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总有分道扬镳时
(锡马奇莫兄弟打赏太给力了,一章加更,表示感谢;晚上十点以后,应该还有一更)
镇接待站包厢里,在堂兄杜建跟前,杜贵咽不下气,拍着桌子骂娘:“这也太欺人太甚了。我倒也无所谓,但这接待站承包费一下子提到二十四万,那畜生是想让谁接手?”
杜建闷声喝着酒,何月莲冷着脸坐在一旁。
这事在党政会议上定下来,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到这个月底,她要不想将承包权让出去,就要接受二十四万这个承包价。
“这两个月,接待站这边,我每个月都要贴一万多进去。再贴下去,我也贴不起了,”何月莲喝下半杯生冷的啤酒,说道,“算了,别人想接手就接手,我也耗不起……”
看着坐得离自己还隔两个座位的何月莲,杜建的心更冷。
他知道这个女人很现实,知道他失势,这段时间连身子都不叫他沾半下,现在她也只是想着脱身,很识时务的不去跟沈淮斗。
现在的形势很明朗了,沈淮背后的后台就是新市委书记。
包括何清社在内,镇上干部都识时务倒过去,不要说何月莲了,他一个给后台抛弃的镇党委书记,又能拿什么跟沈淮斗?
杜建也不抱怨陶继兴对他不理不睬,他也相信陶继兴能看到轧车事件是他捣的鬼。陶继兴在事后没有继续踩他一眼,也是看在这些年没停断的“上贡”份上了。
陶继兴还想保他县委书记的位子,就不得不看新市委书记谭启平的脸sè。上回他亲自到梅溪来主持周边几个镇的mín zhǔ生活会,自降身份跟沈淮称兄道弟,杜建知道,梅溪镇的这潭水已经不是他能翻的了。
说实话,杜建现在也只求能安全的调出梅溪镇去,眼下只是何月莲跟杜贵给踢出局,他实在没有胆子,也觉得没有必要跟沈淮、何清社翻脸。
一朝天子一朝臣,何月莲承包不了镇接待站,杜贵给挤出去坐冷板凳,不才是官场上的常态吗?
难得一定要逼着沈淮动用“纪检”这个手段不成?
何月莲的势利,叫杜建有些心寒,对杜贵也只是安慰,说道:“你不是说这几年在镇里屈了你吗?这样也好,能帮你下决心。要是你还想调到其他乡镇,或者想回县里,我还是可以帮你做到的……”
杜贵有些犹豫,这些年兼着钢厂厂办主任的差,也捞了不少身家,还真有些看不上每年才四五千元的死工资,但他也知道他能捞到钱,是权力带来的好处。
这年头哪怕沾上一点权力,要想做什么,都要普通人方便得多。
不过,想到党兄往后能不能保一个乡镇党委书记的位子还难说,他给踢到一旁坐冷板凳,死活赖在官场里看不到一点指望,还真不如早点跳出去,不受这份闲气。
杜贵苦着脸说道:“我倒是想学别人下海,我也不信能力就真比那些人差了,但下海做生意总要有个本。我可不像何姐,这两年承包接待站,能攒下不少身家……”
没想到杜贵不要脸把心思打到她头上来了,何月莲冷着脸,说道:“我都叫沈淮挤兑成这样子,往接待站里都贴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身家?杜贵你是嘲笑何姐我吧?”
“沈淮这畜生来梅溪镇还没两个月呢,何姐你再贴,能贴成什么样?”杜贵涎着脸说道,“要不你借我几个本钱,我做什么生意,都算我们合伙;亏了算我的也成……”
“杜贵做生意,总是要本钱了,你宽裕些,就帮他一把。”杜建说道。
“一两万,我倒是拿得出,再多就没有了。”何月莲说道。
“就二十万吧,你借二十万给杜贵做生意。这算借,亏了以后也得叫他赔你。”杜建斩金截铁的说道。
他知道何月莲这女人打什么主意,也知道何月莲这女人有多滑。要不是沈淮没有上她的床,说不定她会反过来帮沈淮咬他们一口,这时候他也不应该手软,他也不怕这个女人会为二十万撕破脸。
“顶天十万,要是行,叫杜贵明天来打借条拿钱,”何月莲也摊开牌,“我也有些累,就不陪杜书记你们了……”站起来,将椅背上的外套拿起来穿上,就出了包厢。
“这逼养的,把我们当成叫化子打发!”杜贵气得鼻腔里冒火,“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也不想想她是靠谁承包下接待站的,这两三年里,她少说搂走上百万。”
“也没有那么多,能拿到十万,就不要抱怨了。”杜建有些心力憔悴的说道。
以往他在梅溪镇是杜老虎,但从轧车事件发生后,他的jīng气神已经给打趴下来了,说实话再要撕破脸,他还真拿这个女人没有办法,就没有必他们之间拼着你死我活……
想想给杜建、杜贵就这样敲走十万,何月莲心里也窝着一肚子火,出了包厢也没有下楼,而是走台阶到天台上透气,却不想沈淮拿着一部照相机站在天台上,对着南面的钢厂方向不停的拍照……
想到沈淮诨素不吃,何月莲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想在沈淮四姐前自取其辱,折身下楼梯来,在拐角处碰到陈丹上楼梯。
何月莲以为陈丹眼睛盯着她上天台才跟过来,忍不住讥讽道:“天台的那个男人,妹妹就是盯得再紧,也不是妹妹你能得到的,也不是妹妹你能守得住的……”
“……”陈丹她面对何月莲还是有心愧意,一时间倒没听出何月莲话里的刺,还只当她以过来人告诫自己,苦笑一下,说道,“何姐,我也不是要跟你争接待站,沈书记脾气倔,谁劝都没用。”
何月莲想起杜建当年整人的手段,心知沈淮绝对也是个狠辣的主,就觉得刚才言语冲动了。杜建都失势了,她应该首先求自保,而不应该还想着争什么,当即挤出些笑容,叹了一口气,说道:“妹妹,我这几年在接待站上投入的心血,你也清楚,说实话,心里真不舍得。要说有什么安慰,就是知道会是你来接手,不会叫接待站给别人作践掉……”
“这都没影的事,”陈丹说道,“承包费一下子提高到二十四万,谁有把握能经营得不折本?我心里还直打鼓呢。”
“要是没人接手,镇上还不得把承包费降下来?”何月莲自以为看透其中的玄机,笑道,“我才不信沈书记真就叫你以这么高的价接手……”
“……”陈丹倒也不怕何月莲知道底线,说道,“我真要接手的话,标准不会降……”
何月莲见陈丹不像是说谎,心里奇怪得很。
不过事实摆在面前,也由不得何月莲不信。
镇企业办在十二月初,就以最快的速度将镇接待站新的承包方案公布出来:
接待站的基础承包费提高到二十四万,每年并以10%的幅度增涨,撤消“镇接待站”的名称,作为补偿条件,将继续作为镇zhèng fǔ的指定招待场所,镇zhèng fǔ也将视之为梅溪镇的重点餐饮企业,予以扶持。接待站不再接受镇党政办的指导,dú lì运营……
正式的方案公布出来,即使基础承包费提高到二十四万,但附加的条件颇为诱人,何月莲也觉得继续运营下去,还是有盈利的可能。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沈淮为陈丹独身打造的条件,轮不到她或者别人上前来插一脚。何月莲即使心里再不舍,也只能束手就范,放弃继续承包接待站,陈丹则递交承包审请书。
沈淮还把何清社以及党政办、财政所以及企业办的一些官员召集起来,集体讨论陈丹递交上来的承包申请。
接待站基础承包费一下子提高到二十四万,贸然之间没有其他人敢接手。
承包方案的公布期就只有十天,这年头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什么叫消息公开。十天一过,原承包人放弃继续承包,在接待站工作有四年的陈丹站出来愿意承包,就算承包申请再不合理,镇上也只能姑且让她试试。
到这个月的十五rì,沈淮就在办公室里,将何月莲、陈丹喊过来签署承包及转接协议。
何月莲站在沈淮的办公室里,埋头签好字,理了理鬓发,对陈丹说道:“协议说是到月底交接,不过我跟你也不算外人,我们这两天就直接交接好了。我多交给镇上的承包费,也算是你这些年来尽心帮我的补偿,其他地方姐姐亏待过你的,也请你多多包涵……”
“何姐,瞧你说的,这几年多亏何姐照顾,感谢还来不及呢。”陈丹知道何月莲算的是聪明帐。
此时何月莲看上去要将半个月的承包费贴给她,实际上何月莲要是撑到月底再交接,不过是多亏损半个月。但不管怎么说,大家能和和气气的交接,也是再好不过……
“那就不打扰沈书记您了,我回去看看,还有没有能替陈丹妹妹收拾收拾的地方,向沈书记保证交接……”何月莲告辞离去。
“诺。”沈淮将签押过的协议书递了一份给陈丹,笑道,“那以后得喊你陈经理了……”
陈丹接过协议书,恍然如坠梦里,想到三个月前,在市钢厂初见沈淮的情形:
那时小黎刚给市钢厂的人粗暴的推出去,她跟赵东都没有来得及反应,沈淮却如怒目金刚的闯进来,似乎有无尽的愤怒要渲泄在推小黎出门的那人身上……
再见面,则是在梅溪镇上。那时自己认定他是个逐sè的浪荡子,但仍拒绝不了他的帮助;自己的内心还给他抱金子失态大哭的样子不堪一击的痛穿。
再接下来的纠缠,不过是叫自己越陷越深罢了,即使看到衣箱底的那些照片,认识自己或许仅仅是他的一个目标,但发现自己已经没法挣扎了……
陈丹有时候不明白:沈淮的身边应该不会缺少漂亮且优秀的女孩子,他为何要如此强势的闯入她的生活?
“在想什么,”沈淮伸手在陈丹面前招了招,说道,“赵东说他跟肖明霞要请我跟你吃饭,我让他定在南园。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要赶过去……”
第七十七章 意外的相逢
(这是第四更了,依旧感谢锡马奇莫兄弟的捧场;新一天的更新,怕是要等到明天早上了)
听沈淮说把晚上吃饭的地点放在南园,陈丹有些不解,问道:“吃饭的话,为什么不到镇上来,非要去南园?”
沈淮笑道:“镇接待站交给你承包,镇zhèng fǔ也打算作为梅溪镇的重点餐饮企业来扶持,你不多学着点,怎么行?东华做餐饮的,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南园那几家。南园毕竟服务市领导的,不要看年年亏损,那是白吃白喝的人多,真正的软硬件,在东华来说是一流的。接待站的标准,直接学国外,那要求是太高了,还是先向南园看齐吧……”
陈丹笑了笑,眸子里有说不出的温柔,说道:“那我先回去把协议书放好,到安澜寺后门口等你……”
沈淮知道陈丹不想坐他的车出镇zhèng fǔ,落到别人眼里,也就随她去,说道:“好吧,我把手头的文件处理一下,大概过一刻钟到二十分钟再过去……”
陈丹走后,沈淮在办公室里磨蹭了二十分钟,再下楼开着帕萨特出镇zhèng fǔ。
这时候赶着工厂学校下班放学,学堂街上很拥堵,小黎在学校吃饭还要接着上夜自修,沈淮跟陈丹都不用理她。沈淮本来要回宿舍换身衣服了,在路上堵了几分钟,怕陈丹等急了,就直接到约定地点载她上车。
安澜寺位于梅溪老街南侧的一座小寺,大门对着梅溪老街,后门对着钢厂路,陈丹约好的地方是安澜寺在钢厂路上的后门。
钢厂路是条死胡同,延伸到梅溪河,没有桥去市里,故而在安澜寺的后街没那么多闲人。不过要去市区,还得从学堂街绕出来,走下梅公路……
陈丹换了一身薄呢子风衣,九三年在东华也就呢子布料看上去高档些。已经是十二月中旬,天气寒冷,北风吹得地面发白。陈丹系着大红的围巾,暖暖的sè调,衬得她的脸蛋嫩腻如脂,红扑扑的美艳。
“今天降温了,这气温一下子降下来,叫人受不了,”陈丹见沈淮还穿着钢厂的深蓝sè工作服,问道,“你要不要回去换身衣服?”
“咋的了,咱工人就不能带个美女去南园吃饭了?”沈淮问道。
见沈淮夸张的表面,陈丹知道越说他越得意,美眸横了他一眼,搓着手呵气。
“真冷?”沈淮说道,“那我怀里借你来捂捂。”
陈丹拖长音道:“快开车吧……”
赵东今天是难得休息,也知道陈丹今天要跟镇里签承包协议,特地跟沈淮说要庆祝一下,沈淮就让他在南园请客。
吃饭的事,沈淮也没有跟陈桐、杨海鹏他们说,知道陈丹不喜欢将有些事太公开了。
开车赶到南园,赵东与他女朋友肖明霞都已经先赶到了,在那里等着他们。
“你就不会换身衣服啊?”赵东这段时间来,难得陪肖明霞逛街,又难得来南园这种高档场所吃饭,穿一身西装,人模人样的站在南园外接沈淮他们。
待沈淮停好车走过来,穿着钢厂的工作服,赵东也只能无奈的问一声。
“有什么不好?是你丢掉了工人阶段的朴素作风,等回钢厂再教育你,”沈淮跟赵东开着玩笑,又跟肖明霞打招呼,“这段时间,赵东跟头骡子似的给我扣在钢厂干活,叫他没工夫把你伺候舒服了,你不恨我吧?”
“赵东怎么说你在梅溪官威十足啊,瞪一瞪能止小儿夜啼!”肖明霞笑着问,“怎么还是狗嘴吐不象牙?”
“我年纪轻啊,在zhèng fǔ里不绷着一张脸,他们当我钢厂过去收废铁的,”沈淮笑道,“反正在你们眼底,我就是一个收废铁的……”
陈丹抿嘴而笑,她也以为沈淮在镇上太严肃、太严厉了,严肃、严厉得跟他才二十四岁的年纪严重脱钩,倒是很喜欢他此时嬉皮笑脸又显得阳光的样子。
南园临街的主楼,有客房,也有餐饮,但南园餐饮的jīng华,还是在后面的翠华楼宴会厅里。
翠华楼是民国时一座会堂式建筑,给十几栋旧式洋楼,也就是市领导们的“行宫”包围其中,从临街走进,一条林荫小道,环境幽静。
市委市zhèng fǔ稍大型的宴会,差不多都会在翠华楼举行。
翠华楼用餐价格倒不是说有多昂贵,关键是没有关系的人,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去用餐。
陈铭德因病猝逝,将责任追究到市zhèng fǔ办管理南园不善的头上,之后就改由市委办分管南园。别人在翠华楼里定不到座,赵东倒是不介意把熊文斌的名义扛出来用一用。
陈丹与肖明霞落在后面说话,沈淮跟赵东走在前面上台阶,刚要推门进大堂,就有名工作人员从旁边插上去,要拦住工人模样的沈淮:
“对不起,请问先生你找谁?”
“我不找人,能进去吃饭吗?”沈淮停下步子,看着小跑过来拦他的工作人员,是清秀的女孩子,看着脸熟,但记不得名字。
“沈,沈秘书,”工作人员待看清普通工人打扮的竟然是沈淮,脸sè陡然就变了,忙欠着身子道歉,“对不起,真对不起,没看清是沈秘书你。”又侧着身子将包铜的玻璃门打开,请沈淮他们进大堂。
沈淮跟陈丹摊了摊手,说道:“我离开市zhèng fǔ后,脾气其实改了很多……”
陈丹抿嘴笑了笑,跟帮她们开门的女孩子说了声谢谢,才进门去。
她知道沈淮在梅溪镇,对同僚及干部很严厉,但对办事人员的态度平和。就是在钢厂,别人是杀鸡骇猴,沈淮更多的也是杀猴骇鸡。
真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孩子如此畏惧沈淮,真不知道沈淮以前在市zhèng fǔ是什么德xìng……
也没有跟工作人员多说什么,沈淮与赵东他们往里走。
翠华楼这边的餐饮,主要是包厢,但从前堂往里,临湖有一排落地窗,视野极好,设有几个卡座,赵东就把桌子预定在那里。
zhèng fǔ官员都习惯在包厢里吃喝,大厅这边的卡座倒显得冷清,只有他们一桌客人,沈淮搬出椅子,叫陈丹在自己旁边坐下,笑道:“比起包厢来,我们包下大厅,还有这一片湖景,真是占了大便宜……”
坐下后,沈淮跟陈丹研究起南园翠华楼餐饮的许多细节来,有好些地方,是镇接待站不用太费工夫就能学习,又怕冷落了赵东跟肖明霞,笑着说:“陈丹这几天的心思,都在这上面,你们也帮着一起拿着注意。梅溪镇的接待站,是我怂恿她接手的,而我又把承包费一下子提高到二十四万,我主要也是怕接待站没有人接手。不过,她要是做亏,能恨我一辈子……”
“你可不就是指望人家恨你一辈子?”肖明霞笑道。
陈丹虽然年纪要比肖明霞小一些,但历经了那么多事,要比肖明霞成熟得多,不像肖明霞从小都在相对优渥的家庭里长大,幼师毕业就分配进市钢厂的附属幼儿园工作,又能与赵东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谈婚论嫁……
只是听肖明霞拿她跟沈淮的事开玩笑,陈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搭腔。
“明霞,明霞,你个死丫头,说是同学聚会,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听着有人喊她名字,肖明霞回头看到她爸妈从前堂走过来,意识到谎言给拆穿,笑脸僵在脸上,继续扯谎道:“是陪赵东他同学吃饭哩,爸妈,你们怎么也来南园吃饭?”
见走过来的两个人,是肖明霞的父母,是赵东的未来岳父母,沈淮也不敢怠慢,忙跟陈丹站起来招呼。
肖明霞的父母都是唐闸区建设局的干部,他们虽然反对女儿跟赵东的婚事,但女儿死活都跟赵东在那里,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说什么。
肖建只是冷淡的点点头:“原来是赵东的同学啊,你个死丫头,说句实话我们还能打死你啊!”
