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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更俗     重生之钢铁大亨txt下载     重生之钢铁大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功课要补习

    半个月来,沈淮还是第一回夜里在九点钟之前回宿舍。

    经过陈丹她们房前,看屋里还亮着灯,沈淮走过去敲门。

    小黎开的门,陈丹坐在屋里洗脚,纤细雪嫩的玉足浸在脚盆里,已经穿上睡衣,裤脚管挽上去,露出来的脚踝跟小腿都是极美。

    由于陈丹平时穿着都很保守,沈淮还没怎么有机会看到她的修长小腿,视线在上面停了几秒钟,才转回头看小黎摊放在桌上的习题本。

    洗脚本是一桩无关紧要的事,在沈淮面前,却感觉私密给他窥见似的,陈丹脸有些发烫,俯下身子赶紧擦好脚,穿好拖鞋。

    沈淮前两天留字纸让她帮忙买剃须膏,只是镇上的供销社不卖这玩艺儿,她还是今天才有机会到市里去。

    几天没打照面,沈淮的嘴唇上、下巴上,都长出浓密的胡须来,好几天没有好好的收拾;身上的蓝sè工装服,混合着汗水跟机油的味道。要不清楚沈淮身份的人,还只当他是钢厂里的一名普通工人。

    陈丹倒喜欢看沈淮此时的模样,她的父亲就是鹤塘镇上一家机修厂的职工,每天工作回来,也跟沈淮这般模样,下巴浓密的胡茬子。

    想到要不是父亲病死得早,她跟弟弟这些年也不用受这些年,闻着汗水混合机油的,仿佛回到小时候的时光,陈丹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摸摸沈淮下巴上的胡茬子。

    又觉得自己这么想挺不要脸的,陈丹嘴角抿着笑意,倒了洗脚水,便进里屋给沈淮拿剃须膏去,又把沈淮一大捧洗净晒干的衣服捧出来。

    陈丹转身出来,就见沈淮拿起小黎的作业本,靠着桌子看起来。

    “这道题做错了……”

    陈丹以为沈淮拿起小黎的作业本,只是装模作样的打发时间,没想到他还真认真看起来了。

    小黎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不那么确定的看着沈淮一眼。

    小黎刚凑过头去还没有认真的看那道题哪里解错了,沈淮又发现两处错误,皱起眉头,连着指出来,说道:

    “这道、还有这道,都解错了。这么简单的题,你都做错了三题,你在学校是怎么学的?你拿支笔过来,我解给你看……”

    看着小黎站在那里不动,脸上有些异样,陈丹暗吐舌头,总不能说沈淮管得太宽,她走过来,帮着从铅笔盒里拿出枝笔,递过去。

    看到陈丹递笔过来,沈淮才醒过劲,转回头看到小黎眼睛里似有许多委屈,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都忘了他跟小黎还是不太熟悉的“陌生人”,小黎凭什么叫你绷着脸教训啊?

    沈淮摸了摸鼻子,跟小黎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呢。这几天我在厂里帮员工培训,还没有回过劲来呢,还以为拿的是员工考核题。你这三道题解错了,可能是对一些基本概念还没有理解好。你要是不想听,就把我赶出去?”

    小黎心里是有些堵,但见他转回头来就嘻皮笑脸的道歉,还腆下脸来装可怜,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的说道:“你要讲得不好,就把你赶出去……”

    沈淮求饶的拜拜手,连比带划的,将力学里的作用力跟反作用力原理解释了一遍,怕小黎不理解,伸直手掌,说道:“你伸手推过来,感受一下有什么反作用力……”

    小黎伸手来,小手纤巧柔软,白皙无暇,合上沈淮的手掌,轻轻的推了一下,又觉得不好意思的缩了回去,转回头去抓陈丹手,站在旁边边演示边说:“我们物理老师上课时,照着课本就读过去,可没有你讲得这么细……”

    九零年之前,梅溪镇的财政情况还好。除了县里拨款外,镇上也有补贴,镇上的教育经费相当充足。前些年,县内各中小学之间的教师资源也相对平衡,梅溪中学的教学质量也还过得去。

    这几年过去,梅溪镇因为要划出去的缘故,县里只想着从梅溪镇多占资源,而不愿意再对梅溪镇增加投入。去年县里跟梅溪镇,更是订下“大包干”协议,明确梅溪镇以后增加的工商农税及非税收入,全面归镇上支配,但也不再对梅溪镇有财政的扶持。

    梅溪中学从九零年之后,能得到教育经费就一年少过一年,有限的经费也只能勉强先保障初中以下义务教育阶段的投入,高中就更勉强了。

    没有经费,教师工资还时不时的欠发,优秀的教师又逐步往重点中学转移,留下来的老师也没有心思好好教学。梅溪中学的教育质量,实际的高考录取率,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小黎打小学习一直不错,不过初三时母亲病重去逝,受到很大的影响,没能考上重点中学,只能在梅溪镇读高中。当然,沈淮也知道他的“死”,对小黎学习的影响也很大。

    沈淮也不知道钢厂局面几时能有彻底的改善,一时还顾不上梅溪中学,但是小黎的学习要是耽搁上半年,可能从此就彻底失去学习的兴趣。

    沈淮绝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形,问小黎:“除了物理外,你还有什么科目不大好的?反正也是挺无聊的一个人,高中课程什么的,我都可以帮你补习一下……”

    “真的?”小黎欣喜的说道,“陈桐哥说你给工人上课非常凶,你要是没那么凶,我就让你补习……”

    “你个死丫头,”陈丹伸手在小黎的脖子掐了一下,小黎的皮肤雪嫩,轻轻的掐一下,也有一块红印子显出来,“刚才给说了两下,眼睛眨巴眨巴都快哭了,这会儿小嘴巴子巴扎巴扎的,谁欠你似的。沈书记这么忙,工作这么繁重,哪有时候给你补习啊!”

    “我刚才是想到我哥了,以前我要是做错题,我哥也这么说我,”小黎突然黯然说了一句,“以前也挺烦他这点的,后来就很久没有人这么说我了……”

    看着小黎眼睛红通通的,沈淮心里也是酸得很,低下头翻看前面的作业本,前面根本就没有批改,抑制住情绪,转回头跟陈丹说道:“小黎的学习,是需要加强一下。我平时要有时候呢,就抽半小时过来帮她补习一下。要是哪天我回来晚了,小黎有什么没有把握的习题,就放我屋里,我回来直接帮她解一遍……”

    陈丹心里暖洋洋的,虽然打开始对沈淮有戒心、有防备,担心他借小黎、陈桐接近过来,对她有什么心思,但真正接触之后,她能感觉到沈淮是真有心替小黎、陈桐着想,这时候便想:就算他存着什么心思,又怎样呢?

    “你平时那么忙,”陈丹这些天几乎跟沈淮碰不上面,隔三岔五听陈桐说些厂里的事情,也能知道沈淮在厂里有多辛苦,看他胡子拉茬的样子,说道,“怎么能再占用你的时间;小黎的功课,我也能辅导的……”

    沈淮知道陈丹读的是中专,对高中课程不熟悉,效果会差很多,说道:“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忙,明天我就休息。经常一堆脏衣服拿过来叫你洗,还让你帮着收拾屋子,还蹭吃蹭喝,要是这些事都我自己去做,每天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帮小黎补习功课,算作回报吧……”

    趁着天还不晚,沈淮便帮小黎梳理了一下才学没多久的力学原理,陈丹坐在旁边也听得津津有味。

    到十点钟,小黎就开始打瞌睡,便先到里屋睡去了。

    又是衣服,又是热水瓶,又是剃须膏等东西,还有金子跑前跑后捣乱,沈淮两只手捧不下。陈丹将他那捧洗净后还有皂角香味的衣服捧在怀里,给他送过去,正好再让沈淮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

    沈淮将热水瓶放地上,准备掏钥匙开门。

    “听你对工人们很凶?”陈丹看着月下沈淮的影子,跟他说话。

    “陈桐说的?”沈淮停下来,转回身陈丹,笑着说道,“钢厂里那些王八蛋,撒泡尿都嫌跑厕所远,我第一天进车间,除了满地烟屁股,还透着一股压不住的尿臊味。你说说看,对着这些王八蛋,我能温柔吗?”

    陈丹站在离沈淮半步远外才收住脚,她穿着拖鞋,额头差不多到沈淮的鼻尖,眼睛正好看着他胡茬子浓密的下巴,说道:“这个我就不懂了,不过你看上去也没有多吓人的样子,想不明白陈桐怎么说你一进车间,下面的工人连呼吸都细着声了。”

    “真的不吓人?”沈淮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子,夸张的说道,“那我胡子不是白留了?”

    陈丹咯咯笑了起来,又醒悟到旁边人家还睡着呢,忙捂住嘴,掩住笑意,说道:“你又不是髥须大权,留了小胡子,底子还是小白脸。”

    见陈丹长睫毛的大眼睛眨了眨,还盯着他的下巴在看,沈淮心神一荡,说道:“胡说八道,我自己摸着还跟钢针似的扎人呢,要不你摸摸……”伸手就去抓陈丹的手来自己的下巴。

    主动去抓陈丹的手,沈淮一颗心也提到极点,不知道她会怎么反应,触手似摸了一块软玉,说不出的软嫩,还有一丝冰凉。

    陈丹也没有料到沈淮会主动抓她的手,去摸他的下巴,触手又刺又硬,但接下来就是下意识的要缩回手,嘤咛道:“不要……”

    沈淮知道正确的步骤,接下来应该更坚定的抓住她嫩如柔荑的手,试探她的反应,或者更直接的将她拉到怀里——这是之前的沈淮对付女人路数,但看到陈丹眼睛的慌乱,叫他心里一软,便放了手,想说些其他什么话化解彼此的尴尬。

    “你的胡茬子真硬,跟我爸似的……”陈丹收回手,手上还给沈淮给她的触感,沈淮的手,没有他的脸给人细皮嫩肉的感觉,有着厚厚的老茧。

    “是吗?要不给你再摸摸。”沈淮笑道。

    陈丹不愿意跟人不明不白的,但打心里也不想跟沈淮生分了,定睛看着他的眼睛,咬着嘴唇,俏皮的笑了笑,说道:“不许你瞎动手……”

    沈淮闭上眼睛。

    陈丹看着他在月sè下线条柔和的脸,心里忍不住想:要是能早认识你就好了,就算你沾花惹草也无所谓……只是伸手在他的下巴轻轻的摸了一下,说道:“好了。”

    沈淮打开门,陈丹就依着门口也不进去,将手里洗净的衣服递给他,又等着他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

第六十二章 老宅亲戚反目

    沈淮也是难得周末休息。

    虽然说谭启平今天到东华赴任,但他有省委组织部的人陪同,下午会参加市委扩大会议,跟市委成员见面,沈淮也挤不进至少得由市委委员才有资格参加的见面会。

    谭启平的爱人,这次也随谭启平一起来东华赴任。

    市委办公室特意整理出一栋常委别墅楼出来,以迎接新的市委书记,不再安排住在南园。新宅里的一切,都由即将担任常委副秘书长的熊文斌帮着张罗。

    沈淮自持宋家子弟的身份,加上钢厂的事情的确忙脱不开身,这些事情就没有参与。

    跟谭启平约好晚上过去见面,沈淮也就难得的渡起他的周末。

    九三年国内还没有正式的劳动法,所谓的周末,也只有休息一天,当时大家都没有双休的概念。

    上午跑跑步,帮小黎补了两小时的功课,时间就很快的过去。

    陈丹中午从接待站赶回来,过来陪沈淮、小黎一起吃午饭,没有因为昨天夜里的事而起生分。

    虽然是休息天,钢厂的电弧炉停止吃废钢熔炼——也是生产资金跟配备电力供应的不足,使得钢厂这么核心生产线不得不间歇xìng生产,造成很大的浪费——但机修部门及车间,也因此能对整条生产线进行更彻底的维修跟保养,尽可能延长生产设备的使用寿命。

    吃过中饭,沈淮还是不省心的跑回工厂,跟着今天值守的工程师潘成一起爬到连铸工段上摸设施的情况。

    国外一套炼钢设施,通常折旧期只有十到十五年,但国内底子薄,经不起这么大的折腾,钢企及工厂对设备的维护极为重视,都希望尽可能的延长使用寿命。

    沈淮是技术出身,也醉心于技术,虽然他时刻强调自己要摆出管理者的姿态来,但上了工段就忍不住原形毕露。

    好像他身上有海外留学的光环,他懂得多、懂得全,大家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应当如此,不然都传说海归分子在大城市动辄拿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年薪了,不是吹牛吗?

