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赛马
第一百六十三章:赛马
大宋被辽人牵制,为了堤防西夏人,又不得不扶助吐蕃人牵制西夏,偏偏吐蕃诸部又被泥婆罗牵制,按道理,这本是一个死局,要拉拢泥婆罗,大宋就必须许诺于足够的好处。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而苏尔亚王子的到来,不过是讨论好处的多少而已,为了得到最大的好处,苏尔亚王子自以为捉住了大宋的七寸,是以屡屡使出手段以求激怒赵佶,摆出最强硬的姿态,逼迫大宋就范。
朝廷的内部,原本也早已列出了底线,这个底线,虽然不至于尊西夏那样过于令人难以接受,可是每年赠予的金银、帛布亦是不少。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双方明争暗斗,都是希望能在正式交换国书前能占住上风。
偏偏苏尔亚王子念出的那句诗文,却只想着嘲讽,竟不知道这首诗对于皇帝来说,不啻于是最恶毒的诅咒。
若不是赵佶尚存有几分理智,换上一个脾气暴躁之人,就是现在就将他拉下去砍头也是极有可能的。
不过沈傲却突然提到了吐蕃和苏丹,却是令所有人大惑不解,唯有苏尔亚王子,却是变了脸色。
泥婆罗国地处南亚,能对之产生影响更大的是天竺,对于天竺,礼部并非全然不了解,可是对苏丹,他们却知之不详;偏偏沈傲提及苏丹,令苏尔亚王子心中一凛,苏丹恰恰是泥婆罗的软肋,有苏丹大军陈兵压境,泥婆罗莫说是去招惹吐蕃,就是自保尚还是一个问题。
所以,从一开始,泥婆罗人就在虚张声势,一语道破出来,泥婆罗的本钱就没了。
沈傲人畜无害地笑着,一双眸子,却是直愣愣地望着苏尔亚王子,仿佛一眼洞悉了他的弱点,似笑非笑之中,却隐含着智慧的光泽。
苏尔亚王子冷哼一声,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表面上虽然镇定自若,可是内心之中,却是骇然。
沉吟片刻,突然走至殿中,朝赵佶行了个礼,朗声道:“大宋皇帝陛下,泥婆罗国愿向大宋朝称臣纳贡……”
这一半话说出,群臣顿时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了?国书尚未定稿,便急不可耐地要称臣纳贡?
苏尔亚王子继续道:“不过小王递交的国书,还要请陛下斟酌一二,不如这样,小王愿与陛下来一场赌约,若是小王胜了,则大宋需按泥婆罗国国书的条件订立盟誓。可若是小王败了,国书可任由陛下删减。”
这一句道出,更是令人大惑不解,不过这赌局,倒也公平,值得一试,就是赵佶,此刻也不由心动,便道:“爱卿要赌什么?”
沈傲心里却明白了苏尔亚的意思,泥婆罗国的底牌被自己翻了出来,若是再耽搁拖延,对泥婆罗越是不利,与其如此,不如一赌定乾坤。
说到这个赌字,沈傲当之无愧的在这个时代绝对算是翘楚的人物,因而也不说破,笑吟吟地等着听苏尔亚怎么说。
只听苏尔亚道:“赌骑马。”
“骑马?”群臣又是一阵议论,若说比作诗、作画,这大宋是稳赢的了,至于骑马,却也不见输,大宋虽是已儒立国,可是武进士也是不少,宫苑之中良马宝驹更是不计其数,这王子又是故弄什么玄虚。
赵佶一时沉默,踟蹰不下,泥婆罗王子既已提出,他若是否决,则会被人看作是畏惧,不敢应这赌约。可是若点了这个头,这赌约却又是泥婆罗人提出,定有必胜的把握。
左思右想之下,赵佶终是颌首点头道:“好,朕便和你赌一赌。”
许是方才过于压抑,赵佶猛地拍案而起,那冕珠之后的脸上,却有一种不容侵犯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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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禁苑中,自有跑马的场所,不过那里属于后宫,外臣是绝不能进去的,因此,这赛马地便改在了前殿,沿着一条幽幽苑河,恰好有一条宽阔的走道,这一场赛马,赌注实在太大,更是事关大宋朝廷的脸面,因而赵佶极为慎重。
比赛的规矩已经商定,三局两胜,谁若是能在沿着这苑河跑一圈,最先抵达者为胜。
为了保险起见,赵佶派出的赛马之人乃是殿前指挥使胡愤,殿前指挥使统管禁军骑军,是久习马战的,更通晓战马的习性,派他出马,最为稳妥。
至于苏尔亚王子,派出的却是身后的一个人扈从,就是方才那个对沈傲叽里咕噜的那个,此人眼眸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与王子低声用泥婆罗语交谈,那王子时不时笑吟吟地抬眸去看胡愤,冷笑连连,扈从似是听了他的授意,不断点头称是。
官家被一大群人拥蔟着,沈傲身份低微,自然是站在外围,倒是那杨戬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的身侧,微笑着道:“沈公子方才痛快得很哪。”
沈傲正色道:“骂人不是学生的本行,学生还是喜欢以理服人,不过既然是为皇上效忠,学生只有咬着牙,不顾自己的清白名节,也得上了。杨公公,你看那泥婆罗人的马……”
杨戬顺着沈傲的指尖看着王子扈从牵着的一匹马,这马体形优美,体格中等,各处肌肉匀称的很,杨戬纵是对马一窍不通,却也忍不住道了个好字,接着对沈傲问道:“沈公子也懂马?”
若是杨戬知道沈傲在前世曾用价值数万的马去骗了一匹三百万美金的宝马,只怕就不会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了。
在后世,骑术逐渐演化成了一项贵族运动,与之相对的,一匹好马的价值也是不菲;若是一匹血统纯正的神驹,刚刚出生,就可卖到千万美元。有了利润,就有艺术大盗操作的空间,而这个前提就是,操作者必须对马极为精通。
沈傲微微一笑:“这是阿拉伯马,阿拉伯马以美丽、聪颖、勇敢、坚毅和浪漫而闻名于世。它最大的特点是有着旺盛的精力特别适合于耐力赛。苏尔亚王子以阿拉伯马进行短途赛马,嘿嘿,若是学生所料不差的话,他们一定还有后着,否则必败无疑。”
杨戬听沈傲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道:“他们能有什么后着?莫非耍诈?”
沈傲苦笑道:“学生哪里知道,我们试目以待就是。”
杨戬若有所思地点头,却是感觉沈傲更不简单了,一个文人,竟然对马也有研究?这能简单吗?
过了片刻,苏尔亚王子突然向人群这边走来,朗声道:“大宋皇帝陛下,既然已经立下赌约,小王还有个不情之请。”
不等赵佶有所反应,苏尔亚王子就继续道:“若是此战得胜,陛下能否将祈国公府的小姐嫁给小王,小王曾与周小姐有一面之缘,甚为钦慕,愿与大宋结为秦晋之好。”
他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一开始只提出一个诱饵,先教赵佶同意比赛,随后又层层追加筹码,既然比赛已是定局,筹码的问题,身为大宋皇帝,却也不好拒绝。
赵佶果然一时沉默,正在犹豫之际,王子又道:“若是大宋以为这一场赌局必败无疑,陛下就当小王方才的话没有说过好了,我泥婆罗的勇士人人都会骑马,小王的这个扈从,在泥婆罗国骑术是最劣等的,这一次派他出赛,便是怕引起陛下的不快,说我泥婆罗国倚强凌弱。”
这激将计实在太明显了,王子的脸上,仿佛就写着激将两个字,偏偏虽然大家都知道,在这种场合,赵佶却是断不能示弱的,赵佶冷哼一声,再也没有犹豫地道:“朕准了,爱卿切记信守诺言的好。”
王子呵呵一笑,又旋身去和那扈从低声说话。
沈傲看着苏尔亚王子,唇边带出一抹难以让人看穿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却不及眼底,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杀机
王八蛋,什么便宜都想得,嚣张的人见得多了,却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想叫表妹跟着你去泥婆罗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休想
心里虽是骂了这王子祖宗十八代,可是脸上却仍是一副恬然的样子,他平时很少动怒,可是真正到了怒不可遏的时候,却会表现出异常的冷静,这是一个大盗的基本素质,也正是因为如此,沈傲才是一名出色的艺术大盗。
而沈傲无论面对多大的敌人,都会笑着看着那人,越是笑得灿烂,越是对那人痛恨。
那扈从已经开始牵马入场,殿前指挥使胡愤也是牵着一匹浑身雪白的良驹,徐徐入场,胡愤乃是老将,曾多次参加对西夏和辽国的冲突,年轻时更是中过武举,其中骑射功夫极为出色。此后上任为殿前指挥使,统管骑军,更是整日与马为伴,骑术功夫了得。他个子不高,脸上平淡无奇,甚至脸色略有泛黄,只是浑身上下,却有一股浓重的彪悍,一双眸子打量了他的对手一眼,冷哼一声,便拉住缰绳,人如鹞子翻身一般轻巧的跃上马背。
众人见他上马的样子,顿时传出一声欢呼,他上马虽然平淡无奇,可是身体没有一丝的凝滞,浑然天成,这一刻还在马下,下一刻就顺理成章的出现在马背上了。
至于那王子扈从,却也是从容得很,抓住马鬓发出一声怪叫,轻巧地跃上马背去。
两个人拉着缰绳,都在安抚着躁动不安的坐骑,只等着一声令下,绝尘而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功夫再高 也怕菜刀
第一百六十四章:功夫再高 也怕菜刀
“驾”随着一声令下,两匹马开始徐徐跑起来,越跑越快,如箭飞驰般向前跑。
胡愤经验丰富,矫健矮小的身躯死死贴住马背,全身随着马的奔跑而不断的调整着坐姿,他坐下的马乃是宫苑中圈养的宝马,神骏异常,甫一飞驰,便迅速地比王子扈从领先了一个马位。
众人见状,除了几个老成持重的,都纷纷为之喝彩起来;大家顿然觉得扬眉吐气,方才那王子口出狂言,许多人心中尚且有些疑惑,以为泥婆罗人定有必胜把握;可是只这一看,只百丈不到,胡愤已是领先,大宋已是胜券在握。
沈傲此刻全神贯注着赛事,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最坏的结果来了。”
杨戬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正是随之兴奋的时候,却是见沈傲嘘声感叹,便忍不住道:“沈公子何出此言。”
沈傲道:“若是泥婆罗人占据了优势,有必胜的把握,倒也罢了。现在看来,泥婆罗人的马匹和马术如此不堪,却敢以邦交来立下赌约,杨公公认为,他们会就此认输吗?”
杨戬心中一凛,这种阴谋手段他见得多了,说得不好听些,他便是用阴谋的老祖宗,这宫中多少人想得到圣眷,将他排挤下去,可是结果如何?他这个内相非但在宫苑中稳如泰山,就是在宫外,那些文武大臣又有谁是他的对手。
略略一想,杨戬立即明白了,若是泥婆罗人能够规规矩矩地取胜,提出这个赌约自然是理所应当;可是他们明明实力不济,却拿出这样的重注去赌,若是不使些手段,岂不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后跟?
杨戬低呼一声,脸色凝重地道:“杂家这就去知会官家一声。”
话音刚落,沈傲吸了口气,呼道:“晚了。”
杨戬举目过去,只看见那落后一个马位的王子扈从却突然伸出了手,坐在马上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向着胡愤探手攻去。
胡愤被这意外的偷袭弄得举足无措,身形一顿,连带着坐下的宝马也减慢了速度。恰在这个时候,那扈从却又改变姿势,脚勾着缰绳,全身竟是斜站在马背上,又是一拳,直向胡愤的腰腹砸去。
众人已发出一声惊呼,纵是胡愤这样眼明手快的老将,此刻突遭大变,已是来不及应变了,怒吼一声,腹部中拳,便如风筝一般摔落下马。
“无耻”
“快救胡指挥使”
无数人顾不得斯文,顿时咒骂起来,那王子扈从得意一笑,坐回马上,绝尘而去。
此刻赵佶已站了起来,冕珠之后的眼眸射出一丝怒火,放肆,太放肆了,简直是胆大妄为,明明是赛马,对方却突然攻击
唯有沈傲,此刻却表现得出奇的镇定,他的目光一闪,忍不住道:“这是瑜伽?不对,又有些不像,不过方才那个动作,还真是像极了。”
要知道那扈从与胡愤全力驾马狂奔时,相隔有半丈之远,那个扈从突然作出一种奇怪的动作,全身的肌肉和骨骼,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扭转,只需用腿勾住缰绳,全身就可以全神贯注的对胡愤偷袭,这样的本事,和后世的瑜伽有些相同,可是又有些不同。
如果猜得没有错的话,这应当是瑜伽的变种,或者说是与瑜伽结合起来的某种武术,从一开始,那王子便根本就没有打算公平的比赛,这一切,应当都是早有预谋的。
“无耻,比老子还无耻”沈傲心里也忍不住大骂,他虽然无耻,但是总还顾及点颜面,总还知耻,至少为去替自己找万般的理由;可是苏尔亚王子的无耻,仿佛一切理所应当,一点掩饰都不需要,说赛马,他能教人去打拳。
此刻,那扈从已是绕着苑河跑完了一圈,悠悠然地奔回了原点,得意洋洋地下了马,朝苏尔亚王子行了个礼,站至王子的身后。
苏尔亚王子笑呵呵地道:“这一局,泥婆罗国赢了。”
“哼,偷袭胡指挥所,竟还敢言胜?果然是蛮子,恬不知耻,无耻之尤。”此时众人议论纷纷,能令群臣直呼为无耻、蛮子,这个王子,倒也算是够贱的了,脸反正已经撕破了,什么友好、礼仪都是虚言。
苏尔亚王子大笑,朝远处的赵佶行礼道:“皇帝陛下,方才我们是不是曾说过,只要谁能从始点跑到终点,便算谁胜是不是?为什么此刻大宋却反悔了。”
几个侍卫将胡愤抬起来,胡愤身受重伤,脸色苍白如纸,赵佶亲自步过去探视,脸色阴郁得可怕,却不去理会苏尔亚王子,高声道:“传太医,快,扶胡爱卿去养伤。”
等他回过头来,苏尔亚王子继续道:“规矩既是这样定的,那么中途泥婆罗的勇士不小心触碰了大宋骑师,又有何不可?堂堂大宋,既然自称是君子之国,天朝上邦,却又为什么不敢不认输?莫非大宋是输不起吗?”
“哼”赵佶冷哼一声,仍是不说话。
谁都知道,这第一局确是输了;泥婆罗人虽然无耻,却没有破坏规矩。
只是摆在赵佶面前的,却是第二场马赛的人选,胡愤已经重伤,自然不能再出场,至于其他人,还有谁的马术比胡愤更好?就算更好,谁又能躲得过那泥婆罗人的怪异身法。
一片沉默声中,沈傲怡然一笑,对身侧的杨戬道:“杨公公,一般情况下,为君分忧会有什么奖励?”
“奖励?”杨戬愣了愣,才是明白过来,连忙道:“沈公子要上场与泥婆罗人赛马?”
沈傲冷笑道:“你看,大家都不上,那泥婆罗人见了,岂不是笑我们大宋无人?学生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却有一腔忠君报国的沸腾热血,怎么能不挺身而出?”
杨戬微微皱着眉头道:“沈公子也会骑术?”
沈傲很谦虚地道:“会那么一点点。”
沈傲一个文人,对马有所研究已经不简单了,难道骑术也会很好吗?
杨戬担心地道:“那么沈公子要小心了,泥婆罗人可恶得很。”
沈傲笑道:“其实学生的心里还是很怕怕的,不过要是陛下随便赏学生一匹宝马什么的,学生脑中想起圣人的教诲,便什么都不怕了。”
噢,原来这沈公子是想要匹马,杨戬心里偷偷地笑了;看着沈傲洒然地步出去,高声道:“这第二场赛马,就让学生来吧。”
众人愕然,皆是望向沈傲,只看到沈傲那瘦弱的身躯,此刻却突然显得高大起来,方才不少人还觉得此人口无遮拦,可是这一刻,却觉得这个小子其实并不是太坏,要知道,和泥婆罗人赛马可不是玩闹的,若是在骑马的过程中遭他们的偷袭,那绝对是非死即伤,这个时候能够主动请缨,胆量不小啊。
沈傲旁若无人的朝远处的赵佶行了个礼道:“陛下,请准许学生出赛,学生只是区区一书生,骑驴的本事倒还不错,至于骑马嘛……”摇头叹了口气:“马车学生倒是坐过不少次,骑术精湛,却只限于骑驴,而非骑马,那么就让大宋朝一个骑术最低劣的书生,来和泥婆罗国的勇士比一比,看看谁的骑术更高”
骑驴……众人无语,这骑驴和骑马虽同有一个骑字,可是这差异也太大了吧。
倒是有几个有心人,却似是听懂了沈傲的话,这叫先抑后扬,先说自己只会骑驴,这样一来,就是输了也不丢脸了。可若是赢了,那自是证明大宋一个骑驴的书生,也比之泥婆罗王子身边的勇士还要厉害,这个沈傲,真是无时不在挖陷阱啊,说一句话,不定在下一刻就把人绕进去了。
赵佶见沈傲请缨,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今日被这苏尔亚王子气得狠了,心中早已不快,而这场赛马干系不小,若是输了,非但要遭人笑柄,且损失巨大,此时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道:“沈爱卿,小心。”
这一句嘱咐倒是真心实意,甚至还添加了赵佶几分情感。
沈傲呵呵一笑,先是叫来了一个禁卫,与那禁卫耳语几句,那禁卫连连点头,不过神色中却多了几分怪异。
叫人将胡愤的马牵来,沈傲一手扯住马的缰绳,一手抚摸马的鬓毛,随即向苏尔亚王子走去。
“王子殿下,下一局,仍是你那扈从出赛吗?”