肖建瞥了沈淮一眼,看他身上深sè的工作服,年轻人长得很jīng神,身边的女孩子也叫人眼前一亮,但不管怎么说,只是个工人,心里很厌烦的想:赵东怎么越活越没出息,怎么尽跟下面的工人混在一起。
肖明建没有跟沈淮握手的意思,看过他穿的工作服,甚至都没有正眼瞅着他的脸,视线扫过去,身子也跟着侧过来,直接跟赵东说道:“区里的领导请客吃饭,就在二楼,有人看到像是你们。我们出来一看,果然还真是你们偷偷摸摸的来南园吃饭。区里还有建设局的领导在二楼,你跟明霞上去跟大家敬个酒……”
肖建对赵东这个准女婿打心底不满意,但女儿已经给这浑球骗上床,女儿甚至还光明正大的把避孕套放手袋里,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沈淮手伸出去半天,见肖建都转过身去,只能尴尬的笑着收回手来。
肖明霞见父亲这么势利让沈淮如此难堪,心里十分不满,又十分难过,说道:“爸……”赵东也是一脸难堪,明霞他爸已经把利势的脸sè摆出来了,说道,“伯父,伯母,这是我们厂的……”
“我知道,跟同事吃个饭没什么,也没必要非说是同学什么的。”肖建打了哈哈,打心底就不想正眼再瞅沈淮一眼。
沈淮笑了笑,他是不想叫赵东、肖明霞难堪,拍着赵东肩膀,说道:“你们上去敬酒吧,我跟陈丹在大厅里继续聊着,这菜上来还要等一会儿……”
看着明霞她爸妈都走开了,赵东跟肖明霞十分难堪,沈淮挥了挥手,笑道:“明霞她爸妈愿意介绍你给区里的领导认识,说明还是接受你这个毛脚女婿的,上去吧,犹豫个啥?”
把赵东、肖明霞赶上楼去,沈淮问陈丹:“我脸上的笑有没有僵掉?”
陈丹乐不可吱的笑道:“叫你换身衣服,偏叫赵东跟明霞夹在当中难做人,”忍不住在他脸上掐了掐,说道,“还好,笑容没能完全走形……”说罢又忍不住要大笑。
虽说沈淮官威十足时,陈丹能感到更多的安全感,但看到他愿意为别人委屈自己,更觉得亲近,也忍不住在他面前流露出小儿女态来,仿佛亲密无间的情侣。
第七十八章 小人物的逆转
(这个好像不能算第五更,呵呵)
肖建很反感赵东不求上进,走到楼梯口,忍不住开口教训赵东来:“你说说,也都三十岁了,应该知道跟什么人交往,才是有价值的,怎么还尽跟些小工人混在一起?听说市钢厂以前的熊文斌当市委办主任,听说明霞说他以前还挺赏识你的,你就应该还留市钢厂里,怎么偏偏跳到个乡镇企业当什么厂办主任?”
赵东这才想到明霞他爸刚才是故意摆脸sè,虽说他尊重明霞的父母,这时候也忍不住有些生气,沉默着不吭气。
“爸,刚才那是个赵东他们的厂长,你怎么能这样?”肖明霞气得快哭出来,又是难堪又是难过。
“你个死丫头,一天要说多少次谎?”肖建只当女儿嘴硬在胡说八道,也生起气来,板起脸来,说话声音严厉起来,“我说这些,还不是希望你跟赵东好?叫你们到楼上给区里的领导敬酒,混个脸熟,还不是希望赵东以后能有发展?”
“你也真是的,少说两句不行,”明霞她妈知道丈夫调干后,脾气就变大了,怕当场闹僵了叫女儿跟准女婿下不了台,轻轻扯着女儿衣袖,责怪道,“你爸说什么,还不是为你们好?”
赵东轻轻吐了一口气,也总不能在餐厅里真叫大家闹不愉快,轻轻的拉了明霞,让她不要多说什么。
见女儿收住声,肖建脸sè才缓了缓,又吩咐道:“我们局长以及周区长都在,你们进去说话什么的,注意一点……”说着就领赵东跟女儿进包厢。
周裕跟弟弟周知白坐在包厢里,听说建设局刚刚走出包厢去的肖科长夫妇,他们的女儿、女婿也赶巧在南园吃饭,说要领过来给大家敬酒,他们也是善意的坐在那里等候……
鹏悦贸易要在唐闸区的下江口批一块地建码头、堆场。这事不归周裕分管,建设局这边要走一道程序。
虽说没有什么程序上的问题,但在国内办事请吃饭已经是常态,就算鹏悦贸易是周家的企业,周知白还是能放下身架把姐姐拉出来,一起请区建设局的领导吃饭。
这也是鹏悦在东华,比万虎声誉要好得多的主要原因。同样是背景深厚,鹏悦的姿态,叫人觉得他们的吃相要好看多了。
见肖建领着人进来,今天做东的周知白,就侧过身来,吩咐包厢里服务的服务员:“加两把椅子,再添两副碗筷,”又笑着跟肖建寒暄,“肖科长的女儿漂亮,女婿也一表人才……”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再平易近人,也不可能为建设局下面一名科长的女儿跟准女婿站起身来打招呼,赵东半边身给肖建挡住,他一时也没有认出人来。
“这位是鹏悦贸易的周总,”肖建侧过身子,拉着赵东上前打招呼,跟周知白谄脸笑道,“这孩子在下面吃饭呢,就拉他们上来给周总、周区长还有唐局长敬个酒,以后还要请周区、周总、唐局长多关照……”
梅溪钢铁厂的炉料采购,沈淮指定由赵东负责。这以后每年要向鹏悦贸易采购至少四千万的炉料,赵东怎么可能跟周知白不认识?
看到周知白坐在那里,赵东心里也差点气笑出来,也不理会肖建拿了酒杯塞过来要他敬酒,径直走过来,朝周知白伸出手,笑道:“原来是周总在这里做东啊,早知道我就过来敬酒了……”
周知白看清赵东的脸,也是吓了一跳,忙不迭的站起来,说道:“哦,原来是赵部长,赵部长你是肖科长女婿啊?”
周知白在东华的地位不低,但鹏悦贸易明年的贸易额也就两个亿左右,眼前这人是掌握鹏悦贸易两成营业额的大客户代表,他再高的地位,也不能马虎。
再说,掌握四千万原料采购大权的人,管他行政编制是什么,管他是不是乡镇企业,在东华都永远不可能是小人物……
周知白这一站,除了周裕身份最高外,满桌子的人都站起来了。
建设局的局长唐川也不知道肖建的女婿,所谓的赵部长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见东华四大公子周知白都要敷衍的人物,他也不能怠慢,直接往旁边挪了个位子,将周知白身边的位子让出来,还只笑着对肖建:“好你个肖建,找了个有来头的女婿,还给大家打马虎眼……”
肖建夫妇都傻在那里。
他们一直以为赵东跳槽去了梅溪镇某个破乡镇企业当了个厂办主任。
在他们看来,乡镇企业的厂办主任,比市钢厂的技术科长还要不堪,都打心眼里以为赵东是越活越没有出息,没想到赵东一进包厢,竟能叫东华四大公子之一的周知白起身相迎?
这满桌的人,除了副区长周裕坐着,其他人都讨好的站起来,真叫他一时间手足无措。
也不怪肖建不知道,他们对女儿跟赵东的婚事一直都持反对态度,在家里还为此争吵过好几次。
肖明霞跟赵东出来吃顿饭,也要编理由,哪里会详细的告诉他们赵东是给沈淮拉去那个叫高天河儿子高小虎丢尽脸的梅溪钢铁厂?
肖明霞毕竟要单纯得多,也不知道梅溪钢铁厂的轧车事件在东华的影响有多深。沈淮要赵东负责厂长室,肖明霞也只以为厂长室的xìng质跟厂办差不多,都是管家类型,没想到沈淮设立的厂长室才是梅溪钢铁厂真正的权力核心,赵东的地位,实际是跟副厂长汪康升、钱文惠以及总工程师徐溪亭平级的。
肖明霞也傻在那里,他父母看不起赵东,千方百计的反对她跟赵东的婚事,甚至提出一定要见到五万八的彩礼才同意她们结婚。她也知道赵东为了跟她在一起,一直都在委曲求全。
赵东给她爸强拉起来,讨好区里的领导,刚才在楼下,还故意的对沈淮摆脸sè,叫赵东难堪,肖明霞心里也满是委屈跟难过,在楼梯口就要跟她爸吵起来,没想到赵东走进包厢来,却能叫包厢里的人都站起来,肖明霞心里只有要哭出来的冲动……
周知白还怕他姐跟别人不知道赵东的身份,帮着介绍:“嗨,你们不知道吧,肖科长的女婿,就是刚刚你们聊的那个沈淮的手下大将。肖科长说要我关照他女婿,却不知道我还要赵部长关照生意呢……”
周知白看着唐川局长将座位让出来,拉着赵东的手请他坐自己身边,圆滑的说道:“还一直没有跟赵部长吃饭的机会,说错了,是赵部长你一直不给我这个机会,今天一定给我一个机会……”
“改天吧,我在楼下还陪着人吃饭呢。”赵东说道。
“一起请过来呗。”
周知白知道梅溪钢铁厂明年要扩产,梅溪钢铁厂在沈淮的主持下,不会再看别人的眼sè。他不想公司丢了梅溪钢铁厂这个大单,自然知道要对赵东亲近。
周知白也知道以他的身份,请谁吃饭都是给面子,还很体贴的问赵东:“要不要我下去请一下?”
肖建受宠若惊,忙说:“不用,不用,就是赵东厂里的工人,”他可不敢真叫周知白下楼去请人,忙拉他女儿,“明霞,你去把赵东那两个同事请上来,就说是鹏悦的周总请客……”
肖明霞不乐意,站着不动。
赵东说道:“沈厂长在下面,他好像不大喜欢应酬,要不我下去问问?”
赵东知道沈淮在市zhèng fǔ跟大家的关系闹得很僵,跟坐上桌上的美女区长周裕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也知道沈淮真未必会给周裕面子。
“啪嗒!”
周裕坐那里半天,看着弟弟游刃有余的应付众人,只是觉得有些无聊,但又不得不给弟弟拉出来应付区zhèng fǔ的同僚,直到听到沈淮就坐在楼下,吓了一跳,直接把手里的茶杯带下桌,在地上砸成两半。
这一砸,把大家的目光都带过来,周裕身上叫茶水泼了一片,站起来躲让不及,不过她更怕沈淮跟弟弟打照面:市游泳馆的误会实在没有办法说清楚……
“原来是沈书记在下面,”周裕尴尬的笑了笑,又没有办法不叫赵东下去请人,说道,“唐局长你陪赵部长,还有肖科长,一起下去请一下,人家要不想过来凑热闹,那就算了……”她就期待沈淮拒绝上回,也许给挡着弟弟跟沈淮照面……
肖建这次是彻底的傻眼了,他记忆还没有差到忘记他刚才故意给人家脸sè看:
那个年轻人就是梅溪混江龙啊!
就是那个叫高天河儿子两百万车给轧了不敢吭一声的人物啊!
肖建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久,当然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在权势人物面前会多么遭人恨,说不定赵东的前途就直接栽到他的手里!
肖建这么想着,背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心肝都吓得打颤:他刚才竟然给一个能叫市长高天河都低头的人物脸sè看!
沈淮不喜欢应酬,之前的沈淮在市zhèng fǔ也是目中无人,所以很多人对沈淮只知其名,不识其人。
区建设局长唐川不会因为沈淮只是梅溪镇的党委副书记,论级别还要差他半级,而心生怠慢。
能轧高小虎的车,能逼高天河低头的乡镇干部,整个东华市,也就沈淮这一号,哪里是唐川一个小小的区建设局长能轻视的?
周裕一吩咐,唐川立马麻利的站起来,拍着肖建的肩膀,只笑着说:“肖建啊肖建,回去我再好好的收拾你……”拍上去,才觉得肖建的身子在打颤,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了?”
第七十九章 烙印
肖建拖着灌铅似的步伐,跟着局长唐川以及赵东还有女儿肖明霞下楼去请人。
到大厅,就看到那个漂亮得叫人眼前大亮的女人还坐在那里,穿钢厂工作服的沈淮却不知所踪。
肖建的心像绑了石头似的往下沉:
完了,人家恼了,连饭都不吃就走了,赵东的前程算是砸在他手里了;要是唐局长知道他刚才把梅溪混江龙得罪了,这以后在局里还怎么混下去?
肖建额头的冷汗冒个不停,汗珠子从脸颊上挂下来。
唐川也不认得沈淮,看见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孩子坐在那里,知道是沈淮的女伴,却不见沈淮的踪影,疑惑的看了肖建女婿赵东一眼。
肖明霞也担心沈淮气恼之下先离开了南园,问陈丹:“沈淮人呢?”
陈丹见赵东、肖明霞下楼,除了肖明霞的父样外,又带着肥头大耳的中年人下楼来,站起来说道:“熊秘书长刚过来,把沈淮喊走,说是谭书记在一号楼那边吃饭,要沈淮过去一起吃饭。沈淮还说等你们敬好酒下来,要赵东直接过去,跟谭书记见过面。你们敬好酒了?”
肖建脑子里又接着给两道闪电打中:
熊文斌、谭启平?
谭启平、熊文斌?
市委书记、市委办主任?
“唐局长,肖伯父……”赵东不知道沈淮拉他过去跟市委书记见面做什么,但多少人巴不得能有跟市委书记见面的机会,他也不可能不听沈淮的吩咐,抱歉的跟唐川、肖明建笑了笑。
唐川也是理解的笑了笑,拍着赵东的肩膀:“你去一号楼跟谭书记打个招呼吧,我跟老肖就不陪你过去了,我跟老肖在这里等你……”
他知道,周裕区长跟周知白再牛,也不能跟市委书记抢客人,他知道他没有给召唤,根本没有资格凑过去,实在没想到啊,肖建竟然找到这么一个女婿,前些天还听他唉声叹气的说女儿谈朋友不听话。
唐川也不知道赵东会不会给留在一号楼吃饭,为了表示对赵东的重视,他要跟肖建留下来等着确认一下。
“唐局长跟伯父先上楼去,帮我跟周区长、周总请个假,我等会儿过来敬酒……”赵东还不能真让他准岳父跟唐川在楼下大厅干坐着。
“这位女士怎么呼唤?”唐川看着陈丹,比肖建的女儿还要水灵几分,知道她跟沈淮的关系应该不一般,不敢怠慢了。
“这位是梅溪镇渚溪酒店的陈丹陈经理。”赵东代为介绍道。
刚才坐在这里聊了半天,沈淮跟陈丹都决定将接待站改名渚溪酒店,也是决意要去除掉接待站的官方sè彩。
赵东也颇为细心,叫别人不把陈丹的身份往歪处想。
“哦,久仰久仰,”唐川压根儿就没有听说过渚溪酒店,但沈淮的女伴,总不是能叫他唐突的佳人,征询的问道,“赵东过去跟谭书记见面,要不陈经理赏个脸?”
“不了,我是来南园学习的,等会儿我还会随意走走。”陈丹歉意的笑了笑,虽然沈淮叫她顺势而为,但她不想这么早、这么深的打上沈淮的烙印,只是笑着拒绝。
“明霞,要不你留下陪着陈丹?”赵东说道,他见明霞心绪好像也不好,就让她留在大厅陪陈丹,还真不能把陈丹一个人丢在这里。
唐川也不强求,看着赵东走出翠华楼,就拉着肖建上楼。
肖建也不知道陈丹跟沈淮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时候不能唐突的强求人家上去,只能让女儿留下来陪人家。
看着父亲跟唐局长上去,肖明霞再也忍不住,眼泪就控制不住的留下来,伏桌上就失声抽泣。
看着肖明霞抽搐的双肩,陈丹倒是能很明白她的心情:
赵东跟肖明霞的恋情一直得不到家里的同意,她家里甚至还给赵东设下彩礼槛,阻挠他们结婚,陈丹都听沈淮跟她说过。
刚才肖明霞的爸爸给沈淮脸sè看,说到底还是打心底里瞧不起赵东,瞧不起赵东一起约出来吃饭的朋友——这事,沈淮顶多尴尬一下,唯有夹在中间的赵东跟肖明霞最是难堪。
而看肖明霞父亲刚才的忐忑跟惊慌模样,显然是知道了沈淮的身份,在权势的威压,越发的显得卑微、可怜。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肖明霞的父亲。
“也许是你爸妈他们经历过穷困跟卑微的苦,不想叫你再经历一遍,”陈丹柔声劝肖明霞,说道,“换了我,还巴不得能有父母替我考虑一切呢,也不需要磕磕绊绊的走得这么艰难……”
肖明霞抬起来,妆容jīng致的脸也给哭花了,孩子气的说道:“真的很丢人啊,丢人都丢到家了。”
“我又不算什么外人,”陈丹拆了一包纸巾,替给肖明霞把脸上的泪痕擦掉,笑道,“你擦一擦脸,赵东跟沈淮指不定就留在那里吃饭,我们管好我们自己吧……”
“对了,沈淮跟谭书记到底是什么关系?”肖明霞心绪来得快也去得快,这会儿又好奇的打探起沈淮的背景了。
“我也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他跟市委书记认识呢,”陈丹说道,“在小地方住惯了,梅溪镇党委书记跟市长就是天,偶尔有个副县长过来,就不得了了,对市委书记完全没感觉……”
“也是,我们园长发个火,我便吓得不敢说话。以往赵东到幼儿园来,旁人都赵科长赵科长的唤他,我还以为他是了不得的官儿呢。他约我出去看电影,也不敢拒绝,一来二去就给他骗上手,没想到他那个科长根本就值钱。”肖明霞笑道。
陈丹也笑了起来,心想肖明霞的父母虽然势利得有些过分,但肖明霞能这么天真无邪的生活到现在,未尝不是她父母给她蔽护,心里暗叹:有得总是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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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川拉着肖建上楼,在包厢门外,夸张勒住他的脖子:“好你个肖建,找了个这么有来头、有出息的女婿,还整天唉气叹息的,你是怕别人把你的女婿抢走不成?等会儿不好好把你收拾一顿,我这个局长可就没有威信了……”
肖建心里忐忑不安,心想沈淮既然还要赵东去跟市委书记见面,应该没有为刚才的事恼怒,但什么都难说得。就跟眼前的唐胖子一样,看上去亲密得跟亲兄弟一样,但他背后踩人的手段,想想只叫人心寒。
“都是孩子他们自己有出息,”肖建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心里的后怕也没有消,笑着敷衍唐川,说道,“工作上的事,他们也不跟我汇报,我都不知道他跟周总他们还认识……”
唐川笑笑,推门走进去,见周裕跟周知白都看过来,摊手说道:“没能完成周区长跟周总交待下来的任务,熊秘书长早一步,说是谭书记的指示,把沈淮喊走了,沈淮又留下来,叫肖科长的女婿去跟谭书记见面去……”
周裕暗地里是松了一口气。
周知白也知道不能跟市委书记抢客人,低声跟姐姐说:“这个沈淮掌握着梅溪钢铁厂的生杀大权,明年他们预计能增产一倍。有这个大单,鹏悦的业务量才能撑住。你跟沈淮以前在市zhèng fǔ共过事,怎么也应该能说上几句话……”
周裕没好气的看了弟弟一眼,心想,等你跟沈淮打过照面再说这句话吧!但又觉得奇怪,梅溪钢铁厂那破烂厂,什么都不投入,产能就能增加一倍?在酒桌上又不便细问……
旁人听说肖建的女婿也跟着去见市委书记了,都是满脸的羡慕。
这包厢里,虽然在东华也都有身份有地位,但有几个人有资格在市委书记面前露脸?