    爬上工段,时间就过了飞快,到下午三点钟,沈淮想着还要收拾收拾,才好赶过去庆祝谭启平第一天到东华。

    沈淮到现在还不清楚谭启平收不收礼,但人情往来总不能避免。

    他想到,之前的沈淮从法国带回来有一枚老黄杨圆雕,给他一起搬到老宅去。

    那枚老黄杨圆雕大体只有三十公分高,雕的是弥勒佛,形态可掬,从雕法来看,要算罕见的jīng品。

    这枚圆雕,他也不清楚价值多少,是当年沈淮的曾外祖父,也是东华地区在解放前首屈一指的民族资本家孙耀庭,所喜欢的物件;后因沈淮外祖母陪嫁到沈淮外祖父沈山的手里,也是沈淮母亲沈桂秀留下来的遗物之一……

    既然是换过魂,沈淮不过是借着新的身份活着,对这个身体之前的人生并无特别的感情,对沈家——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孙家,沈淮外祖父沈山、外祖母到海外后继承了部分遗产,但整个家族还是以孙家子弟为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沈淮想着那枚老黄杨圆雕拿去给谭启平当下车伊始的贺礼,应是合适。

    也不知道邵征从哪里知道消息,沈淮到钢厂后,他也就赶来厂里值班,以备沈淮随时要用车。

    沈淮让邵征开车先送他回宿舍。

    也不知道陈丹她们下午去了哪里,房门从外面锁上,看不到人影,也看不到狗影。这年头整外梅溪镇就没有几部手机,看不到人,也就无从联络。

    沈淮换过衣服,就接着让邵征开车送他去老宅找那枚老黄杨圆雕。

    沈淮让邵征将车停到公路边上,他顺着小道往下走,没到老宅就听到金子在那里吠叫,似乎给踢到,又呜咽起来。

    “你个吃里扒外的sāo货,不要以为你在镇上找了个姘头,翅膀就硬了。说到底,你不就是一个不会下崽的烂货吗。母鸡都会下蛋呢,你连个崽都生不了,还吃里扒外……”

    一顿刺耳的叫骂声,隔着青砖墙就传了出来。

    沈淮对这个声音不陌生,是他婶娘在撒泼,而且给她破口大骂的就是陈丹。陈丹嫁到孙家后,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不会下崽的母鸡,这大概在农村最难叫婆家忍受的。

    要不是想着陈丹拿走的那两万多彩礼钱,他婶娘早就把陈丹扫地出门了,都不用陈丹主动跟他堂哥提离婚。

    不过陈丹与堂哥孙勇的婚姻,也早就名存实亡了,沈淮不知道陈丹怎么一个吃里扒外法,叫他婶娘这么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

    沈淮往前走去,他不能看着陈丹给人这么欺负,即使欺负陈丹的人是他婶娘,也不行。

    “老宅是海文跟小黎他们爹娘留下来的,在海文他爹过世前,这家都分好了。海文在的时候,也没见你们有脸来争;海文死了,老宅理当所然是留给小黎的。你们今天想把老宅明着抢过去,不是欺负人是什么?别家仗着权势,欺负人还知道欺负外人,你们倒有脸来了,却欺负起你们的亲侄女!你叫周围邻居说说,这是什么理?”陈丹显然不会叫婆婆的破口大骂丢了气势,针锋相对的哭诉。

    沈淮听着院子里的动静,还有不少过来看热闹的邻居。

    沈淮对他大伯家也是失望透顶,别人家亲兄弟相互帮衬,即使亲兄弟死了,也会尽力照应这边的孤儿寡母,然而沈淮他父亲病逝后,他大伯一心只想着将这栋老宅占过去。

    老宅位于一处小塬子上,三面环水,砌了院子后,塬子里就剩下来零碎畦地,也不够给村里人分配,便成了他家的自留地,种上去竹树,平时也有很多鸟栖宿,在乡村里就显得风景独佳。又离下梅公路不远,岔道上去就是公交车站,交通也很方便。

    沈淮虽然说在市钢厂不是太如意,在左邻右舍的眼里,他多少也是市钢厂里的一名干部。大家都说这塬子上风水好,早初他分家时搬出去在别地新建宅子的大伯,看着大小儿子都不争气,那就更眼馋这里,就想将老宅子拿回来改改自家的风水。

    在他“死”之前,他大伯就宅子的事闹过好几回,闹得两相不来往;没想自己刚“死”,他大伯家就想仗势把老宅强抢过去。

    “你整天不着家,在外面把我们孙家的脸都丢尽了,到时候说什么屁话,”一个粗沉的喉咙也紧跟着破口大骂起来,沈淮听得出是他大伯孙远贵的声音,“海文他爸当年那穷样子,娶不上媳妇,我做老大的才主动搬出去。不管我让不让出去,这老宅都有一半是我的。你说这宅子有小黎的份,谁也没说不是,左邻右舍都在这里,谁看到我说要把小黎赶出去?孙义要结婚了,家里没有房间,从老宅拿两间房当婚房,又有什么不应该?难道叫你把房子贴人去,就合理了……”

    “你们怎么骂我无所谓,这房子是别人拿钱租去住的,村里也立了字据,你们不能就这样把人家东西丢出来……”陈丹说道。

    “小黎有钢厂养着,缺那点钱?再说小黎都没有成年,要租宅子出去,也是我这个做大伯的来做主。你都不进孙家的家门了,轮得了你来做主?说村里立了字据,村支书在这里,你把字据拿给我们看看,看看是字据是小黎签的,还是你签出去贴人的……”

    沈淮压制住心底里的怒火,推门进去,陈丹跟小黎两个人给一大群人围在里面,他大伯一家四口,气势汹汹的样子,似要将陈丹跟小黎吃下去;他早前搬过来的家俱、家电,已经给人搬了出来,就丢在院子当中……

    左邻右舍站在一旁看好戏,没有帮着说公道话的意思。

    孙姓在孙家埭村是个大姓,村支书孙广武,跟他家也是一个老族里的人,三代之前还是亲戚,论辈份比他要长一辈,这时候袖着手站在一旁。

    沈淮知道他大伯这些年承包了村里砖窑厂,跟村支书孙文武的关系密切,孙广武给大伯拉过来,分明是来拉偏架的。

    “这房子是我租的,”沈淮站在院门口,像座山似的堵在那里,看着陈丹、小黎给他大伯家这么欺负,心里邪火压不住的往上涌,冷着脸,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搬过来的家俱家电,都给丢在院子里?”

    “你是租房子的,”孙勇看到沈淮站出来,前些天有人说陈丹领了一个小白脸过来,他心里一直窝着刺,这会儿看到正主,而那张脸跟衣着打扮,叫他看了更窝心,撩着眼走过来,说道,“之前租房子给你的人,做不主。你该找谁找谁去,反正这房子不租了,东西你请搬走。”

    沈淮克制住一脚踹堂哥孙勇他脸上去,冷冷看着他大伯孙广斌。

    “对不起,对不起!”陈丹看到沈淮出来,又羞又愧,走到沈淮跟前,再坚强的她也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清澈的泪珠子滚落下来,叫她jīng致的脸看上去更是楚楚可怜。

    她的公婆跟丈夫,抢着村里的支书过来,要明着抢他们亲侄女、亲堂妹的房产——陈丹都没有脸跟沈淮解释这一切,坚强的心这一刻也给击溃;小黎也是跟着抹眼泪大哭起来,既委屈又难受。

    金子刚刚给踢了一脚,看到沈淮赶过来,赶忙溜过来蹭他的小腿求安慰,这无疑坐实了别人对他与陈丹关系的猜测。

    旁观有看好戏的人,就忍不住嘲笑出声孙勇起来:“看哦,你老婆偷的小白脸,可比你神气多了!”

    陈丹气得浑身发抖,孙勇也是瞬间脸sè变得铁青,他看着沈淮比他壮实,不敢对沈淮对手,揪住陈丹的头发就骂:“好你个烂婊子,了不得、领着姘头回来了!今天打不死你这个烂货!”

    沈淮站在很高的台阶,比孙勇高出两个头去,抬脚就朝孙勇的脸蹬过去,喝道:“谁他妈敢动手打人,无法无天了?”

    孙勇还真不敢动手打陈丹,只是刚才气晕了头才揪陈丹的头发,一脚给沈淮蹬到脸上,身体后栽倒地,顿时鼻血就涌出来,爬起来往后缩,摸着一鼻子血:“他打我,他打死我了……”

    孙远贵看到大儿子被打,老来动怒,跟小儿子冲上来就要揪住沈淮打。

    本来在车上里等的邵征,听着这边的动静不同动静,就赶了过来。

    这时候看着有人要冲上来打沈淮,邵征从院门里钻出进去,挡在前面,一脚踹孙远贵的大腿外侧,将他踹后三四步远,喝道:“你们吃了豹子胆,敢对沈书记动手?”

    邵征中等身材,但大喝起来,气势极足。毕竟是志愿兵退伍回来,黑面孔,保留在军队时传统,剃着短寸头,身材非常的结实,怒目瞪视的样子,比起保镖来,更像黑社会,顿时将院子里想帮手的人震住。

    满院子的人又有些发愣:跟陈丹这只不会下崽的sāo狐狸勾搭上的年轻人,是什么书记?

    这时候不知道陈桐从哪里得到消息非常及时的窜出来,骑着辆自行车,看到她姐的模样,把车摔到一边,冲进来就怒吼:“姐,哪个龟孙子动手打你?”

    陈桐看到孙勇那鸟样,也不管孙勇好歹是他姐夫,冲上去要揪住孙勇打……

    “陈桐!”陈丹只觉得自己在沈淮面前丢尽了脸,说不出的伤心,不想陈桐把事情闹大,拖住他的手,不让他去打孙勇,更不想陈桐打孙勇的一幕给沈淮看到。

第六十三章 不会下蛋的鸡

    陈丹伤心垂泪,小黎也抹眼泪不止,沈淮内心又如何不为摊上这样的亲戚怨恨、愤怒。

    他虽然恨不得叫陈桐、邵征冲上去,将他大伯一家抓起来痛揍一顿,但也知道,这样只会叫陈丹、小黎她们的心更难受。

    “陈桐,你姐没有吃亏,你不要冲动。”沈淮喊住陈桐,似乎忘了孙勇刚才脸上那一脚是他蹬出去的。

    陈桐收住脚,退到沈淮身边来。

    孙勇见陈桐退回去,胆子又壮了一点,对着陈丹又嘀咕起来:“把房子拿出去贴人,还有理了?你整天不进家门,还吃里扒外,有脸哭啊,你丢得起这人,我还丢不起这人……”

    陈桐虽然能看出沈淮对他姐有意思,也不知道他姐到底跟沈淮有没有勾搭上,但也不愿叫孙勇这么说他姐,啐一口唾沫,差点隔三五步远啐孙勇脸上:

    “沈厂长是我介绍来租房子,每个月两百块租金,也是经我手给小黎的。你孙勇有什么看不过眼的,就冲我来!什么下作事都做得出来,你再瞪鼻子上脸,老子不打死你!”

    陈桐知道他姐跟孙勇的婚姻名存实亡,也打心眼里就痛恨这个就知道吃喝piáo赌,连一点骨气都没有的混帐东西,捋着袖子,忍不住就要上去揪住孙勇打一顿解气。

    沈淮冷眼看着这一切,他婶娘大概是怕陈桐动粗,走过来挡在前面,撒泼的一屁股坐地上,披头散发的就哭嚷开了:“我家真是命苦啊,沾上了一个吃里扒外的烂婊子,连个崽都不会下。当初要知道两万块都去买母猪,也下好几十头猪崽了啊……”

    “你个烂婆娘,抱不上孙子,怎么不问问你儿子有没有本事!”邵征忍不住插了一句。

    “我儿子能把别人的肚子弄大,就弄不大她的肚子,你说是哪个烂婊子没本事?”孙勇他娘撒起泼来,就肆无忌惮的嚷开来。

    沈淮没想到堂哥孙勇在外面还乱搞,还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这一摊子烂事,跟烂泥巴搅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叫陈丹不那么伤心……

    邵征、陈桐没有应付农村撒泼婆娘的经验,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沈淮冷眼看向站在一旁要往外缩的村支书孙广武,指着他的脸说道:“你就是孙家埭村的村支书孙广武吧?何镇长跟我提起过你,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沈淮虽然还没有机会跟下面的村干部见面,但他的事迹都已经在各个村传开来。村支书孙广武又不是糊涂人,听到邵征跟陈桐的话,顿时就想到眼前这人是谁?