沈傲的笑容灿烂极了,绝对没有一丝的刻意和造作,真挚地望着苏尔亚王子。
苏尔亚王子冷笑道:“是又如何?沈公子还是小心吧”
沈傲从容一笑道:“请转告你的扈从,叫他小心一些,在下骑驴……哦,不骑马的时候难免会作出一些有辱斯文的事来。不过……学生倒是很期待第三场王子殿下能够上场,若是能与王子殿下一较高下,那就好极了。”
苏尔亚王子冷哼了一声道:“我看还是得等沈公子有能耐先击败我的扈从再说这些话吧”
沈傲和王子扈从各自翻身上马,已做好了准备,有内侍高声唱喏一声,二人如箭一般勒马冲出,沈傲骑着马,马术却也不是吃素的,实力绝不在胡愤之下,再加上他坐下的这匹马,岂是阿拉伯马所能媲美,阿拉伯马的品种虽然优异,却哪里比得上血统纯正的神驹;顷刻工夫,沈傲便迅速地将对手甩落在后。
寒风刮面,带来丝丝生痛,束起的长发,迎风飘起,此刻的沈傲,冷静得出奇,耳边传出嗡嗡作响的风声,仿佛连耳膜都快要给刺穿。
“有种你这王八蛋就故技重施看本公子怎么收拾你。”沈傲在心里骂道,却没有回眸,全身紧绷着,那王子扈从,随时都可能展开偷袭,一不小心,就可能被砸下马去。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突然,有人惊呼一声:“沈公子小心。”这一声警告是因为沈傲身后的对手,又是故伎重演,仍是对付胡愤的动作,全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开始扭曲,尤其是那手臂,向前一伸,越过马头,动作怪异之极。
一拳已经开始砸向沈傲的后心,冷风不断的吹拂,那拳头距离沈傲的身体已不过尺寸之间。
看客们都焦急起来,有些人甚至将眼睛别过去,不敢再去看沈傲的后果;就是赵佶,此刻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里,脸色青白起来,低吼道:“若是要沈傲有事,朕宁愿不要这邦交,也……”
后面一句话却说不出来了,所有人都愕然了,因为沈傲的手心里,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根棒子,不错,是一根棒子,只有拇指般粗细,黑黝黝、反射着雪色,显是生铁铸造的。
“这棒子,倒像是禁军的枪杆。”说话的人是工部的一个官员,专门负责督造器械的,一见那棒子的粗细、长短,顿时便认出来了。
禁军的武器品种多样,其中有一种武器叫短枪,这种枪的枪杆不是木质,而是生铁铸成,枪身虽短,重量却是不轻。
就在所有人恍惚的刹那,一声怒吼传出:“哼龟儿子不学好,学人偷袭,偷尼玛啊偷”
这莫名其妙的怒吼刚落,便听到金属撞击筋骨的声音,啪……随之是骨头碎裂的微响传出。
众人胆战心惊地再去看,只见那铁棒不偏不倚地砸中探过来的手臂,王子扈从吃痛地叫了一声,连忙回身落马,那铁棒在半空划过半弧,却又是狠狠砸落,这一次不是手臂了,而是那扈从的肩窝。
啪……
啪……
在场之人,哪一个不是饱读经书的大儒,再次的,那也是整日在宫中行走的内侍,此时听到那金属与骨肉的撞击声,看到那凶残的行凶场面,都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王子扈从自马上摔落,浑身淤青,脸色扭曲,豆大的汗珠不断的低落,显然身上骨折的地方不只一处。
倒是沈傲,却是回眸一笑,让人一下子忘记了他的凶残,慢悠悠地骑着马,还真有几分骑驴的悠然,慢慢地围着苑河转悠了一圈,回到原点,落马后笑吟吟地道:“敢问王子殿下,这第二局,是谁赢了?”
苏尔亚王子先是目瞪口呆,到了后来几乎是恨不得将沈傲整个撕开
至于沈傲的这个问题不知道苏尔亚王子是还没反应过来,还是太狠沈傲了,却是回答不出,按规矩,沈傲确实是第一个回到了终点,可是他居然赛马的时候带了根铁棍……不过,这只是小节,既然赛马的过程中可以互殴,带一根铁棒,又有什么打紧?这话,可是苏尔亚王子自己说的,他要的只是结果,沈傲就给他这样的结果。
沈傲笑得很开心很灿烂,心里想着,本来还是很想和这个王子讲讲道理的,可是竟然要动拳头,无奈何,既然身为王子的都这么下溅,本公子只好大棒伺候了,这叫什么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一百六十五章:不客气
第一百六十五章:不客气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管你是什么瑜伽神功,还是什么马上风,遇到沈大爷的铁棒,也只有歇菜的份。
沈傲笑吟吟的挥舞着手中的铁棒,越看越是觉得喜爱。
望着苏尔亚王子,王子冷笑,却是被沈傲方才的凶态吓住了,再去看自己的扈从,此刻已是奄奄一息,浑身抽搐,尤其是手臂处,更是瘀伤骨折,痛的哇哇的大叫。
对此,沈傲无动于衷,他信奉的准则只有一个,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泥婆罗的王八蛋与胡愤指挥使无怨无仇,却是毫不犹豫的下了重手,胡愤摔下马去亦是身受重伤,也不见他们露出些许怜悯,既然要玩,就要输得起,所以对这种人,根本没有滥用同情的必要。
沈傲把铁棍收好,插在腰间,亦步亦趋的朝皇帝那边走近一些,拱手行礼道:“官家,这第二局,学生幸不辱命,侥幸胜了。”他叹了口气:“学生最擅骑驴,这骑马却是大姑娘出嫁,头一回,好在国际友人客气的很,多多承让,否则以学生的斤两,只怕早已一败涂地了。”
还多多承让,沈公子实在太谦虚了,那个什么国际友人倒是承让的很,想不承让也不行,至今爬不起来呢。
赵佶冷峻不禁的颌首点头,只嗯了一声,对沈傲的做法既不鼓励,也不批评,该说的话,该做的事,自然有沈傲去为他说,为他做。
沈傲那一棒下去,确实解了他的心头之恨,苏尔亚王子嚣张在前,赵佶亦没有留存什么怜悯,撮尔小邦,是该教训一下。
至于这宫中的禁卫,看沈傲的眼光自然不同了,方才被打倒的胡愤胡大人,便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胡大人受辱,他们感同深受,此时沈傲这一出手,行事风格很契合他们的心意,又为他们报了一箭之仇,做了他们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
沈傲微微笑着,这一棒的效用还是很大的,尤其是铁棒插在腰间,连走路都带了一阵风似的,爽极了。旋身回去对苏尔亚王子道:“王子殿下,这第三场马赛,是不是该殿下出马了。”
苏尔亚王子怒气冲冲的望了沈傲一眼,方才是他咄咄逼人,如今这咄咄逼人的却换成了沈傲,以沈傲的行事作风,王子相信,下一场比赛,这铁棒是一定会往自己身上招呼的,这家伙不会留情。
可是这第三场马赛若是放弃,非但泥婆罗国输了赌约,眼看就要到手的美人儿不翼而飞,就是他也要遭人耻笑。
他沉吟片刻,冷笑道:“好,小王和你比一比。”对身后另一个扈从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泥国话,那扈从点点头,却是将腰间的弯刀抽出来,双手恭恭敬敬的交在苏尔亚手上。
众人一看,倒吸了口凉气,这王子是要动刀了,不得了,马赛先是变成了拳赛,拳赛又变成了殴斗,如今却连刀子都派上了用场,倒像是要厮杀比武一样。
苏尔亚狞笑道:“沈公子,请吧。”
沈傲警惕起来,想不到这个时候苏尔亚王子居然玩起了搏命的勾当,那扈从会瑜伽之类的武术,这王子多半也会,而且还带着弯刀,凶多吉少啊。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这个份上,沈傲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慨,眼眸朝向众臣和侍卫们望去,看到许多人流露出同情和不舍之意,忍不住想,喂,喂,怎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说话,人家连刀子都动了啊,不是真教我一个书生去拼命吧?
哎,看来这年头人心也不太可靠,沈傲只好抽出棒子,重新跃上马去。苏尔亚王子却是叫扈从又牵了一匹马来,气势汹汹的望着沈傲,满是杀机腾腾,狞笑不止。
“小王的刀可是不会容情的,沈公子不必客气。”这一句话挑衅的意味明显,显然苏尔亚王子胜券在握,本身的瑜伽功夫高明的很。手中有了弯刀,心中不慌,不再将沈傲放在眼里。
沈傲讪讪一笑:“殿下放心,学生一定不会客气的。”客气个屁,谁客气谁完蛋,那弯刀可是不长眼睛的。
二人并肩乘马,在众目睽睽之下,等待一声令下。
那唱喏的内侍略显得有些紧张,声音颤抖的道:“开……”
赛字还未出口,苏尔亚王子已经驱动坐马开始奔驰,握紧手中弯刀,心中想:“待那沈傲冲在前时,我一刀劈下去,看他如何抵挡。”心中正是暗暗得意,冷不防沈傲已从后劈头盖脸的扬棒过来,便是一通乱砸。
“无耻小人”苏尔亚王子大怒,比赛刚刚开始,战马还未飞驰起来,沈傲竟已动手了,苏尔亚全然没有准备,以为沈傲会像先前那样,先是跑出百丈再行动手,谁知沈傲还真是一点客气都没有,那赛字刚刚落下,铁棍便横扫过来,打的他措手不及。
啪……棒身砸中苏尔亚王子的肩窝,一股钻心的疼痛传遍全身,苏尔亚王子险些晕了过去,咬咬牙,另一手提刀正要砍过去,谁料他还是慢了一步,打架这种事,看的就是谁占先机,那铁棒用力一杵,又中了苏尔亚的胸口,只听沈傲呵呵笑道:“殿下,快看,学生要砸你脑袋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苏尔亚王子顿时心中一惊,若是真砸中了脑袋,自己哪里还有命在,连忙横刀举起要进行格挡。谁知沈傲却是呵呵一笑,手中铁棒却是横扫过去,一下子狠狠砸在苏尔亚王子的背上。
这三棒砸下来,苏尔亚王子一下子失去重心,仆然落马,弯刀早已丢的不知去了哪里。
就如先前一般,沈傲悠悠然的勒马围着苑河转了一圈,回到原点。这第三局,胜得既突然又轻松。
苏尔亚王子从雪地中爬起来,已是浑身疼痛无比,被扈从扶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瘸一拐的,颜面丧尽。
卑鄙、无耻,苏尔亚心中咒骂,颤抖着嘴唇,目露凶光。偏偏那沈傲却是勒马过来,笑呵呵的道:“王子殿下,三局两胜,殿下好像是输了。”
苏尔亚咬牙切齿的道:“你敢殴打本王,这大宋朝全无礼义,轻慢使臣自不必说,竟还殴打使节,哼,这和议不必再谈了。待我回到国中,一定向父王请命,率军攻打吐蕃诸部。”
群臣一时群情激奋,这个王子,实在是无耻到了极点,比赛是他提出,打人也是他先指使,如今赛马赛不过,打人打不赢,却又是耍赖。
沈傲哈哈大笑:“殿下要攻打吐蕃便攻打就是了。”转而下马,朗声道:“大宋朝只需修书一封,许诺与苏丹通商贸易,请苏丹打通与我大宋通商的通道,不需花费一文铜钱,一匹锦帛,便可教你国破家亡。”
他呵呵一笑,转而远远朝着赵佶行礼道:“陛下,学生听说,泥婆罗国国境数百里处有一国,此国有大军十万,国人最爱通商贸易。
请陛下修书一封,许诺与其陆路通商,此国苏丹必然欢欣鼓舞,不出三年,定然率军打通陆路与大宋通商贸易的通道。到了那时,泥婆罗国已荡然无存,吐蕃国的心腹之患,自然而然也就冰释了。”
沈傲一番话,却是令苏尔亚顿时愕然,随即大惊失色,沈傲所说的国家,乃是位于天竺北部的塞尔柱突厥人,他们不断蚕食北部天竺的土地,所控制的疆域,距离与泥婆罗并不太远,若是大宋当真修书,这可大大不妙。
这时那浑身的疼痛又传了出来,咬了咬牙,恨然的望了沈傲一眼,道:“泥婆罗国久慕天朝恩德,愿纳贡称臣,与吐蕃诸部结为兄弟之邦。”
众臣哗然,谁也不曾想到,沈傲的一番话,却有这样的效果。赵佶微微皱眉,随即便明白了,西夏人对吐蕃是威胁,泥婆罗对吐蕃也是威胁,可是这泥婆罗国难道就没有威胁?沈傲的办法,无非是连横之策罢了,拉拢敌人的敌人来打击敌人。
想通了这一节,赵佶呵呵一笑:“来人,快扶王子去治伤吧,和议之事,不必急于一时。”
一场好端端的宴会,变成了斗嘴,随即斗嘴又成了赛马,赛马之后,却又是斗殴,演化之快,令人膛目结舌,此时这场宴会已到了尾声,邦交之事亦见到曙光,不少人已是告辞散去。
沈傲也不多滞留,满是感慨的牵着马出了这宫苑,这匹良驹如今已归沈傲所有了,官家亲口赐予的,一场宴会,赚了一匹马,倒是不吃亏。
至于殴斗王子留下的恶名,他一点都不在乎,人家既然动了刀,他没有不先发制人的道理,那王子也是蠢得很,居然认为他沈傲会客气,还以为沈傲会在半途动手,却不知沈傲是最不客气的人,开赛就是一通痛扁,他纵有万般的本事,遇到这种处境也只有挨打的份。
沈傲骑着马,慢悠悠的在街上闲逛,这匹马确实是难得的好马,神骏极了,仿佛能通晓人的心意,不待沈傲催动,便能掌控快慢的节奏。
回到祈国公府,时候已经不早,门人远远见到沈傲回来,连忙迎过来,笑呵呵的道:“表少爷,这是什么马,好像不是马厩里的那匹吧。杨哥儿不是赶着车带你去宫里赴宴吗?为何不见他随表少爷一道儿回来。”
沈傲呵呵笑,跃下马去,将缰绳交给门人,笑道:“这马儿是我赢回来的,至于杨哥儿,已被我甩在后头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贴身保镖
第一百六十六章:贴身保镖
沈傲虽然是表少爷,可是对府里上下的人都极尽和蔼,因而这门子一听,喜滋滋地拉着马绳,抚摸着马鬓道:“这马儿倒是稀罕物,依我看,马厩里没有一匹马比它好,表少爷能将它赢回来,一定费了一番功夫。”
当然费了功夫,差点儿把自家的性命都搭上去了,沈傲只是微微一笑,道:“就你周弼温多嘴,快去把马儿带到马厩里去,叫马房的人好生照料。”
门子嘻嘻一笑,拉着马去了。
进了府里,回到自己住处,却看到周若在不远处探头探脑,沈傲看见了她,朝她招手:“表妹,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只在外头闲逛却不进来坐坐?”
周若一时颇觉尴尬,走也不是,不走又有些羞人,犹豫片刻,才是故作镇定地挺起胸脯,心里在想:“怕他做什么,光天化日的,莫非还怕被人吃了”,接着莞尔一笑,盈盈走过去,凑近沈傲时,见沈傲的衣衫有些凌乱,几处地方的有雪水浸湿了,便蹙眉道:“表哥,你是去赴宴的,怎么变成这副狼狈的样子回来?”
今日还算安生,总算还叫了一句表哥,也不枉他之前为她所做的
沈傲请周若进了房里的小厅,笑呵呵地道:“自然是为了那英俊潇洒的泥婆罗王子的事。”
一听到泥婆罗王子,周若的脸儿霎时变了,眉头皱得深深的,期期艾艾地道:“这泥婆罗王子也赴宴了吗?”
沈傲道:“岂止是赴宴,这场国宴,他便是主角。恰好,他还要向表妹求亲呢”
周若惊得心儿都揪了起来,一双美眸儿瞪大地望着沈傲:“官家应承了吗?”
沈傲一下子变得肃穆起来:“泥婆罗国王子不远万里来求亲,你说官家能反对吗?”
周若眼眸随即黯然下来,幽幽地道:“我……我,表……表哥……”她一时慌了手脚,官家要是金口一开,这就成了定局,若真是要嫁给那泥婆罗王子,周若宁愿死了
这一抬眸,沈傲便看见她的眼眸中一团泪水汪汪打转,平时的周若,是冷峭的,却极少表现出女子柔弱的一面,此刻这幅盈盈弱弱的模样,是沈傲从所未见的。
沈傲连忙道:“表妹别急,先听表哥说完。那泥婆罗王子要娶表妹,表哥既然在场,能答应吗?自然是不能答应的,于是表哥生气了,寻了个铁棒子,抽了这死王子一顿,现在这王子只怕还在床上唧唧哼哼呢,至于和亲的事,官家听表哥直陈厉害,一番直言之后,便也打消了主意。”
周若一听,便以为沈傲是故意吓她,眼泪儿还没有擦干,便嗔怒道:“太可恶里,你原来是在胡说的”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还想继续说,却让别的声音打断了
便听到外头有人喊:“表少爷,表少爷,宫里的禁军来寻你了。”
周若一听,便道:“表哥,你莫不是触怒了天颜,禁军来拿人吧?”
正说着,便有一个戴着红缨范阳帽,穿着犀牛皮甲的壮汉破门而入,这人生得魁梧极了,范阳帽压住了前脸,只露出落腮胡须;望了沈傲一眼,立即叉手行礼道:“在下禁军将虞侯邓龙,见过沈公子。”
邓龙抬眸一看,屋里还有人,咦,竟是个美人儿,怎么眼帘上还挂着泪?这个……这个……他明白了,这丘八方才还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这一刻顿然露出一丝暧昧的笑意,道:“原来沈公子在办事,哎,叨扰,叨扰,在下是个粗人,就这样闯进来,竟是坏了公子的好事。”旋身要走,装出一副什么也没有看见的样子。
周若哪里听不出来邓龙的意思,啐了一口,急促促地走了。
邓龙打量了周若的倩影一眼,笑呵呵地看着沈傲道:“沈公子骑术精湛,对女人倒也很精通嘛,真是羡煞人了。”
沈傲板着脸道:“胡说什么这是我表妹,邓虞侯,你唐突地冲进我屋子里来做什么?”
邓龙深吸一口气,带着意思尴尬地道:“原来是表妹,抱歉,抱歉,在下还以为……”笑了笑,继续道:“公子骑术精湛,让那泥婆罗王子颜面大失,这王子乃是睚眦必报之人,说不定会对公子不利,在下奉了杨公公之命,前来贴身护卫公子。”
保镖?沈傲打量了邓龙的身板,果然英武雄壮,脸上虽是如沐春风,可是那‘和蔼’的眼眸里却时不时闪现出精悍之色。
沈傲很感动地道:“还是杨公公的心思细腻,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有那么一点不安全的感觉,请问一下,你在我这里吃住,是杨公公报销吗?”
