宫禀告。

    “百善孝为先,皇上若是不肯恭迎先帝灵柩,何以做天下人的表率?又何以治国?如此上行下效,到时礼崩乐坏,宗社崩塌之时便悔之莫及了。臣杨真身为门下首辅,今日便跪在这正德门外,陛下若是不肯回心转意,绝不离开!”

    狂风卷起,天空闷雷阵阵,杨真话音落下,凛然不惧地捋起前裆直直跪下,朝正德门磕了个头,又道:“臣恭请皇上行孝。”

    身后百余官员个个庄重,纷纷跪倒,一齐道:“请陛下迎先帝驾。”殿前卫呆了,既不敢动粗赶人,又不知如何是好。

    赵忪在里头听到了动静,也是一下子慌了神,原本以为拒绝一下,大家各自相安无事,谁知杨真会闹这么一出。他立即察觉出杨真的险恶用心,自己若是出城,辅政王便可安全无虞,或许这件事的背后本就是沈傲所策划的。

    “混账的东西,这群乱臣贼子,无理太甚,化们当真以为朕不敢收拾他们?当真以为朕是病猫吗?”

    赵恒大发了一通脾气,踢到了一个屏风,眼眸中杀机重重。他当然明白,自己现在拿杨真和跪在宫外的大臣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若是因为这件事而惩戒他们,事情只会越闹越大,说不准那跪在外头的人还巴不得赵恒收拾他们,好成全他们的清名。

    可是另一方面,赵恒已经打定了主意,明日是绝不能出城的,这是除掉沈傲的一次大好时机,岂能错过?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赵桓烦躁地在暖阁中来回踱步,这时阁外闪出一道电闪,雷鸣之声隆隆响起,飘泼大雨霎时落下,赵桓不由打了个冷战,脸sèyīn晴不定,最后他坐下来,朝内shì道:“拿书来,朕要看书。”

    “由着他们去吧,朕就不信,他们能一直跪着。,赵恒心中这般想着,眼看与沈傲的对决在即,赵恒实在不愿意被其他事分了神,他必须隐忍下去。

    大雨飘泼而下,宫中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宫外的群臣淋成了落汤鸡,不少年迈的,或许是实在吃不消,只半个时辰功夫便晕倒在水渍之中,可是殿前卫无人搀扶,也无人过问。

    杨真褶皱的脸上已是水淋淋的,眼睛被雨水嘀嗒得睁不开,可是那一线的眼眸,却闪动着一丝冷意,似乎一切都如自己的预料,赵恒绝不会退让,那么这个文章就更好做了。

    一个时辰之后,又是一批人自觉地过来,宫外百官的落魄,jī起了士人的同情,也jī起了他们对赵恒不遵守礼法漠视大臣的痛恨,数百上千个士子纷纷涌过来,他们并没有去和殿前卫交涉,也没有交头接耳,而是默契地出现在百官的身后,直tǐngtǐng地跪下。

    殿前卫看到这乌压压的人,也是着了慌,又是进奔通报。

    赵桓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了,事情太蹊跷,像是商量好了的一样,一定是有人在背后鼓动,这是一场yīn谋。

    赵桓再蠢,也该想到这一点,毕竟身在皇家,什么样的yīn谋诡计没有见过?

    只是赵恒此刻已是骑虎难下,要打发宫外的人,就必须许诺明日出城,白白错失掉杀死沈傲的最佳时机。可要是仍然僵持下去,这件事绝不会善了。

    赵恒咬咬牙,明知是对方逼自己就范,不管自己作出何等选择,他这皇帝都是输家,可是他不得不选择了继续沉默下去。

    正午的时候,来人已经越来越多,有士子、有商贾、有寻常的百姓,有人起了头,更多人成群结队而来,在这大雨之中,人们自觉地跪倒,先是希翼,再是失望,最后是绝望,甚至有人痛恨地看着这朱漆的宫门。

    君王你可以荒唐,可以放浪,甚至可以堵塞言路,可以狡兔死走狗烹。可是有一点,你万万不能做,你不能不孝,孝义是大宋立国的理论基础,是千百年传递下来的礼法根基,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这便是突破了所有人的底线,甚至是你自己挖掉了自己的根基,毁掉了你这真命天子的合法xìng。

    可是现在,赵恒的行为已经太过恶劣,此前种种,至多让人产生非议,心中生出腹诽,但是现在就不同了,先帝传位于你,尸骨未寒。长途跋涉送到了汴京,你这身为儿子的,却不闻不问,是何道理?