    孙广武本来就是要过来拉偏架的,但叫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孙远贵家这漂亮得过分的媳妇儿竟然找到这头混江龙作姘头。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轧车等场面,但那些镇干部跟他这事时,都禁不住细声细气。孙广武站在旁边,就想关挖个坑把自己埋下去,当自己没来过。

    十一月天,孙广武夹克衫里还穿着秋衣、毛线衣,这眨眼间,后背就给冷汗浸透,这时候给沈淮认出来,指着脸质问,他的老脸由黑变紫、由紫变清,打着结巴说道:“沈,沈,沈……书记,我,我,我……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沈淮强压住心底的怒火,恨不得一巴掌抽上去。

    这种事村干部不能主持公道,要不是他实际上没有死,只是占了别人的身体,还不知道小黎都给这群畜生合伙欺负成什么样子。

    “我,我,我也是过来才了解情况……”孙广武眼泪也都快下来了,他知道沈淮掌握钢厂后,才半个月,就给他捋下好几个人。他一个村支书,可不敢去扭这个大腿。

    “孙支书,你这是什么话?”孙远贵可不知道沈淮是什么人,听着孙广武翻脸就想把事情推脱干净,也来气,“老宅当初分家就对我不公平,再一个小黎也是我侄女,她才十五周岁,都没有成年,什么事都做不了主。可不是你说租房子的事,除了我,谁签字都不管用吗?”

    孙广武已经哪里顾得上孙远贵请几顿酒的交情,恨不得上去掐住他的脖子,不叫他再乱说,喷着唾沫就骂:

    “我过来了解过情况,我就问你,你怎么不嫌脸臊?海文过世,你当大伯的,不想着帮衬一下,还尽想把老宅子占过去。你犯浑,我能跟你一起犯浑?这凭着这一点,房子怎么办,都轮不到你做主。再说房子是陈桐介绍出去的,钱也是经陈桐手的,你们嘴里一个个都放不干净,跟个泼妇似的,有没有一点素质?”

    孙广武背过身,直叫孙远贵挤眼睛,暗中祈祷:可千万不要把这头混江龙真惹恼了,小小的孙家埭,经不起这头混江龙折腾啊。

    沈淮跟陈桐说道:“我的车就在外面,你跟你姐还有小黎先上车去……”他知道陈丹心里有种种不堪,留下来只会叫她更伤心,让陈桐、邵征他们先离开。

    陈桐、邵征他们先走,沈淮走到院子当中的那堆给丢出来的家俱里,把那枚老黄杨圆雕找出来,背着手,冷冷的看着孙广武:“我不管这户人家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租的房子,有租约,别人闯进我租的房子,把我的东西都丢出来,搞得乱七八糟的,这事没那么容易就算了——现在这事我交给你孙广武来负责,你明天到镇上来给我一个交待。你要不给我交待,我明天会好好给你一个交待……”

    沈淮丢下这句话,就走出去,孙广武听了却是魂飞魄散:

    沈淮真给他一个交待,他哪里敢要?

    孙广武想追出去解释,但又脚如灌铅,实在是没有勇气面对沈淮。

    孙广武愣了片晌,才把看热闹的左邻右舍赶出去,指着孙远贵:“你啊,你,我可给你害死了啊!”

    对孙广武的突然变脸,孙远贵还窝着一肚子火,恼着骂:“他还能把你吃下去?看你那点出息样!还他妈当村支书。”

    “他是镇上新来的副书记,惹不起啊!”孙广武想想也心悸,对着孙远贵还坐在地上的婆娘说道,“起来吧,撒泼当不了饭吃,你以为zhèng fǔ真收拾不了你们。不要再乱折腾了,想着怎么收拾吧,你们总不能逼着我真通知派出所,把你们一家四口都抓走吧?”

    “你他妈敢!”孙远贵岔岔不平的说道。

    孙广武也起了恼,甩袖抬脚就要出去:“老子就去通知派出所过来抓人,你看我敢不敢?你、妈的孙远贵,有了几个钱,敢指我脸骂‘你妈’,你个鸟货,睁开眼睛看看,不要忘了这是谁的天!”

    “一个副书记,能多大能量?我天王老子都不怕,你怕个鸟!你要怕给穿小鞋,大不了不干村支书。到窑厂来,我给你开工资!”孙远贵再恼,还是不敢将孙广武得罪了。

    “你怎么就不到镇上去打听打听啊,你那几个臭屁钱,放个屁都不够臭,你承包的窑厂算个屁啊,”孙广武急着直跺脚,恨不得打开孙远贵的脑袋,把他知道的东西都灌进去,叫他看清形势,“你说杜书记多厉害的人,第一天就叫人打落掉牙、捋了毛,屁都没有放一个,你的骨气有几斤几两,还想跟人家斗,你就不怕半路上给轧死!”

    “他是钢厂新来的厂长,前些天在钢厂门口轧奔驰车的那个?”孙勇撕了一角报纸,塞住还在流鼻血的鼻子。

    他整rì在镇上吃喝piáo赌的混,所以知道镇上前些天发生的大事情,这时候猜到沈淮的身份,也是异常的吃惊。

    “就是他。”

    孙广武拖了一张板凳坐下,这些年他得了孙远贵不少好处,也不想往死里压他,但是孙远贵不低头,他可没有勇气等着新来的副书记给他交待。

    “真是那个在钢厂门口轧奔驰的新厂长?杜老虎怎么就给他踩得抬不起头来?”孙远贵也有些吃惊,他倒不是一点都不知情,只是有些传闻他没有放心里去,只以为别人胡夸。

    在孙广武之前,他是孙家埭村的支书,后来要承包村里的砖窑厂,才卸任叫给孙广武当支书。他跟镇上的干部都熟悉,知道杜老虎在梅溪镇是个只手遮天的人物。要是杜老虎再给踩得一点脾气都没有,那这些天来关于这个新书记的传闻,怕不是假的。

    “镇上已经反天了,杜建党委书记虽然没有给拉下来,但完全没了脾气,镇上好几次会议,都是何清社主持,钢厂现在就由这个新来的副书记全权负责,”孙广武耐着xìng子说道,“前几天我到镇上,跟黄耀明喝酒。黄耀明说,在镇上得罪何清社,挺多给骂一顿,穿一阵子小脚;得罪了新来的副书记,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现在钢厂当权的那几个,差不多有一半给他直接捋了下来。郭全你知道吧?就因为进厂区穿了皮鞋,当众差点给骂哭了,现在给打发回镇上当企业办副主任。连降了两级,连个村支书都不如。你说说看,你们把人家的东西,都丢院子里,这些冰箱、彩电,哪一件不要几千块,你说人家敢不敢直接叫派出所把你们抓进去判个三五年……”

第六十四章 不好下嘴

    (我知道有些兄弟等着养肥,不过是不是先收藏了?不要回头把这本书给忘了。)

    沈淮走过来,邵征跟陈桐靠着车头抽烟,他勒住金子颈脖子上的皮圈,让它不要在公路上瞎走,从邵征手里接过一根烟来点上,问陈桐:“你怎么赶过来了?”

    “我姐叫人捎信说你放老宅的东西给丢了出来,我没敢去找你说这事,就先骑了辆车赶过来看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你跟我姐先过来了……”陈桐还以为沈淮跟他姐是一起过来的。

    “你姐没跟我说,我赶巧过来拿件东西。”沈淮知道陈丹的xìng子,心想她要能先主动告诉他就好了,也就不用受这委屈了。打开车门,将那枚用报纸包裹的弥勒佛老黄杨圆雕随手扔车里。

    小黎倒是平静下来,坐在车里,白皙的脸蛋给泪痕擦花。她见沈淮这么快就过来,担心的说道:“东西都给丢到院子里,怎么办?”

    “没事,他们既然能把这些东西都丢出去,自然就能一件件的再给我搬回去。”沈淮也叫这破事堵心堵得慌,这时候只是笑着叫小黎宽心.反正他换了身份,这种亲戚大可以不用理会,随便再踩两脚,也没有人会说他不念情面。

    只是陈丹坐在车里,双手捂着脸抽泣,难以面对此时的难堪,沈淮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才能叫她心里好受一些,让金子上车来,拱到陈丹跟小黎之间。

    沈淮挥手叫邵征开车送他们回镇上,陈桐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车停在巷子口,陈丹跟小黎下车就直接进去了。

    “你直接回去吧,车我还要用。”沈淮把邵征直接打发回去,在车上坐了一会儿,觉得陈丹的情绪很差,放心不下,便下车进了巷子去敲门。

    陈丹打开门,却堵在门口递给沈淮一团钱。

    “你这是什么意思?”见陈丹还钱要跟自己划清界限,沈淮心里塞了一团茅草似的难过,看到陈桐骑车刚到巷子口,有些话不想叫陈桐跟小黎听见,对陈丹说道:“你跟我过去,有些话你跟我说说清楚……”

    沈淮转身打自己屋的房门,让陈丹进去,关上门,问道:“你这钱是什么意思?”

    “沈书记你也用不着住老宅,这钱我跟小黎要是收了,对你影响不好……”陈丹不抬头看沈淮,只是低头盯着鞋尖看。

    “什么叫影响好,什么叫影响不好,”沈淮看着难得当别人面痛哭一场的陈丹,红肿的眼睛,叫她的清丽不减,多了些楚楚动人的味道,克制住要把她搂进怀里的冲动,板着脸,说道,

    “难道看着小黎给钢厂欺负,一分钱赔偿金都拿不到;难道看着小黎的房子白白的给别人占走;难道看着小黎学习成绩一团糟,也许高中都毕业不了;难道看着陈桐在街上跟联防队的人打架,看着陈桐一步步的变成街头小混混;难道看着你给别人欺负,看着你为照顾小黎、陈桐过得这么辛苦,我不闻不问,对我影响就好了?

    本就布满裂痕的外壳,叫沈淮的话一句句打击,瞬时崩溃,露出软弱不堪、纤细敏感的内心来,陈丹抑制不住情绪,眼泪又直往外涌,清澈的泪珠挂在白皙的脸颊上。

    沈淮说道:“我光棍汉一个,才不怕别人在背后闲言碎语说什么;你要是觉得跟我走得太近,对你影响不好,你就直说……”

    陈丹抬头问沈淮:“是不是我太没用了,小黎跟陈桐,我一个都照顾不好……”

    沈淮伸手将陈丹拉进怀里,手放在她柔若无物的腰上,说道:“不是你没用,只是这个社会太现实了,太残酷了。让我来跟你一起照顾小黎跟陈桐,好不好?”

    陈丹依在沈淮的怀里,胳膊屈起来,撑在他的胸膛上。即没有更贴近,也没有挣扎着离开,享受着沈淮双手放在她腰上的感觉,这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叫她忍不住的迷醉。

    沈淮看着陈丹的脸还挂着泪珠子,眼睛微微闭上,挑出来的眼睫毛又长又翘,还轻轻的颤动,秀直的鼻梁下,嘴唇嫣红,忍不住低头,轻轻的吻上去。

    只是嘴唇刚触,陈丹却惊醒似的睁开眼睛,没有挣扎着躲开,但就这么看着沈淮,也叫沈淮不好意思再下嘴。

    见陈丹的目光落下来,看着他的手,沈淮即使很想继续感受她腰肢的柔软跟弹xìng,也只能先尴尬的松开手。

    沈淮摸了摸鼻头,说道:“我等会儿还有事要去市里,夜里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小黎、陈桐还有你,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袖手不管的;有什么事,你也不要一个人撑着,懂不懂?”