这一句话倒是把邓龙问住了,道:“这个嘛,在下也不知道,杨公公倒是没有提及。其实这杨公公的意思,就是官家的意思,官家既然要在下来随身保护公子,这吃住的事或许可以到三衙去领取。”
“哦。”沈傲放心了,不是他舍不得,实在是这邓龙太魁梧,一看就是个吃货,消耗实在太大,有点吃不消。沈傲听到官家两个字,面色又是一紧,很认真地道:“原来是官家的意思,啊呀呀,学生何德何能,又不是什么金贵之躯,侥幸会骑骑毛驴,竟让官家挂念,实在是令人感动。”
做了下样子,沈傲请邓龙坐下,邓龙却不坐,道:“在下站惯了的,请公子自便,我是个粗人,规矩虽是不懂,不过公子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就是。”接着他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接了这个差事,不知多少兄弟羡慕我呢,都说公子快意恩仇,是咱们殿前都指挥使司的好朋友,指挥使司的弟兄们是极佩服公子的。”他呵呵一笑,继续道:“胡大人伤势倒是稳固了,他叫人捎句话给公子,胡大人欠公子一个人情。”
沈傲明白了,难怪这邓龙如此热络,不但是官家和杨公公的嘱咐,他的顶头上司,殿前都指挥使胡愤只怕也安嘱了几句,便是对邓龙笑道:“客气,客气,大家相互关照。”
邓龙正色道:“沈公子不必说什么客气话,相互关照什么的话就显得太生分了,往后沈公子去哪儿,在下就跟在哪里,总不教公子遇险。”
沈傲道:“若是我上茅厕呢?”
邓龙毫不犹豫地道:“我就在茅厕门口等着。”
好敬业啊,沈傲继续道:“要是我去莳花馆呢?”
邓龙一愣,随即呵呵笑道:“这就更好了,公子在里头会姑娘,我嘛,在外头也会个姑娘,咱们共赴巫山。”
汗,共赴巫山,怎么这话有那么点儿不太对头,沈傲随即一想,这家伙不是个玻璃吧?
沈傲连忙移开话题,不敢再深入讨论下去,便道:“邓大哥既是将虞侯,想必官衔不小吧,我问你,你善使什么武器?”
邓龙先是露出骄傲之色,接着却又带着一些惭愧,对沈傲道:“论起官职嘛………”他伸出一小截拇指,苦笑道:“我是这个。”意思是说官儿小得有点说不出口:“可要说武器,在下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不是在下吹牛,这殿前都指挥使司衙门之中,在下的武艺也是排得上号的,尤其是一柄朴刀,耍出来那自是密不透风,就是诸位都头、袛候也不是在下的对手,兄弟们抬爱,送了个绰号,叫痴痴大虫。”
吃吃大虫?这名字好,果然不出本公子所料,还好他是去报销的。沈傲心里庆幸,连忙抱拳道:“原来是大虫兄,失敬,失敬。”
邓龙哈哈笑道:“公子客气客气,在下还要向公子多多学习,今日公子那几棒下去,当真是声势骇人,力道不轻啊。”
沈傲得意地呵呵一笑,却也为自己马赛上的超常发挥感到满意。
一番谈话,邓龙倒是和沈傲慢慢熟稔了,当日他便自营中取了铺盖过来,在沈傲的小厅里睡下。沈傲一夜未睡,却是点灯起来修缮文章,这一次破题是按着陈济所教的以一知二、以一知十破题,有了陈济的引导,思维顿时开阔起来,提笔泼墨,一气呵成,又规矩了上一次陈济指出来的几处缺点,等到文章作成,却已到了子夜。
邓龙的呼噜声有愈演愈烈的声势,沈傲兴致盎然,却也一时睡不下去,推开窗,看着雪夜的景色,在黯淡无光的夜晚里默默沉思,不禁在想:不知蓁蓁如何了?春儿是否在邃雅山房住得惯?
脑中浮现出两个人儿的俏脸,那或嗔怒、或羞涩、或含情的眼眸,心中生出些许的暖意。
心中随即一想,现在想这些做什么,还是好好作好文章的好,肚子里有了货色,才有晋身的阶梯,才能给她们带来幸福,至于现在的自己,虽然薄有家财,且有国公作为庇护,可是这些东西,却终究还不是这个世界的立身之本,万般皆下品啊,谁能作出最花团锦簇的文章,谁才是真正的人上之人,官民,官民,这二者之间只是一字之差,相距却是极远。
关了窗,回身去挑了挑灯芯,不由自主地拿出几篇范文来,又拿出自己方才作出的文章,与范文相互对照起来。
这又是一个勤奋的不眠夜
第一百六十七章:汴京大火
第一百六十七章:汴京大火
这一夜过得很快,沈傲看了会范文,又对经义有了几分掌握,最后才是晕沉沉地趴在案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什么时候,却听到一阵阵呼喊声传出,沈傲迷蒙地睁开眼线,屋中已是漆黑一片,那冉冉烛火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便听到耳边有人在叫:“公子,公子……”
沈傲抬眸,黑暗中看不清人,却能感受到扶住他小臂的一张大手,辨认出声音的主人是邓龙,心里顿然地松了口气。
远处的呼喊声不绝,邓龙去取了火石点了火,屋子瞬时亮堂起来,沈傲看了看自己的袖摆,不由苦笑,这袖摆已沾了不知多少墨汁了。
邓龙警惕地将小窗推开一个缝隙,惊呼一声:“失火了。”
失火?沈傲凑过去,眼见数里之外,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就是连天上稀疏的星月也渲染的黯然失色。
此时恰是黎明,日月交替之时,这一场大火,似是将天空都映红了,惊叫声呼救声刺耳传来,震荡耳膜。
“那里倒像是粮仓,不好,粮仓失火了”邓龙吓得脸色青白,掰着窗沿道:“看这模样,绝不是偶然失了火,只怕是有人夜间放火,公子,这城中潜伏了乱党,只怕现在殿前指挥使司的弟兄立即要上街戒严了。”
邓龙说得一点也没有错,一炷香之后,街上马蹄声轰然骤响,自沈傲的阁楼越过公府的围墙往外看,借着那清晨的曙光照亮了一丝光线,无数个手持着枪戟的禁军出现在街面上。
就是国公府外,亦有一队禁军四处巡逻,拱卫重要府邸、衙门的安全。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却是任谁都没有想到的,邓龙身份特殊,出府去打听一番消息,便沮丧地回来。
原来昨天夜里,粮仓外突然出现数十个黑衣人夜袭粮仓,击溃了守库的小吏,而后四处浇泼桐油,开始放火。
出事的时候恰是卯时一刻,守备最为松懈的时刻;事情发生之后,三衙立即调出兵符,派军搜索贼踪,只是这些贼却似是人间灭绝一般,一下子了无音讯,再不见踪影,就是些许的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
邓龙愤愤然地道:“大理寺的推官和刑部的捕头如今已是炸开了锅,什么样的推测都有,不过依我看,这些贼人训练有素,应当早有预谋,或许是方腊余党也未可知,靠大理寺和刑部,嘿嘿……不是我瞧不起这些推官、差役,要查出这件惊天的大案,只怕比登天还难。”
年关将至,凶人却烧了粮仓,太可恶了,果然不是和谐社会,沈傲对这种八卦倒是留了心;只听邓龙继续絮絮叨叨地道:“哎,这粮库乃是汴京四大粮库之一,收储的江南赋米,这一把火却是烧了个干净,这朝廷的粮食只怕要吃紧了,公子,若是现在去市集收粮,几日之后,粮价必然上涨。”
沈傲听了邓龙的分析,也觉得很有道理,明年汴京必然会出现粮食短缺,就是朝廷急调粮食入京,要统筹,要输送,只怕也需几个月的时间,这一段时间之内,粮价是要大涨了,只怕会有些人想趁此机会赚上一笔大财
沈傲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微笑着道:“这种事我们不要参与,历朝历代,囤积粮食都是杀头的大罪,况且做这种事很损阴德的,赚钱的去处多了,这种钱还是不赚的好。”
邓龙颌首点头,笑呵呵地道:“这是自然。”讪讪地噤声了。
禁军在街道上四处搜索,沈傲原来想去拜访唐祭酒和博士的事落了空,只好拿着昨夜写就的文章去寻陈济。
陈济倒是颇有些闲云野鹤的风采,对外界的事物充耳不闻,教沈傲坐下,却是对随来的邓龙很是不客气,将他扫地出门,才拿出沈傲的卷子,细细看了起来。
陈济治学,还是极为严谨的,对沈傲的要求,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看了沈傲的以一知二、以一知十,竟是一时也找不到错漏出来;笑道:“今次这篇文章做的不错,几处地方再修饰一二,也算的上是上乘经义文章了。”
沈傲熟知陈济的意思,陈老师说话,最擅长的是先扬后抑,先小夸一下,再将自己骂个一文不值,狗血淋头。因此绝没有表现出一点的惊喜和骄傲出来,眼观鼻鼻观心的正色道:“老师谬赞。”
“你知道就好”沈傲这一屈服,让陈济准备好的拳头还未打出,便遇到了一堆棉花,只好懊恼地将几句训斥他不可骄傲自满的话收回腹中,道:“若论经义,讲的还是勤练二字,能作出这道题,可是下一道,若无人指点,还能作得这样精彩?我再出一道题,你这两日作出来吧。”
沈傲哪里敢说个不字,在国子监,他倒是并不怕人,唯独这个陈济,面对他时总是有点儿心虚。
陈济沉吟片刻,道:“就以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为题吧,你好好想想,该如何破题。”
沈傲听到这句话,顿时便明白,该题出自《颜渊》中的一段话,原话也是如此,说出此话的人乃是孔子的弟子有若,有若是孔子晚年的弟子。他强记好古,在与鲁哀公论政时,提出“百姓富足了,国君怎么会不够?百姓贫穷,用度不够,国君又怎么会够”的“贵民”观点。
陈济道出这个题,倒是令沈傲暗暗奇怪,须知这种贵民思想的题目如过江之鲫,大唐太宗皇帝的民为贵、社稷轻之的观念,一直是历代君王的效仿对象,就算不效仿,也要将这招牌打出来,所以类似于这样的题目,可谓是数不胜数,沈傲看过这样的范文也足有数十篇之多。
如此大众的题目,陈济拿出来,莫非是要考校?
沈傲脸上露出些许疑窦,博士们考校经义,都是捡难的去说,却从来没有拿这种普遍的题目去考校人的,因为破这种题的人已经太多,就是再不成器的学生,作这样的题也轻而易举。
陈济看出了沈傲的心思,冷笑道:“你道是这道题容易?须知这种题已被无数人破过,越是如此,要想选出一个新的破题点,却是难上加难,沈傲,你想想看,用什么方法来破题最为适合。”
沈傲心中一凛,突然明白了,这就好像写作文一样,那种泛滥的《我的父亲》之类的试题虽然简单,可是要想写出心意,突破无数前人,却要比其他试题难上十倍百倍,试题越是普通,要写出优秀的文章来反而越难。
他陷入沉思,心中将自己所看到的范文都过了一遍,却是苦笑,要想突破别人的思维,想出一个独特的切入点来破题,还真是不容易。
陈济见沈傲陷入思索,也不打扰,阖目坐定,似是入定一般。
时间一点点过去,沈傲突然抬眸,道:“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陈相公,用这句来破题,如何?”
沈傲借用的还是藏富于民的观点,虽说这句话口号的性质成分更多一些,可是做文章,本来就是空对空,因而这样破题,倒是较为新颖。
陈济咀嚼了一句,颌首点头:“不错,承题又该如何?”
既然破了题,承题就轻巧多了,沈傲略略思索,道:“盖谓:公之加赋,以用之不足也;欲足其用,盍先足其民乎?诚能百亩而彻,恒存节用爱人之心,什一而征,不为厉民自养之计,则民力所出,不困于征求;民财所有,不尽于聚敛。”
这句话仍是围着藏富于民的破题切入点,将论题展开扩大,格式规规矩矩,却又多了几分新意。
陈济抚案点头:“不错,你便按着这个想法就作吧,凡事不能一蹴而就,不过这几**的长进倒是不少,待过了年关到了国子监里,定能让人刮目相看。”
沈傲心里明白,陈济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说明最近自己进步确实神速,心里虽然喜滋滋的,在陈济面前却是一副很谦虚的样子:“学海无涯,学生还生嫩得很。”对付陈济这种老师,就该用大道理去堵他,让他想要训斥几句,却是寻不到漏洞。
陈济微微一笑,摆摆手:“你去吧。”
沈傲便领着邓龙回去做题,他并不知道,整个汴京城,如今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粮库被焚,非但损失惨重,更是极为严重的政治问题,天子脚下,竟有人组织如此严密,针对朝廷重地行凶放火,今日能烧粮仓,明日就能闯三衙,这还了得?
更何况这粮库堆积的粮食,乃是江南新近运来的赋米,朝廷将它们用之以赈济、储备、练兵的,现如今悉数焚毁,对于赵佶来说,不啻于是天大的事。
文景阁里,自赵佶以下,六七个朝臣坐在锦墩上,再往下,便是十几个官员垂首站着,正中处,户部尚书张文咸已是面如土色,趴伏在地声泪俱下的请求裁处。
赵佶今日穿着件圆领锦衣,手上端着一盏茶水,茶水已是冰凉,却是没有换过。
他咬着唇,眼中却是带着丝丝的冷光和沉着,泥婆罗那边总算是告一段落,苏尔亚王子称了臣,两国也交换了国书,而且是无条件称臣,既不要金银,也不要茶叶、绢布,心情刚刚好转了一些,却不料又遇见了这种惊天动地的事。
扫视一眼哭丧着脸跪在中央一言不发的张文咸,赵佶却表现出了出奇的冷静,自始自终,也是不发一言。
做主的和请罪的都沉默,可是几个御史大夫却纷纷出来,自然是纷纷弹劾,这个说张文咸疏于防备,情有可原,可罚俸处置;那个说张尚书负有失察之责,且错漏极大,汴京今年三成的赋米竟是毁于一旦,该令其提交辞呈,致仕归乡。
还有几个语出惊人的,竟是提出要严惩户部各堂官吏,一律以失察之罪打入大牢。
站着的官员争论个不休,赵佶却只是抿嘴不语,就是那坐在锦墩上的七八个官员,却也是呆呆坐着,谁也没有提出任何观点。
张文咸心中忐忑不安,带着畏惧地抬眸望了官家一眼,最后的一丝侥幸都跌落到了谷底,若是官家将他臭骂一顿倒也罢了,可是这样沉默不言,阴沉着脸,却是从未有过的事,君威难测,说不定下一刻,便是雷霆之怒。
他心里明白,这件事实在太大了,就是他这个尚书也捂不住,这个干系也担不起。可是说起来,他这个尚书,实在是冤枉得很,任上出了这样的大事,除了由他负责,还能由谁,心里万念俱焚之下,忍不住萧然泪下,道:“陛下,臣有罪,臣万死,请陛下裁处。这粮库平时的守卫都是极其森严,只是这几日年关将近,不少吏卒纷纷告假……”
他这话刚刚说到一半,便有人道:“张大人,你还要狡辩吗?吏卒告假,这粮库就可不必守了?就可让贼子有机可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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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才发出第三章,惭愧,惭愧。
第一百六十八章:简在帝心
第一百六十八章:简在帝心
出来说话的,却是一个御史,这御史话音刚落,张文咸脸色更差,带着求救似的目光向坐在锦墩上的卫郡公石英望去。
石英乃是开国威武郡王石守信的曾孙,肤色白净,穿着一件圆领儒衫,既不显得过于奢华,亦彰显出身份,虽是欠身坐在锦墩上,面色却显得好整以暇;只是对张文咸望来的求救目光,却是无动于衷。
坐在石英身侧的,则是祈国公周正,此外还有参知政事鲍超;与三人遥遥相对的,是中书省尚书右丞王韬、刑部尚书王之臣,以及兵部尚书屈文、当朝太尉高俅。
这几人俱都是朝中最显要的人物,倒是坐在不起眼角落的一个老臣,反倒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这老人穿着朝服,慈眉善目,显得和蔼可亲,可若是有人敢轻视他,只怕这算盘就打错了,此人乃是大名鼎鼎的吏部尚书杨文时,掌握天下官员的功考、升降。
张文咸见卫郡公默然不语,随即面如土色,转而不断地对着赵佶求饶请罪。
这粮库原本并不归张文咸直接统属,身为一部之长,这些具体的细节与他并无干系,可事到如今,这替罪羔羊却算是坐实了的。
沉默许久,赵佶突然开口道:“粮库失火,事关重大,这件事,要彻查到底,都下去吧,卫郡公和王韬二人留下,朕有话要说。”
到了这个时候,赵佶反倒是出奇的冷静,既没有问责之意,又绝口不提重大影响,疲倦地挥挥手,将这阁中之人驱出。
众人纷纷告辞,张文咸见赵佶并不问罪,反倒是愕然半响,伏请跪安之后,狼狈地走了出去。
等出了文景阁,这十几个官员却也是曲径分明,分为两路出了皇城,张文咸这一路走,却是大惑不解,官家今日到底是什么意思,出了这样大的事,为何连斥责也没有一句?他心中又是庆幸,又是不安,在承德门前停下,却被周正、鲍超二人叫住了。
张文咸碎步过去向周正、鲍超二人行礼,苦笑道:“公爷、鲍大人。”
周正颌首点头,负着手,却是领着两个人往不远处的柳荫处走,叹了口气道:“张大人,你是不是在想,方才为何卫郡公没有为你求情?”
张文咸连忙道:“下官绝无此意。”
周正止步,负手遥望着远处金碧辉煌的宫阙,微微叹了口气道:“这件事闹得太大了,依官家的意思,开脱、求情只会害了你。”
眼见周正推心置腹,张文咸也不再保留了,道:“只是今日官家的举止却是让下官看不透,明明御史们已是群情激奋,为何官家却对下官不发一语?”