大家自然是毫不介意赵东直接去见市委书记,而不先上楼来跟大家打个招呼,他们可没有资格叫市委书记在那里等。
肖建心里是百味陈杂,他一点都不知道赵东竟然是这段时间来众人交口盛谈的沈淮手下大将,心里忐忑难消,面对别人的恭维话,也不敢随便虚荣,只是说道:“等会儿叫赵东给大家敬酒。”
“指不定给市委书记留下来吃饭了……”有人凑热闹说道,心里也说不出的有些酸溜溜,偏偏自己没摊上一个张脸的好女婿。
周知白见肖建的女儿没有跟着上来,问道:“肖科长的女儿呢?”
“沈书记有个女伴在楼下呢,明霞在那里陪她,许是沈书记跟赵东一会儿就会回来……”肖建回道。
周裕心想沈淮果然是个好sè的主,去梅溪还没几天呢,就勾搭上一个,心里也好奇跟沈淮出来的女孩子长什么样子。
等了一会儿,肖建又下楼去看了一番,确定沈淮以及赵东给谭书记留在一号楼吃饭,肖建心里也是莫名的激动着,这边也才开始用宴,不再等沈淮跟赵东他们。
周裕还是担心沈淮跟弟弟打照面,误会解释不清楚,匆匆的吃过饭,就让弟弟开车送她回去。
周知白出面招待这顿宴请,还叫周裕作陪,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再说周裕刚才打翻茶杯,身上给泼了茶渍,也要先回去洗换;唐川、肖建他们还不能拿普通的宴请规矩要求副区长跟周家的公子留下来陪宴,他们下楼送周裕、周知白离开。
到大厅,周裕是下意识的往临湖窗的位子看了两眼,看到跟肖建女儿对坐的那个年轻女子。
即使隔得有些远,周裕也叫那个女子端坐在那里的淡雅气质灼了一下。
周裕自视相貌不差过人,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身上有着她已渐逝的青chūn气息,想到她就是沈淮新找的女人,心里说不出来的竟泛起些微的酸意来,撇过头离开大厅……
唐川、肖建等区建设局的人,送走周裕、周知白,返回翠华楼则继续用宴,反而不受太多的规矩。
第八十章 国营改国有的思路
(第二位状元出炉了,锡马奇莫土豪以及dogod等兄弟,加更一章,感谢你们的捧场;凌晨后应该还有正常的更新)
沈淮也不知道熊文斌从哪个工作人员嘴里知道他过来吃饭,赵东、肖明霞跟着肖建刚上楼去,熊文斌便找过来,说谭书记也在南园吃饭,让他过去说话。
沈淮不得不把陈丹丢在翠华楼,跟熊文斌去见谭启平。
南园是市委市zhèng fǔ的招待处,吴海峰改任市人大主任之后,就很少在这里露出,一号楼也就成为谭启平宴请各sè人等的专用场所
谭启平刚会见过省计委的官员才歇下来,沈淮跟熊文斌走进来,他正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看材料,看到沈淮走进来,笑着说:“都到南园,还一声不吭的,跟鬼子进村似的……”
“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沈淮在谭启平侧面的沙发上坐下,开玩笑说道,“要知道谭书记您在南园,我敢不滚过来汇报工作吗?”
谭启平其实是一点都介意沈淮跟他叔侄相称的,见他神态上倒没有什么拘束,称谓倒扣得严谨,心想他也许不想叫别人意识到他是宋华的孙子、宋乔生的侄子吧……
谭启平倒是很欣赏沈淮这种不借家势、也要闯出一番事业的干劲,摸着朝后梳的乌黑头发,笑着说:“那你过来给我汇报汇报工作,钢厂整顿得怎么样了,还是梅溪镇怎么就跟县里捅出个‘资产管理办公室’名目来?”
“啊,”沈淮一愣,问道,“这事怎么传谭书记你耳朵去了?”
镇企业办本身就是临时xìng质的机构,沈淮以为更名为“镇资产管理办公室”,调整一下职能,应该算不上多大的事情,没想到这事竟然“上奏”到谭启平这里来了。
“我现在在抓体制改革这一块,”谭启平说道,“东华这些年发展有些滞后了,有很多原因,经济体制僵化也是一方面。不过有些事动起手来千头万绪,霞浦县把梅溪镇的情况做个简报,递上来,听着资产管理办公室这个名称挺新鲜的,赶着你今天也在南园,就听你当面说说……”
赵东几乎没有耽搁什么,就赶了过来,值班的工作人员领他进来,沈淮停下刚才的话题,先介绍赵东:“赵东是老熊在市钢厂时的得意门生,给我拉去梅溪钢,帮我一起整顿生产……”
“都是年少有为,”谭启平要赵东也坐下来说话,又侧过身跟熊文斌说道,“看看他们年华风发,想起我年轻时候,正赶十年动荡,要么随大流上山下乡,要么给关进牛棚里写检讨,什么大事都干不了,哪里像他们年纪轻轻就有大展鸿途的机会啊……”
赵东也是初次跟谭启平见面,难免有些紧张,好在谭启平在信任的人面前也平易近人,叫他很快就适应过来。
“燕京大学的经济学教授纪庚新,在九一年就提出国营改国有的全民及集体资产管理概念。纪庚新教授还上书国务院,希望能对国营、集体企业进行更深入的改革,而不是仅仅停留在厂长经理负责任及承包经营的层面,”
沈淮把他向霞浦县申请对企业办进行改制的想法,详细的跟谭启平阐述,
“乡镇企业在前些年得到很大的发展,但很快程度是因为地方有扩大生产规模、增加税源的冲动。淮海省在国内率先搞分税制试点,地方上就失去支持企业扩大生产规模的动力。很多之前给过度发展所掩盖的问题,如经营不善、重复建设、过度竞争、企业三角债等一系列问题,都紧接着暴露出来。我去梅溪镇分管经济工作,主持钢厂的整顿,从中发现很多类似的情形。这时候我就想,是不是想搞好乡镇经济要转变一下思路,刚看到燕大、纪教授的文章,很受启发……”
“纪庚新是国务院的国策顾问,是很有水平的一个人。他提的理论,水平很高,但在zhōng yāng还是有些争议,”谭启平早年也在下面的地市挂职过副书记,对经济方面的事情即使谈不上多jīng通,对国内几个知名的,给聘请为国策顾问的经济学家以及他们主要经济主张,还是有所了解的,“他的有些文章还是熊文斌拿给我看的,观点是颇超前的,没想到你也有研究……”
之前的沈淮虽说在法国读的是城市经济跟商业专业,但真真是个腹中空空的不学之徒,不过沈淮他自学考燕大的经济学博士,对燕大的几个知名经济学教授以及他们的经济理论跟学术成就,是有针对xìng的研究过的。
事实上再去整理之前的沈淮在国外的生活经历,叫他对有些问题理解更透彻。
之前的沈淮,虽然说人生非常的糟糕,真正去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沈淮也发现很多于他有益的地方,1+1往往是大于2的。
“欧美国家的经济体制还是值得国内学习的,”沈淮说道,“国外大型公司企业的治理,大体都在走所有权跟经营权分离的模式。如今哪怕是个乡镇,镇属企业就有一二十家,市级国营企业更有近三百家。要是企业各种经营决策都要zhèng fǔ来拍板,问题会很严重:一是专业上有限制,谁都不可能同时是几个专业的专家,一是个人的jīng力总是有限的,不能去及时灵活的去处理管理上遇到的问题。现在的厂长经理负责制,也主要是克服这方面的弊端。不过,厂长经理负责制对企业有没有效果,该拿什么指标去进行评价,厂长跟经理所代表的管理层要怎么去激励,国内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办法解决。我提议梅溪镇改企业办为资产办,说到底,就是把所有指标都糊模掉,就看企业经营有没有经济效益,资产有没有增值,企业有没有更好发展的前景,是不是需要进一步增加资源的投入。而企业的经营是否合乎规范,这就完全是zhèng fǔ各委办局所要履行的责任。国营及集体企业的社会职能,特别是一些大中型国营企业,有医院、幼儿园,完全是一个小社会,不符合邓公所提的‘效率优先’的原则,都要剥离出来,这样才有可能使经营的效率变得更高……”
沈淮把条理说得很清晰,即使是对经济不怎么jīng通的谭启平,也听得头头是道,说道:“看来你在国外几年,也学到一些东西的,你之前去管理一座钢铁厂,我心里还是替你在打鼓,现在看来我是有些多虑的。你掌握了成熟的理论,又有有能力的助手,是能干出一番事业的,”
谭启平又想了想,说道,“资产管理的这一套,梅溪镇可以先做试验,我们要勇于摸着石头过河。纪庚新的文章更倾向于理论xìng,少有实践,到底有没有cāo作xìng,zhōng yāng有些争议。我看你可以就梅溪镇实际经济工作经验,专门从乡镇企业这个角度,写一篇文章……”又问熊文斌,“老熊,你觉得小沈的理论水平,过不过关?他帮文章先写出来,你再给他把把关……”
沈淮身上所体现的过人能力,早就消除之前传闻给熊文斌的印象,知道沈淮即使有些目中无人,也完全是他有这个实力。
乍看到梅溪镇提出来要搞资产管理办公室,熊文斌就想到燕大经济学教授纪庚新的理论上去了,没想到沈淮在经济体制理论上也有着异常扎实的根底。
熊文斌笑道:“我的半吊子水平,怕是不能替沈淮把关……”
这会儿工作人员过来通知他们过去用餐,沈淮跟赵东没法脱身,在席间则是跟详情把钢厂整顿的细节,也跟谭启平做了汇报。
有些东西是吹牛吹不出来的,谭启平在官场浸yín半辈子,能做事的跟耍嘴皮子的人,睁半只眼睛就能看出分别来。
以前没有机会这么详细听沈淮谈钢厂的整顿事,在饭桌上聊开来,不知不觉就过了十点钟,最后还是熊文斌提醒谭启平明天要起早去省里,才结束这次谈话。
谭启平手按着桌子,说道:“这样吧,梅溪钢铁厂明年能实现季度盈利,我就过去调研一下,也顺便也给市里其他企业加点压力。年前要是下去的话,就显得有些匆忙了……”
东华七县三区,区归市委zhèng fǔ直辖,各个县则是受省委托交由归市委zhèng fǔ代管,关系比较复杂。在梅溪钢铁厂拿出实际成绩,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之前,谭启平倒不便就立马杀过去视察,给沈淮直接助威……
送谭启平、熊文斌坐车离开南园,沈淮才与赵东返回翠华楼,也不知道陈丹跟肖明霞也给丢在翠华楼有没有生一肚子的气。
这边的宴席也早就散了,区建设局长唐川即使再想跟沈淮结识,也不能一点脸皮都不要、跟着赖在这里等着。
这边就肖明霞她爸妈还陪着肖明霞跟陈丹等候着。
看着沈淮与赵东走过来,肖建忐忑的站起来,手心里捏着汗。
“都这么晚上,肖科长还在这里等着呢?”沈淮就当晚上的事没有发生过,伸出手跟肖建握手。
肖建欠着身子伸过手来,满脸讨好的说道:“不晚,不晚……”接下来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下去,只是紧握住沈淮的手,想要将他早前给的过错弥补回来。
叫肖建手心里的汗腻在手上,沈淮是恨不得在身上擦两把,但心里再厌恶这种势利眼,也要给赵东及肖明霞面子,也不愿意跟肖建有太多的接触,抽回手来,跟赵东说道:“已经不晚了,你就先送肖科长跟明霞他们回去,我们明天厂里再见……”
第八十一章 敏感如少女
沈淮下了逐客令,肖建也知情识趣的跟着赵东先离开翠华楼,知道晚上犯的错,不可能一下子就弥补过来。
不过肖建作为赵东的准岳父,心里还是有优势的,出了翠华楼,就满肚子的疑问朝赵东问来:“你们真陪谭书记吃了三个多小时的饭,酒桌还有市里别的什么领导吗?谭书记跟你们三个多小时都聊了些什么啊?”
肖建再势利,都是明霞的父亲;赵东对他的准岳父再有意见,也不能摆在脸上,他们没有车,只是从翠华楼走出去,笑着说:“加上熊副秘书长,一共四个人,就谈梅溪钢铁厂整顿的事。谭书记问得很细,不知不觉就聊了三个小时……”
“市委书记的时间就这么不值钱,还是说沈淮真的很受谭书记重视?”肖建对赵东也能陪着市委书记一起吃了三个小时的饭,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肖建只是唐闸区建设局的普通干部,唐川就是他不能违拧的顶头上司,周裕、周知白就是他可望而不及的人物,可是周裕、周知白、唐川,有哪个能有资格陪市委书记吃上三个小时的饭、汇报三个小时的工作?
沈淮跟谭启平之间的关系,仅仅这超过三小时的近似私宴会议,肖建就知道很不一般,而赵东能在市委书记的饭桌上陪席三个小时,说起来在东华的地位,也已经不是他这个准丈人能比的。
赵东今晚也确实有扬眉吐气,不过沈淮在离开一号楼到翠楼楼的路提醒过他:“可以享受权势,但不能沉溺在里面!”
想想也真是的,要是沈淮是个沉溺于权势的人,今天给明霞他爸这么对待,也许早就心怀愤恨、拂袖而去了,但他偏能当这事没有发生过——说起来这事对沈淮也没有什么影响,但赵东还是打心里感激沈淮,不然他真不知道要怎么收拾残局了……
也许是在底层磨砺得够久,赵东虽然享受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也还能保持清醒。
肖建家就住在南园对面的文山小区里,以往肖建从此视赵东为乘龙快婿,到家后也不管快到十一点了,破天荒的要赵东到家里再坐坐,进门就拿茶叶缸给赵东沏茶,搞得赵东慌手慌脚很不适应。
文山小区是八十年代末,市里出面协调给医学院、广电局以及唐闸区zhèng fǔ机构划地建造的住宅区。由于建造时期比较晚,各方面的配套相对齐全,煤气管道、自来水都齐,每家也都dú lì的卫生间。
小区环境不能跟北阁那几个地方比,但九三年在东华市也是普通人可望不可及的住宅。
肖建分配的房子也只是一套二居室,不是什么豪宅,没有dú lì的起居室,餐厅小到连张圆桌都撑不开,但叫肖明霞她妈收拾得整整齐齐,还摆着单柜的香雪海冰箱,也彰肖家在东华市是殷实的家庭。
肖建家在底层,带有小院子。肖建在院子里用彩钢瓦搭出一间凉棚,从肖明霞的房间里出去,倒成了会客的地方。
凉棚出去,空出来的泥地里种了一些花草,星月之下,倒也幽静……
赵东住城北,他爸妈都是市钢厂的老职工,所以他读大学就是冶金专业,大学毕业后,也是毫无疑问的直接分配进了市钢厂。他爸妈在市钢厂工作了三十年,也只分配到一间单室户。
没有煤气管道,几户人家在楼梯过道的空间里挤出个厨房来,或者直接将煤气桶跟煤球炉支过道里,整层楼的人家共用一个洗漱间,公用厕所都还在筒子楼外。赵东家的单室户,一个房间带有一个极少的客厅。房间隔着两间,给他爸妈及妹妹住;赵东从市钢厂辞了工作,不能住宿舍,就只能在小客厅里支张钢丝床,全家要吃饭,还要把钢丝床收起来才能再摆小桌。到梅溪钢铁厂之后,赵东倒顶可住厂里的职工宿舍单间,要比回家住都宽裕得多,工作还方便……
在筒子楼里挤住了这么年,赵东就觉得明霞家跟他家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有时候也难怪明霞她爸妈势利,换作是自己的女儿,多半也不愿意她跟着个穷小子去受苦,这么想,对肖建的怨恨也就少了许多。
赵东喝了一会儿茶,跟准丈人肖建扯了会儿,看着夜很深了,就要告辞。
这会儿肖明霞她妈把肖建喊出去,肖明霞走进来,扭扭捏捏了半天,才说道:“我妈说天都这么晚,你要是不回去住下来也可以。还塞了这东西给我。”
赵东接过肖明霞塞过来的东西,原来是一只避孕套,看着肖明霞娇羞的脸,想起来也很久找不到机会跟她亲热,腆着脸问道:“我是不是要过去喊声‘妈’再留下来?”
“作死,你就给我睡院子里!”肖明霞脸飞红嗔骂,伸手掐在赵东的大腿上,叫他直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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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跟陈丹也没有在南园多耽搁,怕小黎在家里等久了,直接开车回了梅溪镇。沈淮把车子里停在巷子,看到小黎还在屋里写作业,影子映在窗户上,见陈丹要下车去,拉住她的手,问道:“没能陪你吃饭,还把你丢在那里,真对不起……”
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在沈淮的脸上,陈丹侧过身子,屈腿蜷子在座椅里,看着沈淮的脸,目光温柔,也没抽回手来,任他握着,感觉他手心里有茧子,还颇为好奇的挠了挠,说道:“我跟明霞聊天开心着呢,南园的那个小朱,还带着我们参观了南园的后厨……”
“小朱,哪个小朱?”沈淮问道。
“就是那个给你脸都吓白的女孩子,叫朱丽玲,你真不记得人家了?”陈丹盯着沈淮的眼睛,以为他在说慌,“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听说你刚到东华,南园女孩子的屁股都叫做你摸过,你没有摸过她的?”