    “懂了,”陈丹低头应道,还有些不习惯跟沈淮的关系变如这么亲昵,在沈淮临出门时又加了一句,“要是说这些话时,心里不要想那么sè,就更好了……”

    沈淮给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摔出去,头也不回的往巷子口溜出,但听到陈丹在身后“扑哧”笑出声来,心里也随之轻松开来,也就不为今天的事难受了。

    *************

    沈淮开车赶到翠湖,天sè渐黑。

    东华地方财政再困难,官员们的享受倒是不落后。

    跟渐渐没落的筒子楼不同,翠湖东北角的北阁小区,是一片错落有致的建筑群。这里才是市委市zhèng fǔ主要官员及家属的集中住宅区。

    九零年才专从翠湖边辟出一块空地建造的花园型小区,要比市内绝大多数居民区要富丽堂皇,建筑的外墙面都贴有丹红sè的饰面砖,小区里也是竹树茵荫,溪池环绕。

    北阁小区在九三年东华市内可以说是首屈一指的,能住进来的,除了市委市zhèng fǔ的官员外,也只有那些在东华多少有些能量的家庭了。

    除了十六七栋多层板楼外,在小区最内侧、风景及视野最佳的临湖区域,则是十二栋洋房别墅,是市委常委成员才有资格分配的住处。

    从小区大门进来,进别墅区还有一道内门,守卫比沈淮记忆里的部委家属大院还要严密。天子脚下,高官们还要收敛一些,但到地方,天高皇帝远的,享受的待遇就算有些逾越,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给堵在二道门外进去,沈淮只能打电话进去,让人出来接他。

    沈淮将车停在jǐng卫指令的地方,片刻之后看到周明与熊黛妮从里面走过来,朝沈淮招手。

    看有人来接,jǐng卫就没再拦,沈淮走进来,问周明:“谭书记到新居了没?”

    “刚回来,还问起你呢,你怎么拖到这时候?”周明问道,看到沈淮手里拿一张报纸很随意的包着一件东西,知道应该是给谭启平的贺礼,也没有问是什么。

    “发生了点小事,耽搁了一下。”沈淮说道,就与周明、熊黛妮往里走,周明倒是饶有兴致的介绍哪栋是吴海峰家的房子,哪栋是高天河家的房子。

    陈铭德当初没有住进来,而是住在湖对岸的南园里,沈淮还真没有怎么进来过——不过当年连大内都曾随意进出过,沈淮又哪里会在意眼前的小场面,周明乐意说,他也就顺耳听着。

    进了楼,看到熊文斌的爱人白素梅,跟两个中年妇女坐在一起说话。

    其中一人,看上去面熟,应该东华市某个领导的爱人,只是想不起具体的名字,心想她应该赶过来拉家常的。

    居中所坐的那个中年妇女,皮肤白皙,有些发富,穿着绣襟边的衣裤,人显得有些富态,沈淮猜她是谭启平的爱人,走过去问道:“你是陈阿姨吧?”

    中年妇女疑惑的抬头看着沈淮。

    “我常打电话sāo扰谭书记的小沈,也经常sāo扰到陈阿姨你,今天过来跟陈阿姨你道歉。”沈淮笑道。

    沈淮跟谭启平的爱人陈素娟竟然之前没有见过面,这叫站在旁边的周明很吃惊,心想沈淮以前在省里,看来跟谭书记的关系很一般啊。

    沈淮以前还真没有机会跟谭启平的爱人陈素娟见面,在省里时,他甚至都不知道宋家跟省组织部副部长谭启平有关系,自然就无从联络。上回跟熊文斌到省城见谭启平,在办公室会面,又到酒店吃饭,之后就连夜赶回东华,就没有机会到谭启平家里去拜访。

    “哦,我说怎么声音听着熟悉呢,老谭常提起你,”陈素娟自然听丈夫说起过沈淮是宋家老三宋炳生的儿子,就算以前没见过面,也当是自家的子侄,站起来,笑容可掬的跟沈淮握了握手,又说道,“老谭他们在书房呢,你们进去找他说话去,不要理会我们在外面拉家常……”

    “要不沈淮你先过去跟谭书记说一声,我跟熊妮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周明说道,

    沈淮猜周明也是硬挤过来当下手的,熊文斌就算再心急,也不会赶着谭启平今天上任就推荐自己的女婿。

    不管怎么说,就算看熊文斌的面子,沈淮也不想让周明太难堪,说道:“一起进去吧,厨房里的活,就拜托给黛妮姐了……”

    沈淮嘻皮笑脸的朝熊黛妮笑了笑。这里面他年纪最小,周明都二十九了,熊黛妮二十五,比她妹足足大了六岁,也比沈淮大一岁。

    她爸不让周明跟进去书房凑热闹,反而让周明留在厨房里给她们女眷打下手,熊黛妮本来就有些替周明感到委屈。不过没有办法,她怕一小心哪里惹得屋里哪个人不愉快,反而会前功尽弃。

    听着沈淮拉周明进书房去,还嘻皮笑脸喊她姐,熊黛妮也就笑着回应他:“我一个平民小女子,可当不起沈书记的姐……”

    “得,给打脸了。”沈淮笑了起来,跟周明往转角的书房里去。

第六十五章 上位者的艺术

    看到阚学涛跟熊文斌在书房里陪着谭启平说话,沈淮这才想起来,客厅里那个看上去有些面熟的穿黑衣的中年妇女,是阚学涛的妻子。

    “阚局长也在这里啊!”沈淮先跟阚学涛打招呼,看他与谭启平聊天的模样,应该是早就认识。

    “老阚在省厅时,就跟我认识了,”谭启平拍着身边的沙发,让沈淮坐过去,跟阚学涛说道,“听说小沈在梅溪镇,给老阚你惹了不少麻烦啊!”

    “怎么会,是有些人做得太过分了,”阚学涛脸上堆着亲切的笑,说道,“沈淮在梅溪镇工作还是很有魄力的,年轻人比我有闯劲,”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周明,说道,“老熊的女婿也是一表人才啊,听说是计委的梯队骨干?”好话倒是一个都落下。

    九三年,公安局的地位还没有提上来,阚学涛虽然是局党组书记兼局长,在县处级官员里的排名并不是特别的高,面对即将给谭启平提拔为市委副秘书长的熊文斌,也尽可能的与他亲近。

    跟市zhèng fǔ一长串副秘书长不同,市委副秘书长会兼市委办、市政研室等部门的正职,行政级别本身就高一级,市委秘书长是常委成员,主要负责协助市委书记处理党务工作,故而市委副秘书长的含金量就可以说是正处里最高的几个之一。

    阚学涛对熊文斌、沈淮之间的关系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熊文斌怎么就得到谭启平的信任。

    谭启平跟阚学涛介绍熊文斌时,就跟向沈淮介绍与他之间的关系一样,只是说以前认识,具体怎么认识,认识到什么程度,都含糊不讲。

    这也许是身居高位者的说话艺术。

    阚学涛调来东华有好几年了,对东华地方上的人事摸得比较透,也知道熊文斌这个人,心想人的遭遇也奇怪,知道熊文斌有主持大型国企的经验跟成绩,真要得到谭启平的信任,提拔当副市长都有可能。

    沈淮帮随意拿旧报纸包的老黄杨圆雕摆谭启平的办公桌上,说道:“谭书记新官上任,我就送这么一样东西当贺礼,不会显得寒酸吧?”

    谭启平说道:“老熊跟老阚都拿礼物过来,叫我挡在外面,你又来破坏我的规矩……”

    “我跟阚局长、熊主任不一样,”沈淮说道,“实在不行,那我从这书房里挑一件东西走,当谭书记给我的见面礼……”

    谭启平摇头而笑,说道:“赶情你是看上我这边的好东西了,得,换就换吧。”

    阚学涛也不知道沈淮跟谭启平到底是什么关系,但看眼前的场面,显然谭启平与沈淮显得更亲近,不然也不会当着他们的面收入沈淮送来的贺礼,而坚决的将他们的挡回去,

    阚学涛暗道:也难怪沈淮在梅溪镇搞那么大的风浪,谭启平人还没有赴任,就替沈淮撑腰,逼着高天河低头,想着这个沈淮,以后还真是要好好的亲近。

    也就闲聊一些话题,谭启平也要周明拿张椅子过来凑热闹。

    周明有些拘束,别人问他话,他都一本正经的回答,又显得急于表现。

    不过谭启平对周明这样的年轻干部也是宽容的,更不要说周明还是熊文斌的女婿,还有意问了一些计委工作上的事情,看他对业务熟不熟悉。

    周明能给熊文斌挑作女婿,还是有些能力跟学问的,不过受熊文斌的牵累,都快三十了,在计委也只混到副主任科员的身份,没有能担任具体的职务。

    不过只要熊文斌能进入东华权力的核心圈,就算没有谭启平的直接提拔——谭启平也不大可能直接提拨周明——周明作为熊文斌的女婿,自身又有能力,业务水平还算过硬,想混不到一官半职,都不可能。

    沈淮话不多,就听着谭启平跟阚学涛还有熊文斌在那里闲扯,倒是谭启平主动将话题扯到梅溪钢铁厂的头上,问沈淮:“听老熊说你在梅溪钢铁厂的工作很不错,实际参与生产整顿的人员,对你的评价都很高啊……”

    “才半个月,哪里会出什么好成绩?”沈淮歉虚的说道。

    “你这么说,可是怪我在谭书记面前帮你虚报功绩?”熊文斌笑着说。

    “老熊在钢铁行业说话是有权威的,”谭启平说道,“要不是我要先理顺市里的关系,还想直接让老熊再回市钢厂。你在梅溪钢铁厂整顿出成绩来,对市钢厂也有一个促进……”

    沈淮笑着回应:“即使有些成绩,也是梅溪钢铁厂之前的底子太差。从一线工人到管理层,劳动纪律都非常涣散,进步的空间大,所以一下子收紧了,就能很快抓出一些成绩来。再一个,国内钢铁需求这么旺盛,今年差不多有20%的缺口要从国外进口,扭亏应该是个不难达成的目标。之后到底能做得多久,能有多大的成效,现在说还早。不过,真要论功的,还要多谢阚局长,没有阚局长帮我撑腰,这生产整顿就很难顺利的进行下去……”

    “还是你们年轻人办事有魄力,”市局出了那档子事,阚学涛可不敢居功,“市局提供点支持,实在微不足道,再说问题最初也是先出在市局……”

    谭启平也研究过梅溪钢铁厂的材料,听沈淮有信心扭亏,而且能说到几个关键的点子上,知道他在梅溪钢铁厂上是花了心思的,点头表示赞许。

    谭启平对沈淮指望也没有特别高,心想着,只要沈淮能将梅溪钢铁厂扭亏,调他到更重要的岗位去锻炼,也就不怕别人会说什么。

    说起来,谭启平现在也不是很清楚:宋乔生对自家的这个亲侄子为什么会这么冷淡?他跟沈淮的父亲宋炳生,还没有机会直接联系。

    “宋三河后来怎么处理的?”谭启平显然也没有忘记这件事,问阚学涛。

    沈淮后面也没有jīng力跟踪这事,看向阚学涛,想知道高天河是怎么擦屁股的。

    “局党组决定双开,市里也支持局党组的决定。”阚学涛说道,

    沈淮暗想高天河擦屁股的功力倒是一流,这件事倒没有留下把柄来。不过双方彼此做交易,他如愿以偿掌握了梅溪钢铁厂,也就不想再去深究万虎公司的事。

    水至清而无鱼,官场自有其规则运转。

    一般说来,官场上,能容得下打击报复,却容不下嫉恶如仇——即叫人感到悲哀,又不得不适应这种现实。

    沈淮在市钢厂这些年来的经历,以及从之前的沈淮人生里学到的东西,都叫他明白一个道理:想要做些事情,就先得学会容忍一些事情;做好官比做清官要难得多。

    “哦,”谭启平点点头,对宋三河的事情也没有再细问下去,又说道,“你们市局以后要重点打击经济犯罪,维持好东华市的经济秩序,这样才可能让东华有一个良好的发展经济的环境。”

    阚学涛能听出谭启平这话还是有所针对的,点头满口答应下来,说道:“谭书记你的指示,我明天就召开局党组会议部署下去……”

    “也不用太焦急,”谭启平说道,“沈淮在乡镇,动作可以大一些,波浪再大,也掀不翻船,市里的工作还是一步步的去改善。”

    阚学涛琢磨着谭启平的话意,一时间也不知道他要急呢还是不急。

    听到这里,沈淮倒是放心了:谭启平还是支持他在乡镇搅浑水的。

    他之前担心谭启平有可能会听到他以前在宋家的表现跟恶劣事迹,担心谭启平会放弃对他的支持。所以他这段时间,也是卯足了劲去整顿钢厂的生产,就是想就算谭启平知道他以前的劣迹,也能看到他现在的努力跟成绩。

    沈淮也无意去揣测谭启平此时知不知道他以前在宋家的劣迹,只要谭启平这时不放弃对他的支持,他就有信心做出更多的成绩,跟谭启平证明自己的能力,说不定还能在谭启平的印象里,赢得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形象。