周正呵呵一笑,道:“官家在等。”
“在等?”张文咸岂是蠢人,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旁的鲍超道:“公爷的意思是,官家认为,这粮仓失火之事,只怕并没有这么简单,因而才说了个彻查到底四个字。若这件事不是乱党所为,张大人的干系也就轻了一些,所以,张大人眼下要做的,就是一面闭门思过,这几日尽量少与人接触,更不要四处打听什么消息。至于第二条嘛,就是尽量清查出户部主管粮库的官吏,这是至关紧要的,张大人要度过眼下的难关,就一定要从中寻出些蛛丝马迹来。”
张文咸听得目瞪口呆,这一番话再浅显不过了,也即是说,官家怀疑这并不是什么乱党所为,极有可能是户部自身做下的案子,是监守自盗。
这怎么可能?不过若官家真是如此想得,张文咸也不由得松了口气,这就证明,官家对自己还是较为信任的,否则这监守自盗的第一个嫌疑人便是他自己。其实他这个户部尚书还真有些有名无实,说是一部之首,可是他这人性子随和,底下的侍郎、主事也都各有山头,整个户部,便是一个小的是非圈,张文咸驭下的手段不足,又怕得罪这些人背后的幕后大鳄,常此以往,也就没人将他这尚书当一回事了。
转念一想,张文咸顿时庆幸起来,若不是他的性子懦弱,官家又如何能信任自己,想通了这一节,他感激地朝周正行了个礼:“文咸明白了,多谢公爷提点。”
周正微微一笑道:“你早点回部里吧,鲍大人,据闻你近来得了一件唐时的砚台是吗?走,看看去。”
鲍超顿然眉飞色舞地道:“公爷的鼻子当真是灵敏无比,也不知是哪个泄露了消息,好,今日就请公爷品鉴一番。”
数辆马车分道扬镳,消失在宫城之外,正午的阳光洒落下来,屋檐下的冰凌逐渐融化,堆雪亦化作泊泊的冰水,大红的宫墙上已是湿漉一片;巍峨的宫墙里,卫郡公石英,尚书右丞王韬二人端坐着,却都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
赵佶突然从龙塌上站起,负着手,一双眼眸落在墙壁上装裱的一首诗上,喃喃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问情容易,可是这人心,朕却如何也猜不透,石爱卿,朕问你,为什么世上就有人这样大胆,食君之禄,却不思报效,为了私利,竟连天地、君父也敢欺瞒,哼,朕就这样好欺负吗?”
这一句话说出,石英、王韬二人连忙自锦墩处滑下来,道:“臣万死。”
赵佶冷笑一声,扬了扬手:“朕说的不是你们,你们起来吧。”
二人站起来,便听赵佶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先要稳住人心,粮库被焚,必然人心惶惶,那些奸商定会浑水摸鱼,王韬,中书省要拟出一份旨意来,教京兆府随时准备缉拿不法的商人,平抑米价。”
王韬连忙道:“臣遵旨,不过,如此做只是治本,要治其根本,非得从各州调拨陈粮抵京不可。”
赵佶颌首点头:“这也是刻不容缓的事,朕还要斟酌一下。除此之外,禁军的粮饷不可耽误了,粮食再少,宁愿让官员的禄米迟些发放,也要紧着三衙那边,叫高俅这几日上上心,务必要稳住军心,若有人敢造谣滋事,不需传报给朕,直接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王韬道:“官家说的没说,稳住了军心,其余的事就可徐徐图之了。”
赵佶又道:“石爱卿,彻查的事,朕交给你去办,此事干系实在太大,你身为郡公,可以居中调度各部便宜行事,不管谁与此事有干系,这背后之人,一定要给朕一个交代。”
石英道:“臣不敢不尽心竭力。”
赵佶似是有些倦了,目视着那墙上的行书一时出了神,王韬、石英大人屏息不敢言,等到回过神来,赵佶愕然道:“你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二人皆是苦笑,连忙道:“臣等告退。”
二人急促促地步出文景阁,文景阁里,只留下赵佶一个身影,这身影显得略有孤独,平添了几分无奈。
他突然心血来潮,走至御案前,亲手碾了磨,提笔卷开一张空白的纸儿,在纸上急书起来,片刻之后,将笔掷到一边,望着纸上的墨迹,叹了口气,高叫道“来人,来人”
在阁外候着的杨戬匆匆碎步过来,道:“官家。”
赵佶恶声恶气地道:“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见不到人。”
杨戬大气不敢出,心里颇有些委屈,方才官家与大臣们在议事,因此一直在外头候着,不敢进来;这是宫里的规矩,官家是知道的,这个时候龙颜大怒,只怕是方才一股怒火一直没有宣泄,此时外臣们都走了,活该自己倒霉。
杨戬并不去辩解,只是乖乖地走至赵佶身前,低声道:“奴才该死。”
赵佶呆呆坐了片刻,道:“不怪你,你死个什么。”他突然冷笑一声:“倒是有些人,是不能再姑息了,朕此前和你说过,朕需要一柄利刃是不是?”
杨戬道:“是,陛下的确说过这句话。”
赵佶叹了口气:“原本朕还想再等一等,再看一看,心中还存着一丝疑虑,可是现在,却等不及了,你立即拿着中旨去祈国公府,去宣布朕的旨意,再去问问沈傲,问问他对粮库大火之事,有什么看法。”
杨戬心里打了个突突,突然预感到,这粮库大火的事并非这样简单,坊间早已传开,都说是乱党所为,可是看官家处置的手段,却绝不是要搜检乱党的意思,就是禁军,也没有叫四处去搜捕乱党,莫非……
杨戬明白了,却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眼睛落在御案上,御案上一张纸上的墨迹未干,不消说,这自是官家方才写出的中旨了,连忙躬身道:“奴才这就去办。”
心里却不由地在想:“沈傲啊沈傲,官家现在需要一把刀,你有没有这机缘,就看怎么回答杂家的问题了。”
简在帝心,这四个字多少人眼红耳热,可是要做到,却不知又有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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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点咳嗽,更新又有点慢了,抱歉,争取早点把第二更发上来,晚上三更。
第一百六十九章:甜枣和大棒
第一百六十九章:甜枣和大棒
从陈济住处回来,邓龙百无聊赖地到院落里练刀去了,沈傲看了会邓龙练刀,便觉得无趣极了,他原以为这时代的武艺,会与后世的影视作品一样花俏好看,谁知这一看,才知道所谓的刀法并没有什么清逸可言,一下子兴致皆无,又回房去写经义去了。
到了正午,文章做到一半,便听到屋外人声鼎沸,邓龙不知什么时候不耍刀法了,冲进来道:“公子,公子,有旨意,官家下了中旨,就在门口。”
又是旨意?
沈傲掷笔,一时愣住了,这圣旨好勤快啊,怎么跟发短信似的,还有完没完,官家真有什么事,昨天跟我说就是了,搞得这么神秘做什么?
他对圣旨,已经有了一种隐隐的恐惧,这种被人痛骂一通,自己还要笑脸相迎的事,换谁也不太乐意。
邓龙催促道:“沈公子,快去接旨意吧,不能耽误了。”
沈傲不多想了,带着邓龙,飞快地往大门走,仍旧是开中门、设香案,夫人、少爷、小姐、阖家仆役已是等候多时,周恒这几日不知跑去哪里疯了,许是刚刚回来的,远远看到沈傲,大声叫道:“表哥,快点,太监……啊,不,旨意就要来了。”
太监这两个字,是沈傲教他说的,沈傲汗颜,还好这个时代,太监的名称还不算贬义,甚至有尊称的意思,代表着宫中的官爵,否则叫人听了,实在令人尴尬。
宣旨的太监还没有进府,沈傲跑过来,夫人仍是命妇装扮,不无忧虑地对沈傲道:“怎么又来旨意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到了官家?”
沈傲苦笑:“姨母,我惹官家做什么,有这心也没这胆啊。”
周恒唯恐天下不乱地道:“哇,娘,他居然有这个心。”
周若拧了周恒一把,道:“叫这么大声做什么。”接着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板起俏脸来道:“你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受了家姐的夺命剪刀手,周恒一下子老实了,才是看到沈傲身后的邓龙,道:“他是谁?”
邓龙笑呵呵地朝大家叉手:“鄙人邓龙,殿前指挥使司帐下公干,奉命护卫沈公子安全。”
沈傲一时无语,他现在才发现,这个邓龙居然是直接混进来的,连夫人都不知道;这家伙哪里像个禁军,吊儿郎当的,找个时间要教训教训他。
夫人挽着沈傲的手,道:“既然没有惹事,你也不必怕,有你姨父在,就算真有了错,大不了带着你去请罪求情就是。”
正说着,杨戬却已碎步进来,板着脸道:“沈傲接旨。”
“制曰:国子监监生沈傲。
滋有监生沈傲,行为放荡,朕屡屡劝诫,却终不悔改,朕岂能姑枉纵容?昨日国宴,尔殴打泥婆罗王子,其罪无可恕,尚不知自恭自省,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即令革去沈傲监生……”
这一番话,一开始仍然破口大骂,许是府里头已经习惯了圣旨骂沈傲的缘故,倒是都麻木不仁了,只是夫人和周若蹙了蹙眉,周恒则是一头雾水。可是到了后来,众人却是大惊失色,原来沈傲赴国宴,竟是把泥婆罗王子打了,这还了得。
夫人脸色骤变,倒是周若,却是若有所思,昨日沈傲和她提及此事,她只是不信,现在却知原来是真的,心念一动,莫不是表哥真的为了自己去打了那泥婆罗王子?这可怎生是好?
唯有沈傲心里却是愤愤不平,果然伴君如伴虎啊,做皇帝的原来也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昨天要不是本公子给你救了急,这和议能达成?苏尔亚王子能收敛?
听到最后,却是所有人都面如土色了,革去监生,这绝不是好玩的。
沈傲也是一时呆住了,脑子里嗡嗡作响,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个监生,若说他稀罕,他自也不稀罕,可若说他不稀罕,这半年来的努力苦读,岂不是付诸东流了?
正在他恍神间,杨戬已念完了圣旨,笑呵呵地走过来,将沈傲扶起,道:“沈傲,杂家问你,圣旨中的话,你服气不服气?”
沈傲咬牙,太欺负人了,恩将仇报不说,居然还要叫老子服气,他的性子虽然看上去很温和,可是脾气起来也是不好惹的,冷声道:“不服。”
“不服就好。”杨戬呵呵一笑,脸色如初,望着这怒气冲天的沈傲,心里在感慨:“这个沈老弟,还真是胆子够大,可惜有点沉不住气,尚需磨砺。”
一旁的夫人听到沈傲说出不服两个字,顿时脸色大变,轻轻地去摇沈傲的手臂;而周若已是脸色苍白如纸,脑中一片空白。
杨戬正色道:“官家说了,若是你不服,那便考校你一二,答对了,就仍去做你的监生。”
沈傲无语,顿时明白了,这是先打一棒,然后给甜枣呢,皇帝老儿真不是好人,有这样整人的吗?
沈傲没好气地道:“考校什么?”
杨戬道:“粮仓大火,公子有什么见教?”
沈傲冷冷地道:“能有什么见教,不是说方腊余匪袭击粮库吗?”
杨戬诡异一笑,道:“答错了,沈公子,实在抱歉,杂家要回去复命啦。”
“等等。”沈傲连忙拉住他,却是知道这皇帝老儿当真不是开玩笑了,道:“或许还有一个答案。”
杨戬倒是不急于走,依然笑着道:“公子请说。”
沈傲沉吟道:“天子脚下,夜间宵禁,这街道上巡逻的禁军亦是不少,若说有三四人突袭粮库,倒还说得通,人数再多,危险性反而大增。可是据我所知,这粮库的守卫足有上百人之多,就算有数十人突袭,要在最短时间内击溃守卫,肆意放火,还要全身而退,不留下一点线索,是绝无可能的。”
“能做成此事的除非户部的官员,监守自盗之外,学生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
杨戬眸光一亮,道:“公子继续说下去,若是户部官员,他们为什么要放火?须知这监守自盗,总要有好处才会做吧,他们把粮库烧了,又有什么好处?”
沈傲继续从容地道:“年关将至,据说户部每年年关之前都要查账一次,由中书省牵头,会同大理寺、刑部共同查验存粮数量。杨公公,我问你,若是这粮库的存粮早已被人贪墨,若要抹平证据,该当如何?”
杨戬挑了挑眉,道:“你是说这粮库中其实早已没有了粮食,这些粮食早被人贪墨了?”
沈傲点头,认真地道:“也许对于一些人来说,这一把火烧得好啊,这一烧,不知多少人为之庆幸,今天夜里,许多人一定睡得很香甜呢”
杨戬颌首点头,清朗一笑道:“公子语出惊人,分析得却很有道理,至于这答案嘛,我需立即去回禀官家,看他如何处置。”说着,拍拍沈傲的手背,宽慰他道:“沈公子不必忧心,看来不日还会有圣旨来的。”
沈傲苦笑:“不怕和杨老哥说笑,一听这圣旨两个字,学生就心惊肉跳,食不甘味。”
这番话有点小逆不道的意思,更何况是说给杨戬去听,杨公公可是官家跟前的大红人,若是传话到官家耳中,不知又是什么罪罚。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都觉得沈傲是不是疯了。
沈傲却仍是保持着微笑,流露出些许真挚;其实许多人中,只有沈傲才明白自己的意图,这句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杨戬摆明了是有点笼络自己的意思,把这句话说给他听,杨戬非但不会跑到官家那里去报告,反而会令他对自己更加信任。
一个人,若是把这种话都掏心窝子似的说出来,至少表明了一种信任。
杨戬心中一暖,哪里不明白沈傲递来的投名状,大家都是聪明人,聪明人的心意是相通的,立即道:“公子放心,下一道定是恩旨,杂家去了。”
杨戬急着回去复命,急促促地带着从人走了;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公府上下人等,夫人脸色略有苍白,看起来忧心忡忡,沈傲连忙将她搀起,笑道:“姨母不必担心,多则一天,少则一个时辰,这个监生逃不掉的。”
夫人若有所思地颌首点头,似乎也听出那杨戬的话中没有恶意,便道:“你怎地连泥婆罗王子都打,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我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周若眼眶通红地道:“母亲,表哥是为了维护我才动了手的,那个泥婆罗王子向陛下提亲,要将我许配给他。”
夫人一听,顿时怒了,道:“这样的人该打,泥婆罗是什么地方,若是将我女儿嫁到那里去,我这辈子还要活吗?”见周若梨花带雨的样子,过去牵着她的手劝慰她:“你也不要自责,我们都是一家人,沈傲维护你,就是真的丢了这监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你爹在,万事都有回旋的余地。”
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不早,一家子人在厅里闲聊片刻,颇有些等旨意的意思。
夫人心绪不宁,总是有些放心不下,又见国公这么晚还未回来,便嗔怨道:“每次出了事,总是不见他的人,真不知他在外头忙些什么,连家都不顾了吗?”
沈傲笑道:“粮仓失火,姨父岂能袖手旁观,这是大事,是公务,或许下一刻就回来了。”
国公倒是没有回来,杨戬却又来了,圣旨到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了过来,好在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叫人开了中门,一行人又去接旨,杨戬步进中门,顶着那天空处的一片昏黄,朗声道:“制曰:国子监监生沈傲……令尔还复监生之职,另赐令箭一枚……”
这一番话通俗易懂,果然是甜枣来了,监生送了回来,还送来一枚金色令箭,按照圣旨的意思,拿了这令箭有不需请示,擅自专断,先斩后奏之权,叫沈傲立即会同卫郡公缉拿粮库案凶手,不可贻误。
第一百七十章: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第一百七十章: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沈傲将皇帝赏赐的金色令箭放在手心把玩了片刻,令箭果然是纯金打造,上面龙腾凤舞,刻着代天巡狩四个小字,精细极了。
令箭只有十几两重,可是置于手中,却是让沈傲苦笑连连,敢情皇帝是要把自己当枪使了?
先是发一道旨意大骂一通,剥夺自己的监生身份,之后又是一道恩旨,复还监生,还加以重任
这手段几乎是上位者通用的手段,是要受命者既明白君心难测四个字,让人知道一切荣辱都在君王的一念之间;另一方面,先抑再扬地让人接了命令,被赋予了重担,心里还要生出些许庆幸,更能努力地办差。
只是皇帝老儿为什么要将缉拿纵火贼的任务交给自己?沈傲顿感不妙,这是坑爹啊,方才自己的分析,只怕与皇帝老儿不谋而合。
那些人竟然敢支使人纵火,来头一定不小,绝不是几个户部官吏就敢做的。他们的背后,一定还要几条大鳄,而这几条大鳄,就是皇帝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绝不会轻易剪除。
皇帝老儿这是拿自己当作急先锋去打头阵,办得好倒也罢了,可是对方也绝不是好惹的,一个不好,说不定被人刺杀了也不知道。
沈傲的脊背瞬时被冷汗沾湿了,说实在话,他真的好怕死啊,可是在他的背后,却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要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就如这枚金箭,虽然轻盈细巧,却又重若千斤。
方才两道旨意,其实就是一种警告,警告沈傲放聪明点,好好地去为皇帝办事,等于是将沈傲的后路完全封死。
到了这个份上,沈傲颇有箭在弦上而不得不发的感慨,拿着令箭,向杨戬道:“有了这枚金箭,学生是不是可以调动城中一切兵马?”
杨戬呵呵笑道:“代天巡狩,只要不是图谋不轨,各部堂、衙门见了此箭,都可听从公子调度。”
皇帝老儿总算厚道了一回,至少还给了本公子充分的信任。否则真要自己孤家寡人去和纵火贼背后的一群大鳄交手,他就是有九条命那也活不长,再加上名义上,他是配合卫郡公查案,有卫郡公的威信可以借用,暂时倒是安全无虞的。
沈傲总算放心地吁了口气,忽而一笑,道:“若是拿了这枚金箭,去莳花馆啊、天香楼之类的地方,她们会听从我的调度吗?杨公公,你不要误会,本公子绝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打个比方,与杨公公探讨一二而已。”
杨戬无语,既然是探讨,只好道:“普天之下、率土之滨,只要天子恩威所至,这枚金箭便可发挥效用。”
沈傲将金箭收起来,真挚地道:“这我就放心了,为了证实这一点,我要找机会去试验一下。”
试验?这家伙不会是去莳花馆、天香楼试吧?
杨戬感觉自己脸上的皮肤不由地抽了一下,正色道:“沈公子,正事要紧啊,男儿志在四方,岂能为红fen羁绊?”
杨戬拍了拍这位思维与常人不同的年轻人,语重心长地继续道:“粮库的事比天还大,只要你把差事办好了,还在乎美女吗?赶明儿你随杂家到教坊司去,那国色天香的美人儿随公子挑就是。”
杨戬这么一说,扈从一旁的邓龙眼眸一亮,胸脯不由挺了起来,眼眸炙热地望着杨戬。
沈傲连忙道:“好,杨公公金玉良言,一下子将我惊醒了,我立即去办差,只是……这差该怎么办?”