“咳咳……”沈淮尴尬的咳嗽起来,他以前在陈铭德的眼鼻子底下,倒不敢跟南园的女孩子乱搞什么,但占些手脚便宜的事没有少干。
南园毕竟是市委市zhèng fǔ的招待处,就算是服务员,在东华地区来说也是一项相当不错的工作,倒是有不少长相水灵的女孩子。沈淮对朱丽玲没有太深的印象,应该没有占过人家什么便宜。至于人家怕他,也是他以前在市zhèng fǔ、在南园脾气确实有些恶劣,不然也不会跟同僚之间关系这么糟糕……
“我也没有吓她啊;她明摆着看我像个普通工人,不让我进去。”沈淮说道。
“小朱让我跟你解释一下,她还误以为你是哪家厂上访的工人呢。要是不挡着叫上访的人闯进去,她们整个月的奖金就泡汤了;她可以等了好久想跟你当面道歉来着,后面还是我看不过去,叫她先离开,不用担心你会生气……”陈丹说道。
沈淮故作委屈道:“怎么都以为我心眼小啊?你看我今天在赵东的老丈人面前,多陪小心啊,就跟我看上他闺女似的……”
陈丹见沈淮故意做出来的委屈样,笑了起来:虽然沈淮有好sè的毛病,但她能真心感觉到他一个关心别人的人,即使好sè些,叫她感到很安心,也许男人好sè,真不能算什么缺点。
“我还跟小朱请教了很多问题。我发现啊,跟南园比起来,接待站要改进的地方还真是不少……”陈丹说道。
“你要觉得人家合适,就请过来呗?”沈淮说道。
“人家在市委招待工作,还能愿意到小地方来?”陈丹问道。
“有什么不愿意的?”沈淮说道,“说实话,看她的打扮,在南园大概是宴会厅的领班,工资也就一般,就听上去好听一些。再一个,市里有几个老sè鬼,漂亮的小姑娘留南园也不安全。当然她要愿意留在南园,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怎么就听说你离开市里,南园的女孩子都感觉安全多了?”陈丹笑着问。
“天地良心,”沈淮抱头喊屈,说道,“你明儿把那个小朱叫过来,我跟她当面对质,我要挽回我的声誉……”见陈丹似乎对他的过去也不是很在意,脸上还挂着笑,眼眸子在月光下明媚动人,嫣红的嘴唇有着极美的曲线,人挨得近,有淡淡的女人香传过来,沈淮借着说话的动作,把陈丹往怀里拉……
陈丹也是心醉神迷,以为沈淮在车里不敢乱做什么,也就顺从的躺他怀里。沈淮摸着陈丹雪腻滑、嫩的脸庞,轻轻的吻上去。只是陈丹不肯配合,嘴唇抿着,叫沈淮的舌头伸不出去,只能在她香软的嘴唇上舔、吻。
沈淮的手倒是不闲下来,从衣襟里伸去,隔着毛线衣要摸上去。
陈丹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往上钻,但嘴上还是守不住关,给沈淮那灵活的舌伸进来,香嫩的舌尖叫沈淮裹吻着,又软又滑的直叫头脑一阵阵的发晕,忍不住的意乱情迷,气息渐紧。
即使颈脖子硌到那根渐渐隆起来的硬物,陈丹也叫沈淮那蓬勃张发的阳刚气息迷醉住,想要让开,却给沈淮抱住上头,也就随他去,动情的亲吻着。
真是小妖jīng,鼻息也带着淡淡的湿香,迷得沈淮情/yù勃发,但陈丹连胸都不是让他摸,跟他吃着舌头,手里还较着劲:他的手隔着毛衣一寸寸的往上移,而陈丹抓住他的手一寸寸的往下拉。就算如此,隔着薄毛衣,沈淮也能感觉到这具对沈淮来说,充满着诱惑力的身子里,传来惊人的灼热……
说陈丹同意吧,手不让他往上进一寸;说她拒绝吧,她的回吻也是如此的热情,香嫩的舌尖躲躲闪闪,还不时主动的跟他的舌头缠裹在一起,给裹到沈淮的嘴里来也不急着缩回去……
沈淮见上面一时攻克不下,手就停下来,往陈丹腰上滑。陈丹以为沈淮只是要摸她的腰,失之jǐng惕,也实在是给他吻得迷乱,只是轻轻的抓住他的手背。
沈淮虽然没有正经的谈过几回恋爱,到底不是初哥,也是情溢yù涨,即使心里对陈丹又怜又爱,不想太唐突了她,也恨不得将陈丹扒个干净,把她迷人的身体好好的尝个遍,见陈丹失了jǐng惕,脑子一冲动,手就直接摸到她的双腿之间,就隔着裤子直接摸那最叫他向往的地方……
陈丹没想到沈淮一下子就到那地方,惊悸的夹起腿,身子也僵在那里。
沈淮以为陈丹会抓他的手阻止他,但是感觉到陈丹的身子僵在他身子里,双腿绞得他的手都有些疼,有那么四五秒钟,陈丹的咽喉里情不自禁的泄出一声叫人骨子都要软、掉的呻吟……
陈丹意识到自己叫出声来,才惊醒的从沈淮怀里爬起来,嗔骂道:“下流胚。”
沈淮看着陈丹的脸,在月光下飞红似醉,眼眸子里情思不退,说是骂,却是羞不堪羞的样子,叫他看了心脏砰砰直跳,也知道她不是真恼,涎脸笑道:“这么没用?”
“什么有用没用?”陈丹不搭沈淮**的话,本来叫沈淮吻得jīng迷意乱,头脑发晕,而刚才四五秒钟的感觉更叫她身子还一阵阵直发麻,有着说不出的舒服。她也不是真恼沈淮手就直接摸那里,只是这样的感觉叫她又陌生又奇怪,又本能觉得那感觉叫她羞不胜羞,又怕纵容了沈淮叫他提出更出格的要求来,就在起身那瞬间,她也能感觉那处硬物硌人得厉害……
沈淮也是奇怪,陈丹竟然敏感如少女。
第八十二章 偷窥
陈丹怕沈淮纠缠提出更多的要求,整理衣衫要下车回屋里去,这时候车尾震了一下,陈丹吓一跳,回头看过去,有人屁股坐车尾上。
陈丹还想着谁这么晚不回去,在巷子里乱逛之时,就听见陈桐的声音传进来:
“这是沈书记的车呢;改天我找沈书记借了车,带你去兜兜风。”
“沈书记能把车借你?”有个女孩子的声音传过来,人给陈桐的身子挡住,叫沈淮跟陈丹坐车里看不清楚脸,不过听着声音熟悉。
沈淮朝陈丹挤挤眼睛,原来是陈桐半夜约着女孩子压马路呢。
陈丹手指压在唇上,示意沈淮不要闹出什么动静,不想叫弟弟知道她跟沈淮半夜躲在车里。
陈丹反跪着趴在座椅上,沈淮也好奇的凑过去,陈丹凑到他耳边,咬耳朵说:“是接待站的钱云……”
沈淮要陈丹承包接待站,陈丹也有意一试,认真的考虑过经营接待站的细节,工作人员哪些能留,哪些要打发走,都细细的跟沈淮说过。
沈淮知道这个叫“钱云”的女孩子,是陈丹打算留下来当会计的,对她有些印象,是个身材苗条的清秀女孩子,没想到陈桐早就盯上人家,还大胆的约人家出来压马路。
借着月光,沈淮看到那个女孩子穿着米黄sè的短风衣、包臀的牛仔裤,与陈桐并排靠在车尾。女孩子的手撑在车尾上,也不侧过脸看陈桐;陈桐的手也撑在车尾上,只是他的手在那里移来移去、移了半天,就是没有胆量去抓女孩子的手。
“你说陈桐这小子怪没出息的,人家女孩子就差点把‘快摸我’三个字写脸上了,多让人替他焦急!”沈淮咬着陈丹的耳朵边,悄然笑陈桐。
陈丹横了沈淮一眼,压着嗓子,说道:“都跟你似的,满大街都是流氓了……”
沈淮见她还记着他瞎摸的仇,伸手将她裹到怀,陈丹不肯挣扎怕惊了弟弟,不想她反跪着,鞋跟踢仪表盘上“哐铛”一声响,她跟沈淮压一跳不说,也叫靠着车尾而站的陈桐跟钱云也吓了一大跳。
“姐,你跟沈书记怎么在车里!”陈桐这才看到他姐跟沈淮坐车里。
“你小子真是没出息,”沈淮脸皮比较厚,看到陈桐满脸诧异,就先声夺人道,“老远看到你们走过来,还以为你们会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没想到听你们聊了半天,尽聊这些没边际的话。这月夜再好,也经不住你们这么糟蹋……”说得好像他跟陈丹躲车里是专门“捉jiān”似的。
“沈书记,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钱云是去年才从财贸学校毕业进招待站工作的女孩子,听到沈淮的话,粉脸飞红,有些不好意思面对陈丹跟沈淮。
“不是说今天到镇里签承包合同吗?我下班后到接待站还得意等了你半天呢,都没见你跟沈书记过来。害得钱云也陪到这时候,正打算先送钱云回去呢。”陈桐到底是脸皮厚,没那么多不好意思。
“那行,你先送钱云回去,也不早了。没有路灯,开车小心一点……”沈淮与陈丹下车来,让陈桐开车送钱云回去。
“好咧。”陈桐在部队里学过汽车,回到地方后只要考一下驾照就行,他兴奋的接过车钥匙,邀着粉脸娇羞跟桃花似的钱云上车,一溜烟的开走了。
“钱云家就住前头,就三五步路,哪需要开车?”陈丹说道。
“这个你就不懂了,陈桐就这么走着把人家小姑娘送回去,人家家长非要把你家祖宗八代查清楚不可;开着车送人家小姑娘回去,人家家长说不过今晚上就焦急把陈桐留下来当姑爷。”沈淮坏笑道。
“就你一肚子坏水,得让陈桐离你远点!”陈丹横了沈淮一眼,顾盼生媚。
陈丹挨着沈淮的肩膀,看着轿车消失在黑夜里,不得不承认沈淮的话很有道理。虽然她弟弟一表人材,能叫小姑娘喜欢,但家长总是世故的,而且小姑娘总有长大的一天,在艰难的生活面前,也总会变得现实而世故。
那些叫女孩子憧憬的纯粹无瑕、脱离生活跟现实的爱情,只可能在童话里能有——陈丹想着自己也不能要求太多。
沈淮还以为陈丹在想她弟弟的事,笑道:“陈桐傻里巴唧,你说刚才看着多替他捉急?钱云这小姑娘xìng子活泼,我们要不帮衬着一点,他未必能把人家小姑娘的心拴住了……”
“好吧,就你不傻。”陈丹娇嗔道,又想到弟弟刚才想抓钱云的手、犹豫了半天始终没敢抓上去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抱着沈淮的胳膊往巷子里走,亲密无间。
先进屋要小黎早些休息,陈丹转头跟着沈淮去他屋里聊接待站的事。
过了一会儿,陈桐就开车返回来,脸上的兴奋劲还没有消失。
“姐,承包合同签了没?”陈桐还没有给爱情冲晕头脑,还知道想着正事。
“签了,赵东为这事请客吃饭,倒忘了跟你招呼一声,害你在接待站白等了半天。”陈丹说道。
“夜里看何月莲脸sè似乎不错,还是以为哪里出岔了呢?”陈桐把担心卸下,又问沈淮,“沈厂长,你说我是不是还要继续留车间里?”
沈淮知道陈桐迫不及待的想离开钢厂,到接待站帮他姐的忙,说道:“你应该去读书。过了chūn节,我准备从钢厂里挑一批人,送到工学院去进修,你可以报名试一试……”
“……”陈桐之前听到沈淮支持他姐去承包接待站,满心从钢厂跳出来帮忙,没想到这会儿沈淮竟是建议他去读书,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
“接待站过月就改名渚溪酒店,集中jīng力做餐饮,人手也大体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动,何月莲也会配合交接的事情;大堂、前台以及后厨三大块,你说能帮着干嘛吧?”沈淮见陈桐有些不大乐意,便直接将话跟他说透,“你或许能帮你姐盯在店里,不叫别人有机会做什么手脚;有什么事,可以跑跑腿,不用你姐忙前忙后停不下脚,但你以后的发展,不应该止步于此……”
“哦。”陈桐有些沮丧的应了一声,毕竟这个局面跟他所满心期待的有些差距。
沈淮笑道:“不要没出息尽想着给你姐做打杂的事了,你就是要做餐饮管理,也要正而八经给我去学习。不过,这个钢厂不能替你掏学费了,得让你姐帮你掏……”
陈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淮的脸,有着说不出的温柔,沈淮总是能替她考虑好她未顾及不到的一些东西。
她不是没想过让陈桐从钢厂退出来帮自己,但沈淮的意见更叫她信服:在关键的位置用对人就能事半功倍,也不会特别的辛苦,要是尽想着在关键位置用人盯着人,那渚溪酒店的未来也将就止步于此;再者,她不希望陈桐的人生发展止步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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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沈淮就指示郭全协助陈丹办理贷款的事。
何月莲也是想明白了,特别是协议都签了,更熄了争什么的心思,不由得去考虑她以后在梅溪镇怎么走下去的退路。
在交接时,何月莲也是存有刻意讨好的心思,不单余下半个月的承包费抹掉,还将三十多个员工的工资结到月底。
何月莲经营接待站里,所添设的厨卫等设备,以及结余下来的一批烟酒,都折价转给陈丹,还同意这笔差不多将近有四万元之巨的款项拖上几个月再结。
这样,陈丹只要从信用社贷五万元出来,就差不多能维持接待站运转了。
九三年,由于受地方财政窘迫的限制,不仅仅梅溪镇,整个东华市的普通公职人员的收入都很低。
故而梅溪镇的公职编制,对于农转非来说,争得头破血流,但在企业与事业单位之前,有些人还是更愿意进效益好的企业,不愿意留在清水衙门。
镇接待站的这次承包改制,包括陈丹、何月莲在内,一次清理掉四个编制;有两个人舍不得丢掉铁饭碗,返回镇上,进镇zhèng fǔ食堂工作。
渚溪酒店是沈淮跟陈丹讨论出来的名字,梅溪河旧称梅渚;而镇区所在之地,记载可以追溯到明初,那时称为渚溪坞。特意到市里请广告公司设计、制作了新店招,在十二月底之前,将新店招换上。
改名,一是要去掉官方sè彩,不能叫老百姓看到“镇接待站”四个字,就自然联想这是镇上官员吃喝**的地方;还有一个,作为梅溪镇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餐饮企业,在镇zhèng fǔ的扶持下,也唯有如此才有可能走上发展的正轨。
陈丹与何月莲月中交接完成,虽然店名还没有更改过来,但镇zhèng fǔ的接待宴请以及镇上干部隔三岔五避免不了的聚餐活动,也就恢复正常了。
当然,在财务管理更加严格,镇上除杜建、何清社、沈淮三人有签字挂单权限外,其他人一律是先付帐、凭票后报销。对不同级别的人,党zhèng fǔ在用餐及酒水标准上也进行了限制。
钢厂这边,沈淮自然不会把正常的招待宴请都砍掉。
沈淮指示钱文惠照着这两年钢厂吃喝的人均费用,制定更严格的财务控制标准,将招待费额度分解到各个部门。
以往是钢厂管理层随意吃喝,普通工人是一滴汤水都沾不到。往后,一是招待宴请活动要正常的进行,二是要保证部门招待费额度要有一半以上用于内部员工的聚餐。
有镇zhèng fǔ及钢厂的招待宴请,每年二十四万的承包费就差不多能抹平了,渚溪酒店究竟能有多大的利润,一是要看渚溪酒店自身的经营,二是要看梅溪镇的经济发展情况了。
第八十三章 资产管理办公室
陈丹这段时间心思都系在酒店上,陈桐也继续留在钢厂,只是下班之后过去帮忙打下手;沈淮虽然每天都有关酒店的情况,但也只限于关心。
钢厂的rì常运转,沈淮要盯着不放。
每天的管理层会议以及到三条生产线上走一圈,都要用去不少的时间,另外运营刚刚走上正轨,很多事情沈淮也不敢完全就放手,每天也是有一大堆文件需要签字。
虽然很多地方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在经济体制上颇为大胆的进行改革试验,但大多数官员还是保守跟怯弱的。
沈淮提议将镇企业办更名镇资产管理办公室,职能也进行相应的调整,这毕竟仅局限于乡镇,算不了多大的事情。没想县里也没有担当,将事情捅到市里。
好在谭启平支持沈淮在梅溪镇做试验,镇资产管理办公室到十二月下旬就正式挂牌,沈淮兼任资产办主任,郭全担任副主任。
当然,沈淮在资产办除了办事员,还可以再配备一到两名、跟郭全平级的副手。
整个镇zhèng fǔ,有能力,又相对在仕途上有所追求的党员干部,除了何清社跟郭全外,沈淮还没有发现有其他人的表现能叫他满意。
沈淮是宁缺毋滥,而且资产办在他的设想里,相当的重要,又怎么可能愿意让位子给一些无能贪婪之徒占去,他现在宁可多往郭全身上压担子。
企业办更名资产办,倒是简单得很;这段时间来的主要工作,也是把当前能划归资产办管辖的镇属经营xìng资产进行清理、盘查。
这项工作做得越彻底,无论是将这些镇属资产继续承包出去经营,还是改用其他方案,都才有可能制定更jīng准的方案跟目标,实实在在的提高梅溪镇的非税收入。
这项工作主要由郭全带着三名原企业办划转过来的办事员在做,沈淮也将相当的jīng力投入进来。
镇属经营xìng资产,最为核心的自然是梅溪钢铁厂。
就算梅溪钢铁厂近两年给糟糕得不成样子,但还有个总资产过亿、净资产达四千万的大盘子。
很多乡镇,甚至整个乡镇的经营xìng资产加起来,都没有梅溪钢铁厂这么大。
除了钢厂外,镇接待站、文化站,还有镇影剧院、供销社、镇纺纱厂跟染织厂、毛毯厂、机修厂以及梅溪钢铁厂的几家配套企业,都属于镇经营资产,也基本上都承包出去了。
元旦前一天的下午,沈淮捏着钢厂今天刚热乎出炉的月销售数据,赶到镇里。
何清社跟个年轻人站在院子说话,看到沈淮过来,就撇下年轻人,追上来:“沈书记……”
沈淮站在楼梯道前,等何清社追过来:“老何,什么事情?”
“何月莲提出要承包供销社;她大概没有截到你的人,先跟我把这事说了。”何清社说道。
何月莲在接待站的交接上没有玩一点手脚,还主动让出一部分利益,甚至主动提出一部分尾款拖几个月再结,为陈丹顺手接手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沈淮现在对曾经企图sè诱过他的何月莲,心里也没有特别的厌恶。只是有半个月没听人提起过何月莲,乍听何清社说何月莲要承包供销社,沈淮觉得异常的奇怪。
沈淮说道:“供销社的承包合同是三年还是四年,没有到期吧?之前的承包方案,现在看来有些过时、混乱了,不过我们也要等合同期满;何月莲想承包,也没有可能啊。”
“原来的那些承包人,经营都不是很好;何月莲愿意接手,他们就愿意跟镇里提前解除承包协议——这是何月莲的原话,具体什么情况,也没调查……”何清社说道。
“那行,何月莲在不在大院里?把郭全喊上,我们三个人先听何月莲把她的想法说说也好。”沈淮说道。
供销社这些经营xìng单位,都划归到资产办管辖,但沈淮虽然没有心思跟jīng力,与其他镇领导周旋,但也注意维系跟何清社的关系。
何清社也不知道何月莲还在不在zhèng fǔ大院里,看到土地所的青年小褚,叫他满大院的去找人,他跟着沈淮先进了资产办的办公室。
资产办正式挂牌之后,沈淮也将他副书记办公室搬下来;其他副镇长、副书记,包括何清社、杜建的办公室都在二楼以上,唯有沈淮在大院底楼东侧的资产管理办公室里办公。
何月莲她人一起没找到,郭全则闻讯先赶了回来,看到办公室只有何清社跟沈淮,凑过来问道:“听说钢厂这个月实打实的做足了两千万,真的假的?”