    这边聊着天不觉得时间过得飞快,陈素娟就过来催大家一起去吃饭。

    陈铭德那档子事,虽然有些定论,但还有些不好的风闻传出去,故而谭启平过来赴任,陈素娟宁可把省妇联的工作丢掉,也跟着到东华来。

    一起过来的,还有她们家用惯的一名保姆以及谭启平在省组织部时用惯了的司机黄羲。

    沈淮倒是跟黄羲早就见过,上回跟熊文斌连夜赶回东华,还是黄羲开车送他们过来。黄羲也早就结婚生子,不过妻子跟小儿要跟着调到东华来,需要时间,不过也方便得很。

    熊文斌的能力及风闻,叫谭启平很满意,饭桌上就直接提及在紧接下来的人事安排,会首先调熊文斌负责市委办,给他当助手。

    熊文斌还算镇定,他爱人白素梅以及女婿周明、女儿熊黛妮就有些喜溢言表了。

    也难怪,市委副秘书长兼市委办主任,作为含金量最高的县处级,曾经对熊文斌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虽说无法挤到这临湖的别墅区,至少还能在后面的楼群里得一处大三房。

    看上去熊文斌从副处一举升任含金量最高的正处,但在沈淮看来,这一切对熊文斌来说,不过是迟到的补偿。

    市钢厂在熊文斌创造出惊人的辉煌成就,也带动东华市钢铁产业在八十年代整体上升。

    就在熊文斌调出之后,市钢厂就调为正处级国营企业,顾同也入选市委委员。要不是顾同把市钢厂经营得实在不像话,或者说市钢厂在顾同执政期还能有进一步的发展,市钢厂上升为副厅级国企都有可能。

    省属淮海钢铁集团现在的年产量,也只有市钢厂鼎盛时的三倍左右,去年的利税在八亿左右;而淮海钢铁集团的行政级别为正厅级。

第六十六章 夜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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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启平第一天到东华来上任,也是车马劳顿,吃过晚饭,沈淮、熊文斌、阚学涛他们就告辞离开。

    周明兴致颇高:

    熊文斌担任市委副秘书兼市委办主任的事,差不多就算定了下来。

    岳父升官,而且一升又是县处级里最接近东华权力核心的关键位子,而叫在机关冷板凳上磨了好几年屁股的周明没有理由不兴奋。

    再一个谭启平也在席间说了要提拔任用年轻干部,多给年轻干部发展的机会。周明就认为谭启平这是说给他听的,就叫他额外的兴奋。

    从北阁小区出来,还不到九点钟,送走熊文斌、阚学涛他们离开之后,周明拉住沈淮,说道:“时间还早,要不是把海鹏跟赵东他们约出来喝酒?”

    熊黛妮也是新婚燕尔,孩子脾气还没有完全脱去,也想见识一下男人们的夜生活是何等的jīng彩。

    沈淮倒也不便扫周明的兴,就给杨海鹏打了电话问他在哪里。

    也是赶巧,杨海鹏今天做东,把赵东约出来,跟几个有意做钢材经销的建材商吃饭,接到沈淮的电话,就要他们赶过去汇合。

    沈淮没有应酬的心思,看周明跃跃yù试的显摆样子,也不想在不相关的人面前,把他跟谭启平的关系都捅出来,便约了在新建路一家新开业的咖啡馆闲聊。

    九三年,东华市区的休闲场合还主要以茶馆为主,但从下午开始,茶馆里都是赌博为乐的人,闹腾得很;而有熊黛妮在场,又不便去莺莺燕燕的那几家夜场喝酒。

    新建路新开业的一场咖啡馆颇为冷清,而沈淮颇又有喜欢冷清的地方,总之在咖啡馆里喝酒也不会显得有多怪异。

    约好地点,沈淮开车到那家名为裕典的咖啡馆,杨海鹏跟赵东倒已先赶到了,他们吃饭的地方就在左近。他们也知道沈淮今天会去见新上任的市委书记,也巴不得听沈淮说一说跟市委书记见面的情形。

    “老熊的差使定了,市委副秘书长兼市委办主任,”沈淮看着周明矜持得有些难受的样子,便主动帮他把话说出来,又开玩笑的说道,“以后我们都要仰仗老熊的鼻息讨生活了……”

    “嗨,”杨海鹏、赵东他们都跟熊文斌的关系亲密,打心底替他高兴,杨海鹏拍着周明的肩膀,笑着说道,“老熊得了道,你小子跟着发达了,可不许不认得我们这些老兄弟们啊……”

    “说这话骂我呢?不过说实话,这事还是多亏了沈淮,”周明也知道沈淮在谭启平面前引荐他岳父的事,他岳父能获任这么关键的位子,怎么也抹不去沈淮的功劳,又问沈淮,“对了,你跟谭书记是什么关系,看上去又熟悉又不熟悉的?”

    “陈副市长在的时候,跟谭书记关系不错,我也是托这层关系,才得到谭书记的照顾。”沈淮轻描淡写的把他与谭启平之间的关系轻轻的揭过去,在赵东、杨海鹏二人面前,这时候他也不愿意把宋华孙子的标牌扛出来。

    沈淮的解释,倒是很符合周明的猜测,他甚至还替沈淮感到侥幸,说道:“你也真是幸运,陈副市长因病猝逝,赶着谭书记到东华来上任,不然像我这样坐几年的冷板凳,滋味可不好受。

    想到自己坐冷板凳的rì子终于熬到头,周明也是格外的亢奋,服务员拿来菜单,他就直接问这里有什么好酒,又兴奋的跑到前台酒柜那边去选酒。熊黛妮以前很少到咖啡馆这种场合,二十五岁的新婚少妇,倒显得很好奇的样子。

    沈淮也随周明去,问赵东刚才跟经销商见面吃饭的事情。

    “都是下梅口钢材市场的经销户,以前主要从万虎公司拿货,中间给盘剥了一层,利润有些低。他们这段时候看到从我们钢厂出去的钢材,在市场上也没有受到万虎公司的打压,就也动了心,”赵东把吃饭时的情形,跟沈淮汇报,“不过他们的经营规模都比较小,但对海鹏都很信任,也是厮混熟了的,还有两个人就是从市钢厂出去的,就想着凑成一家……”

    “大概能凑多少资金出来?”沈淮问杨海鹏。

    “大概能攒个两百万的样子,钢厂能不能给更多的优惠?”杨海鹏凑过脸来。

    “就这么点的进货量,你好意思跟我伸手要优惠?”沈淮抽出一根烟点上,说道,“我打算根据资金规模、货物周转率,对不同的经销商给予不同的待遇标准,也会适应的给予一定的市场支持。你们就能凑两百万的资金,实在是有些低了,少说要拿出五百万资金,我可以给你们最优惠的市场待遇……”

    “差三百万,你叫我从哪里偷去?再一个,螺纹钢的价格从年中就开始下降,就算没有万虎公司,这时候敢做钢材的建材商,也没有几家。”杨海鹏说道。

    螺纹钢价格这半年来持续下降,一是国务院在六月下旬出了“国十六条”,严禁打击海南等地出现的楼市泡沫,对各省市的建材市场打压影响很大;二是各地很多中小乡镇钢企近年来都争先上螺纹钢项目,相当多的劣质地条钢、螺纹钢冲击市场,使得市场价格也相继滑坡。

    不过梅溪钢铁厂没有技改资金,不能引进新的设备,去改生产高附加值的板材。

    目前,沈淮要把已经落后于时代的窗钢产品淘汰掉,最方便实现的,就改生产建筑用的螺纹钢,所以钢厂接下来还将面临市场价格持续下滑的冲击。

    沈淮笑了起来,对杨海鹏说道:

    “不要拿糊弄别人的一套在我面前摆弄。现在生产螺纹钢的企业是有些多,他们生产条件简陋,成本低,就算钢材质量差,把价格压下来还是有利润可赚。眼下的市场,是对市钢厂以及梅溪钢铁厂等要走正规发展路数的钢企,是有些不利。不过国内建材市场往后只会扩大,不会萎缩,整体大环境只会越来越好,虽说到处都在干偷工减料的事,但质好价优的螺纹钢也不会就没有活路。另外,钢材出厂价格,我可以十五天一调。这样,只要你们手里不要压货,市场波动的风险,由钢厂替你们承担。这样,你大概不能说我没给你们好处吧?”

    国内钢材价格今年才逐渐放开,各大钢企对钢材出厂价格,都是两三个月甚至更长时间进行一次调整。

    钢材市场价格的波动通常都大而频繁。

    对中小经销商来说,钢企两三个月甚至更长时间才调整一次出厂价格,市场波动的风险就要他们来承担,就有些承受不起了。

    沈淮答应出厂价格调整期缩短的十五天一调,这对中小经销商是十分有利的,他们只要货物周转率够快,就能获得相对稳定的利润,少受市场的冲击。只有那些资金雄厚的经销商,才会想到大量囤货,去做市场投机的事。

    “好处是有好处,但不能想额外再凑三百万,真不是容易的事情。”杨海鹏说道。

    “能不能贷款?”沈淮问道,以梅溪钢铁厂的财务状况,就算有谭启平施加压力,银行大概也不会再贷多少款子给钢厂。其实经销商手里有钱,钢材运转速度加快,也就相当于钢厂生产资金充足了。

    当然,整个过程需要生产、原材料采购等诸多环节来配合。

    听沈淮说自己搞贷款解决三百万的资金问题,杨海鹏苦笑起来,说道:“除了高天河、吴海峰的儿子,谁能从银行空手套三百万出来?”

    杨海鹏说的也是实情。

    当前国内从政策层面,对私营企业的支持力度就非常低。特别是年中银根收紧之后,像杨海鹏他们没有其他手段,就算有足够的抵押,这年头也很难从银行贷出三百万来。

    沈淮想了想,说道:“这样,你把企业注册到梅溪镇,答应我,所有的工商税费都在梅溪镇上缴,我看有没有办法替你解决部门资金的问题……”

    “真的?”杨海鹏也为资金的问题发愁,听沈淮连这都答应帮忙,忍不住有些喜出望外了,又疑惑的看着沈淮,“你不会拿我开涮吧?”

    “你爱信不信,”沈淮笑着说,“明天你到镇上来找我,这事我要跟何清社商议一下,看镇上信用社有没有可能放一些款子给你?”

    “镇上信用社有钱款,不贷给钢厂?赵东说钢厂也紧缺钱啊。”杨海鹏问道。

    “只要你确保贷出来的款项是做我们的钢材经销,款子贷给你,还是贷给钢厂,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一是钢厂可以减轻债务压力,二是你可借这个机会做大,三是梅溪镇也因此能多一个税源。还有一点,就是你不能给我做砸了……”沈淮说道。

    杨海鹏咂巴着沈淮话里的意思,拍着大腿说道:“就凭着你这句话,我豁出命去,也不会把这事做砸了……”

第六十七章 都是女人惹的祸

    “什么事这么兴奋?”周明从柜台拿了两支红酒过来,见到杨海鹏如此兴奋,忍不住好奇的问。

    杨海鹏把前因后果跟周明一说,周明还是颇为羡慕的跟沈淮说道:“还是你的能量大啊,不然海鹏要这时候从信用社贷三百万出来,县处级都未必能说上话……”

    周明在计委工作,对当前银根收紧的金融形势很清楚,大概也只有梅溪镇与钢厂全力支持,才有可能帮杨海鹏贷出三四百万的资金来。

    说起来,周明也很羡慕沈淮这时候坐的位子。

    说起来,沈淮的党内职务才是镇党委副书记,括弧里加个“正科级”,但是手里掌握着近九百名职工、年产值上亿的钢厂大权,想要捞钱,一年百十万都十分的轻松,这样的美差、肥差,到市里便是拿个处级都不换啊。

    沈淮笑了笑,说道:“我也只是答应试试,不好使还要找老熊想办法。老熊早年就跟财经口有关系,再加上现在要出任市委副秘书长,说话就更管用了。”

    听到这里,周明也有些犹豫了,有些不大确定,他接下来是继续在仕途上求发展呢,还是索xìng下海经商。

    周明心想:沈淮能帮杨海鹏解决三四百万的贷款,他老丈人也应该有这个能力,就算他丈人是死脑筋,杨海鹏大概也不会拒绝他入伙分一杯羹。

    从银行拿出三四百万的资金去合伙做生意,怎么也要比守着清水衙门强?