杨戬略显尴尬地道:“自然是先去寻卫郡公,卫郡公现在在大理寺里公干。”
“对,去寻卫郡公。”经杨戬这么一提,沈傲有了头绪。
既然别无选择,沈傲只能选择拼一拼,要玩,就要玩出心跳来。怀揣着令箭、圣旨,骑着宝马至大理寺,而邓龙亦骑马相随,在一侧保卫,此时他倒是尽心尽力,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手持僵,一手按住刀柄,只要一有动静,便可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反应。
大理寺与刑部都是掌握刑名的机构,不过大理寺的功能倒是更像是后世的检察院,一般只审大案、要案,或者牵涉到官员的案件。
大理寺的衙门占地不广,一看便是冷门衙,只见门口有不少禁军护卫,可见粮库大火之事影响仍未消除,整个汴京城免不了风声鹤唳。
拿出圣旨和令箭,差役和禁军哪里敢阻拦,一面迎沈傲和邓龙入内,一面入内通报。
与所有衙门一样,大理寺坐东朝西,一路过去是圣谕牌和太祖碑,再往前走,便是一处照壁,照壁上刻有刑名律章,除此之外,还贴有朝廷新近的邸报。
越过照壁,是一座长约十丈的大堂,共有六扇公门,此时全部大开,从公门中走出一个个人来,屏息等候沈傲过去,随即行礼。他们所拜的自然不是沈傲,而是沈傲手中的两样至高信物。
卫郡公带着几个大理寺官员迎出来,沈傲将圣旨交给他,看了圣旨,卫郡公便笑道:“早就想和沈公子见一见,想不到这一面之缘,却是在这个时刻,请吧。”
沈傲自然不敢托大,喊了声世伯,卫郡公石英应了,当先率人进入公堂;其实在心底里,石英心里颇为震惊,这一件惊天大案,为什么官家却是教一个监生来协办,而且还赐下令箭,有了金箭,虽然口口声声只说是协查,可是到时候谁来做主,却还是个未定之数。
好在他与祈国公是世谊,这个沈傲,也算是半个自己人,因此也没有提防的必要。
卫郡公开门见山,直接地问道:“世侄认为此案该从哪里着手?”
有差役递来茶水,七八个大理寺的正卿、少卿、寺正、推丞都来齐了,纷纷在卫郡公下首落座。
沈傲喝了口茶,一点也没有作出任何倨傲之色,微微笑道:“不知郡公原是打算如何着手?”
又把皮球踢了回来,石英晒然一笑,道:“自然是派人四处搜检,责问户部当值的官吏。”
沈傲呵呵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石英道:“怎么?世侄还有什么话说?这里都是自己人,不必有什么忌讳。”
这一句自己人,别有深意,沈傲立即领会,道:“郡公,对方犯下这样的惊天大案,行事如此缜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要用常理来查,只怕很难收到效果。与其如此,不如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石英倒是不觉得意外,又是道:“世侄说下去。”
沈傲便将自己的猜想说出来,石英只是微微颌首,监守自盗,这种事古已有之,府库贪墨得狠了,朝廷眼看又来稽查,倒不如一把火把府库烧了干净,疏忽之罪总比贪墨要好一些。
只是这四个字,官家可以说,沈傲这个愣头青可以说,唯独他石英,还有大理寺的官员,在没有充足证据之前,绝不能吐露半字;因而在沈傲说完自己的想法后,石英只是微微笑着继续问道:“那么世侄又打算如何引蛇出洞?”
沈傲道:“简单得很,若真有人贪墨了这些粮食,必然是官*商*勾*结。这些粮食一时发卖不出,一定藏在某处。现在风声正紧,他们需要避避风头,才敢冒出头来。”
“粮库烧了,消息传出,汴京城的米价一定上涨,尤其是某些米商,见了如此大好的时机,哪里会错过?”
石英道:“陛下已有旨意,已派出人盯紧这些米商,若是谁敢囤货居奇,高价卖粮,可立即锁拿查办。”
沈傲摇头:“我的意思是,可以任由这些米商哄抬米价,米价一上来,城中百姓必然奔走相告,不出数日,这汴京城的大米便会卖空。”
这话是有道理的,一旦米价上涨,必然引起心理恐慌,百姓怕米价继续上涨,往往会争相去抢购粮食,就是米商的库存再多,也会一扫而空。到了那个时候,粮食价格居高不下,那藏了赃米的奸商业协会坐得住?必然会将库米拿出来售卖,到时谁家的粮食源源不断,这与官吏勾结的奸商十拿九稳就是他了;直接破门而入,拿住了奸商,再顺藤摸瓜,可以把此事的参与者一网打尽。
石英听了沈傲的话,虽然是连连颌首,却并不表态,沈傲这个做法确实有效,这些人胆子既然大到连粮库都敢动手,为了钱,再铤而走险亦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是放任米价上涨,承担的风险可想而知,若是案子水落石出,追回了赃米,米价自然能压制下来;可是若没有抓住人,这后果可就非同一般了。
石英沉思了片刻,道:“抑制米价的圣旨已经发出,这样做,只怕有抗旨不尊之嫌;不过办法倒有一个,官家赐你金箭,便是代天巡狩的用意,若是拿出金箭,或许可以令各司暂缓稽查。”
沈傲心里大骂,当官的当真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个把自己的责任都推了个干净,拿出金箭,岂不是叫自己来承担这责任,办得好了,皆大欢喜,出了差错,自己倒霉,真是无语了
可若是不用这种办法,只怕一辈子也别想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事急从权,沈傲觉得倒是可以赌一赌
只要这案子是官*商*勾*结,这个法子一定管用,而沈傲几乎可以断定,这些粮食九成以上是被人漂没了,咬了咬牙,道:“好,这件事和郡公无关,一切的干系,都担在我的身上,不过我们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抗旨,样子还要做一做。”
石英心里忍不住摇头,这个世侄,才学是有的,可是为人处事却不懂圆滑,只一句话,便要自己承担干系,这样的人,早晚要吃亏。
心里暗自摇头,以往道听途说从旁人口中积累的印象,一下子无影无踪;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反对了,便是道:“好,就按世侄说的办吧。”
沈傲拿出金箭,立即知会大理寺僚属商议此事,一直到了天黑,总算有了头绪,部署得还算天衣无缝,松了口气,便起身告辞。
夜风冰凉,在这空旷的街道骑着马,冷风刮面的滋味很不好受,街面上的禁军一队队的擦肩而过,遇到盘查的,有邓龙出面,也无人再阻止,等回到公府,已是夜深了,远远地看到府前有人提着灯笼等候,沈傲心里一暖,不知是谁还记挂着自己未归,快马过去,却看到周若带着个丫头,在冷风中静谧等候,一双纤手皓肤如玉的提着盏宫纱灯。
黯淡的光线之中,一头乌黑的头发,挽起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见到沈傲骑马过来,修长如画的眉毛下双眸闪烁如星;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整个面庞细致清丽,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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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电,第三章现在才发,好郁闷,最近感觉运气有点不好,怎么什么事都撞到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刀光剑影
第一百七十一章:刀光剑影
“表妹好兴致,这样的天儿,还穿着长裙子,不怕冷吗?”沈傲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邓龙,教他先送到马房去,笑呵呵地走到周若的跟前去。
月色惨淡,凑近一些,才看到周若只穿着件白底绡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盈盈伫立,端庄高贵,文静优雅;在月色下,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周若将手上的灯笼交给沈傲,才是别扭地道:“表哥,是我害苦你了;我心里不安,不知你的案子进展得怎样了?”
周若表现出难得的温柔,话语中带着些许的愧疚;这个表妹心里还是有他的吧而且他能感觉到,她近来对他越来越好了
像今晚这般天寒地冻地在门前等着他回来,他心里又怎么不感动,刚看到周若的那会儿,他真有种是妻子忧心地等着夜归的丈夫的错觉,让他的心头不禁有着丝丝的暖意
沈傲温雅一笑,道:“好极了,表妹无需为我忧心;我还没用过饭呢,表妹,这里凉得很,进去说话吧。”
一道进了府里,到了外院的小厅,叫人送来了一些糕点吃食,又教人生了炭火,须臾功夫,小厅里温暖如春。
沈傲看周若依然皱得深深的眉头,温和中带着几分俏皮地道:“表妹不需要有什么歉疚,这件事,其实和你没有干系,当然,如果表妹要感激的话,表哥不介意你以身相许的。”
周若蛾眉展开,啐了一口道:“表哥就会说笑。”一句玩笑话,让她心里好受了些,低声呢喃道:“不知是怎么了,这几日我总是心神不宁的,听说官家教你去查什么案,若是查不出,会不会怪罪下来。”
查不出,你表哥就要死了
沈傲在心里苦笑,这绝不是危言耸听,皇帝老儿把自己推到了前台,是要和纵火烧粮的人打擂台,对方已经视他为眼中钉,一定要想方设法除掉的,否则沈傲又怎么会铤而走险,拿着金箭去违逆旨意,肆意让奸商哄抬粮价,自古以来,哄抬粮价都是一个死字,价钱一高,必然社会动荡,到时候追究起来,这个罪魁祸首不就是自己吗?
哎,人在江湖飘,到处都是刀啊。
见沈傲表情凝重,周若的眼眸不禁迷蒙起来了,心中对沈傲的愧意和忧心更浓
只是不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平时的沈傲,都是一副很笃定很恬然的样子,仿佛任何事都不放在眼里,可是今天,他却是愁容满面,表面上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可是不经意间,那满腹的心事还是流露出来了。
周若道:“表哥,你没有把握吗?我知道你很厉害的,以前对付那奸商,还有那宫里的太监,还不是一样手到擒来吗?”
想到以前和周若合作坑人,沈傲微微一笑,阴霾一扫,笑道:“那个时候有表妹做我的助手,现在我却是孤家寡人,自然不同了。”
周若俏脸一红,咬着唇,别扭地道:“你若是肯,我现在也是可以做你助手的。”
今日的周若,和从前有了几分不同,多了几分娇羞,少了一些冷冽,让沈傲心中的暖意更浓,笑道:“还是算了吧,哪有带着大小姐去查案的道理,不过表妹也不必担心,表哥的缺点很多,比如英俊啊聪明啊什么的,可是优点却总是有的,就是这辈子从来没有吃过亏,谁也占不了我的便宜。”
周若瞪了沈傲一眼,道:“表哥就爱胡说八道,我要早些睡了,爹爹还在书房等你回话呢,你快些去,应当是很重要的事。”
周若说罢,旋身站起,正要从沈傲身上擦身而过,不料沈傲突然拉住她的手,周若脸上一红,下意识地要抽回自己的手,沈傲却是捉得更紧,让周若感觉自己的心儿莫名地跳快了许多。
随即,周若想起沈傲为她所做的,手上的劲儿渐渐松了下来,回眸道:“表哥……你做什么?”
沈傲深深地看着周若带着几分娇气的脸,很认真地道:“如果这一次我出了什么意外,表妹一定要找个好人家。至少也要比表哥英俊,比表哥文采更好,更机灵的。要不然表哥要含恨九泉,死不瞑目了。”
她本来要抽回手的,但是最后还是让他继续捉着,她对他的心意,他其实早已经明白了,只是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明朗化的时候,不过,这个表妹,他若是有命活下去,便不打算放开了
周若又惊又气,可是看着沈傲这真挚的样子,仿佛面临着某种危机,心一下软了,呢喃道:“表哥别再拿这种事情说笑了。”
周若的小手冰凉冰凉的,置在沈傲的手心,有一种凉爽嫩滑之感,沈傲捉着紧了紧,才是道:“好吧,我不说笑了,你快些去睡吧。”
依依不舍地放下周若的手,不知自己到底是想占便宜使然,还是心中真的隐隐生出一些危机感,晒然一笑,心想,或许两样都有,所以我一定要好好活着,因为比我更聪明更英俊的男人已经绝种了,绝不能让表妹守活寡,哈哈,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明明我应该很不安才是。
周若的眼眶儿都红了,咬着唇道:“你若是能正经一些该多好。”
说着,便旋身碎步离开,倩影寥寥,双肩似在微微抽搐,沈傲想叫她,再和她说一句话,可是这句话梗在喉头,却说不出来,说不定她回眸的下一刻,便看到她那梨花带雨的俏脸,沈傲见不得女人哭的。
呆呆坐了一会,等周若走远了,邓龙飞快地窜进来,满是惊叹道:“公子太厉害了,方才我在门外那个……那个……,哈哈,这手段简直要和邓某人最佩服的人不相上下。”
沈傲好奇地问:“你最佩服的人是谁?”
邓龙挺起胸膛道:“自然是我自己。”
沈傲无语,提了一盏灯笼,往周正的书房走去,远远地便看到那窗格里露出来的寥廓淡芒,烛影之中,仿佛有一个人影呆呆端坐着。
姨父此刻在想些什么呢?冷冽的夜风拂面,沈傲心里暖暖的,一直等到半夜,书房里的人只怕也在为自己担心。
将灯笼交给邓龙,举步过去,守在门口的一个家丁倚着墙竟是睡了过去;不需要通报,直接进去,便看到周正正心不在焉地举着一本书,抬起眸来,恰好与自己的目光相对。
“来,坐。”周正的声音很轻,还略带疲惫。
沈傲将门阖上,坐在案前的小凳上,似乎两个人都看穿了对方的心思,对坐着沉默了许久,唯有那案上的烛光摇曳,周正终是先开口道:“已经和郡公谈过了吗?”
沈傲点头,将自己在大理寺与卫郡公的谈话以及自己的部署说出来,周正听到引蛇出洞的计划,已是皱起了眉,脸色阴沉着道:“这个计划过于冒险,干系也是不小,你已经想好了?”
沈傲眸光一定:“是的,已经想好了,既然要查,就必须将他们打个措手不及,不能教他们牵着我们的鼻子走,只有打乱了他们的阵脚,这件案子才有水落石出的可能。”
从作案的手法和布置来看,对方谋划已久,只怕也早有了善后之策,就算将这些可疑人等捉去大理寺讯问,只怕也问不出结果来。
这种事一旦招供,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理寺一天寻不到证据,他们谁也不会开口,更何况这些人身份不低,不能对他们用刑,唯一的办法,只能先把合伙的奸商揪出,再顺藤摸瓜。
周正叹了口气:“你的心思很细腻,也很聪明,可是做事还是欠缺了一些老成持重。做任何事之前,瞻前顾后还是要的,首要的还是先保全自己。”
沈傲唯有苦笑,周正说得没有错,可是若他老成持重,瞻前顾后,就不是沈傲了。话说回来,若沈傲的性子不是现在这样,皇帝老儿也不会让自己这个监生来查案,正是因为这个案子干系太大,而朝中的官员又过于瞻前顾后,明哲保身,这才需要沈傲这柄利刃,也只有沈傲,才会屡屡作出一些惊心动魄的事来。
周正叹了口气道:“大理寺那边,你不必担心,他们一定会好好协助你办差的。至于刑部,需小心堤防一些。还有卫郡公此人性子是好的,只是人到了他这样的地位,树大根深,可是牵挂也多,许多事做起来畏手畏脚,你也不必怨恨他。还有,杨公公那边你倒是可以去讨教,若是能令他助你一臂之力,那些暗处之人也绝不敢对你动手;你小心些吧。”
沈傲颌首点头,抱有深意地道:“甥儿明白。”
周正困顿地道:“好吧,早些去歇了吧,若是真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立即进宫去,有官家庇护,谁也不能拿你如何。”
沈傲站起来,行了个礼,转身正要离开,周正却又突然叫住他,一双眸子打深深地盯着沈傲,正色道:“记住,既然你已经选择这样做,就得一鼓作气,不可泄气”
沈傲突然心中一松,这一句话对他不啻于是最好的鼓励,洒脱地道:“甥儿明白,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他摸了摸藏在胸口的金箭,信心十足。
和周正只说了寥寥几句话,可是这几句话得出的信息却是很多。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朝中只怕不少人都能猜测出案中的真凶,可是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开口,因为会惹来麻烦,身为勋贵,明哲保身却都是不二法则。
另一个信息就是自己需好好提防刑部那边,一些进展该瞒的要瞒,不能掉以轻心;还有就是卫郡公只怕是指望不上了,一切,只能靠自己。
见沈傲走出来,邓龙提着灯笼迎过来道:“公子,你怎么进去时脸色还是阴沉沉的,出来时就一下子容光焕发了,莫非是国公要将小姐许配给你?啊呀呀,这可不妙,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为妻子所绊?我真为公子不值啊”
沈傲心里在笑,这个邓龙似乎一点担心都没有,人,还是简单的好,简简单单,想得不多,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他摇了摇头,又想,可惜我已注定不能平凡简单了
哼既然是这样,那就闹个天翻地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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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顺藤摸瓜
第一百七十二章:顺藤摸瓜
汴京粮库被焚,顿时谣言漫天飞出,街头巷尾,到处是低声窃语,各种流言如长了翅膀般飞速传播。
甚至有夸张的,说是两年前斩首的方腊突而复活,已在江南扯起了旗帜,不日挥师北上;这种谣言虽经不起推敲,却也有些人深信不疑。
不过很快,一些嗅觉灵敏的人便预感到粮价必然上涨,城中四大粮库,其中一座已经焚毁,缺粮只是早晚的事,有了这个恐惧,第二日清晨,各大米铺的门口,就已围了不少人。
寻常的日子里,隔三岔五地买个几升米,也就罢了;可是今日,许多人却是挑着担子,抱着大瓮,全家上阵。
眼下趁着京中有粮,能买多少先买下多少,等到没有粮的那一日,价钱必然暴涨。
因此,不到中午,各大米铺的米粮就已席卷一空,自然也有不少米商,一时不敢哄抬米价,于是干脆囤积些大米,以观望风向。
这种事古已有之,商人逐利,囤货居奇虽然是杀头的重罪,可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自是有人想冒险一试。
米铺中没了米,恐慌便蔓延开了,说什么的都有,以至于那各家米铺的门前,已是人山人海,叫骂、呼喊声不决;好在城中禁军处置得宜,一队队禁军出现在主要街巷处,倒也无人敢作出过激的举动。
出了这样的事,京兆府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立即召集米商,责令他们出售陈米。
米商们纷纷道:“大人,仓中已是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米售。”一个个叫苦喊屈,其实早在见这京兆府尹之前,这些米商已经串通起来,只要一口咬定无米可售,谁也拿不住他们。
京兆府尹只是冷笑,将圣旨宣读一片,才道:“如今已是紧要关头,一旦城中缺粮,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自己掂量清楚,拿出米来,就是略略抬高些价钱,也可以商量,若是敢囤货举奇,可莫怪老夫翻脸不认人。”
这句警告意味深长,意思是,抬价只要莫要过份,其他的倒还有商量的余地。
众米商业协会意,出了京兆府,商议片刻,便各自回去,又开始售米。
如今的米价,是一日三涨,原先一升是五钱,后来是七钱,九钱,最后竟是到了十三钱的高价。
在这种情况之下,谁也不知到了明日米价会到何种恐怖的地步,因而整个汴京城的百姓,都在为购米的事而心烦。
价钱升得越快,购买得越多,这本是古往今来最令人大跌眼镜的事,却也是最现实的事。
在大理寺坐镇的沈傲,此刻却在下棋,下的竟还是五子棋,与之对弈的,是大理寺卿姜敏,这五子棋简单,变化却是不少,沈傲教会了他,便邀他来下。
按理说,姜敏哪里有这样的心思,城中米贵,对朝廷的旨意阳奉阴违,这是天大的罪,偏偏,眼前这位沈公子却是浑不在意。
现如今连卫郡公也病了,说是病得很重,连下榻的力气都没有,太医已经去过了,得出的结果是气血不畅,忧劳成疾。
姜敏预感到,卫郡公这是在避嫌啊,偏偏他这个大理寺卿,却是想避而避不得;因此,沈傲提出对弈,姜敏自然拒绝,连连摇手,道:“沈公子,这棋就不下了,老夫还有公务。”
沈傲脸色一板,立即掏出金箭来:“金箭在此,如天子亲临,天子叫你下棋,你不下也得下。”
姜敏无语,见过的钦差多了,却没见过这样的,别人急得要死,他却是好整以暇,还真拿鸡毛当令箭了
可是金箭出手,还真有如朕亲临的功效,姜敏只好坐下来,和他摆着阵势。
沈傲笑呵呵地道:“只下棋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加点赌资吧,小赌怡情嘛”他笑得很奸诈:“不过我若是说一贯钱一局,大人一定会觉得有辱了身份,堂堂大理寺卿,一贯钱算什么呢传扬出去,只怕还让人笑话。这样吧,就五十贯一局吧,大人先请。”
姜敏想哭的心都有了,五十贯,这小子真够黑的,摆明了是要讹人钱财;姜敏无奈,只好屏息坐定,开始对弈。
就这样整整下了两天,姜敏满腹心事,再加上又是新手,已输了七百多贯,实在无语得很。
可是对于案情,沈傲却一点也不上心,只是每日听些派出去的公人汇报,姜敏坐不住了,对沈傲道:“公子,如今汴京米价已到了七十钱一升,再涨下去,只怕会激起民怨啊。”
沈傲微微一笑,却只是摇头:“再等等,应当快有消息了。”
这个消息如石沉大海,却是一点波澜都没有;足足又等了两天,汴京米价已是突破了九十贯,更为恐怖的是,各大粮号已是存货尽空。
夜里,一名推官神神秘秘地回到大理寺,向沈傲禀告道:“公子,各大商号又有米了。”
随即,沈傲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抛下棋子,向姜敏道:“大人,一共是九百五十贯钱了,在下是很相信大人信誉的,不需要写一份欠条吧。”
姜敏感觉自己脸上的皮肤不由自主地僵了僵,生硬地道:“过几日下官必将纹银送上。”
沈傲颌首点头,才对推官道:“不是说商号的粮库中空了吗?就算就近将附近州县的粮食运来,也没有这么快吧。”
推官道:“下官一开始也是觉得奇怪,后来派人一查,却发现这些米,全是一个叫景泰的商人提供的,景泰负责供货,各大商号负责售米,这些粮食大清早,便从岳台运进城来,以各大粮号的名义,直接进入各大粮号的米库。”
沈傲冷笑一声:“看来我们这位奸商同学终于坐不住了。”岳台距离开封不过二十里之遥,倒是储粮的好去处。
汴京城内的粮食,如今已增值了二十倍,二十倍,对于商人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了,足够令他铤而走险了。
沈傲这一招引蛇出洞,漏洞不是没有,而且动机可疑,但是在巨利面前,他不怕鱼儿不上钩。
沈傲问道:“这景泰现在在哪里?”