“什么?”何清社也吓了一跳,“这个月不会真有两千万产值吧?”
“特意叫鹏海公司上午运走八十万货款的螺纹钢,勉强将销售额凑足两千万。”沈淮手里就压着新鲜出炉的销售数据,郭全不问,他也会跟何清社说。
何清社嘴咂着不停,想说什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月前沈淮在钢厂召开职工大会,有请何清社他们列席,他们看到钢厂的面貌得到极大的改善,但也远远没有料到会改观得如此彻底。
沈淮接手梅溪钢铁厂,也就两个半月的时间,月产值及相应的销售额足足提高到两倍半——其他不说,光上缴的增值税款,差不多也会相应的提高两倍半。就一个月,就把梅溪镇的工业增加值、国税等指标都超额完成了。
何清社咂着嘴,说道:“这个数据报出来,上面即使还想杜书记留在梅溪镇压压阵脚,大概也不会不好意思吧……”
何清社反正也没有跟沈淮争党委书记的意思,之前是知道沈淮的后台是他惹不起的,现在再看看沈淮对梅溪钢铁厂点石成金的能耐,何清社也是彻底服气了。
何清社一直在想,沈淮会用什么手段将杜建逼走,去抢镇党委书记的位子,没想到这一切要远比他所想象的轻松——但真的轻松吗?也许真是能力的差距,何清社想想他之前,可完全没有想象到钢厂的复兴会来得如此迅速。
“盈利呢,大体算出数没有?”何清社又忍不住问道。
产值、销售额做上去,增加的增值税只能说是超额完成国税指标,地税大概能增加几万元的城市及教育附加税费,比较有限;想要对镇财政有直接的好处,还是要看钢厂的实际盈利情况。
“还要过几天才能核算出来,大体能有三百万左右吧。”沈淮说道。
何清社这才真正的大吸一口气啊,心也腾的热了起来,下意识的抓住沈淮的胳臂,问道:“这个月真有三百万盈利?那算上税收,一个月的利税不是要超过四百万?一年不是要有五千万?乖乖隆地冬啊……”
整个霞浦县一年的可支配财政收入,也就一个亿稍过一些。钢厂这边一年利税过五千,简直是叫人难以想象。
想到这里,何清社又突然气愤起来:“真是难以想象,钢厂以前会亏得那么厉害!”
“明年的盈利没有那么高。”沈淮笑道。
他知道杜建身上的问题很大,但没有何清社此时想象的那么大。他为了振兴梅溪钢铁厂,将赵东、徐闻刀、潘成等市钢厂最有潜力的管理及技术骨干,都挖过来,市钢厂再这么差,也是一个职工数超梅溪厂十倍的大型企业,积累下来的人力资源,丰厚程度是普通人难以想象。只是像赵东这些人,在市钢厂没有得到善用罢了。
“螺纹钢价格到明年还可能会下降,再一个钢厂要上‘除尘’等环境设备,明年的预期盈利会降许多。目前把目标定两千万左右,能完成这个目标,真就谢天谢地了……”
“沈书记,沈书记啊,”何清社指着沈淮,激动的摆着头,笑道,“你是见过大世面的,觉得两千万也都无所谓。你看看我头两边的白头发,你猜猜看,这是为什么愁的?”
“为什么愁的?”沈淮问道,见何清社两鬓真是多些白头发。
“今年镇上税收情况不理想,农税及土地承包费完成不到七成,对下面的农民又不能采用强制措施,”何清社说道,“算来算,离县里所给的最低指标,还差四十万、税款。要严格说起来,最低指标都完成不了,我这个镇长是要给直接捋下去的。你说我愁不愁?你说说看,明年钢厂真要实现两千万的盈利,就算拿20%上缴镇上,也是四百万啊。梅溪镇一年能支配的钱才几个?一年多出四百万,能干我以往都不敢想的事啊!”
“……”沈淮笑了笑。
“对了,我跟沈书记你打个商量,”何清社说道,“这个盈利上缴,理应是到年尾再结算,但现在税款在元旦后就要上缴到县里,钢厂那边能不能先拔四十万,让镇上先将地税指标给填上?”
“我看这么做好了,”沈淮说道,“镇上先用其他名义从信用社借四十万去补指标,到年尾,甚至拖到明年,拿上缴盈利还给信用社也可以。这样两边帐不至于搞混了……”
“行,这方法也妥。不过要让信用社相信钢厂有盈利,才能把这钱借出来呢。”何清社说道。
“钢厂在信用社有帐户,这个月的资金流转情况,信用社是清楚的,”沈淮说道,“信用社要是不听话,我改天就让把这个帐户撤消掉……”
何清社摇头而笑,钢厂的现金流巨大,可能占到镇信用社六七成。
一旦钢厂在信用社的帐户撤消,就意味着信用社业务规模锐减六七成,也就意味着梅溪镇的信用社主任很可能随时给捋掉……
现在梅溪镇农村信用联社完全要看钢厂的脸sè,沈淮一句话比谁都管用。
何清社、郭全正为钢厂的复兴而兴奋、激动,何月莲敲门进来。
第八十四章 做事要有風格
何月莲推门进来,还有些小喘气,探头看何清社跟郭全也在沈淮的办公室里,撩着鬓边的发丝,说道:“何镇长跟郭主任也在呢……”
梅溪镇跟唐闸区挨着,何月莲不仅在梅溪镇,在唐闸区都要算有名的交际花了。虽说虚岁三十九、周岁三十八的何月莲,也就踩在美人迟暮的边缘,虽说梅溪这么一个大镇,五万多人口,比何月莲年轻漂亮的女人不会就陈丹一个,但也不得不承认何月莲sāo首弄眉间的那些个风情,是很多漂亮女人学不来的。
有些女人是天生就有媚态的,颦笑之间就带有几分诱人的魄力。
沈淮就巴望着何清社、郭全两个不要轻易的给这个女人拉上床,不然他在梅溪镇的工作就被动了。
“供销社的事,何镇长刚跟我提到,想着何镇长也有时间,就一起听你怎么说。”沈淮指着墙角边几张椅子,要何月莲她拖一把坐过来,郭全也刚刚把供销社的材料翻出来交给他。
沈淮在膝盖上翻看供销社的材料。
梅溪作为中心镇,商业不能跟市区比,但要比周边的乡镇好一些。长期以来,镇供销社都是梅溪镇商业的重心。
不过,随着物资流通渠道的逐步放开,市场价格双轨制逐渐消亡,周边县市陆陆续续的建了一些批发市场,“物资公司-供销社”的旧有模式,就rì渐落后于时代。
到九一年,镇供销社拖欠信用社的贷款,累积高达三百万;经营陷入困境,连工资也发不出来,当时镇里就决定对供销社进行承包改制。
最初的承包方案,是以柜台为单位,由内部职工进行承包。镇上将三百万的信用社贷款,跟供销社的库存货物搭钩,由各个柜台的承包人接手。
沈淮翻看承包人名单,看到上面竟然有何月莲的名字,与贺伟合伙承包供销社的服装柜台,沈淮将材料名单往膝盖边移了移,指着何月莲的名字,征询的看了何清社一眼。
何清社点了点,确认何月莲就是承包人之一。
最初承包方案,说是以内部职工承包为主,但一些有效益的柜台,比如烟酒、服装,还是让一些关系户挤进来。
沈淮看了何月莲一眼,没想到她的手伸出去还是蛮长的,难怪丢掉接待站之后,就想着将整个供销社承包过去。
执行最初的方案,供销社承包出去已经快有两年了。
镇里减免了两年的承包费,但将供销社拖欠的贷款缩减到一百万左右——情况继续没有恶化下去,镇上即使没有得到什么承包费,也把供销社早些年的烂帐都丢了出去,也说明这个方案是获得一定成功的。
不过存在的问题也很严重。
柜台分包出去,进销渠道也就由承包人各自负责,假冒伪劣商品开始摆上供销社的柜台,引起民怨的同时,也使供销社的声誉受损,生意rì渐滑坡。
近年来镇区的服装店、五金店、烟酒店、食品店、杂货店也如雨后chūn笋般一家接一家的出现。
这些商店经营更灵活,经营的时间更长,开始大规模的挤占供销社的生意。
供销社的经营,可以说刚有所改善,就又陷入下滑的泥淖里了。
再一个,不同柜台之间的经营商品种类不同,效益有好有差,起初承包改制时,没有充分的考虑这些因素,使得承包人之间的矛盾也rì益严重,有个别承包人跟镇里提出要退出。
供销社存在种种问题,但八十年代中期才翻建的供销社,两层经营面积就有一千仈jiǔ百平米,位于下梅公路与学堂街的交叉口,菜市场也在供销社的斜对面,目前是梅溪镇经营地段最好的商业场地。
梅溪镇这几年镇财政捉襟见肘,但梅溪镇紧挨着东华市区,很多人在市里工作或做生意,或开办小加工供应市区,个体经济及人均收入还是稳定增涨。
从工商税征收情况来看,梅溪镇的商业规模每年都保持着10%以上的增涨。
沈淮也希望能有一个有能力、有实力的人,去整个的接手供销社,好好经营,把供销社的地段及营业资源优势发挥出来,但何月莲不是他所期待的最佳对象。
不是最佳对象也没有办法,毕竟没有其他人有转承包的念头,沈淮大概沉默了有三四分钟坐在那里翻看资料,又接着跟何清社讨论几个问题。
何月莲推门进来前,还自以为调整好心态,能轻松应对沈淮。
何月莲没想到沈淮让她到眼鼻前坐下,却能将她当不存在似的翻看材料,接着又跟何清社讨论问题,有五六分钟的时间,视线根本就不放到她身上来,也叫从容应付交际多年的她,莫名的感到局促不安……
沈淮跟何清社交换过意见,才问何月莲:“你提出要整体承包供销社,材料带过来没有?”
“我一个女人家家的,哪里会写什么材料?就是先找沈书记你口头汇报一下;沈书记你要觉得那些不合适,请你跟何镇长当面指正……”何月莲都觉得脸上的笑容快僵掉了。
“两份材料:第一是原承包人同意提前解除承包合同的证明书。柜台是分包出去,至少要有七成以上的承包人同意提前解除合同,镇上才会考虑出面协调整体转承包的问题。第二,你要把你的承包经营方案拿出来,既然明确如何保障原承包人的利益,也要说明转承包对镇上有什么好处,更要说清楚,你的这个转承包是不是确切可行,”沈淮不容置疑的说道,“这样,你这两天把这两样材料准备一下,交给郭全;要有什么问题,就先跟郭全沟通……”
沈淮说完这句话,就抬手给郭全看了看手表,示意郭全先领何月莲出去。
何月莲过来之前,想了一些说辞,没想到沈淮压根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赶人。郭全站起来;何月莲就算有一肚子气,也没有办法再赖在沈淮的办公室里,只能先跟郭全出去。
一是能确定沈月莲跟杜建、杜贵是翻了脸,不再来往;二来是个男人都几乎没有办法对何月莲这么一个有风情的女人摆什么难看的脸sè。
郭全回到外面的办公室,还是帮着沈淮跟何月莲解释:
“沈书记做事就是这样讲究效率,谁在他面前汇报,五分钟内没有把问题讲到要点上,他就是直接要人回去补充材料。这以往镇上开会,常常是一开就是半天,都讨论不出一个什么东西来。沈书记过来后,只要有沈书记参加的会,基本上就没有人会讲不着边际的话了,会给直接批评的。在钢厂那边要求更严格,开会时间超过半个小时,都要提前打申请……”
何月莲暗自乍舌,既然这是沈淮一贯的风格,她心里也就好受一些了,没那么生气。
何月莲以前跟沈淮接触,都是止于表面、浅尝则止的。
梅溪镇在撤县属区之前,是中心镇。
何月莲也早就见惯了zhèng fǔ机关是什么作风,见惯了那一个个衣冠楚楚的官员是什么德xìng。她也认准沈淮不过是一个仗着有后台、在乡镇嚣张猖狂、目中无人的货sè,也认定沈淮看中陈丹的美sè,才决意要将接待站从她手里抢走。
何月莲虽然一直周旋乡镇官场上,但也由于看得更透,对这些衣冠楚楚的党员干部打心底更轻视,更厌恶。
何月莲起初对沈淮是打心眼里怨恨跟鄙视,但她同时是务实的,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也无意鸡蛋碰石头的,跟背后有市委书记作靠山的沈淮斗,所以在镇接待站的交接上,采取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合作姿态与之周旋。
何月莲不是没想过离开梅溪镇到外面闯荡一番,但她也知道自己是个三十八岁的女人了,折腾不起。
上回县委副书记、县长葛永秋来梅溪镇,对她就极感兴趣,嘴上说县招待所缺少一个会经营的负责人,暗示要调她到县里去。
不过,何月莲心里清楚,就算跟了葛永秋,三五年后也指不定就是个给玩残的剩脚货——何月莲觉得应该好好盘算自己下半辈子的人生了,而不是脑子一热就离开梅溪镇再也不回来。
就算丢掉接待站,何月莲在梅溪镇还有几处生意:
供销社的服装柜台;这些年一直在说要重造梅溪大桥、重修下梅公路,她在梅溪大桥过来的下梅公路南侧,买下一块地,有十六七亩,还没有派上用场。
何月莲这几年来在接待站上搂到几十万,差不多都投到这两个地方了。不能折现,她想远走高飞都不可能。
要留在梅溪镇,就必须要考虑面对沈淮的问题。
真正下决心留在梅溪镇,何月莲反而能静下心来考虑一些问题。
虽然给杜建、杜贵敲走十万元,但只要留在梅溪镇,给杜建、杜贵继续敲诈的可能xìng,相对要低一些。
再一个,也不得不承认,沈淮到梅溪镇之后短短七八十天里,确实给梅溪镇带来很深刻的改变。
不仅仅是钢厂路周围的脏乱卫生环境,在钢厂整顿时也得到彻底的治理,镇上的机关作风,也在沈淮无形的威压下,得到整肃。
换作往时,何月莲下午三四点赶到镇zhèng fǔ大院里,能看到有一半的领导及办事员还在坚持办公,就谢天谢地了。
而今天这时候都快下班了,几乎每间办公室里都有人员坚守,镇长书记们,除了外出办事的,没看到谁说提前离开的。民jǐng、联防队到街上值jǐng也勤快多了,那些个整天在学堂街上晃荡的小混混也收敛了许多,似乎街上也比以往整洁、畅通了许多。
何月莲再对沈淮有偏见,也不得不承认梅溪镇这段时间来,是因为沈淮的到来,在很多方面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何月莲提出承包供销社,也是试探沈淮对她的态度,觉得沈淮对她要是不带成见,她就留在梅溪镇。只要梅溪镇的环境越来越好,她即使是个女人,也未必不能干出些事来。
同样的,何月莲只是出于试探的心xìng,材料什么的,也就没有认真的去准备。
这么想,就算是给赶出来,何月莲心里也就没有什么好委屈的了。
何月莲刚想从郭全这边套些消息,以确认镇上对供销社的态度,这时候看到陈丹前夫的堂妹子孙文黎,领着一个女孩子走进来。
第八十五章 会拍照的沈书记
孙文黎这丫头才十五岁,父母及哥哥都不幸早逝,孤零零的一个人,按说也跟陈丹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何月莲想不明白,陈丹都跟前夫家都割断关系,还偏偏把孙文黎留在身边,承担起照顾的责任来:也许是同病相怜吧?
“……”小黎经常到接待站找陈丹,跟何月莲也时常能碰上说几句话,但在心理上,对何月莲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疏远感,她没想到何月莲就在沈淮的办公室里,吓一跳,说道,“何经理也在这里啊?”
“是啊,找沈书记有些事呢,”何月莲笑道,“小黎你是来找沈书记去酒店剪彩的吧?”
不要看小黎才十五岁,身材都冒得跟陈丹相差无几,只是略有些瘦,白生生的瓜子脸,唇红齿白,是标准的美人胚子。
不过何月莲的注意力不在小黎身上,而是在小黎领进来的那个女孩子身上。
看她大约也就二十岁左右,可能还不到一些,下身穿水洗白的牛仔裤,显得腿很修长,白sè的羽绒服,脖子围着洋红的围巾,长头发随意的扎了个马尾辫,漂亮的脸蛋给冷空气吹得有些发红,清丽明澈的眼眸子在长长的眼睫毛下扑闪扑闪的,浑身透来的青chūn气息,直叫何月莲说不出的嫉恨。
今天是渚溪酒店换店招,小黎跑过来,何月莲自然能猜到她是过来喊沈淮去渚溪酒店剪彩的,这个漂亮女孩子是谁?跟沈淮是什么关系?
说衣着朴素,倒透着优渥城市家庭才能培养出来的城市少女气质,看她走进办公室来,小心翼翼的,眼珠子却在不停的转溜,透着灵动气儿。
何月莲对自己的容颜相当有自信,但在这样的女孩子面前,又不得不悲哀的认识自己年华将逝,莫名其妙的就有些敌意……
“嘿,熊家二小姐啥时候有空跑到我们这乡下旮旯来?”
何月莲正猜想这少女的身份时,沈淮与何清社走出里间的办公室来,看到少女的出现,似乎也颇为惊诧。
沈淮看到何月莲还没有走,问道:“何经理怎么还在这里?”
“渚溪酒店今天换店招剪彩,我想沈书记工作完,也应该过去祝贺的,我便等沈书记一起过去呢。”何月莲也是一个能纠缠的主,不会真因为沈淮的一两句话就给打发了。
“哦,那就害何经理你白等了,”沈淮说道,“虽然说镇上将渚溪酒店作为指定招待处,但第一天就跑去吃喝,给镇里人看到影响会不好;我跟何镇长,还有杜书记,都决定谢绝渚溪酒店的邀请,不参加剪彩仪式……”
渚溪酒店换店招,何月莲送了条幅跟花篮,以示讨好。只是她没有想到沈淮做事一点尾巴都不叫人抓,她也无话可说,从何清社脸上也看不出沈淮这话的真假,只得先告辞离去。
何清社也不是好事的人,听沈淮称眼前这个少女为熊家二小姐,就知道是熊文斌的二女儿,看着她比姐姐还要漂亮,只是点头笑了笑,招手让郭全跟他先出去。
看着何清社、郭全走出去,熊黛玲吐了吐舌头,小声的说道:“早就听说你在梅溪镇威风凛凛呢,赶着我们学校元旦放假,就跟着我姐过来凑热闹呗。不会影响你工作吧?”