    这样的人,可以为君吗?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提出这个疑问。

    狂风肆虐,大雨倾盆,年迈的人突然间便可栽倒在地,这苍凉的场景,加深了所有人的印象,百般渴求,许多人无非是希望皇上回心转意而已,甚至可以说,除了百官之外,来的这些书生、这些商贾、这些百姓都是对赵桓还有几分期望的人,当天下人都说皇上的坏话时,他们还在据理力争,心里殷殷期盼着皇上能振作精神,一鸣惊人。

    赵桓之所以能登基为帝,并不是因为他贤明,也不是因为他智慧高人一等,唯一的理由就是顺天应命,从礼法上来说,他本就是合法的继承人,这一点谁也不能质疑。问题是当这个将赵恒推上龙椅的礼法被赵恒自己破坏得体无完肤的时候,在所有人的心目中,赵桓所谓的皇位合法xìng也同时开始被人质疑起来。

    大雨带来了丝丝凉意,同时也把所有人的心浇凉了。

    杨真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他毕竟不是铁打的身子,这般大的年纪本该是在温暖的屋子里穿着干爽的衣衫喝着滚热的茶水,此刻被大雨一打,这老头儿执拗地坚持了两个多时辰之后终于开始摇摇yù坠,随即歪倒在水泊之中,昏倒前的一刹那,杨真想着:殿下,老夫幸不辱命。

    杨真的昏厥,几乎将气氛推到了**,成千数万人一起发出一声绝望的吼叫:“请陛下开恩,出城迎先帝………”

    宫里仍然没有动静。

    接着便有人拍打着袖子和膝上的水渍站起来,二话不说,消失在雨幕之中,离开的人越来越多,都是不发一言,事到如今,赵桓无疑是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而现在也该是大家表态的时候,大家的表态很简单………漠视……

    你既然不能做好君王的本份,连基本的矛L法都不遵守,难道还要让大家遵从礼法,去忠诚你这无道的天子?

    “安!”呼啦啦的人全部站起来,稀稀拉拉地走开,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唯恐慢了一步。

    赵桓坐卧不安地在暖阁里等着消息,听到杨真晕厥,也怕外头突然出事,若是有人鼓动,说不定事情会变得更加严重,可是当听到所有人全部离开时,赵桓先是舒了一口气,可是随后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当然明白,那些前来请愿之人,完全是在尽一个做臣子的本份,可是现在他们拍拍屁股走了,表现得却像是一个路人一样,自己则已经到了真正人心向背的地步。

    “这又如何?只要杀了沈傲,铲除掉这些jiān党,一切还可以挽回。”赵桓咬咬牙,心里这样想着。

    “明天,明天这个时候,就是胜负揭晓的时候,朕一定不会心慈手软,沈傲”赵恒的目光变得无比的严厉:“朕一定不会输给你。”这一夜,赵桓几乎连后宫都没有去,只是在这暖阁中小憩了一会儿,随即被噩梦惊醒,问明了时辰,才知道这长夜还没有过去,可是他心烦意乱,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安睡,只好焦灼不安地在这暖阁里负手踱步。

    一直熬到了天明,外头终于有内shì匆匆过来,道:“陛下,李中书和瑞国公到了。”赵恒打起精神,脸sè涨得通红,用着jī动嘶哑的嗓音道:“快,请进来。”李邦彦穿着簇新的紫袍,而瑞国公披挂着铠甲,显得很是威武,二人进来,一齐行礼:“臣参见陛下。”

    赵恒虚手扶了扶手,道:“不必多礼,赐坐。”

    李邦彦也显得有些没有精神,昨天的事,他知道,也明白那杨真的居心,更知道赵恒的为难,杨真这一手,足以称之为阳谋,明明知道这家伙是在耍手段,可是偏偏对赵恒来说却是一点破解之法都没有,既不能对他们要打要杀,也不敢同意他们的请愿,不管作出任何选择,吃亏的永远都是赵桓。

    正是因为如此,李邦彦才没有入宫,在他看来,既然没有破解之法,那就索xìng装聋作哑,做个局外人。不过李邦彦不来并不代表他不关心,昨天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便孜孜的冒出冷汗,这一手实在太高明了,高明到连他都不得不佩服,以杨真的xìng子是绝不可能想得出这个主意的,那么杨真背后的人是谁?是沈傲,还是锦衣周刊背后那总令人mō不透的人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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