“岳台。”
沈傲微微一笑,道:“辛苦了,为了慰劳大家,这几日出去打探的兄弟,每人打赏五十贯。总不能教大家白做事。”
推官面色一喜,连忙道:“多谢公子,这是下官们的本份。”
谁知沈傲抛了一句:“赏钱就向姜大人要吧,姜大人,你不会赖账吧。”
姜敏现在才是感觉沈傲只怕是早就给自己挖好一个大坑了,可脸上还是正色道:“公子这话,莫不是小看了老夫?”
“这就好,这就好。”从怀中掏出金箭,沈傲的脸色变得无比的庄重:“通知殿前指挥使司,从即刻起,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入内城,大理寺差役人等立即前去各大商号,拿人”
“拿人?”姜敏现出疑惑之色。
“没错,将米商们全部拿了,他们的罪名是通匪,王八蛋,叫他们吃了的全部吐出来,老子最恨发国难财的。”沈傲对清算这种事,还是轻车熟路的,转而对邓龙道:“你去叫上几十个禁军的兄弟,就说本公子要请他们去寻乐子,来这里集合。”
邓龙道:“寻什么乐子?这不太好吧,我们都是陛下亲军,这种寻花问柳的事,那是想都不肯去想的。”
想都不想?各大勾栏里,**的禁军比狗还多,沈傲瞪了他一眼,道:“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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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城中却是一下紧张起来,禁军封堵了城门,差役们四处出没,竟是到处缉捕人犯,狗吠声中,敲门声骤起,随即便是破门而入,有人高叫:“赵掌柜,你东窗事发了,来,拿下”
“冤枉啊……”
这样的声音,凄厉恐怖,让人不禁联想起几日前的米库被焚,让人心惊胆跳。
前往岳台的官道上,百余匹健马在黑夜中疾驰,在火把的摇曳之下,沈傲被一群禁军拥蔟,一身劲装,颇有些威风凛凛。
这些人,都是以寻乐子的名义调出来的,非但没有知会三衙,就是刑部那边也没有吐露风声,现在开封城已经戒严,连只苍蝇都出不来。沈傲可以断定,这个消息暂时还没有走漏。
当务之急,是尽速赶至岳台,在消息走漏之前,将这些小鱼小虾一网打尽。
这一路过去,岳台已是遥遥在望。黑暗中的城郭逐渐显露出来,低矮的城墙自是比不上汴京;到了城下,让邓龙去叫门,看见是禁军,又声言有金箭,大门徐徐打开,守城的厢军都头出来讯问,穿过城洞,沈傲冷看了都头一眼,掏出金箭道:“等会继续封堵城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门,误了差事,拿你是问。”
随即大手一扬:“拿住了景泰,赏钱五百贯,兄弟们,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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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满肚子坏水
第一百七十三章:满肚子坏水
马蹄声振膜发匮,将一座大宅围了个通透,不一会儿,一个矮胖的男人衣衫凌乱地被邓龙揪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擅闯民宅,不怕王法吗?”
沈傲呵呵一笑:“你叫景泰?找的就是你,户部的几个官员已将你招出来了,你勾结官府,盗取国库储米,罪无可恕,事发之后,又怕有司追查,竟丧心病狂,唆使人烧了粮库。”顿了一下,狞笑着道:“你就等着千刀万剐吧来人,将他带走。”
景泰愣住了,忍不住地道:“这粮库并不是我唆使人烧得。”话及出口,顿感不妙,说了这句话,不就是承认自己盗取储米,官*商*勾*结吗?
几个禁军拿住他,沈傲冷笑道:“你还要狡辩什么,户部的几个大人都已经招供了,焚烧粮库之事,是你一人策划参与的”接着看着其他人道:“不要再和他浪费口舌了,直接带走,留下人看好这宅子,里面的所有亲眷,统统看好了,官家不日就有旨意,到时逃了哪个人犯,谁也担当不起。”
景泰听这话音,已是骇得说不出话来,心里不由地想:“他们已经招供了?且还将我推为主谋?我一小小商人,哪里吃罪得起,这……这可是天大的罪啊,满门抄斩,屠戮三族也不为过啊”
景泰稀里糊涂地被人推入囚车,随即取道出城,直往汴京去了。
到了黎明时分,大理寺点起烛火,景泰被押上公堂,这一路上,他想了许多,从捉捕他的这些公人来看,应当不像是差役,而是禁军;也没有直接将他押入京兆府,这一看,却是大理寺衙门,大理寺只审重案、官案,其性质与诏狱相同;只这点上,他已经深感大事不好了。
趴伏在堂下,景泰瑟瑟发抖,咬了咬牙,道:“大人,我招,我招供,我全招供”招是死,不招也是死,可是招了,或许还能保全族人,一旦别人将屎盆子都扣在他的头上,那一切都完了。
沈傲坐在锦墩上,他不是官,因而没有坐在公案后的资格,可是又怀着金箭,因而作为主审。
沈傲的嘴边飞快地带出一丝诡异的笑意,道:“招什么?该招的都已经招了,你现在招供,已经晚了,来,押下去,先打半个时辰,再拖上来。”
世上审问案情的,却从来没有这个规矩,人家要招供,却不让招,这是什么道理。
大理寺差役听了命令,如狼似虎地冲上去,揪着景泰下去,随即隔壁的刑堂,传出凄厉的吼声。
沈傲好整以暇,徐徐地喝了口茶,打起了几分精神,大理寺卿姜敏和几个少卿、寺正逐一地来了,见案情有了进展,俱都精神一振,沈傲不坐在案前去,姜敏自然也不好坐上,只好叫人搬了锦墩,一群大理寺的官员,都在下侧安坐。
等了许久,景泰如死狗一般被拉上来,此刻的他蓬头垢面,浑身伤痕累累,眼泪都已哭干,趴伏在堂下道:“大人,小的冤枉啊,焚烧粮库的事,与小的一点干系都没有,都是户部司储主事陈元的主意,请大人明辨。”
“说了不用你招供,你招供也已经晚了,来,再揪出去打,只要不打死就行。”沈傲完全没有问案的觉悟,轻描淡写又是一个打字
逼供?那可真是冤枉沈大公子了,他只打人,从不问口供的。
朝邓龙招招手,邓龙会意,走到沈傲的身边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带几个兄弟,去把陈元捉来。”
邓龙颇为犹豫地道:“陈元乃是正六品官员,不先请旨去了他的官职,只怕……”
沈傲瞪他一眼:“快去,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邓龙立即去了;过不多时,那陈元便被押来,他衣衫凌乱,显然还未穿衣,虽是成为阶下囚,陈元毕竟还是做过官的,一见到堂上诸人,便龇牙冷笑:“ 不知诸位大人请下官来,所为何事?”
他显得出奇的震惊,脸上却没有办点的畏惧之意,就是对大理寺卿姜敏,也决没有一丝惧怕之心。
沈傲呵呵一笑,步过去扶住陈元的手,道:“陈大人,今天请你来,是有件事要问清楚。”
“哼”陈元冷笑:“既是问事,也该有问事的样子,这样派人来捉我,又是什么意思?我是官身,就是有罪,在未脱下这官衣……”
沈傲笑呵呵地打断他道:“陈大人这话是怎么说的?你是朝廷命官,谁敢说你有罪,我沈傲第一个不同意。来,上辣椒水,搬老虎凳来请陈大人坐。”
差役们面面相觑,辣椒水?这辣椒是何物?莫非是茶水;至于这老虎凳,更是闻所未闻。
沈傲这才明白,这个时代的刑讯实在太落后了,居然连辣椒水和老虎凳都没有,这叫人情何以堪?只好道:“那就打吧,先拉出去打一两个时辰再说,喂,先把他的衣衫扒下来,不必客气。”
“你……你疯了。”陈元大怒,见几个差役过来,一时呆住了,这样的疯子还真是闻所未闻,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堂堂士大夫,他也敢打?
“我没疯。”沈傲苦笑,掏出金箭:“面此箭如面君,是官家要打你,和学生一点干系都没有,你方才说什么?你说我疯了?好,把这条罪名也给我记下来,他这是目无君上,诽谤朝廷。”
邓龙憋不住了:“公子,这也叫诽谤朝廷?”
沈傲冷笑道:“当然是,他方才说我是疯子是不是?我若是疯子,官家赐下金箭,这是什么?是不是说官家有眼无珠,识人不明?咱们的皇帝英明神武,慧眼如炬,怎么到了他口里,却成了昏君?你说说看,这是不是目无君上?是不是诽谤朝廷?”
邓龙愣了愣,喃喃道:“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陈元大叫:“你这是血口喷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要再说,已被人架了出去。
等再将他拉上来,陈元已是奄奄一息,这年头当官的都缺乏体育锻炼,屁股一打,便受不住了;趴伏在公堂下,嘴巴却硬实得很,冷笑着道:“哈哈……哈哈……今**打了我,异日我教你十倍,百倍地奉还回来。”
沈傲喝了口茶,悠悠然地道:“这个就不必了,反正你的命也到头了,好啦,该打的也打了,现在陈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陈元狞笑着道:“有,我要弹劾你这小小监生,竟敢殴打官员,目无纲纪,徇私枉法。”
沈傲叹了口气:“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嘴硬?来人,给他掌嘴。”
“谁敢”陈元目若虎瞪,望着走上前的差役。
沈傲喝道:“打”
差役们蜂拥上去,或抓手,或勾脚,一个差役左右开弓,啪啪啪的煽了陈元数个耳光,陈元被打的脑袋发懵,口里吐出一口血来。
沈傲危襟正坐,笑得如沐春风,倒是将身侧的几个大理寺官员吓了一跳,只觉得这家伙实在有些手辣过头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沈傲比谁都清楚,皇帝要他审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若是沈傲还温文尔雅地跑去请陈元喝茶,那还需要他做什么?这种事,谁做不得?
“我再问你,你有什么要说的,实话和你说吧,既然把你抓进了这里,你这辈子也别想出去,想想清楚,不要误了自己,更为自己的族人想想。”
陈元大笑:“哼没什么要说的。”他倒是硬气得很,咬紧牙关,决不吐露半字。
沈傲叹了口气:“你不说,我就帮你说吧。你勾结粮商景泰,将库中的储米私自兜售给他,眼看年关将至,朝廷就要查验库房,你害怕东窗事发,是以干脆寻了同伙,将粮库烧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是不是?”
陈元冷笑:“小小监生,倒是很会遐想。”
沈傲目光一紧,冷冷地看着陈元道:“来,将景泰带上来。”
不多时,那浑身是伤痕的景泰便被押上,沈傲指着景泰道:“陈大人可认识他?”
陈元看都不看:“不认识。”
景泰道:“大人,我认识他,认识他的,他和我交情深厚,就是他,唆使人将粮库烧了。”
陈元瞪着景泰道:“你莫要血口喷人,小心自己的脑袋。”这句话隐有威胁之意,倒是让景泰缩了缩脖子,再不敢说了。
沈傲却是不以为意:“看来不用刑,陈大人是不会招供了?我只想问你,在你的上头,还有谁参与此事,你莫要狡辩,凭你一个小小主事,也干不出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来,到底是谁唆使你的?”
陈元只是冷笑,并不答话;他心里清楚,只要死咬着不松口,谁也不能奈何他。
沈傲虎着脸道:“动刑吧。”
几个差役提着水火棍上前,沈傲又摆摆手:“且慢。”太没有创意了,动刑就是打屁股?这思维也太僵化了吧?难怪这陈元胆气这么足
沈傲微笑地看着陈元,只是那样的笑任谁看了都有种无形的惧意,只怕陈元今日才是真正遇到了这辈子的克星。
沈傲语调不惊地道:“将陈大人的衣衫脱光了,放到大街上去,再将他的手脚绑住放在地上,在他的浑身涂点蜂蜜水吧陈大人乃是金贵人,打屁股这种事,岂不是有辱了他的清白?来人,按我说的去办”
陈元先是听沈傲要将他脱去衣衫放在大街上,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他毕竟是个读书人出身,虽然犯下了天下的事,可是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却也是知道的;再听沈傲教人在他身上涂满蜂蜜,一时又不知这是什么刑法了
身侧的邓龙将自己心中的好奇问了出来:“公子,涂蜂蜜做什么?”
沈傲欣赏地看了邓龙一眼,这家伙有前途啊,还知道和自己一唱一和,冷笑道:“涂了蜂蜜,地上的虫子啊、蚂蚁啊什么的自然就引来了,那蚂蚁、虫子虽然咬不死人,可是成败数千的小家伙不断的噬咬,嘿嘿,既不会将陈大人弄死了,又可以让陈大人尝尝养虫的滋味,把他放几个时辰,保证他什么都会招出来了。”
邓龙深吸了口冷气,情难自禁地竖起了拇指:“公子高明。”心里却是打了个冷战,这沈公子真是心狠手辣啊,这样的毒招儿,亏他想得出。读书人就是读书人,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读的书越多,坏水就越多。今日总算是得到了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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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送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抄家
第一百七十四章:抄家
万岁山上薄雾腾腾,站在半山腰上伏望下去,山下烟雨朦胧,景致隐约可见;冷风吹过,带来丝丝寒意,赵佶忍不住看了看天色,喃喃道:“风雨欲来,看来又要下雨了。”
杨戬抿着嘴,垂立不语,近来官家的性子是越来越古怪了,他偷偷瞥了官家一眼,最后目光落在这凉亭外一溜儿跪地的官员身上。
跪在地上的官员,浑身都被这薄雾淋透,湿漉漉的,却一个个面如死灰,悲戚之中,带着某种憎恨。
赵佶坐下,慢腾腾地喝了口茶,悠悠然地道:“你们来,就为了这事?”
顿时有人匍匐着咬牙切齿道:“陛下,刑不上大夫,沈傲一介监生,赐予金箭,却假借官家的名义,肆意羞辱大臣,祖宗百年之法,毁于一旦,陛下不可不察啊。”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道:“陈大人被抓进了大理寺,百般羞辱,严刑逼供,就算有罪,又何至于此?”
赵佶抿着唇,心中却是一凛,脸色铁青,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才是将杨戬叫到一边,道:“案情如何了?”