渚溪酒店今天正式换店招,赵东、杨海鹏都凑热闹随了礼,还送了花篮跟条幅。包括熊黛妮、周明、肖明霞等人,都已经从市区赶过来祝贺。
刚才他们就打电话过来,沈淮说他会等晚饭时间过了再过去,倒没想到熊黛玲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都下班了。”沈淮指了指手表,要小黎跟熊黛玲到他办公室里随意坐,他赶来镇上还没有歇空,办公桌上还压了两份文件等着他签。
熊黛玲看着桌上放着一叠照片,有六七十张的样子,她很好奇的探过头,最上面的照片是一株栽在斑驳陈旧院子里的高大银杏树,绿意盎然,又难掩沧桑。小黎也探过头来,惊奇的问:“这拍的是安澜寺的银杏树吗?”
见熊黛玲、小黎都抑不住好奇的样子,沈淮将照片往前推了推,要她们拿着照片坐边上看去,他得先把两份文件看完。
熊黛玲、小黎拿着照片,坐到墙角的沙发上凑头翻看起来。
都是乡村照片,小黎知道拍的都是梅溪镇的角角落落:
雨后泥泞的土路,推着自行车艰难行走的路人,茅草与黑瓦相间的屋面以及斑驳的院墙、在朝阳下拥挤的街道,给走得滑溜溜的石板街,有传统店招的粮米店、茶铺子,有数百年历史的梅溪镇小庙安澜寺,褪着裤子在马路边拉耙耙的稚嫩儿童,工厂,梅溪中学rì侵时期留下来的马棚,脸上有油污的工人,冒黑烟的烟囱,以及浑浊得发黑的河水,水泥桥,乡间的田野、简陋茅屋,给杂草盖住的田埂……
也许从单张照片上,看不上去摄影技术有多少高超,但熊黛玲从此都没有见过这么清晰、这么全面的写实乡村的照片。
她能从这些照片里读出梅溪镇的落后跟贫穷,但也有她在城市所接触不到的真实乡村气息。小黎也认不全,但认得的地方,都会小声的跟熊黛玲介绍。
反复看了两三遍,熊黛玲也说不出、道不明的沉浸一种感觉里,至少能肯定沈淮有着她以往所不知道的细腻心思。
说起来也好笑,熊黛玲也就上次回东华时跟沈淮见过一次面,沈淮跟个不要脸的赖皮似的,跑到她家里蹭饭吃,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还叫她挺反感的。后来沈淮帮她砸车赶着一个死缠烂打的赖汉,她觉得沈淮蛮投她的脾气,但印象也就如此。
倒是后来在学校,跟她妈以及她姐通电话,陆陆续续的知道沈淮的一些事:比如轧车打市长公子的脸、比如到年纪轻轻就到梅溪镇当镇党委副书记,比如介绍她爸给新市委书记认识,比如整顿钢厂的生产,比如帮杨海鹏成立钢材贸易公司,比如支持她姐进杨海鹏的公司还占了股份……
一方面,她姐给她灌输沈淮很有权力的印象;一方面她妈给她灌输沈淮哪点都好、就是生活不检点的印象……
这次元旦放假,熊黛玲提前一天回东华,她爸整天围着市委书记转,她妈夜里要留学校监督学生上夜自修,她就跟着她姐熊黛妮来梅溪镇祝贺渚溪酒店今天剪彩。
周明、熊黛妮他们赶到后,就给沈淮打了电话,才知道沈淮不想叫镇上的居民有过度的联想,镇上一二三把手,包括沈淮在内,都不会出席剪彩仪式。
熊黛玲跟她生xìng保守的姐姐不同,xìng格开朗的她,今天跟着过来,就有心想看看沈淮当官后是怎样一个大权在握的威风样,不想沈淮夜里不露面,就拉着小黎主动到镇zhèng fǔ来。
熊黛玲没有想到,沈淮在种种传闻下,藏有这样的细腻心思。
她学校里玩摄影的也有几个,拍的风景照、人像,也都美轮美奂,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也许沈淮的摄影技术不完美,甚至可以说还有些粗糙,但熊黛玲还没有见过这般准确捕捉乡村生活的真实镜头,给她强烈的冲击力,叫她从照片上能感受到一种跃然而出的生命力……
沈淮看过两份文件,签过字,见小黎跟熊黛玲还盯着他这些天所拍的照片在看,笑着说:“怎么了,城市长大的娇娇女,没见过乡下地方啊,这么入迷?”
他不知道熊黛玲看了有什么感想,他拍这些照片,是想将梅溪镇好的、坏的、落后的、进步的,角角落落都如实记录下来,作为一个鞭策他前进、鞭策他为这片土地努力工作的一个支点。
“你该不会想改行当摄影师?”熊黛玲侧头脑袋问沈淮,总觉得眼前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人,身上有着叫人看不透的神迷。
“怎么会?”沈淮站起来,从小黎手里把这些照片拿过来,说道,“我有想法,就是我以后在梅溪镇工作的这几年里,每年都要拿相机去拍下梅溪镇的角角落落,记录下梅溪镇发展的轨迹……”
“好将来为自己歌功颂德?”熊黛玲开玩笑的说道。
“也算吧。”沈淮笑道,他知道不会有人会理解他对这片土地的炽热情感,所以也不想多解释什么。
“不过,从这些照片里,能看出你对这地方真有感情呢,没有感情,没有办法拍得这么细腻,这么深入……”熊黛玲把她直观的感受说出来。
“……”沈淮心神有些触动,自己的心思能叫别人理解,总是一件感受很好的事情,没想到熊黛玲平时xìng格开朗,心思还挺细腻的。
“时间也不晚,你们去酒店吧,不要叫别人等着你们开不了席……”沈淮看着窗外的天sè渐黑下来,起身送熊黛玲跟小黎离开。
“你也过去吧,好歹也是认识的朋友,”熊黛玲问道,“当官怎么了,当官也要吃饭填饱肚子啊。实在不行你也随礼……”
就算赵东、杨海鹏、周明他们认定沈淮跟陈丹之间有什么,也没有人会刻意在熊黛玲面临捕风捉影的说什么。熊黛玲心思也单纯,只当沈淮跟陈丹是一般朋友关系,这时候出于回避才不过去凑热闹。
“你们先过去,我等会儿再偷偷摸摸的走后门上去,你叫杨海鹏打我手机告诉我包厢号就行。”
当年镇上建造接待站及文化站大楼,就很超了规格,整栋大楼面积有五千多平米,划给接待站占了一半略多一些。
梅溪镇夜里几乎没有滞留的旅客,渚溪酒店的客房部占地不多,餐饮部除了底楼的三个宴会厅外,二楼、三楼大小包厢棋牌室加起有二三十个;四楼、五楼才给划出来当客房部,不过从北部有单独的门厅坐电梯上去。
渚溪酒店有这样的规模,即使是放在市内也不能算小。
除了餐饮部、客房部各有门厅外,渚溪酒店绕到前庭,跟文化站挨着,还有消防用的侧门进摸进去——沈淮只是不想公开在剪彩仪式露脸,但走侧门进包厢喝酒倒没有什么问题。
第八十六章 礼金
先把熊黛玲、小黎赶走,沈淮又看了些资料,到七点钟,杨海鹏的电话打过来,才收拾收拾离开zhèng fǔ大院,从zhèng fǔ大楼东面与梅溪中学相通的小巷子,往北走去。
镇zhèng fǔ、梅溪中学、文化站大楼依次从南往北矗立在学堂街的东侧,再往东,是平瓦房错落交叠的住宅区,中间是条狭窄的巷子。
巷子没有街灯,只有旁边房屋透出来的光线,将巷子照得晦暗不明。
文化站大楼北面,是梅溪河通过镇区的支流通塘河。
文化站大楼一劈为二,临街的地段归渚溪酒店,从前庭进去,才是进镇文化站的大厅,北面还有一条临河的小街,客房部的门厅朝北,就对着通塘河。
文化站大楼,依街傍河,地段可以说很好,只是这些年梅溪河跟通塘河都污染严重,走近能闻到很重的泥腥气。
之前何月莲承包接待站,自己掏钱在河边竖了几盏路灯,跟接待站的配电箱相接;从塘河桥下来,沿河这一段的内街,何月莲都花钱整理过,还用草坪砖铺出几个停车位来——沈淮摸着下巴,从这几点看,何月莲还是有些经营的头脑。
不过,在街灯下,暗沉sè的河水上泛着白沫,应该是上游方向的印染厂又在排废水——沈淮暂时对这些还无话可说,有些事只能一步步的去做。
就算是梅溪钢铁厂,老厂的烟囱还整天冒着黑烟呢,不时冒出褚黄sè的浓烟团。他要拖到年后,钢厂财务才有可能上一套除尘、除硫设备,他现在还是要先保住全厂九百人的饭碗……
包厢给安排在三楼,沈淮从侧门楼梯摸上去,在楼梯角看到陈丹站在那里等他,吓了一跳似的,说道:“一声不吭的,还以为做贼叫你逮住了……”
“你做你的贼去,谁有心思要逮你?”
陈丹横了他一眼,待他走上来,说道:
“何镇长、杜书记以及几个副书记、副镇长人都没有过来,但都叫人郭全、黄新良带了礼金过来。黄新良在二楼请了一桌酒,说是综治办收尾庆功,把郭全也拉过去吃酒。钢厂的钱厂长跟老邵,汪厂长,织染厂的陈厂长、毛毯厂的褚厂长、水厂的周书记、赵厂长,何月莲,还有孙广武把孙远贵的礼金都带过去,我也记不得太多了,都不是小数字。他们过来就直接将礼金塞到前台,很多人转身就走了,连拒绝都没办法拒绝。我叫会计把礼金都记下来,你说怎么办才好……”
陈丹对今天突然这么多人送礼来,也有些措手不及,一脸为难的将手里的礼金单递给沈淮看。
沈淮挨着楼梯,翻看礼金单,有几个数目特别大:
何月莲除了送花篮、送条幅,还送了四千元现金;孙广武送了两千,又帮孙远贵带了两千的礼金;杜建、何清社都是一千;承包纱厂的陈时钟送了两千;承包毛毯厂的褚文明——他儿子是镇上的小褚——也相当阔绰的送了四千……
沈淮到梅溪镇,镇上那些个他记得人名、认得人脸的人,这名单上几乎一个都没落下。周明、熊黛妮夫妻俩送了两千;赵东跟肖明霞算一份,还替肖明霞的父母额外带了一千元的礼金。
“杨海鹏拿来一只信封,里面有两万块,”陈丹也忍不住想在沈淮跟前撒撒娇,“酒店的事还多,明天还要挨个退礼金去,都苦死我了。”
她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跟沈淮交往着,没有太多的期待,享受这样的生活,也不想叫自己的人生打上太深的沈淮的烙印。
陈丹以为跟沈淮的关系没有落到别人眼里,但看这份礼单,就知道以前是自欺欺人。梅溪镇就那么大一点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消息就整个的传开了,只是大家明面上都不说什么,以前想讨好沈淮也没有机会,有这样的机会也不会放过。
“不用这么麻烦,”沈淮说道,“你要是一个个都退回去,一分钱的礼金都不收,那以后还指望他们把生意介绍到酒店来不?这样吧,何清社跟杜建的礼金都退回去,他们是领导,按照规矩得退他们的。孙远贵、孙广武两个,你觉得收下心里恶得慌,也都退回去。其他的,二百以下的礼金都收下来,超过两百的,收两百,其余都退回去……”
礼金单上,大多数人送的都是两百,包括熊文斌叫小女儿熊黛玲带过来的礼金就是两百元。不过,就算两百元的礼金,在九三年的东华已经是相当重的人情了。
“又不办酒答谢,哪能收礼金?再说这对你影响也不好……”陈丹小声的说道。
她已经不想撇清跟沈淮的关系了,就像当初何月莲承包接待站,除了镇上及钢厂的公款吃喝外,镇上的干部及几个搞承包的老板,要是办事不在接待站里请客,都要掂量掂量能不能受得了杜建的脸sè跟小鞋——她接手经营这家酒店,就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是完全清清白白的。
“国内无外乎是个人情社会,”沈淮也很无奈的说道,“我不会做贪官,但也不想做什么清官。在国内要想做成什么事,还得去顺从这个人情社会,有时候也是安个人心。你收下礼金,以后记得还礼就行。”
沈淮说着话,抬头见陈丹还有些心不安的样子,拍了拍她给旗袍裹紧凸出曲线的屁股,“你要觉得还心不安,你过两天把收到的礼金送到教育办,就说是企业赞助镇上办学……”
“说事就说事,你都没个规矩的。”陈丹娇嗔道,身子扭摆,想要将沈淮搭在她臀上的魔手甩掉。
“有没有人说你今天这身衣服真漂亮?”沈淮站上去,搂过她的腰,在她香软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杨海鹏的那两万块,你拿给我,我来退给他,免得你难做人……”
“我正作难呢,就想着你来退给他。”陈丹嗅着沈淮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有些迷醉,从手袋里拿出一只大信封来递给沈淮。
“这小子。”沈淮摇头而笑,拿过信封还真是压手,他又跟个好sè之徒似的,抓了一把陈丹弹翘的臀,又开玩笑的说道,“这屁股以后只能让我来掐;别人,谁掐谁斫手。”让她先去忙,他直接去找杨海鹏、赵东他们。
陈丹羞恼的瞪了沈淮一眼,又拿他没有办法。
进了包厢,包厢这边赵东、肖明霞、周明、熊黛妮、熊黛玲、还有钱文惠、邵征夫妇,副厂长汪康升跟他爱人以及徐溪亭、赵海鹏及他妻子等人。
今天送礼的人,绝大多数都是送过礼金转身就走;留下来的,就是额外宴请宾朋帮着渚溪酒店撑场面;酒店换店招剪彩只是一个仪式,还是在正常营业着,楼下大宴会厅里还有人摆了十几桌办寿宴。
看着杨海鹏身边坐着汪康升,沈淮笑道:“给我让个位子,让我跟海鹏坐一起;老汪你不能叫这小子多喝几杯酒,得让我来……”
汪康升那边依次挪了个位子,将杨海鹏身边的位子让给沈淮坐。
沈淮坐下后,就顺手把杨海鹏放在那只鳄鱼公文包拿下来,把信封塞进去,当事情没有发生过来,拿起酒杯,让熊黛妮帮他跟前的玻璃杯满上酒,说道:“今天这一桌是杨老板请客吧?那大家就多喝点酒,夜里再叫他安排车把大家送回去……”
杨海鹏当然知道沈淮塞回来的信封是他送的礼金,但是又不好当着一桌人的面,再把信封拿出来塞给沈淮。
鹏海贸易有六个合伙人,加上信用社贷款,凑出五百万的启动资金。
杨海鹏也没有好心的将贷款资源跟其他合伙人共享,而是将三百万的信用社贷款直接归到他个人,然而再跟其他合伙人的投入资金摊算股份。
这样,杨海鹏在鹏海贸易占了60%股份;有五十万的贷款,算到熊黛玲的头上,熊黛玲就占了鹏海贸易10%的股份,剩下30%的股份才在其他五个合伙人之间分。
这些小动作,还是有些违规的;不过,沈淮也是视而不见。
沈淮决定减少钢材经销体系的层次,支持海鹏贸易等经销商直接覆盖的是东华周围县市的建材市场,还把钢厂市场部的员工都打发下去,配合经销商去开拓市场,确保利润不给太多层次的经销体系摊薄。
这样,鹏海贸易即使从钢厂拿货,要比早先的万虎贸易高出三五个点,但因为把市场做得足够细,实际的利润率并不低。
这个月,鹏海贸易足足做出五百万的贸易额来,能拿出来分的利润不会低于三十万,这是杨海鹏在两个月前,连做梦想都不敢想的事。
杨海鹏心里清楚:
他能做梅溪钢铁厂的经销商,是沈淮点头答应的。
他能拉出几个合伙人来,也是借沈淮的声望。
他能从信用社贷出三百万资金来,把贸易量一下子做大,也是沈淮一手促成的。梅溪镇信用社,一年也就两三千万的放贷量,没有沈淮跟钢厂在背后撑腰,谁天大的面子都难从信用社直接贷走三百万?
杨海鹏心里清楚,没有沈淮帮他这么多,他守着那家小建材店,在东华连个屁不算;就算沈淮伸手分走他一半的盈利,杨海鹏都觉得他没法说什么。
所以沈淮把信封塞回来,杨海鹏一时间也搞不清楚,沈淮是一分钱都不肯收呢,还是嫌两万块钱太少?
杨海鹏的忐忑心思,桌上其他人是无法体会的。
第八十七章 交心
这边喝了两件啤酒,陈丹才从别处脱身过来,坐下来之前,把装信封里的礼金都先退还给各人,说道:“杨总、钱厂长、汪厂长,平时都很照顾酒店,今天大家能过来捧场就好了,都还这么客气……”
沈淮看陈丹粉脸酡红,想必是刚才应酬喝了不少酒。
今天虽然是正常营业,但特意过来设宴捧场的人不少,沈淮不会出去应付,但陈丹不能摆姿态,怎么也要去应酬一番,敬一轮酒。
好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似的,也没有谁起哄闹酒,叫陈丹轻松就脱身过来。
汪康升刚要起身将沈淮身边的位子让出去,陈丹已经在对面、在小黎身边坐下来,但看过来的眼眸子里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情难自抑的媚气,叫沈淮心旌一荡。
陈丹退还的的礼金装在信封里,其他人不好意思当面拆;熊黛玲倒是单纯些,看到信封装回送出的两百块钱,娇声抱怨道:“嗨,我过来,我爸妈可是给我下任务的;陈丹姐,你这下子可要害我回家给骂了……”坚持把礼金递给陈丹。
沈淮说是要把两百元以下的礼金都收下来,陈丹想着熊文斌是市委副秘书长,哪怕是正常的人情往来,收他家的礼金也不好,就把礼金装信封里一起退了。
“今天吃饭还要送礼啊?”沈淮夸张的问道,把熊黛玲手里的信封接过来,看了看,又掏出皮夹来,当着大家的面,拿出两百块钱塞里面,递给陈丹,“老熊跟我的礼金,这个你是要收下来的……”又跟其他人说道,“我就是这个标准啊,你们以后谁家办喜事啥的请我过去喝酒,不要嫌我这个标准低啊!”