    不过,周明又想到,沈淮看上去信心十足的要帮杨海鹏解决贷款问题,说到底还是跟他所坐的官位有关。没有权力又哪有金钱的利益?这么想着,周明又不想放弃仕途上的发展。

    把红酒打开,又点了两件啤酒,沈淮他们就慢悠悠的喝起来。

    沈淮要开车,跟赵东喝得很节制;周明、杨海鹏则很兴奋,开杯畅饮。杨海鹏是大酒量,周明的酒量则一般,大家把两支红酒加两件啤酒混着喝下去,周明说话就哆嗦起来。

    周明说话哆嗦,就把他心里的很多想法都说了出来。

    杨海鹏也是光棍一个,跟周明说道:“你还是留在计委发展,老熊上去了,又得谭书记的信任,总少不了你一个正科。过两年,说不定你跟沈淮一样,就是副处了、正处了。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官场有人好经商,有我肉吃的,就不会叫你们喝汤。我在梅溪镇注册了,让熊妮过来,算一股怎么样?”又问赵东,“要不,你也让明霞到我这边来……”

    赵东不想吃相太难看,坚决的摇头道:“明霞喜欢孩子,还就适合当幼儿园的老师……”

    听着杨海鹏的话,周明很兴奋,脸上的酒意就更浓了。

    熊黛妮则不确定的说道:“你们卖钢材,我过去能做什么?”

    “别舍不得你那份工作,每个月才两三百块,都不够你买一身衣服的。你去海鹏那里当会计,哪怕当个文员,海鹏还能亏待你?”周明带着醉意,很大声的说道。

    沈淮抿着杯中的红酒,知道熊黛妮是担心她爸熊文斌那边通不过,也是熊文斌打小就对两个女儿管束严格;海鹏讲义务,为人又相对圆滑,经商是没有问题的;赵东还是很讲原则,这也不让他意外。

    有些人做事总是没有办法突破自己的底限,说不开窍也好,没有情商也好,也能叫人更放心。

    沈淮同时又在想另外一个问题,他打心眼底希望小黎以后的生活不再飘荡不安,希望能给小黎优渥、财富zì yóu的生活,但很显然,他又没有办法直接将几万、几十万的钱交给小黎或陈丹——沈淮还想到自己有五万元存款在业信银行里躺着呢。

    陈丹外表柔软,内心实际坚韧得很,大概不会因为自己的关系进杨海鹏的私人企业,去无功受禄。另外,这么做,也有害他的原则,不利于钢厂的治理,沈淮心想陈丹是个坚韧的人,应该有其他渠道帮她改善经济状况……

    酒喝完,周明嚷着还要酒,但腿已发软打滑,沈淮就让杨海鹏去把帐结交了,把周明搀到车里去。

    杨海鹏跟赵东家都住附近,沈淮先开车送他们回家,最后返回梅溪镇时,才顺路把周明跟熊黛妮送回去。

    周明在咖啡馆就吐了一回,幸好在车上没吐,但醉过酒人死沉,沈淮与熊黛妮费力的搀着他上楼。

    熊黛妮以前偏瘦,细胳膊细腿的,胸也很平,没想到结婚之后,整个人就丰润起来。搂着死沉的周明,沈淮与熊黛妮就免不上胳膊压胳膊,沈淮的手插住周明的腋下不让他下滑,熊黛妮在另一侧极力的扶住丈夫,她力气小,身子只能贴上去,一不小心,整个rǔ、房就压在沈淮的手背上,柔软充满弹xìng,真是美少妇的胸……

    沈淮没好意思占熊黛妮的便宜,手轻轻的抽了回来。

    熊黛妮这才觉察,喝过酒的脸更是烧得通红,本来还想问沈淮她去杨海鹏那里工作合不合适,打开门就扶醉死的周明进去,转回头跟沈淮说道:“天都这么晚上,你开车回去小心些……”

    看着熊黛妮的脸红艳艳的丰润,眼睛跟要滴水似的,说不出的有一种新妇人的美态,沈淮笑了笑,说道:“行,把你们送到家,我也就完成任务了。周明喝了有些多,夜里醒过来会很渴,你准备些凉茶,明早就应该能醒酒……”说着就下了楼。

    看着沈淮下楼梯,熊黛妮探头看了一眼,rǔ、房压人家手上的尴尬也就过去了,她跟沈淮接触的次数很有限,就听她妈说沈淮这人其他都好,就是生活有些不检点,但细想刚才的一幕,他好像是主动把手缩回去了,又能这么细心吩咐自己帮周明解酒,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吧……

    *****************

    沈淮回到梅溪镇已过十二点,陈丹、小黎她们屋的灯黑着,他心想陈丹应该有所释怀,就没有想这么晚再去惊醒她们。

    第二天沈淮起早,到钢厂主持管理层的晨会之后,就特意赶回到镇zhèng fǔ,等着孙家埭的村支书孙广武为昨天的占宅事件,给他一个交待。

    沈淮还是习惯自己开车,将帕萨特停在镇zhèng fǔ的大院里,看到孙广武与孙远贵畏畏缩缩的守在楼梯口等他过去。

    看到大伯孙远贵那张脸,沈淮心里就生出火气,冷着脸走过去,也不看他们一眼,就直接上了楼。

    孙远贵跟孙广武相看无语,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跟着屁股后面上了楼。

    何清社看到沈淮上午就来镇zhèng fǔ,再看到孙家埭村的村支书跟在沈淮的后面,很是奇怪,笑着说:“我还正好有事找沈书记你商量,你怎么跟孙家埭村的孙广武、孙远贵在一起?”

    沈淮这段时间就住镇宿舍里,镇上人都清楚,跟陈丹走得近一些,也由于陈丹是镇接待站的工作人员,照料一下沈淮的起居,也是正常的。即使有没有其他的事,镇上人是一概装聋作哑的,没有谁吃饱了撑着去找沈淮的不愉快。

    “遇上点破事,何镇长,你也过来跟我一起处理一下!”沈淮压不住心里的气,对孙广武、孙远贵也不会有什么好脸sè,看到郭全从何清社的办公室里出来跟自己打招呼,吩咐道:“郭全,你去土管所,把孙家埭村的八七表借过来……”

    解放后,国内农村宅基地及住宅的使用权、产权问题,几经变更,到八七年才得以最终的确认。乡镇里将八七年的农村宅基及住宅情况登记造册,俗称“八七房表”,也是乡镇确认农村住宅产权的关键合法文件。

    要确认老宅的产权归属,直接查“八七房表”就可以了。

    郭全不知道沈淮为何要跟土管所借表,也不多啰嗦,直接下楼就去土管所的办公室去借孙家埭村的房表。

    孙广武、孙远贵跟着沈淮、何清社请办公室,看着沈淮请何清社坐下,他们也只敢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口。

    趁着郭全去借房表,何清社就镇财政几项开支,跟沈淮讨论了一下,还坚持要沈淮在几项开支过两千的用款上签字。

    财政都应该是镇长一枝笔签字,即使镇党委书记通过财政所的人事权以及党政会议控制财政大权,通常也只会在大的开支上进行党政会签。

    像何清社要沈淮共同签字的情况,谈不上违反财政政策,但叫孙广武及孙远贵在旁边看了,只是更能确认何清社也是在看沈淮的脸sè行事——这就更叫他们心慌得乱跳,可真是把一条混江龙给惹恼了。

    郭全很快就把房表厚厚档案袋拿过来,沈淮将其摔办公桌上,指着孙远贵:“你昨天口口声声说那栋宅子有一半是属于你,你查给我看……”又指着孙广武,“你帮他一起查!”

    孙广武、孙远贵面无血sè,想要解释,但给沈淮瞪眼盯着,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查。

    沈淮抿嘴喝了一口黄新良送进来的茶,又觉得烫嘴,把茶杯放下,跟何清社解释原由:“我赶巧跟接待站的小陈她弟弟认识,之前考虑来梅溪工作,住市里不方便,就托小陈她弟弟在梅溪镇租了一栋房子。我这些天吃住大多在钢厂,也就没有去那栋房子看一看,家当什么的,也是托别人送过去。昨天难得休息,就想着把新住处收拾收拾。这两个混帐家伙,倒是什么好事都能做出来,把我放屋里的家当都丢到院子里,说房子是他的,我的租约不顶事……”

    孙广武给沈淮劈就骂“混帐家伙”,也不敢抬头看一眼,他能做村支书,还是有些眼sè,但看到沈淮到镇zhèng fǔ停车上楼,看其他人对他的反应,就知道这头混江龙绝对不是他们能惹起的……

    孙远贵哭丧着脸,解释道:“真不知道是沈书记你租的房子,要知道是沈书记,我就是吃了豹子胆都不敢丢你的东西……”

    “别他妈那么废话,”沈淮冷着脸就骂,“你说房子是你,你给我查,不然就是讹诈;我活这么大,还没见哪个有种讹诈到我头上来,昨天也是头回有这么难听的话泼我身上来,你们是要作反!”

    孙远贵面无血sè,可怜巴巴的看向何清社,他以前是孙家埭村的村支书,跟何清社认识,这时候就指望何清社帮他说话。

    “怎么回事?”何清社这时候也只能冷着脸训问孙广武、孙远贵。

第六十八章 还是女人闯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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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书记租的是我侄女的房子,当时真不知道是沈书记租的房子,”孙远贵心里打着颤,跟何清社解释缘由,“我侄女是个孤儿,才十五岁。我也是一时昏了头,以为侄女给外乡人骗了,没问清楚情况,就把沈书记放屋里的东西丢出去;我今天过来跟沈书记检讨错误,损坏的家俱,我都照价赔偿……”

    孙远贵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只厚厚的大信封,小心翼翼的递到办公桌上。

    孙淮看也没看,就将那只压手的信封摔到地上,冷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着何镇长的面,公然贿赂国家公务人员,你信不信我立即通知纪检帮你铐起来!”

    “胡闹,把钱收起来!”何清社不知道沈淮为何如此动气,也只能先出声训斥孙远贵。

    何清社认得孙远贵,自然也知道镇接待站、编制在党政办的陈丹,是孙远贵的儿媳妇,而沈淮又说是通过陈丹的弟弟租了孙远贵侄女的房子——何清社就猜想这里面应该跟那个长得特别清媚的陈丹有什么关系……

    不过当着沈淮的面也不好细问,也怕沈淮的面子下不来,何清社对沈淮说道:“孙远贵以前是孙家埭村的支书,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淮脸sè稍缓,说道:“昨天遇上那样的事,我也是气糊涂了,看他们俩人的脸就气打不一处来……”

    “郭全还有事跟你汇报呢,”何清社见沈淮有让他帮着转圜的意思,就顺水推舟的说道,“这房表一时半会也查不了,要不让他们到我办公室里慢慢查去?”

    沈淮点点头,收拾孙广武、孙远贵,他要一步一步的来,不急于一时。

    何清社严厉的瞪了孙广武、孙远贵两人一眼,要他们到他办公室去。

    何清社也不清楚沈淮是真要收拾他们俩呢,还是有别的意图,到办公室,也没有叫他们坐,就叫他们站着说事:“你们也是真欠收拾,吃了豹子胆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要真要沈书记惹恼了,少不了扒你们一层皮……”

    “孙远贵那熊样,要知道,借他两胆子也不敢得罪沈书记啊,”孙广武知道孙远贵还要点脸皮,没脸把话说透,他就代劳道,“那房子实际是孙远贵他儿媳妇租给沈书记的,在村里也立了字据,签的就是陈丹跟沈书记的名字。只是我们没想到沈书记头上去,把事给搞砸了,还说了些难听的话,估计也叫沈书记听进去了。”

    “那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何清社听得这事果然跟陈丹,心里就多少有些底了,只当沈淮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何清社也知道陈丹身上发生的事以及她跟公婆及那个混球丈夫的关系很恶劣,说不定这次真要借沈淮的威风,治以前受的气。

    “也是孙远贵鬼迷心窍,想着二儿子要结婚没房子,想借他侄女的房子把酒给办了,所以才想着把租客赶出去……”孙广武又代为解释道。

    “你真是昏了头!”何清社也忍不住呵斥孙远贵。

    孙海文在梅溪镇也算是小有名气,梅溪钢铁厂当初还想聘他来当车间主任,孙海文在市钢厂发生事故,在镇上也叫人惋惜了很久——孙远贵竟然想夺侄女的房产!