杨戬道:“被贪墨的粮食已经在岳台寻到了,拿住了奸商景泰,景泰攀咬到了陈元身上,陈元死不招供,还在受审,大理寺已派人拿了不少的户部官吏,准备过刑再审。按着沈傲的意思,这陈元之上,还有大鱼,再给他一天时间,整个案子必然水落石出。”
赵佶冷笑道:“只怕陈元之上,大鱼不止一条吧?哼”
杨戬禁若寒暄,抿了抿嘴道:“诚如官家所言,此案牵涉太多,只怕是不能再审下去了。”杨戬哪里知道,这个沈傲竟如此快的寻到了真凶,这个案子再审下去,所牵涉的官员就太多了,除非官家已下定了决心,否则此案只会尾大不掉。
“沈傲啊沈傲,杂家这是为你好呢,真要闹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到了那个时候,你可就要小心了。”杨戬心中苦笑。
赵佶似在犹豫,脸色变幻不定,阖目陷入深思,终是抬眸道:“杨戬,你去传旨,沈傲破获了大案,朕心甚慰,记他头功一件。景泰、陈元二人,官*商*勾*结,罪无可赦,判斩立决,其家产悉数抄没,杨戬,你会同沈傲一道抄了景泰的家底吧,重设粮库,将消息放出去,平抑粮价。”
“遵旨。”
赵佶眼眸落在亭外跪地的一溜儿官员身上,憎恶地道:“统统退下吧。”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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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元的宅邸,可谓是巍峨之极,占地百亩,亭楼阁宇连为一片,雕梁画栋,奢华到了极点。
一旦旦粮食,装上车,直接拉走,据闻此人有七八座粮仓,全部都堆满了,这些粮食一入库,这汴京城哪里还缺什么粮。至于家产,更是殷丰无比,单黄白之物,就有千锭之多。
身为抄家大员,沈傲铁面无私,公私分明,非但自己不贪污克扣,更是严令所带来的差役不许夹带私拿,虽是大权在握,却是两袖清风。
杨戬坐在沈傲一旁,在这景泰家的后堂里实在无语,官家教二人主持抄没,其实就是存了打赏的心思,教二人从中私扣一些钱财下来的,偏偏这个沈傲,却是个死脑筋,竟连这个都不懂。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啊,脑筋太死,真是令杂家为难了,他不提这个事,杂家怎么好提?”杨戬唏嘘一番,慢吞吞地喝着茶,随口和沈傲说了几句玩笑话。
沈傲心情极好,一个个差役过来禀告抄没的数量,什么白银四万六千两,黄金七百锭,粮食三万二千担……
至于官家下旨意教他不要再查,他倒是并不介意,这种事,他了解的,再查,皇帝老儿都兜不住,这样才好,自己总算是卸下了重担。
过不多时,便见一个个差役抱着瓷瓶儿、盘玉进来,道:“杨公公、沈公子,这府上有不少奇珍古玩,该如何处置?”
沈傲招了招手:“拿上来我看看。”
差役先是抱着一个青花瓷瓶上来,道:“据闻沈公子眼力无双,请沈公子看看。”
沈傲只瞥了一眼,冷笑道:“这青花瓷瓶本是中唐时的古物,价值不菲,换到现在至少也得卖个七八百贯,可惜,可惜啊,竟是个赝品,能值个三五钱,就已不错了,这样的东西,就不必抄到府库里去了,扔了吧。”
杨戬似乎听出了一点儿话外音,道:“这瓷瓶儿虽是赝品,可是杂家看着倒很喜欢,沈公子,若是不借以,送到杂家府上去给杂家把玩把玩如何?”
沈傲颇为为难的样子:“这样不太好吧,若是让人知道了,还道是杨公公连三五文的瓷瓶儿都要呢,本公子奉公守法,清正廉洁,清如水明如镜,是最讨厌有人占公家财物的。杨公公若是喜欢,那就拿三五个大钱来,把瓷瓶儿买下,这样一来,谁也没什么话说。”
杨戬正色道:“沈公子说得不错,杂家伺候着官家,更改以身作则,这瓷瓶儿,杂家买下了,等下来向杂家要钱。”
沈傲翘起大拇指:“杨公公的操守真是没得说,学生佩服,佩服之至。”
杨戬呵呵一笑,教人将瓷瓶儿放到一边。过不多时,又有差役抱着一无暇的盘玉过来,这盘玉足有碗大,做工精细,色泽温和,毫无瑕疵。
沈傲一看,道:“好一块汉玉,这玉若是真品,市值至少千贯以上了,可惜,这景泰不识货,竟也是个赝品,哎,可惜,可惜,放在市面上,最多也就卖个几十大钱,来,把他扔了。”
杨戬连忙喝止,道:“沈公子,扔了可惜了,不如就给沈公子拿去玩吧,反正也不值几个钱的。”
沈傲略略一想,正色道:“这倒是,好吧,我买下来了。”从百宝袋里,掏出许多铜钱来,搁在桌案上,拣出十几个钱,交给差役:“登记上,省的有人说本公子连十几个钱的赝品都要贪墨,本公子很有节操的。”
差役无语,将盘玉搁到沈傲一边,收了钱,连忙道:“是。”
这府上的珍玩不计其数,沈傲身为鉴宝大家,无奈何,只好辛苦一下,为它们鉴定了。这鉴定下来,便忍不住骂骂咧咧,这个景泰实在太可恶了,十个古玩,就有七个是赝品,让人情何以堪,当真是岂有此理。
既然是赝品,扔了又有些可惜,只好由沈傲和杨戬二人出钱买下,这帐算下来,二人各出十贯,竟是买下了数十件古物。
一直忙到夜深,这抄没的工作也只是进行了一小半,杨戬呵呵一笑,叫人将那些‘赝品’全部装了车,送到了府上去,对沈傲道:“沈公子,杂家也算不辱使命了,今日沈公子的公正无私,廉洁清明,让杂家大开眼界,嘿嘿,和沈公子一道儿办差,杂家心里踏实的很,就是一个痛快。”
沈傲呵呵笑,连忙摆手道:“我们身为人臣,为陛下做事,那是我们的本份,陛下尊尊教诲,教我们要奉公守法,我们岂能忘了?杨公公的节操,我也是很佩服的。”
二人绪了话,责令差役封了宅子,各自回家;沈傲骑上马,身后则是一辆大车,邓龙尾随其后。
夜深人静,街道上冷冷清清,沈傲将邓龙唤过来,对邓龙道:“车里的东西,待会你连夜送到邃雅山房去,告诉吴掌柜,叫他把这些东西都卖了,对了,车里的一个砚台,就赏给你吧。”
邓龙心领神会,呵呵笑道:“公子,车里的东西,到底是不是赝品?”
沈傲板着脸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连本公子的眼力都信不过?”
邓龙嘿嘿笑道:“明白,我明白的。”
回到自己的屋子,已是夜半三更,邓龙押运着马车去邃雅山房了,难得今夜清净得很,沈傲点起了烛火,心里松了口气,这件大案,总算是圆满告终,而他沈傲,总算也不辱使命。
至于那些奇珍古玩,若是拿出去兜售,至少也能换个七八千贯大钱,邃雅山房的生意,还可以继续扩大一些。
这一夜睡过去,第二日清晨起来,沈傲一时恍然,依旧去抄没的现场,杨公公早已到了,眉开眼笑的与沈傲打招呼,想必昨夜回去,他带去的那些赝品已经寻人专门鉴定过,因而心情愉快极了,笑呵呵的道:“沈公子,等这件事办完了,你是大功一件,杂家在官家面前,一定为你美言几句。”
沈傲呵呵笑道:“有杨公公在官家身前,自然不会说学生的坏话,学生放心的很。”
杨戬便大笑,这个沈傲会说话,会办事,还很上路,倒是一个难得的人才,笑嘻嘻的扶着沈傲的肩:“杂家有话和你说,你随杂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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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晚了,第一更发的慢了些,这几天好累啊,居然睡过了头。
第一百七十五章:谁比谁惨
第一百七十五章:谁比谁惨
挥退诸人,将沈傲拉至角落,杨戬笑呵呵地道:“杨公子,这一次你立下了大功,不过你现在仍是监生,官家说了,这笔功劳暂且记下,将来等你中了试,自是跑不掉的。”
谁知道能不能中试?沈傲心里腹诽一番,真是太黑了,如果这科举中不了,岂不是等于说这功劳就算白搭了?他竖着耳朵继续听下一句话。
杨戬又道:“说起来,杂家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莳花馆,公子听说过吧?”
非但听过,而且还是常客呢
沈傲笑着道:“莳花馆,这是什么?公公不要见笑,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像什么天香楼、莳花馆是听都没有听过的。”
杨戬无语,听都没听过你还说得这么顺溜,道:“这莳花馆呢,说得直白些,其实就是青楼,是杂家开的。”
不是吧沈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大名鼎鼎的莳花馆,竟是一个太监开的;随即又想,这样的经营模式不错,至少杜绝了监守自盗的可能咦为什么本公子会想到监守自盗四个字,莫非理论水平见长?
偷偷瞥了杨戬一眼,见他神色颇有些心不在焉,连忙收敛那泛滥的思维,道:“久仰,久仰,原来杨公公还涉及到了娱乐业,杨公公告诉学生这些事,莫非是教学生去光顾莳花馆,为杨公公添几分生意?哎,杨公公既然开了口,学生还能坏了公公的兴致?虽说去莳花馆……有点为难了学生,风花雪月的事学生是最不在行的……”
沈傲越说越离谱,杨戬连忙伸手打住,这什么跟什么你老兄要是不在行,那真是没有天理了那颦儿小姐的诗句,还有和蓁蓁不清不楚的关系就是铁证。
不过杨戬也不愿纠缠这个,苦笑道:“单靠公子一人光顾,又有什么用?杂家和你说了吧,这莳花馆眼下在杂家手里就是块烫手的山芋,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知道上月杂家的莳花馆亏了多少银子吗?”
莳花馆还会亏本?沈傲连忙摇头,现出不可思议之色。
杨戬叹了口气,很是肉痛地伸出五根手指:“足足五百贯,这还只是一月的盈亏,若是算上买胭脂水粉以及培养名ji的银子,那钱可花到海里去了。哎,杂家辛辛苦苦地在宫里头当差,俸禄微薄,省吃俭用地留下这么点儿薪俸来,全贴进去了。”
杨戬的脸上,仿佛写了一个惨字,不是凄惨的惨,比凄惨更惨,惨不忍睹。
沈傲对这位可敬的杨公公实在无语,他还薪俸微薄?单他在宫外的大宅子,就比之王侯;昨天一夜的功夫,就纯收入万贯以上;他若是惨,后世那些辛辛苦苦每天码一万字的写手,一个月辛辛苦苦连糊口的钱都赚不到,那叫什么?还要不要人活?
沈傲道:“莳花馆的生意不是很好吗?咳咳……学生的表弟是经常光顾那里的,据说每夜都是高朋满座呢,又怎么会亏?”好在周大少爷不在,否则又要受伤了。
杨戬左右张望,唏嘘着坦诚布公道:“杂家也不瞒你,这莳花馆在从前的生意自然是好的,嘿嘿,杂家治理有方,姑娘又都是精挑万选,每夜的盈余都在数百贯以上。可是嘛……哎,师师姑娘和官家的私情,沈公子知道吗?”
沈傲连忙摇头:“不知道,杨公公,你可不要乱说。”
杨戬倒是不介意,嘿嘿一笑道:“这里没有外人,沈公子和杂家是什么交情?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一日官家闲得很,杂家便带官家去了莳花馆,于是……”他又叹了口气:“官家能瞧上师师,杂家还有什么说的,立即便教师师不用接客了,专门伺候着官家也就是了。可官家宠幸了师师,这师师就相当于宫里的娘娘,杂家能得罪吗?不能啊,师师在莳花馆里,姐妹不少吧,这些师师的姐妹,杂家能得罪吗?也不能啊。于是乎,姑娘们都卖艺不卖身了,这倒也罢了,就是接客,还得看她们的心情,心情好了,和客人闲谈几句,心情不好,大门一关,杂家能说什么?官家每个月都要去一趟莳花馆的,去了之后,那里的姑娘也都相熟,平时也说上几句话,就比如公子的老相好蓁蓁,与官家的关系那也是极熟稔的,杂家那能管得住她。哎呀呀,她们吃杂家的,喝杂家的,用杂家的,蓁蓁我自不必说,许多人为了一睹她的芳容,花费的银子也不少,虽说脾气大了些,至不济也不用杂家贴银子,其余的姑娘,那就说不准了,有的一个月不去接客,每个月的胭脂、水粉钱也得上百贯,杂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养她们不活啊。”
他咂咂干瘪的嘴唇,眼泪都要掉落下来,继续道:“可是这莳花馆,杂家既不能转手,也不能关门。毕竟官家时常要过问走动的,杂家现在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沈公子,你是走买卖的行家,你来说说,杂家该怎么办?”
沈傲很谦虚很矜持地道:“公公这话从何说起,嘿嘿,一般一般而已,照公公这么说,这莳花馆,还真是棘手得很呢;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哦?”杨戬眼眸一亮,道:“沈公子你说,若真让莳花馆的盈利起死回生,杂家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起来这莳花馆当真是没赔钱没天理了,姑娘们不接客,这ji院还叫ji院?就好像邃雅山房不提供茶水服务一样,不过沈傲毕竟两世为人,后人许多做生意的办法,倒是都可以用上,神秘一笑道:“公公,这主意嘛,我先卖一个关子。不过嘛,公公既然喜欢做生意,学生就和公公谈谈生意吧。”
二人坐回位子上,叫人上了茶,杨戬掸了掸身上的灰烬,笑呵呵地道:“公子是个痛快人,谈生意,杂家喜欢,这生意怎么个谈法,公子你说。”
沈傲道:“我这里呢,手下有一个周刊,公公知道吗?”
杨戬眼眸一亮:“知道,知道,是叫遂雅文萃吗?”
沈傲颌首点头:“正是,这遂雅文萃近日在坊间倒是火得很,七日一刊,一刊畅销万份,扣去成本,一个月至少能赚千贯以上。这还只是周刊发售的收入,将来呢,还可以添加些商业广告去,再扩大经营,一年赚个四五万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杨戬听他说什么商业广告,什么扩大经营,云里雾里,可是那四五万贯的年入却让他心动不已,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啊,想不到小小的一张纸片,竟能带来如此丰厚的利润。
沈傲笑着道:“这还只是小头,重要的是有了这周刊,往后做什么生意,都有了一个传声筒。公公,我问你,若是你要开一家酒肆,怎样才能招徕更多的客人?”
杨戬被问住了,喃喃道:“低价提供酒水如何?”
沈傲摇头,神神秘秘地道:“就算低价提供酒水,难道能天天走这种低价路线?更何况就是你价钱再低,别人不知道,又能如何?做生意,最紧要的是广而告之,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里有一家酒肆,大家知道了,只要你生意做得本份一些,这客人自然就源源不断的来了。”
杨戬点头,顿时觉得很有道理;别看他察言观色的功夫厉害,可是论起做生意,却比不上沈傲一个指头,过了片刻,杨戬又是一阵茫然,问道:“那么又怎样才能让人知道你这里有家酒肆?能否挂上一个大些的酒蟠上去?”
沈傲笑着摇头:“这就要借助周刊的效果了,公公想想,若是在周刊的末尾或者首位上写上你的店名,再协商店址,那些看了周刊的人,在看故事的同时,自然也就记住了这家酒肆,这周刊卖得越多,知道这家店的人自然就多了。”
杨戬略略一想,目光突然一亮,恍然大悟地拍着大腿道:“是啊,杂家明白了,沈公子这一招真是厉害,既卖了周刊,又为自家的酒肆广而告之,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沈傲微笑着道:“公公有兴致入股遂雅周刊吗?”
杨戬又愣住了,入股?这周刊前景如此好,为什么叫杂家入股,这不是摆明就是分钱给他吗?沈公子这人也不是傻蛋,后面一定还有什么花花肠子吧
杨戬一下子变得谨慎起来,正色道:“沈公子,我们也算是熟人了,你到底打着什么主意,直说就是。”
沈傲笑了笑,也是正色道:“公公入股遂雅周刊,学生入股莳花馆,咱们一起联手,把这生意做大来,如何?”
杨戬一听,噢,原来沈傲想要入股莳花馆,莳花馆现在是年年月月的贴银子,有人入股,倒也没什么,反正杂家不吃亏;可是这遂雅周刊却是个香饽饽,一旦入股,那可就不同了,利钱是稳当当的。
这买卖怎么计算,也是值的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神奇的小章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神奇的小章章
杨戬尚在犹豫,不知道沈傲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按理说,这个沈傲如此精明,应当不会送钱给杂家花啊;若说他想拍杂家的马屁,这也太明显了
左想右想,又理不出头绪,深望沈傲一眼,无论如何也看不透这个沈公子。
沈傲心里却是清楚得很,相互入股,他可一点亏也不吃;遂雅周刊,早晚都要扩大发行的,影响力越大,难保不会有人想打它的主意,这毕竟是传媒,一旦有人妖言惑众或者其他的罪名弹劾,一道圣旨下来,就得关门大吉。
可杨戬若是入了股,却大大不同了,从此往后,杨戬便成了周刊的门神,想动这周刊,那些牛鬼蛇神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说得不好听些,就是蔡京起复,成了当朝太师,也绝不敢动这周刊。
此外,用周刊换来入股莳花馆,对于沈傲来说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莳花馆虽说现今经营不善,看上去只有贴钱的份;可若是转换经营方式,以它的实力,将来必然成为聚宝盆,现在入股,沈傲才好放心地操作,扭亏为盈。
沈傲微笑着问道:“怎么?公公还有什么犹豫的?学生就是坑谁,也断不会坑公公的,将来保准大家一道儿发财,总是少不了公公的好处。”
杨戬咬咬牙,道:“好,不若这样,咱们各拿周刊和莳花馆一半的股份,有了收益,一人一半,如何?”
见杨戬同意,沈傲心里开怀大笑,这就等于他与杨戬的利益绑在了一起,将来周刊若是有人眼红,有杨戬在,谁敢动手?
二人更加热络起来,说了许多话,晌午吃了些糕点填肚,眼看这查抄的差事已进入了尾声,杨戬显得忧心忡忡地问:“莳花馆的事,沈公子一定要快些将办法想出来,这样亏下去可不成。”
沈傲拍着胸脯道:“过几日就是年关了,过完了这个年,我就着手,放心吧,公公亏了钱,学生岂不是也在亏?”