沈淮这么做,陈丹也就接下来;桌上有人看不明白,不过杨海鹏、赵东、汪康升几个,也都明白沈淮说的是什么,跟着哈哈一笑。
有时候人情就是这样,一分礼金都不收,就拉不近关系;收了礼金,彼此之间就觉得存在有人情,关系才不会绷得那么紧。
熊黛玲就想着回去不给她爸妈埋怨,见陈丹收下礼金就算顺利交差,高兴的说起黄昏时在沈淮办公室里看到那叠照片,说道:
“还真想不到,沈淮还挺会拍照的;我学校有个摄影协会,一个个都拽得不行,但我看他们都比不上沈淮呢,”又侧过脸来问沈淮,“我改天跟我姐想拍专业点的照片,找你作摄影师,行不?”
“……”沈淮想说行,眼睛余光看到陈丹飞眼望过来,藏着戏谑的笑,脸上的飞红更艳,眼睛里有着说不出的媚气,心知她准是又想到那些压箱底的女人体照片上去了,沈淮咳嗽了两声,跟熊黛妮说道,“我那两把刷子,可不会拍人像,你不要挤兑我……”
“你该不会专找陈丹姐给你做模特吧?”熊黛玲问道。
“……胡说八道的,哪个要给他当模特?”陈丹还想着那些在箱子底翻到的照片,见熊黛玲突然扯到她头上来,忙不迭的否认,心想着绝对不能让沈淮有拍她光身照的念头。
沈淮求饶道:“我拍狗还成,拍人完全不成;你们就饶过我吧……”
听沈淮拐着弯骂人,陈丹横了他一眼,脸上的酡红深染,连耳根子都红了一片;熊黛玲也骂沈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再提拍照这事。
总不成在外人眼前**弄笑,沈淮忙将话题岔开到别处去,继续喝酒吃菜。
吃过饭,邵征、钱文惠负责将喝了不少酒的汪康升送走;熊黛妮、熊黛玲姊妹也喝了不少酒,但周明还是有心想跟沈淮他们继续凑在一起,不焦急着回去,移到临河的棋牌室里打牌说话。
周明今天也是十分兴奋。
他现在担任计委办公室副主任,特别大的油水没有,毕竟又掌握不了多大的实权。不过隔三岔五到下面企业开会,开会资料下通常会压一只信封,所谓的专家费也就两三百或者三五百,加上其他计委内部的小金库私分,这个月下来,周明也能有三四千的额外收入。
周明在此之前,还没想到赚钱还有更简单的方法。
照这个月的形势计算,海鹏贸易一年真要能做出六千万的贸易出来,熊黛妮名下10%的股份,一年少说也能有二三十万的分红,显然不是他当上计委办公室副主任隔三岔五捞几笔专家费、顾问费能比的。
沈淮站在挑出的阳台上抽烟,这会儿,河里漂上来的泥腥气没有那么重,空气还算清新。
看着杨海鹏跟赵东走出来,沈淮分了两支烟给他们点上,见杨海鹏出来,手里还拿着他那只鳄鱼公文包,知道他不把钱送出来,心不得安,直接跟他说道:“你不要把信封拿出来;说实话,我真要想钱,我能把梅溪钢铁厂变成自己的,还差你每年给我几十万?”
杨海鹏尴尬的笑了笑,他知道沈淮说的是实情:
就在三个月前,梅溪钢铁厂已经陷入连工资都发不转的困境了。沈淮有谭启平撑腰,直接将钢厂关停清算,然后以私人的名义把盘子接过来,根本就不用花多少代价——沈淮真要想捞钱,就应该这么做,而不是在产权没有转移之前,就花这么多的心思,把钢厂从泥淖般的困境里拉出来。
沈淮既然对总资产过亿、净资产有四千万的梅溪钢铁厂都没有动心思,还真不可能为他送过来两万块钱动心,话说的也是不假。
也许是见惯太多的势利官僚,杨海鹏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踏实。
杨海鹏的不安,沈淮还是能感受到的,又不能解释什么,只是岔开去说道:“你赚你的钱,干干净净的,把事做漂亮了,不用担心别人会馋你。你赚了钱,平时吃吃喝喝、玩乐什么,都花你的,也没有什么,我们也心安理得;不过你也不要直接塞给赵东什么钱。我要是知道有这种事,我会直接踢你们出局……”
赵东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跟海鹏没那么生分……”
沈淮笑了笑,就先进屋去,有些事叫赵东跟杨海鹏私下里说说,能说得更透一些。
赵东看到杨海鹏晚上递给陈丹的那只厚信封,看着沈淮进去,笑着问道:“杨老板,你今个月到底赚了多少钱,出手这么阔绰?”
“这两个月能分到我手里的,净的,能有二十万。”杨海鹏跟赵东也不生分,把实数告诉他。
“乖乖……”赵东能大体知道个数,知道鹏海贸易的业务量拉上来,也就是这个月的事。
市中房在工农路东新建的天润小区,有一部分房源对外出售,才七百多一平,一套三室户的房子,八十几个平方,只需要六万块钱。在九三年东华市一个月净赚十几二十万,是一个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数,也难怪杨海鹏心里不踏实。
“你也知道,要没有沈书记帮忙,压根儿就没有鹏海贸易什么事,咱做人不能太亏心,是不是?”杨海鹏说道。
“你也不要多想了,沈书记把话都说清楚。他真想搂钱,十几二十万、一百万两百万,根本就不在他眼里。他是想做事,想在仕途上有发展,咱帮着做事做漂亮了,这个比什么都强。”赵东几乎整天都跟在沈淮的身边,看得也更透彻一些。
“这年头既想往上爬又想捞钱的官员见多了,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呢,”杨海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又出自肺腑的说了一句,“沈书记呢,从今天起,我是真服他!”又跟赵东说道:“对了,你跟肖明霞要结婚,还没有婚房呢,找借条借钱给你,总成吧?”
“你老老实实的给我把这顿饭的钱结了,想拿金钱来腐蚀我,门都没有,”赵东笑瞪了杨海鹏一眼,又说道,“钢厂效益,年底就有奖金发;还有一个,明霞他爸妈也同意,可以先把婚结成她家里,不着急搬出去。”
“不会吧,明霞她爸妈怎么就转变xìng子?”杨海鹏神情夸张的问道。
南园那天发生的事情,毕竟是家丑,赵东、沈淮都不会在别人提这事,杨海鹏自然也不知道。
赵东笑了笑,也不得不承认,沈淮的出现,给大家都带来极大的改变,他仿佛有一根带魔力的金手指,从老熊、周明,再到他跟杨海鹏,以及陈丹、小黎,这么多人的人生,都因为他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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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走进棋牌室,看到郭全跟何月莲也在。
郭全吃过酒,过来打声招呼再走,很正常;只是何月莲这股子纠缠劲,叫人头痛——
沈淮细想何月莲承包接待站这三年吃相是有些难看,但看接待站的诸多细处,也不得不承认她很有些经营头脑,心想:都说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关键是何月莲对他不会有什么实质xìng的威胁,想着把供销社交给她试试也无妨。
“何经理,你过来一下?”想到这里,沈淮唤了一声何月莲,就先走近隔壁的棋牌室。
陈丹坚持把礼金退了回来,何月莲也没有当场数,以为钱全退回来,当时心里就凉了,只当承包供销社的事黄了——承不承包供销社还是其次,她更担心沈淮摆明这样的态度,她以后想留在梅溪镇都困难。
何月莲不甘心这样就给踢出局,郭全吃过酒要过来跟沈淮打声招呼再走,她死皮赖脸的跟过,这时候沈淮唤她过去单独说话,她也豁出去了……
郭全他们也只当不知道;唯有熊黛玲好奇的探了探头,跟她姐咬耳朵问:“这女的是谁,刚才还在沈淮的办公室里看到她呢;人长得真有味道啊?”
鹏海贸易设在梅溪镇,熊黛妮每天都坐公交车来上班,对梅溪镇的情况也差不多摸清楚了,知道何月莲的身份。
撇开何月莲的尴尬身份不提,单就以女人欣赏女人的目光来说,何月莲有着普通漂亮女人不及的风情跟妩媚,也实难想象一个都快四十岁的女人,还有这种魄力。
周明刚才眼睛就克制不住的朝那女人身上瞟了好几眼,熊黛妮心里都老大不高兴。
第八十八章 人跟圈子
(今天应该有加更,感谢一直来捧场跟支持更俗的兄弟们!)
沈淮坐沙发上,也没有叫何月莲坐下来的意思,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她问:“你想从我这里把供销社整体承包过去,就不怕杜书记有什么想法?”
也许是心灰意冷,何月莲也就收敛起往常会卖弄的风情,就站在沈淮的跟前,硬绑绑的说道:“我承包接待站,杜书记是帮了很大的忙,但我也不欠他什么;我在梅溪镇爱干什么,他也不能拘束我……”
“对了,我刚到梅溪镇时,党政会议提名任命王刚担任钢厂治保处处长,但他一直都没有露脸,现在也是给钢厂除名了。听说镇上也没见他回来,他是去了哪里?”沈淮平静的看着何月莲,问王刚的下落。
“沈书记到梅溪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以前烂到发霉的人生,大概也不用我再跟沈书记解释什么了吧?”说到自己的儿子,何月莲脸更冷起来了,说话声音也跟陀冰砸下来似的,“王刚去哪里,我怎么知道?或许杜书记都比我这个当妈的更清楚。”
单看何月莲的相貌,难以想象她有一个已经成年的儿子。
沈淮笑了笑,他知道何月莲对第一个前夫生的儿子,没有太多的感情。何月莲的第一任前夫,也就是王刚的亲生父亲,就是给何月莲在文、革后举报进监狱,最终病死在监狱里的。而何月莲之所以在十六岁就生下儿子王刚,据说是给第一任前夫用了强迫的手段。
何月莲的儿子王刚当年叫陈丹砍了一刀,她也没有将陈丹赶出接待站去。
沈淮倒不为何月莲突然冷下来的态度气恼,他只是先要确认何月莲对他不会有什么威胁,说道:“供销社现在什么情况,我也看到了,是要比表面上严重一些;我有想过把供销社整体承包出去。你回去好好准备材料,要是确切可行,镇里会考虑将供销社整体转给你承包……”
“啊!”何月莲有些犯傻,陈丹坚持把四千元礼金退给她,她还以为承包供销社的事没戏了,一时气恼对沈淮也没有再给好脸sè,没想峰回路转,完全是她自己想岔了。
沈淮站起身来,丢下发愣的何月莲,看着陈丹正上楼来,咬耳朵问道:“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陈丹看着何月莲一个人站在棋牌室里发愣,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时间也不早了,沈淮与陈丹先把赵东、杨海鹏、周明、熊家姐妹他们都送走,也把小黎先送回屋休息,酒店这边才算是结束一天的营业。
陈丹还要清点一天的流水帐,沈淮就坐在柜台后椅子上等她。陈丹也说过了,生意只要恢复到他来梅溪镇之前,哪怕承包费每年二十四万,也都有得赚,沈淮也不替陈丹担心什么。
有个女孩子躲躲闪闪的进里面去,沈淮探过头去看,那女孩子也恰好回头来看沈淮有没有发现她,两人视线对上,那女孩子吓了一跳,跟兔子似的跑开来,差点撞门框上……
“是南园的那个女孩子啊,真给你请过来了?”沈淮那个女孩子面熟,是前些天在南园遇到的那个叫朱丽玲的女孩子,没想到陈丹把人家聘过来了。
“是啊,小朱在市旅游学校学的就是餐饮管理,又在南园工作了两年,比我懂多了,我就把她请过来了,作餐饮部的副经理,”陈丹看着朱丽玲躲开沈淮的小心样,笑着告诫沈淮,“你没事不要把人家小姑娘给吓着了;还有,不许你占酒店里女孩子的便宜。”
“副经理呢,我能吓着她?再说,我能占谁的便宜,你眼睛都盯着……”沈淮笑道,又把何月莲要承包供销社的事告诉陈丹。
“你当初坚决要把何姐从接待站踢出去,这时候怎么又想让她去承包供销社了?”陈丹疑惑不解的问。
沈淮在陈丹面前没有什么好掩饰的,让陈丹坐他腿上说话。
陈丹转头见前厅没有别人,姑娘都回宿舍去休息了,也乐意跟沈淮亲密一些,坐上去,却抓住他的手不叫他乱摸。
客房部平时根本就住不满,陈丹就用了几间临时当成酒店的宿舍使用;朱丽玲等女孩子,可以夜里不用赶夜路回家去。
“说到底,我还是想把事情做好,”沈淮感慨的说道,“要把事情做好,关键还是要靠人啊。梅溪钢铁厂,能这么快做起来,靠钢厂自身的人力资源,是远远不可能的。赵东、徐闻刀、潘成他们几个,在市钢厂不受重视,但真正放出去,哪一个不能独挡一面?钢厂那边,我可以不断的从市钢厂挖人补充不足,但镇上这边,我能怎么办?”
陈丹点点头,钢厂的管理人员,可以高薪外聘,但不能外聘zhèng fǔ人员。资产管理办公室都挂牌有十天了,沈淮自己兼了资产办主任不说,真正能用的人手,有能力有水平的,也就郭全一个。
而镇上其他领导干部,何清社算有能力的一个,其他人都是德xìng,陈丹也是很清楚的,就算把普通办事员都算上,大概也不会有几个人能符合沈淮的用人要求。
“镇上的问题很多,也很严重,但最终还是需要有人能去处理,能去做事,”沈淮说道,“就拿供销社来说,这时候不及时处理,拖两三年就是一个烂摊子,最后还是要镇zhèng fǔ出面解决。不管怎么说,何月莲还是一个能力的人,所谓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她能把问题解决掉,把供销社做起来,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何乐而不为?再说了,就算她做砸了,那就做砸好了……”
沈淮一脸幸灾乐祸、巴不得何月莲做砸的样子,叫陈丹无奈,又问他:
“你不担心她跟杜书记还有一腿?”
“不担心,”沈淮摇了摇头,说道,“杜建都对我没威胁,我担心何月莲做什么?当初把何月莲踢出去,是一个姿态;现在让何月莲再回来,也是一个姿态……”
“只要是有能力的人,就算以前吃相难看些,你也要用?”陈丹问道。
沈淮抬头看着陈丹,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很现实?”
“没有,”陈丹很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这社会上没有那么多的是与非,我又不是小女孩子。”
“是啊,这不是什么非黑即白的世界,我也不会想着做什么清廉如水的官,关键还是要做事,”沈淮说道,“在国内,想要做成事,不仅要上面有人,也还要下面有人。杜建终究会离开梅溪镇的,镇上以往跟杜建穿同一条裤子的党员干部,不可能都调走,大部分都还要留下来,难道就把他们踢冷凳拿财政白白的养起来?除了吃相太难看,已经积了很深民怨的外,其他能用的人,还是要用的。就说黄新良,我过来时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等杜建走后,我要是继续用他作党政办主任,你说他心里是恨我,还是感激我?”
陈丹笑道:“我就喜欢看你自信时的样子;不过杜建走了,你真就能当书记?”
“这个谁知道呢?”沈淮搂着陈丹的腰站起来,说道,“我们回去吧,天都不早了……”
路也不远,就两百多米,陈丹亲密的挽着沈淮的胳膊走回去。
在路上,陈丹又忍不住说起杨海鹏所送的两万块钱来:“杨海鹏出手真阔绰,他把信封塞过来,我还真吓了一大跳,做钢材真的很赚钱吗?”