    所谓借房子结婚不过是借口,乡下就没有借房子结婚的道理——这个也超过何清社的底限,忍不住要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我知道错了,”孙远贵塌着脸,说道,“一早过来赔礼道歉,就指望沈书记能抽我两巴掌解气!”把捡起来的信封放何清社的办公桌,说道,“何镇长,你就帮我说两句好话。”

    “拿回去!你这是什么作风!”何清社厉sè说道,他都不清楚沈淮到底想要怎样的结果,哪里敢收何远贵的好处?

    何清社终究想将问题解决掉,让孙远贵将钱收回去,便缓了缓脸sè,问道:“你们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可能叫沈书记听进去了?”

    “也没有别的,我这个儿媳妇整天不着家,跟我儿子关系也不好,突然替我侄女做主,把宅子租给一个不认得的男人。这个,这个,就难免想别处去了……”孙远贵老脸涨红的,把事情捅开来说。

    “你啊你,你脑子里除了屎,就不能装点别的东西?”

    何清社这时候也不认为沈淮跟陈丹是纯洁的,但在何远贵的面前,也是要坚决维护沈淮的纯洁xìng,又说道,

    “就你儿子那cāoxìng,全镇有几个不晓得?陈丹嫁到你孙家,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她要真在外面有什么人,也不亏欠你们孙家的。你们有这心思跟沈书记检讨错误,还不如去跟陈丹道个歉去!”

    听着何清社要自己去跟扯破脸的儿媳妇道歉,孙远贵老脸又涨得通红。

    “你先出去。”何清社不客气的要孙远贵先出去,留下孙广武。

    何清社觉得有些话还是让孙广武说透的好,借着墙角的椅子,要孙广武拖一张坐到办公桌前,说道:“陈丹的情况,我也有了解,她跟孙远贵儿子的婚事,也是名存实亡。这么好的姑娘嫁到孙家,也是糟踏了。要是这事能有个了结,我想沈书记就不那么生气了……”

    孙广武看了何清社一眼,何清社把话说得这么透,他能领悟,说道:“我劝劝孙远贵去?”

    “什么劝不劝的,现在就是婚姻zì yóu,以前的错误,必须要纠正过来。”何清社有些琢磨不透沈淮的脾气,说他脾气不好吧,他这段时候待人什么的都很和蔼,甚于没有跟他争权的意思;要说他脾气好吧,看他到梅溪镇上任第一天做的事,怎么可能是个没脾气的人?

    ***************

    沈淮上午就在镇zhèng fǔ的三楼办公室里,也没有再见孙广武跟孙远贵,镇zhèng fǔ也有食堂,沈淮就在zhèng fǔ食堂里用餐。

    接到个电话,半天没听对象有反应,沈淮看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像是梅溪镇的,刚要问何清社这是哪里的电话,电话那头才传来陈丹的声音:

    “我下午去县里办手续……”

    还是陈丹第一回主动打电话到他手机上,沈淮拿着手机到食堂门外的走廊上接电话,问道:“办什么手续?”

    “跟孙勇离婚的手续……”

    “那怎么听着你像要哭的样子?”

    “我就是在哭……”

    “好了,不要哭了,”沈淮心里给触动,像安慰孩子似的柔声说道,“我给车间打个电话,让陈桐请半天假,陪你去一下县里。”

    “不用了……”

    “我就打电话,”沈淮坚持道,没给陈丹拒绝的机会,说道,“下午杨海鹏会过来,不然我陪你过去……”

    “我更不要你陪。”陈丹的声音还带着些哭腔,但糯得像在甜水浸过似的,带有些腻意,似娇还嗔的神态,几乎叫沈淮触手能及。

    “我挂电话了,夜里回去再找你说话……”沈淮说道,暗暗一叹,或许别人眼里,他只是给陈丹迷人的容貌所迷,却不知道他对她早有痴迷。

    沈淮挂了电话,就直接打电话到车间,找到陈桐,直接要他请半天假去镇接待站找他姐去。

    沈淮返回食堂接着吃饭,何清社眯着眼睛笑问:“沈书记chūn风满面,是什么难题给解决了?”

    房产争夺什么的,都是小事,要叫陈丹把她的人生从此理出一个头绪,无疑是沈淮最期待,也是最想给陈丹的。

    也许在何清社眼里,自己的动机不纯,但毕竟还是亏了何清社点醒孙远贵,沈淮笑了笑,说道:“算是吧,”有些事索xìng装作心知肚明的样子能叫大家都更愉快,没有必要说透,沈淮就把话题岔开杨海鹏那件事上去,“何镇长下午有没有时间,一起研究一个事?”

    “去你办公室,还是到我办公室抽烟?”何清社掏出烟来扬了扬。

    “郭全!”沈淮站起来,看到郭全饭盆里还有饭菜,说道,“吃过饭,到何镇长办公室来研究个事……”

    郭全顾不上吃完饭,抹了两把嘴,就追了过来。

    郭全给沈淮从副厂长的位子捋下来,已经有半个月时间了,虽然很快就补任企业办副主任,但跟钢厂副厂长比起来相差远,郭全很是失落了几天。

    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也有何清社在旁边开导,郭全再委屈,沈淮吩咐什么工作,都还能认真的去完成。

    心态真正的转变,也没有那么困难。

    在看到沈淮的铁腕治理下,仅仅半个多月,钢厂的面貌就得到彻底的改观,这是郭全之前所不敢想象,也恰是如此,才认定沈淮那看似粗暴、蛮横不讲理的外面之下,有着极高的管理水平。

    想到自己即使给错杀,也算是对钢厂有好处,而且杜贵等管理层也陆陆续续的给沈淮踢出来,郭全心里就能得到平衡。

    再一个,沈淮在很多事情上,都还依赖于郭全的财务才能;整个钢厂的资产财务清理,实际上也是让郭全与钱文惠具体负责。企业办这边的事情虽然不多,但沈淮每回有什么事,都是绕过杜贵,直接找郭全——这些都叫郭全有受到重视的感觉。

    即使是钢厂副厂长,也没有什么正式行政编岗,实际的地位都跟接近权力核心的程度有关,即使回到镇上做企业办副主任,只要没有给踢去坐板凳,郭全心里那最初的失落感也就弥平了。

    郭全抹嘴追去何清社的办公室,甚至都能感受到其他几个副镇长羡慕的眼光。

第六十九章 鹏海贸易的税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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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全进门来,沈淮弹了根烟过去,要他拉把椅子过来坐下。

    沈淮把他由镇上协调,解决杨海鹏资金的想法,跟何清社、郭全说了一遍,临了说道:“鹏海贸易,要做钢厂的一类经销商,不过资金上还有些缺陷。我想,要是鹏海贸易能在梅溪镇注册,工商税费都交给梅溪镇,镇上是不是可以出面协调一下贷款的问题?”

    杨海鹏把自己的名字前后颠了个次序就当公司名,叫沈淮相当的无语。

    何清社倒也不怀疑沈淮在这种事里有什么私心,沈淮真要循私的话,完全可以决定让鹏海公司先拖着钢厂三四百万的货款暂时不用支付,绝对要从银行贷三四百万的款子、还要少支付高额的利息来得强……

    钢厂目前不宜再贷款增加财务成本,主动帮忙给经销商贷款,由经销商跟钢厂现款交易甚至预付货款,实际上都能缓解钢厂的资金——这里面的好处,沈淮略加解释,何清社也能想明白。

    沈淮吸了一口烟,将烟灰弹落在玻璃质的烟灰缸里,说道:

    “我到梅溪镇工作也有大半个月,除了钢厂那里,梅溪镇的其他工厂企业,我也大概了解一下,基础很薄弱啊。镇上的工商税这一块,这两年就没有什么明显的增涨,老何你肩上的压力不少吧?”

    “咱是关着门说心底话,出门就不认,”何清社还以苦笑,说道,“很多数据都可以造假,生育啊,工业产值啊,什么的都好造假,唯有税收,特别是工商税费,很难造假。乡镇报什么数据上去,相应的税款都需要实际上解到县里,然后才会按照一定比例返回给镇财政……”

    说起这个,何清社是一肚子的苦水,以往他在梅溪镇抓不住什么权,但要挨训、遭罪的事,杜建就把他顶上去,他作为镇上,却又没有办法完全推脱掉。

    “……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造假,”何清社继续说道,“以前,钢厂的效益相对较好,资金也相对活络,镇上税收完不成,就从钢厂抽一笔款子补上去。等着县里返回,再补回去。就算有些短差,就算是钢厂向镇财政上缴的盈利,反正都在集体的口袋里。现在镇上财政是大包干,县里也不对梅溪镇提什么指标了,所以也不怕完不成税收指标会丢乌纱帽。不过呢,这两年物价涨得厉害,梅溪镇的税收涨不上去,每年就税收及非税收入,就保持在六百万左右,又不能短缺了哪一项开支,手就紧了啊!”

    “也是,”郭全说道,“其他不说,就是zhèng fǔ人员的工资福利,这一两年都没有怎么涨,下面就怨声载道。不要看现在离年尾还有小三个月,镇上就有人在讨论年终金了……”

    “鹏海贸易注册在梅溪镇,每年能直接给镇上带来的教育附加及城建税,可能也就五六万元。这个数字是不大起眼,但鹏海贸易既然注册在梅溪镇,那就要从梅溪镇租地租楼,就会给镇上带来比较可观的租金收入。运输公司的营业税种,应该是完全归划镇上的收入吧?”沈淮有些不确定的问郭全。

    “对,”郭全jīng通财税,说道,“钢厂从钢材运输一项上去看,衍生出来的税源,大约能有二十来万。不过运输队通常都没有什么注册地,只要有税票证明完税,在哪里交税都一样。要是鹏海贸易能保证,跟他们挂钩的运输队,都在梅溪镇完税,也是相当可观的……”

    沈淮说道:“我算得没有老郭这么细,但也知道鹏海贸易设在梅溪镇,是能给镇财政带来一些改善,也能促进就业,这也是我希望由镇上出面去协调贷款的主要原因。乡镇要拓宽税源,增加财政收入,还是要主动去扶持个体户及企业的发展……”

    “从镇上的角度,出面协调当然没有问题,”何清社说道,“不过现在要信用社挤出三四百万的资金出来,怕是有些难度啊……”

    从六月中旬国务院出“十六条”,收紧银根以来,下面的银行机构就不敢乱放款了,何况鹏海贸易还是私人企业。

    何清社心想镇上现在还没有这么大的脸面,叫资金本来就紧的信用社,拿三四百万的资金借给一家私人企业。

    梅溪镇的经济发展很一般,镇信用社的吸储能力很薄弱,每年能用来放贷的总盘子,可能也就两三千万的样子。

    要镇信用社一下子给一家私人企业放三四百万的款子,这压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鹏海贸易所贷资金,将确保向钢厂进购钢材,”沈淮弹着烟灰,说道,“实际上鹏海贸易从信用社贷款,不需要把贷款真的就提出去,另外在信用社开一个帐户,钢厂也在信用社开一个帐户,款项的划拔,就直接在信用社内部转帐。信用社不会有资金压力,相反的,鹏海贸易还会将他们从其他地方筹来资金,存入信用社的帐户里……”

    说到这里,沈淮侧过头问郭全:“老郭,你看这个方案,信用社会不会接受?”