杨戬哈哈一笑,略带疲倦地道:“既如此,杂家就回宫复命了,沈公子,后会有期。”
“公公好走。”
送走杨戬,沈傲查了账册,便对差役道:“封了宅子,将账册送到户部去。”
一切繁复的差事办完,沈傲总算交了差,该得的好处也得了,心满意足地径直往邃雅山房去。
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邃雅山房的生意倒是忽略了,从后门进去,直接到二楼,恰好一个少女端着一壶茶过来,眼眸儿一亮,道:“沈大哥。”
这不是春儿是谁,见了春儿,沈傲心情大好。
许久不见,春儿反倒是更加俏丽了,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或许是心情晴朗的缘故,整个人显得精神得多。
沈傲去接过春儿手中的茶,故意埋怨道:“春儿,我不是教你在这里住着便好了吗?这种端茶倒水的活自有人去做。”
春儿笑呵呵地道:“春儿是闲不住的人,手脚不能停的,哪里能春儿一个人摆着大小姐的架子,让姐姐们都去忙活?沈大哥,你等一等,我去给一楼的客人送一壶茶下去。”
将沈傲手中的茶壶抢过去,腰肢儿一摆,便急促促地下了楼。
春儿很勤奋啊,性子也好,将来必定是个贤惠的妻子,沈傲心里美滋滋地想着,独自落座,哼了首曲儿,便有几个路过的侍女和小厮向他行礼,沈傲笑着与他们招呼,便问:“吴掌柜哪里去了?”
有人答道:“吴三儿掌柜说是想再开一家茶店,正与人洽商店铺的事,至于吴六儿掌柜则在对街照顾那边的生意。”
家业大了,吴三儿都有点儿忙不过来了,沈傲忍不住唏嘘感慨,想当年的吴三儿,还是个善良懵懂的小伙子,半年功夫,就成了市侩的商人了,头脑也开始练得灵活起来,居然还有几分商业嗅觉,所以说,许多人一辈子庸庸碌碌,并不是他们天性如此,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
过不多时,春儿笑吟吟地端着托盘上来,脸色微微带着些许的俏红,眼眉儿一拱,喜滋滋地道:“沈大哥你来。”竟是意外地主动拉住了沈傲的手,往三楼走去。
哇,春儿最近怎么这么活泼了,来?去哪里?莫非……这样不好吧本公子还没有做好准备呢沈傲心里狂喜,跟着春儿进了一间闺房。
咦,这好像是春儿住的房间,房间不大,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陈设简单,却又有一种温馨感。
到了正中的一个小案子上,春儿朝沈傲微微一笑,随即指着案上的一本账册道:“沈大哥,你看,这是我作的帐,这个月的盈余都在这里。”
说着,春儿拿起账本递到沈傲的跟前,翻开一页,书页上有一行行蝇头小字,字迹娟秀。
春儿道:“你看,这个月邃雅山房的盈余最多,有三千三十七十贯,刨去各种用度,纯利是两千三百四十一贯。至于遂雅周刊,总共的纯利是八百九十四贯。”接着,她微微地蹙起眉,喃喃道:“只是这遂雅山坊的收益却令人有些担心,只有四百余贯,这样大的店面,单修缮的钱便投入了两千多贯进去……”
沈傲无语,原来是叫自己来看她的工作绩效的,笑着接过账簿,翻了翻,一行行账单错落有致,倒是十分规整。
不过……这账簿似乎有点小小的问题,这样的记账方法,不但耗费时间,而且一旦出现些许的差错,整个帐就很容易出错;看来这个时代的记账方法挺落后的。
春儿见沈傲沉眉,顿然有些忐忑地道:“沈大哥,怎么了?是不是出了错漏。”
沈傲微微一笑,道:“错是没有错的,不过我教你一个更好的记账法。”
提起笔,沉吟一想,便在账簿上笔画起来,一边笔画,一边道:“你看,你可以把帐分开来算,比如支用了多少钱,只需在这边的帐上填上数额,收入呢,就记在这一边,如此一来,两边的账目就清楚了,到了月底的时候,再将收入的总额减去支出的总额,这帐不就清楚了吗?”
春儿眸光一亮,沈傲教导的办法又简单又清晰,她如何不明白,连连点头:“嗯,确实可以省下不少功夫,也可以避免出错。”
沈傲呵呵一笑,迎向春儿那聚满崇拜的目光,反倒有些不太好意思了,今日精神正爽,便道:“我教你用一种新的数字来计数吧;这样更方便。”
这个时代的阿拉伯数字还未流传,这种记数方法显然要方便得多,沈傲分别写下0至9的数字符号,开始教春儿辩分,春儿很认真地学,加之资质倒也不笨,总算弄清了原委,其实要学会这种数字很简单,只要本身有计数的基础,再将0和零,一和1往上套就是。
教得差不多了,沈傲便直起身,将笔抛下,道:“这样计数,一来这账目寻常人也看不懂,就算有也只是为数几个人知道,这其次嘛,等将来我们的生意扩大了,用从前的办法计算过于繁复,若是用现在这个办法,则可省许多力气了。”
春儿听到沈傲一口一个我们,脸色窘红地道:“沈大哥,这些办法你是怎样想出来的?”
沈傲呵呵一笑:“你沈大哥夜观天象,一道金光突然灌顶,顿悟而出,行不行?”
春儿眼帘儿一眨,道:“金光灌顶时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痛。”
沈傲愣了一下,没想到春儿还真单纯到连这样的话也信,自己一时倒显得尴尬起来,解释不清了;春儿和周若、蓁蓁不同,不管是什么事,都无条件的相信沈傲,看上去傻乎乎的,那一种无条件的信任却令人感动;这让沈傲在她面前胡扯时,有一种负疚感。
哎,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想想本大公子专以骗人为生,遇到了春儿,这浑身的本事有点用不上劲了。
轻叹一声,等沈傲回过神来,却看到春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落在沈傲方才笔画的账簿上,似乎是在消化沈傲所教的内容,竟是全身心的投入进去,眼眸儿时而迷蒙,时而清明,深陷其中,令人不忍打扰。
沈傲无语,春儿竟将自己撇一边了,这算什么事,搬了石头似乎砸了自己的脚啊,早知如此,不应该这样早教他,等自己要走了再教。
百无聊赖,只好失魂落魄地出了春儿的闺阁,从过道过去,却见一间屋里竟是灯火摇曳,沈傲觉得有些奇怪,咦,大白天的点什么灯?须知年关到了,火烛钱可是涨了整整两个大钱啊,这家伙太不节约了吧。
门是虚掩着的,沈傲偷偷瞄了一眼,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屋子里很凌乱,四处都是书架和堆积的各种书,一张脏不溜秋的床上也摆了许多的书籍,墨汁儿连墙壁都没有放过,靠窗的地方,却恰好被一个书柜给遮挡了;纵是白天,窗里透不进光,也非得点起烛火不可。
再往桌案上去看,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家伙危襟正坐,提着笔,却是陷入了深思。
他……他是小章章?
沈傲一时膛目结舌,上一次见到这个家伙,他还是一副很干净,蛮晴朗的样子;怎么几天不见,就成了这鬼样子?妈啊这么长的头发连根绳带子都不结一下,这也太离谱了吧
敲敲门,沈傲扯着有些僵的笑容道:“小章章……小章章在不在?”这是明知故问,也是为了掩饰自己偷窥的行径,做人要厚道,偷窥很影响节操的,更何况偷窥的对象居然是个大男子,若是传出去,难保不会有人浮想联翩。
“表……表哥……表哥你来了,快,快进来。”陆之章的声音带着激动,他的嗓音有点变了,以前还带着点儿磁性,可是现在,除了粗哑还是粗哑。
沈傲推门进去,凑近些看,总算可以确认,眼前这个人是小章章了,叹了口气,道:“小章章啊,你这是怎么了?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做什么?就算娶不到表妹,也不必将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吧哎,你看看你,这么大的人,居然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沈傲边说,边将目光落在桌案上,似乎感觉有点错怪陆之章了;这桌案上却是无数张白纸,有的涂鸦了潦草的字迹,有的雪白一片,这家伙不会是在写作吧?
陆之章带着羞愧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道:“啊……表哥,实在抱歉,想不到你要来,坐,坐吧。”
沈傲坐下,捡起案上带着潦草字迹的草稿,当先三个字他却是认得,隐隐约约像是那猴头三个字;陆之章在一旁道:“表哥,我在赶稿呢,再过两日,周刊就要送初稿去审核刊印了,现在故事只完成了一半,尤其是这本西游记,虽说剧情已经有了,可是我打算写得更精彩一些,教看周刊的读者不要失望。”
“哦。”沈傲这才发现,陆之章除去养尊处优之外,还算是个比较刻苦的人,工作还是很认真的,就是这幅艺术家的扮相,让他一时间接受不了。目光一落,却看到了案下的一封信笺,他和陆之章的关系自然不必说,径自捡起信扬了扬,意思是询问能不能看看;陆之章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信上的封泥早已撕开,将信笺掏出来,展开一看,这一回,沈傲又震惊了
居然是读者来信而且还是个粉丝,开头便盛赞小章章的故事生动,言语之中更有无尽的暧昧之词,看着,看着,连沈傲都不由得羡慕起陆之章的艳遇了,早知道做写手这么受人瞩目,这故事该自己操刀才对。
不过等看到落款,沈傲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草,落笔的人叫张大壮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极有可能性取向出现异化的男人,好悲剧,写手这一行还是让小章章去干的好,每天码这么多字,什么肩周炎、腰骨疼痛不说,收入还少得可怜,说不定将来生了女儿连奶粉都买不起,咦,这个时代有奶粉吗?本公子最近是不是有点时空错乱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唐大人威武
第一百七十七章:唐大人威武
看了会陆之章的初稿,一回生,二回熟,陆之章写故事的能力倒是长进不少,这家伙也用了心,再加上市场的反响极好,倒是令他备受鼓舞,因而才废寝忘食,已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
像他这样的公子哥,若是不出意外,只怕一辈子也就是混吃等死,沈傲恰好给了他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陆之章才明白,人原来可以这样地活着,虽然每日心力交瘁,可是却充实无比。
所谓情场失意,事业得意,陆之章陷进去,便不能自拔了,每当收到读者来信,虽有批评,却是赞扬的居多,浑身便立时充满了力量。
只不过,沈傲心里苦笑,洪州的陆家若是知道本公子把这大少爷骗来写稿子,不知会是什么反应,说不定会纠集人痛扁本公子也不一定,还好,还好,身边还有一个保镖,异日狭路相逢,自然是邓虞侯在前抵挡,本公子去喊人救命。
和陆之章说了会话,鼓励他一番,便站起身告辞了。
陆之章急于赶稿,倒是没有留他,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出门,道:“表哥,等西游记的初稿定了,我抄送一份送你,你帮我看看,有表哥把关,我心里踏实一些。”
沈傲点点头,步出这间乱七八糟的屋子,总是感觉现在这个陆之章和从前那个小章章有很大的差异,哎,看来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变,不管是吴三儿还是春儿,连这混吃等死、五谷杂粮都分不清的小章章都变了,这教本公子情何以堪?
下楼梯口的时候,恰好撞见了吴三儿上楼来,吴三儿也是刚刚回到邃雅山房,听到沈傲来了,忙不迭地上楼,一见沈傲,顿然喜逐颜开地道:“沈大哥有些日子没来了。”
两个人相处久了,已经培养出了默契,只需一个颌首,一个笑容,便可看出许多事,沈傲呵呵一笑:“三儿,店铺的事已经谈成了?”
吴三儿眉开眼笑地道:“谈成了,这一个铺面是在外城,外城贩夫走卒多,人流量极大,若是开一家寻常的茶肆,供人歇歇脚,生意不会差的。这是我们邃雅山房第三家分店了,除此之外,印刷作坊我也打算扩大一些,除了向工匠订购活字工具,还要招募不少人手,好在昨夜沈大哥将那些古玩送来,今日清早我已将它们卖了,一共是八千六百贯钱,明日买主就送钱来了。”
沈傲惊奇地道:“卖得这么快?你不会是拿到当铺去了吧?”
吴三儿讪讪一笑,搓着手道:“拿去当铺,能换来几个钱?沈大哥莫忘了,我们这邃雅山房里,爱珍玩的雅士可是不少的,我把东西拿出来,买主就寻来了。”
沈傲这才想起,这邃雅山房里,还有不少茶客等着他鉴定珍玩,这一忙,竟是把许多事都忘了。
沈傲笑呵呵地道:“这样就好,早些换了钱,比什么都强。”与吴三儿说了几句话,天色渐晚,便留下来吃晚餐,邃雅山房的晚餐吃得较迟,要一直等到茶客们都走了,关门打烊,这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便将茶座摆成饭桌,连同厨子、侍女、小厮一起落座,倒有点后世吃大锅饭的感觉。
这一条,其实是沈傲提出来的,掌柜和员工一起吃饭,能增进一些感情,增加凝聚力。数了数人,发现所有人都来齐了,唯独陆之章却是迟迟不下来,春儿便笑道:“陆公子就是这样的性子儿,我去给他送食盒去,他在屋子里边吃,能一边想事。”
春儿寻了几样小菜,添盛了米饭装入食盒,便挎着食盒上楼去。
沈傲却是板着脸,对吴三儿道:“这样下去可不行,闭门造车,有个什么用?要教他多出来走动走动。”随即又道:“想个办法,去招募一个能读能写的人来给他打下手吧,一个人既是主笔又是编纂,也难为了他。”
吴三儿应承下来,笑道:“早先我也有这个想法的,只是一时寻不到合适的人选,毕竟能读能写的,大多数也不稀罕这碗饭,价钱要高了,又不值当。”
沈傲笑道:“这种事有什么值不值的,多花几个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吴三儿点头,低头吃饭了。
春儿下了楼,沈傲教她坐在身侧,众目睽睽下,春儿略显扭捏,却终是落座了,众人都是窃笑不止;沈傲脸皮厚,不怕人笑,春儿却是窘的不行,这顿饭吃得颇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夜深,沈傲才想起回府去,临别时沈傲问吴三儿到了年关时怎么过,吴三儿苦笑道:“这邃雅山房里,多数都是外乡人,我们自己备些酒菜,热闹热闹,一夜也就过去了。”
说到这里,众人唏嘘不已,每逢佳节倍思亲,沦落异地,每到这个时刻总是最难捱的。沈傲的思绪也漂到了另外一个时代,在那个时代里,他虽然只是孤儿,可是仍有许多难以忘怀的人和难以忘记的事,叹了口气,道:“多购些年货,不要怕花钱,一年难得高兴一次,要过得比别家好,过得比别家丰盛,只要是我们邃雅山房的人,往后都是亲人兄妹,要相互扶持。”
众人纷纷道:“沈公子说得对,到了这里,我们都是亲人。”便是有人眼泪都出来了,平时沈公子油奸嘴滑的,怎么今日却说出这么令人感动的话。
其实并不是沈傲的话感动,只是这句话恰和适宜罢了。沈傲目光落在春儿身上,一双眼眸深望着她,低声道:“春儿,该歇的时候也要歇着,不要累坏了。”
“嗯”在众人面前,春儿忸怩地说不出话来,雾腾腾的眼眸儿抬起来,恰好遇到沈傲灼热的眸子,一时恍惚。
“沈公子,快走吧,再不走又要宵禁了。”外头的邓龙提着一盏灯笼连声催促。
沈傲笑了笑,留下一道背影,会同那灯笼的光芒,消失在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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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又是一场大雪飘落下来,雪花儿不大,却是纷纷扬扬地将视线也遮蔽住了,放眼望去,远处的景致变得模糊起来。
沈傲穿上蓑衣,周恒和邓龙各提着酒水、腊肉一道儿出门,往唐祭酒的府邸去,三人一深一浅地踩着积雪,在落寂的街道上说笑步行。
周恒今日倒是颇有兴致,听说邓龙会刀法,便一路追问,邓龙难得遇到一个吹牛的机会,自夸一番,将自己喻为那行走江湖的独行侠,替天行道,扶弱锄强之类的添油加醋地说出来,引得周恒神往不已。
沈傲却只是一路地笑,不揭破邓龙的把戏,等到了唐府,沈傲才发现,这位唐大人所住的宅邸与他想象中的并不相同。
没有雕梁画栋,更没有高墙阁宇,只是一处孤僻的小院落,院落里腊梅盛开,花香四溢,雪花皑皑的堆积在篱笆上,霎是好看。
去叫了门,唐严穿着件袄子出来,第一眼看到沈傲,顿时大喜过望,一边打开门,一边故意埋怨:“这样的寒冬腊月,你们真是胡闹,有这个心意就行了,何必要亲自来,至不济,打发个人来跑一趟,送一份名帖,老夫也就心满意足了,若是冻着了身子,这书还怎么读?”
说是这样说,可是那脸色却是红光满面,显是开心极了。
沈傲送上了酒水和腊肉,道:“唐大人,微薄小礼,还请笑纳,这是学生的一番心意。”
周恒也连忙将礼物送上;这些礼物,都是寻常孝敬夫子的常备之物,唐严自是不客气地收了,笑呵呵地道:“来,进内屋去坐,这里冷得很,不要冻坏了身子。”
拉着沈傲和周恒进了东边的厢房,却是把邓龙撂到了一边,邓龙无语,悻悻然地跟上去。
进了东厢房,这个屋子不大,应当是卧室,不过却改成了一个小厅,厅中的饰物不多,倒是壁上悬挂的几幅字画引起了沈傲的兴致,趁着唐严去煮茶的功夫,他负着手走到壁边去看,脸上展露出一丝微笑,沈傲徐徐吟道:“狂风飞卷白絮飞,晶莹剔透冰凌花。雪压枝头映白雪,傲霜迎寒腊梅花。”
这首诗显是唐严的手笔,诗写得还不错,不过嘛,以唐严的身份来说,这首诗只怕并不是上品佳作。沈傲随即一想,顿时明白了,唐严悬挂的不是诗,而是他的心境,腊梅以洁著称,唐大人自喻为腊梅,便是摆明他的人生态度,想不到平时那与太学争斗起来战斗力爆满的唐大人竟是个两袖清风的高雅之士,倒是令沈傲小看了他。
周恒凑过来,见沈傲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幅行书,忍不住问:“表哥,这诗有什么好看的?”说着,突然又顿住了,换上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道:“嘘,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哇,莫非是唐师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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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