“是很赚钱,他们公司这个月能赚三十来万吧,相比较以前,还很可观的,”沈淮笑道,“不过我不需要他送钱给我,倒不是说我很清廉什么的。说起来,他跟赵东,都是我看重的;要想他们在我这个圈子发挥核心作用,就要给他们足够的尊重。有些关系,是拿权钱交易维系不了的……”
“圈子?”陈丹疑惑的问了一句。
“对,就是圈子,”沈淮说道,“官场的学问都在这个圈子上,我为何在梅溪镇能超然?不是我个人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魄力,只因为我是新市委书记的人。别人有别人的圈子,大圈子套着小圈子,我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我也需要有我的圈子。”
“那除了赵东、杨海鹏、郭全外,你用何月莲,还说不打算把黄新良踢开,难道也要把他们拉进你的圈子里?”陈丹这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问道。
“看情况吧。我都说了,我没有洁癖,我只需要能做事、会做事的人。”沈淮说道。
“那我也是喽?”陈丹问道。
“不,你才不是什么圈子不圈子的呢,”沈淮站住,将陈丹的身子搂入怀里,说道,“你是我的爱人……”
“……”听着沈淮的话,陈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甜蜜,但她仍旧清醒的想到何月莲跟她所说的那些话: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她该得的,也不是她能守得住的,她没有离开沈淮的怀里,抬起头看着沈淮rì益叫她迷恋的眼睛,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要得到那么多,让我在你的圈子里呆着,我就满足了……”
“傻子。”沈淮笑了笑,捏了一下陈丹的鼻子,天气有些冷,继续往回走。
陈铭德、谭启平先后到东华出居高位,都不可谓权势不重,但陈铭德差点身败名裂,谭启平赴任虽然是担任一把,也是小心翼翼,下车伊始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说到底,就是下面没有能干事、帮着把局面撑开来的人。沈淮在梅溪镇干得再出sè,局面还是小了些。
沈淮在考虑自身发展时,也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不仅要上面有人,下面更要有人。
也许很多人,都为能挤进市委书记的圈子还兴奋不己;沈淮远远不会满足于此。他就算不把宋家子弟的身份拿出来,作为市委书记圈子的一员同时,沈淮也想有自己的圈子。
这样,就算谭启平从其他渠道,知道他之前的德xìng是什么样子,要把他排挤出圈子之外,他就不用太狼狈。就算谭启平冷落他,但也不大可能打压他,他能有自己的圈子,事情就还能继续干下去……
第八十九章 三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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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元旦,沈淮早上到钢厂,跟值守汪康升、潘成开了碰头会,就给自己放了假。
镇zhèng fǔ的宿舍,毕竟条件简陋,除了睡觉方便外,这大放假的在狭窄yīn暗的小客厅里,转个身都难,不是消遣的好地方;巷子里嘈杂得很,小黎想安静温习功课都不成。酒店昨天才正式营业,陈丹没办法跑开,沈淮就开车载着小黎、金子回到老宅去。
上回闹出争房产的事之后,小黎就一直没有回来过,看到从公路下的土埂小道变成能走轿车的砂石便道,她都有些发愣。
“村里出钱改善村里小路,赶着我们先占便宜了。”沈淮轻描淡写的说道,他不希望在小黎的心灵里过早打上权力的烙印,宁可她把这世界想得单纯一些。
不仅仅是从公路下来的砂石便道,院子外的沿河都收拾过:
看不到入冬后芦苇枯败的模样,之前有些塌下去河沿都补了土,以往附近人家都习惯往河边倒垃圾,现在那几个垃圾堆都给清理掉,环境看上去要整洁多了。
沈淮看了也是暗叹:要是村里能对每个村民家都如此细心周到,即使经济发展一时间拉不上来,农村社会也要和谐多了。
老宅三面环河,院子外的零碎地加起来也就小半亩的样子,种啥都不合算,长久以来都自留地,之前还零零碎碎的种些蔬菜,沿河则种一些桑榆槐杨竹等竹木来固堤。
蔬菜地没有空打理了,沈淮想着得空让人把蔬菜地清理出来,种些银杏、青檀什么的,把空地填满。他今天回来,主要也是想把院子里收拾一些。
孙广武即使再有心讨好这边,也不能擅作自张把院子翻建了,院子里都没有动弹。
沈淮打开车后备箱,让小黎帮着将工具搬进去,看着院子里堆着许多杂乱的物什,一时间感叹万千:
他妈病逝前一直不能干重活,但家里的经济一直都很拮据。他妈习惯在街上捡到什么东西都带回院子里,就连收废品的都看不上眼的破烂,也舍不得丢掉。沈淮怎么说他妈也不听,以致诺大的院子里这些年来,乱七八糟的堆了很多杂物。
用了小半天的时间,才将院子里以及屋里,那些有用、没用的杂物都清理出来,堆到路边去等镇上清洁队派车运走。
看着空落落、墙角里还生有杂草的院子,沈淮也有一种人生给腾空的感觉。看着小黎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发愣,似乎叫以往的艰难人生所触动,眼睛里蒙着泪水yù坠,沈淮轻轻的揽过她的肩头,一时间也无言安慰……
小黎侧过头看了沈淮一眼,见他脸上似也蒙着一层yīn翳,叫他的手揽在肩头,莫名的感到心安,就没有让开。
这些天来,沈淮即使再忙,一周里总要抽三五天帮小黎补习功课,“笨丫头”、“笨丫头”的也唤得随意,小黎就感觉哥哥还守在身边。
人生给腾空,沈淮也不愿为以前的人生伤感,把小黎的情绪也弄糟糕,站在院门口,给小黎描绘他打算怎么改造老宅:
“走廊下来,到院门直接铺地坪砖,两侧铺防腐木,留下边角空地种些竹草啥的,屋子里再改造出两个卫生间出来;到时候你跟陈丹也住回来……”
老宅是他爸还在时翻建的,才过去七八年的时间,四间青砖大瓦房都不显旧,沈淮也无意拆除重建,他也没有理由任着xìng子折腾这块地,但他依旧想给妹妹最好的生活。
沈淮给陈丹跟小黎,就一直是个享受人的印象,他把老宅租下来,只要不折腾个天翻地覆,添点装修,改善一下家居,陈丹跟小黎也自然纵容着他。
老宅的整体环境不差,农村虽然没有污水管道,但可以将原先的厕所改建成化粪池,每隔一时间让镇清洁队过来定时清理就行,也能学着城市用上dú lì的室内卫生设施。
沈淮叫小黎帮他拉着皮尺,将房子的尺寸大体测了一遍,他思量着要怎么改造才好。
到中午正想开车返回镇上吃饭呢,听见金子对着院门外的叫唤了两声,接着就抬头看沈淮的脸sè,不能决定是继续吠叫呢还是就夹着尾巴安静下来……
沈淮站在堂屋里,看见熊黛玲从院门口探过头来,呲牙一笑,问道:“熊家二小姐没事怎么就尽往乡下地方跑?”没等他话落,金子就没骨气的摇着尾巴迎上去,小黎也惊喜的跳着出来:“黛玲姐,你怎么过来了?”
“我爸跟我妈都是大忙人,我大放假的给一个人丢家里,早知道就不千里迢迢的从学校赶回家了。我姐让我陪她在公司里加班,也无聊得很,就只能过来找你们找发时间了……”
熊黛玲嘴巴伶俐,她伸手揉着金子脖子上像浅金sè缎子似的皮毛,看着沈淮跟小黎都脏不拉叽的样子,小声的问道,“你们这是在打扫卫生啊?”
熊黛玲穿着米黄sè风衣,牛仔裤,亭亭玉立,青chūn气息逼人,鹅蛋似的脸蛋白嫩红润,眼眸子扑闪扑闪的,灵气迷人。沈淮心想熊黛玲真要是在她认识的男同学里,大喊一声无聊,但能冒出一个加强连来。
沈淮笑了笑,说道:“可不是嘛,我们都忙半天了。你自个送上门来当苦力了,可不要怨我们奴役你?不过你来的时间也巧,赶着饭时候,先要让你蹭顿饭……”
沈淮开车载着熊黛玲跟小黎直接去酒店吃中饭,才知道熊黛玲先到酒店来玩,知道他跟小黎去了老宅,才自己住公交车追过来。
熊黛玲或许对自己有些好感,但想到白素梅对他jǐng惕的样子,沈淮也想着离小姑娘远点为好。再者陈丹看上去不介意,但沈淮又不是不懂女人心思的人,谁真的就愿意一个漂亮的青chūn少女大下午的陪在自己的恋人身边?
吃过中饭,沈淮接到郭全的电话,说是资产办下午两点钟要跟党政办讨论镇宿舍修缮的事。
这事本无关紧,沈淮可去可不去,想着离小姑娘远一点,也不管时间还早,在饭桌上拿起手机就走了,把熊黛玲、小黎都丢在店里——陈丹承包酒店最大的好处,就是沈淮吃过饭抹抹嘴,压根儿就再也想不起要付帐这回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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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走到办公室,看到土地所的办事员小褚也在,跟郭全,还是今天安排值班的胡学斌坐着聊天。
胡学斌是镇上的老办事员,今年四十七岁,老三界高中毕业生,在梅溪镇甚至在霞浦县都要算高学历。早年在梅溪镇小当教师,后来调到公社当秘书。
本来早就提拔上去了,不过他违反了计生政策,生了二胎。八十年代初计生政策还没有那么紧,胡学斌没有给直接开除公职,但当了十多年的办事员,也一直没有得到提拔。
乡镇那么多办事员里,也就胡学斌有些真才实学。只是这些年一直都得不到提拔,也认识他这辈子不可能得到提拔,胡学斌在镇上也就不怎么敷衍领导的脸sè,是一个不受镇长、书记们欢迎的角sè,但每逢要写什么材料,又离不开他。
领导手下需要有三种人:第一种人要能干事,这样领导才能悠哉的享受把玩权力的生活;第二种人要能拍须溜马,领导身边要没有这种人,存在感就会削减许多;第三种人平时没啥用,但出了篓子要能给领导丢出去背黑锅……
胡学斌是第一种人,即使有些脾气,沈淮还要把他调到资产办来当办事员。
沈淮走进办公室,郭全跟土地所的小褚都站起来相迎,唯有胡学斌还坐在那里抽烟,点头招呼:“沈书记过来了……”
沈淮走过来,靠到胡学斌的桌子,拿过他的烟点上一根,吸了一口,说道:“还是老胡的金叶烟抽起来够劲,我抽屉里有两包中华,换你半包金叶,不亏你吧……”心想,你不敷衍我,讨好我,我敷衍你,讨好你,总成吧?
沈淮把胡学斌的那半包金叶烟抄手里,进里间的办公室,拿了两包中华丢给他,算是交换——见土地所的小禇要离开,沈淮喊住道:“小褚,我正找你有事呢。”
小褚在土地所目前还只能算借调,刚刚才参加工作,没有正式编制。
沈淮记得郭全前些天就跟他提过,土地所的小褚想调进资产办来。
九三年乡镇安排一个编制不困难,镇接待站一下子清出四个空额来,按说都可以补上的,资产办增加两三个有正式编制的办事员,不是什么问题。
小褚,褚强,他父亲是承包镇毛毯厂的褚宜良,昨天渚溪酒店剪彩,褚宜良就送来四千元的礼金。
褚宜良以前是镇毛毯厂的工人,销售员,后来辞职单干,再后来镇毛毯厂搞承包,他赶回来承包毛毯厂,眼下是梅溪镇居指可数的大老板,都说有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身家。
褚宜良将儿子送到镇zhèng fǔ工作,暂时连个正式编制都没有,自然不是稀罕儿子能吃得上公家饭……说到底在当前的国内,私人老板有个几百万、上千万的身家,看上去已经是相当可观,但在国家机器面前,再多的身家也是渣。
对国家政策走向,私人老板心里也不踏实。禇宜良将儿子送进镇zhèng fǔ,一是公门里好修行,二是希望能跟镇上保持密切关系。
在那些个办事员里,褚强是较为特殊的一个,无论何清社、杜建,还是其他的镇长、书记,无论对其他办事员怎么呼喊喝骂,平时待褚强都是和颜悦sè的。
第九十章 集资建房
沈淮喊下褚强,也没有单独拉他进办公室说话,就在外面的大办公室,当着郭全跟胡学斌的面,问褚强:
“前些天郭主任把你申请调资产办的申请书给我了,赶着今天有时间,我想当面听你说说:为什么想来资产办?”
褚强中专毕业才三年,开头两年在毛毯厂给他老子当助手,刚开始褚强也是年轻难免冒失,又有逆转心理,时不时跟他老子闹矛盾,给他老子一气之下,踢出毛毯厂,安排到镇zhèng fǔ,说是磨砺两年积累经验。
申请从土地所调到资产办,也是他老子褚宜良的主意,褚强他自己没有特别强的意愿,既然沈书记当面问,他又不能不答。
“主要是想到沈书记手下锻炼两年,”褚强拉了一把椅子,毕恭毕敬的坐到沈淮的跟前,回答道,“沈书记到梅溪来,整顿钢铁厂的生产,成绩有目共睹,我爸也说,在沈书记您手下,才能学到真本事来?”
沈淮微微一笑,好话谁都爱听,他也不例外,但褚宜良的心思显然不会这么单纯:可能是看到他在梅溪镇力压杜建杜老虎,想通过他儿子加强跟他的联络,确保毛毯厂的承包权不会有什么变动。
或者褚宜良有更深的什么目的也不好说。
毛毯厂给褚宜良承包过去,运营相当不错,给镇上的承包费以及工商税缴纳都比较及时。褚宜良早年在外面干销售,跑市场,见多识广,平时出手相当阔绰,跟镇上干部谁都和和气气,不生怨恨,是一个八面玲珑又做事干净的生意人。
沈淮心想自己又不是逮谁咬谁的疯狗,没事自然也不会去找褚宜良的麻烦。
褚强心里忐忑,他爸昨天送去渚溪酒店的礼金,今天上午已经给退了回来,就收下两百元。
褚强中午时回家吃饭,还听他爸提到这事,说实话他父子俩也是实在摸不清沈淮的意思。
收两百元,其他礼金退回来,只能说陈丹认下这个人情,有事没事还要请褚宜良到渚溪酒店设宴吃请、照顾生意。不过,褚宜良不会天真的认为,就算着陈丹那边留下来的两百元钱,就能攀上沈淮的交情。
后来一打听,渚溪酒店几乎跟所有人都这么退礼金,禇宜良就明白,沈淮是把他跟其他人都一视同仁了。
褚强以为他调动的事暂时没事,想到跟郭全、胡学斌他们多走动,先混个脸熟,没想到在办公室里给沈撞上,直接给问及调动的事。
褚强说过话,又觉得说得太粗陋,不怎么得体,见沈淮蹙着眉,想补充两句,又怕搞得更踢糟糕,有些局促不安,甚至也不敢抬头直视这个比他大不了两三岁的青年,心里同时又想,zhèng fǔ又有几个人敢跟他直视?
就在禇强想着会给拒绝,便是郭全跟胡学斌都觉得沈淮不会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沈淮舒开眉头,说道:“你既然愿意学习,又能吃苦干事的人,资产办需要你这样的年轻力量……”
郭全他妻子就在毛毯厂当工人,自然乐意褚强到资产办来,只是没有想到沈淮会答应得这么干脆。褚强本人也没有想到调动的事会这么干脆。
胡学斌嘴角翘了翘,有些不屑,只当沈淮还是逃过褚宜良的金钱攻势,想着要照顾褚宜良的儿子捞好处;不过看来沈淮拿两包中华跟他换半包金叶份子,难得的忍住没有说什么怪话。
到下午两点钟时,黄新良过来谈镇上宿舍修缮的事。
镇上宿舍属于镇集体资产,陈丹给清出编制之后,还要住下去,每月就要付三十元的租金。集体资产理应归新成立的资产办管理,但镇zhèng fǔ及宿舍的修缮,又一直是党zhèng fǔ的事。
黄新良即使再忤沈淮,也只能主动来资产办协调这事。
黄新良以为沈淮下午不会在办公室,他跟郭全商议一下,就把这事给盯下来,推门进来,就见里面门的办公室门半掩着,沈淮坐里面看文件。
黄新良刚要退出去,郭全抬头喊住他:“黄主任,沈书记今天下午正好有空,一起谈镇上宿舍修缮的事……”
沈淮听着外面的动静,抬见看到黄新良在外面的办公室,便放下手里的文件,走出来,朝黄新良点点头,说道:“镇上宿舍,往年修缮是怎么个情况,黄主任,你先来说说看。”又要胡学斌丢下手里的事,一起过来参加讨论。
黄新良跟邵征一样,都是志愿兵转业。
基屋干部,很多都是从部队转业的,邵征当初不进钢厂当司机,也多半进乡镇或县属机关当个办事员。
黄新良是个对人下药的主,沈淮第一天到梅溪镇上任,就看得出黄新良连对何清社都谈不上尊敬。
不过,又不得不说,黄新良把党政办的工作做得妥妥当当,做事很漂亮,叫整天盯着他出篓子的何清社,也找不到太多的机会给他小鞋穿。
杜建毕竟还是书记,但沈淮跟何清社也没有急着联手把黄新良从党政办主任的位子踢出去。
黄新良心里忐忑,这段时间来他都没有胆子直接面对沈淮,说到修缮镇上宿舍,他也是有着意讨好沈淮的心思。
沈淮当下也住钢厂路背后的宿舍里,不过镇上宿舍的条件实在是一般得很。除了搁张床外,连简单家俱都没有,没有dú lì的卫生间,平时使用马桶、痰盂,巷子口有个一到夏天就蚊蝇成堆的公用厕所。
沈淮住了这么多天宿舍,也没有抱怨过什么,但黄新良作为党政办主任,是服务领导,就想着等领导抱怨起来,他的工作就已经是严重失职了。
这一次,黄新良看着党政办的帐面上还结余蛮多的款子,就想着哪怕先给沈淮住的那间宿舍整出个卫生间来,也好过等到沈淮骂到头上来再去整改要好。
黄新良把大体情况跟沈淮说了一下:“以往镇上用款紧,只是小修小弄的,今天怎么也要咬咬牙,帮沈书记那几间宿舍,后面再都接一间卫生间出来……”
“巷子口的厕所让人清理勤快一些,宿舍就不用这么麻烦翻修了,”沈淮微蹙着眉头,说道,“到明年看有没有可能,集资或从别地挤出一些资金来新建一批住宅,让那几条巷子的住户迁出去……”
镇上很早就在动集资建房的念头,镇上很多干部职工的住宅条件实在是太差了,但要搞集资建房,除了地皮外,还需要一笔启动资金。
梅溪镇前些年还有这个可能,这些年财政吃紧,就把这事一直拖下来,黄新良没想到沈淮心里也有这个念头。
要是明年就新建一批住宅,也的确没必要赶在这时候对镇宿舍大动手脚,单独给几间宿舍房接卫生间,再挖污水道出来,很麻烦。
黄新良认认真真的把沈淮的话记在小本子上,当成重要指示,胡学斌也来了兴趣,问道:“明年真要搞集资建房?”
“怎么不搞?”沈淮笑道,“其他地方不说,钢厂路北面到梅溪老街两侧,居民住宅跟贫居窟似的。明年条件再差,钢厂也要先修几栋职工住宅楼,把钢厂路北面的职工家属迁出来。腾出地皮来,镇上干部职工再集些款建新楼。或者直接把地皮分下去,照着统一规划,由各家自个建房;镇上负责统一把煤气管道、自来水管道、污水管道、电话线、电线等以及巷道修好……”
“分地皮,各家照统一规划建房好,就跟城里人修小别墅似的。”胡学斌说到这里,就起劲了,他家是镇上的老居民户,他跟他老婆,加上老娘以及大女儿、女婿、小儿子,六口人,就挤在三间平瓦房里。
虽说手里也有六七万的存款,但到城里只够买一套房子,要是镇上能批地皮下来,建一栋二楼二底的小洋房,给全家改善住宅,比什么都合适。就算镇上只集资建房,不分地皮,再凑一两万块钱,还能分两套房子,怎么都要比去城里买房子好。
郭全是邻城鹤塘人,在鹤塘农村有住房,他跟老婆在都在梅溪镇工作,晚上都开摩托车回去,也巴望着梅溪镇搞集资建房,他能分上一套,把老婆、孩子彻底搬过来住。黄新良的情况跟郭全大体相似。
看着郭全、胡学斌、黄新良三个人眼睛发光,沈淮笑着说:“这只是我一个念头,都没有跟何镇长、杜书记商量,你们口风紧着呢。万一传出去,事最终没有做,这干部职工有了怨气,指不定就都撒我头上来……”
“沈书记想干一件事,一定能干成的。”黄新良讨好的说道,不过想想还真是,钢铁厂这副模样,还愣是给沈淮两三个月里救了回来,这集资建房的,说不定年一过就会启动。
沈淮心想着,要提升镇上干部职工的士气,没有搞集资建房更合适的了。这个梅溪镇本来九十年初就有条件搞,就提出要搞,一拖拖了三四年,住房条件差的职工干部眼睛都望穿了。
再一个,梅溪镇区的城建条件实在太差了,从住宅到街道以及学校、医院等设施,都陈旧不堪,只是小打小闹的个别建筑在原址上翻建,夜里连个街灯都没有。
黄新良回党政办公室去了,元旦大放假的,郭全与胡学斌也就是在办公室里值班,敏感点叫集资建房挑起来,还让褚强把前些年来集资建房的筹备资料翻找出来研究,沈淮则在他的办公室里,看了半天材料。
到下午四点钟,沈淮想着去钢厂走一圈,刚出门给褚强堵上,他身边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看他脸形跟褚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就知道他是梅溪镇有名的褚百万褚宜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