    “要是实际对信用社的资金压力增加不大,还能多出利息收入来,信用社应该能够接受的。”郭全说道。

    郭全细想想:沈淮的整个方案,也许看上去跟直接压货给鹏海贸易,没有什么区别,但最大的两个好处,就是钢厂至少在帐面上,不会再增加债务规模跟财务成本;以鹏海贸易确立钢材经销的标准之后,现款交易能让钢厂的资金运转率提高到极限。

    何清社拍着大腿,说道:“只要对钢厂,对镇上有好处,就值得努力。”

    钢厂去年产值接近一个亿,工业增加值超过三千万,与生产规模相当的增值税达到五百万,这是钢厂不管盈不盈利,都要上缴的基本税款。

    不过在分税制试点之后,这五百万的基本税款,梅溪镇就一点都享受不到,无论是新增加部分,还是返回基数,都给zhōng yāng财入以及市县瓜分掉了。

    钢厂作为镇属集体企业,盈利部分自然都要算梅溪镇的非税收入。

    比起从这个地方扣几万、税源,从那个地方扣几千税源,真不如把钢厂好好的整顿,恢复盈利能力更重要。

    ***********

    杨海鹏得沈淮吩咐,倒是很早就到镇上,还特意去钢厂先找赵东。

    接到电话,沈淮就让杨海鹏跟厂财务科长钱文惠一起到镇上。他与何清社表示支持,但具体的公关工作还是要杨海鹏亲自去做,镇上跟钢厂这边,由郭全跟钱文惠配合……

    赵东还要主持生产上的整顿,正常工作时间根本就脱不开身。

    杨海鹏赶过来,除了钱文惠陪同外,熊黛妮也在。

    还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是杨海鹏的合伙人,今天紧跟着过来,也是要看一眼杨海鹏在梅溪镇的关系是不是过硬,以确定要不要把家底都拿出来入伙。

    “怎么,黛妮姐你这是到鹏海贸易上班了?”沈淮看到熊黛妮,还颇有意外。

    “还不是周明怕你们反悔……”熊黛妮有些不好意思见沈淮,倒不是为昨天把胸压他手上的事,主要还是觉得太着急了。

    “……”沈淮见熊黛妮新婚少妇还有着少女的扭捏,只是抱头笑了笑,跟何清社介绍道,“熊黛妮是熊主任的大女儿,也是鹏海贸易的员工。哦,对了,熊主任过些天就要负责市委办的工作……”

    “哦,”何清社没想到跟杨海鹏过来的这个长相甜美的少妇,竟然有这个来头,有些惊讶,主动而显得有些唐突的伸是有老茧的手,去跟熊黛妮握手,“熊小姐请坐,请坐……”

    轧车事件,熊文斌代表市委出面协调,何清社很有印象,记得熊文斌当时还是市政研室副主任,没想到就要出任市委办主任了。

    何清社在上头要说有关系,就是刚调任市体委主任的陈兵,虽说也是正处级,但说到风光跟权势,是完全不能跟市委办主任相比的。

    何清社还在想,沈淮为什么要如此替鹏海贸易出这把力呢,原来熊文斌的女儿在这家企业里,但转念又闪过一个念头,昨天东华发生的最大事情,不就是新市委书记谭启平正式到东华上任吗?不是还在电视里发表了讲话吗?

    市委书记谭启平的到任,而熊文任就即将由研究室副主任上调负责市委办工作,而沈淮又提前知道消息——这里面意味着什么?

    难道当初在轧车事件上,市长高天河都被迫低头,是谭启平在背后施加压力的原因?

    何清社这时候才算是恍然大悟:轧车事件就发生在谭启平正式上任前半个多月,原来熊文斌跟沈淮他们,在那时就已经是新市委书记所圈定的人物了。

    大家都早就知道沈淮背后有强力的权势人物撑着,何清社也知道,但一直都猜不到是谁,这时候在沈淮明显的暗示下,识得谜底,何清社都有些替杜建可怜:这个可怜虫真是翻不了身了,竟然妄图跟背后有新市委书记撑腰的沈淮斗,这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第七十章 村小当堆场

    (第二更,求红票)

    何清社本来是想让郭全陪着杨海鹏他们去信用社谈贷款的事,但经沈淮的暗示,悟透熊文斌以及新市委书记的那一层关系之后,就变得更积极主动了。

    何清社直接打电话给信用社的主任,请他到镇上来谈贷款的事情,这更能表示镇zhèng fǔ支持的态度。

    不要说背后的新市委书记了,就是把即将担任市委办主任熊天斌的脸面扛出来,鹏海贸易要贷出三四百万的资金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这事何清社这么主动接手,沈淮也乐得清闲,就把事丢给何清社跟郭全,他赶去钢厂看整顿的情况。

    徐溪亭、赵东、徐闻刀、潘成等人,差不多就整天扑在电炉钢生产线上。

    沈淮赶到车间,他们正带着从市钢厂挖出来的技术骨干以及钢厂本身有潜力、值得培养的技术力量,在聚集在电炉工段,看高频炉熔炼废钢的情况。

    沈淮进入控制室,隔着玻璃感觉不到太强烈的幅shè热量,拿起桌上的记录本,看上炉钢水的熔炼时间。

    “预处理衔接不好啊,”沈淮手指敲着记录本,跟徐溪亭、赵东、潘成说道,“这处应该可以再节约十分钟。我们下个月要想实现连续生产,每一炉钢水的出炉时间要控制一百分钟左右,你们肩上的压力不轻啊。”

    赵东与徐溪亭相视苦笑,沈淮对他们提的要求还真不低。

    不过好在从市钢厂挖来的技术骨干,有四五十人都补在电炉钢生产线上,而且徐溪亭、赵东、潘成等人领导他们,不存在什么隔阂,只要跟一线工人及机器磨合,实现沈淮所提的目标,倒不是太难。

    沈淮的初步目标,是要在一个月内,将钢厂的实际钢材产量提升到设计产能的八成,月产螺纹钢七千吨;三个月左右时间,实现设计产能。

    由于钢厂的核心生产线引进的是国外在八十年初才成熟的技术,目前在国内还处于一流水平。过去三年时间里,这条线实现产能严重不足,有一个好处就是,这条线的损耗不严重。

    用这条线去生产螺纹钢,实际上有些大材小用了,但没有资金去改后续的连铸及冷热轧设备——淘汰窗钢产量,最方便的就改生产螺纹钢。

    同样的,这条生产线在生产螺纹钢上,技术上有很大的富余,只有管理到位,突破设计产能将是相对轻松的事情。

    沈淮跟徐溪亭、赵东他们提出要求,是希望在磨合半年左右时间之后,就要去尝试突破设计产能,这样在每吨钢材产品上所摊的人工及设施折旧成本才会更低,每天、每个月、每年所创造的效益,才会更高……

    晚上,杨海鹏要请镇上、钢厂及信用社的人吃饭,沈淮只是让钱文惠作为钢厂代表出席,他照旧将徐溪亭、赵东、徐闻、潘成、胡志刚等人聚集起来,召开整顿总结会议。

    差不多到九点钟,沈淮才脱开身,回到镇上跟杨海鹏见面,赵东他们还要留在厂里,尝试xìng的开夜车,让一线工人们逐步的去适应不间断生产的情况。

    生产上的一套规章制度订立容易,但要生产线上的基层管理人员以及工人们不出纰漏的去执行,则不是易事。

    电炉炼钢使用的高频高压电,一炉就有几十吨钢水、炉前有好几十个cāo作工,出一点纰漏,就有可能引发大事故、大伤亡。

    沈淮不直接抓一线生产,也没有这个jīng力,压力就全在赵东、徐闻刀、潘成等人肩上。

    沈淮赶到镇zhèng fǔ,何清社酒喝得有些多,先回去了,由郭全陪着杨海鹏留在zhèng fǔ里,不过也已经先安排车送熊黛妮回去了。

    杨海鹏跟沈淮都糙老爷们,在外面耗多晚都没有关系。熊黛妮毕竟是新婚少妇,周明再放心,也没有叫她留下来陪到深更半夜的道理;不然给熊文斌或白素梅知道,也得给埋怨。

    邵征是沈淮的司机,通常是送沈淮回宿舍才下班,钱文惠留多晚倒没有关系,他们家的小孩,也上小学,有爷爷nǎinǎi照顾着。

    “谈得怎么样?”沈淮把杨海鹏、郭全、钱文惠还有鹏海公司的一名合伙人,召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了解情况。

    “何镇长帮忙说了很多话,主要也是你帮忙想的方案叫信用社安心,大体没有问题了,就等着办手续,”杨海鹏兴奋劲还是掩不住,说道,“办公跟堆场,何镇长也帮助选了地方,就在学堂街北段临上梅公路的一所小学里。下午我们就去看过,离上梅公路很近,往霞浦、新津以及北郊都很方便……”

    “什么小学?”沈淮问道。

    “竹堂村小,去年给大雨冲毁校舍,学生随后分散到青龙桥、三里墩村小就读。镇上没有资金重建竹堂村小,但用来作建材堆场倒是合适……”郭全说道。

    郭全说了校名,沈淮就有印象。

    全镇村小加上镇中心小学共有二十六所,托儿班xìng质的简陋幼儿园十九所,中心幼儿园一所,初中三所,高中一所,梅溪镇中小学及幼儿园生员总数达八千人。

    这么大的教学规模,包括近四百名教职工的工资在内,每年能拿来投入的教育资金,也只三百万元。镇zhèng fǔ是存在许多不良现象,但教育资金的紧缺,更客观的原因,是梅溪镇可支配财政收入太少了。

    竹堂村小给暴雨冲毁校舍,不能从县里额外获得支持,仅靠镇上的财力进行重建是很困难。

    竹堂村的学生,都已分散到附近的村小入学。在何清社看来,与其从紧缺的镇财政挤出资金来重建校舍,还不如出租给鹏海贸易当堆场,为村上、镇上多增加些收入……

    沈淮也无法去指责何清社的现实跟世绘,他当初不接手财政所,就是不承担承担财政紧缺的压力,关键还是要看钢厂的盈利恢复情况。

    杨海鹏没有想到整个事情会这么顺利,掩不住兴奋劲的跟沈淮描述下午在何清社协调下,跟信用社谈贷款的情形。

    镇信用社不归镇zhèng fǔ管,但只要在梅溪镇上,就必然要抑仗镇zhèng fǔ的鼻息,有什么事情,信用社还是愿意配合镇zhèng fǔ的。

    当然,更关键的原因,想必何清社已经跟信用社的人不经意的提及到熊文斌的关系。

    权力跟金钱都是一切事物的润滑剂,权力显然又排在金钱的前面。

    杨海鹏这边的事情顺利就好,沈淮看着时间已经不早,站起来说道:“你要跟老郭聊聊呢,就换地方,我是要回去睡觉了,”又跟钱文惠说道,“走吧,你跟你家邵征送我回宿舍,就也下班去……”

    钱文惠是清秀而瘦小的女人,三十四岁,比邵征还大一岁,他父亲本身就是县财政、局的老干部,她本身是淮海大学毕业,分配到县财政、局工作,后受前县长陈兵指派,到钢厂担任财务科长。

    虽说负责钢厂的财务工作,但炉料采购、钢材经销,她都插不上手,只是把账目做细、做清楚,还没有发挥她应有的作用。

    “钢厂管理层不需要太多的副职,但财务口必须要有一个,”沈淮坐在车后排,对着副驾驶位上的钱文惠说道,“我打算过了月初就召开全厂职工大会,推荐钱科长你出任管财务口的副厂长,你先做一下准备。你担任副厂长后,暂时把财务部兼管起来,接下来,不管是从外面招人,还是内部培训,你得给我再找一个合适的财务部长出来……”

    通过后视镜,看到邵征在那里咧嘴而笑,沈淮开玩笑说道:“老邵这以后工作任务又要加重了,上班时候,要服务我这个厂长,下班后还要伺候副厂长,这辈子看来是没有什么指望了……”

    “沈厂长人一本正经,也长一张歪嘴啊!”钱文惠听着沈淮也浑不顾忌的说些半诨不诨的玩笑话,笑骂了一声。

    沈淮哈哈一笑,到这一步,钢厂的管理层就梳理得差不多了,面对即将长期共事、本身工作又足够认真负责的同僚,他也实在没有必要整天绷着脸。

    沈淮跟邵征说道:“老邵在部队也当过排长,只负责开车太委屈。钢厂正式定编之后,我会在厂长室外设立一个行政助理的职务,去承担厂办撤消掉之后的一些职能,老邵有没有兴趣……”

    沈淮对钢厂管理体系的改制设想,已经跟管理团队讨论过多次,新设立的厂长室跟原先的厂办,听上去只有字面上的差异,但钱文惠心里清楚:

    厂长室将是沈淮掌控钢厂的核心权力机构,包括大宗原料的采购权、谈判权、新项目的启动以及一类经销商的选择权,都会集中到厂长室。

    沈淮也会启用一开始就随他进入钢厂的心腹赵东担任厂长室部长。

    而之前的厂办,说到底就是围着厂长服务、干杂活的管家,是借鉴党政机关的那一套。沈淮决意要在钢厂去官僚化,厂办撤消之后,有些职能则由行政助理负责。

    这个行政助理,地位自然要比即将新设的各部部长低一些,但实际也将承担起管家的作用,也是要比普通的主管重要一些。

    邵征照样嘿然一笑,说道:“努力做呗……”

第七十一章 自然要帮你的

    (第三更,谁说我耍赖皮了啊?到十二点左右应该还会再码一章上传,这样今天算不算三更?)

    陈丹、小黎她们屋的灯黑着,时间也不早了,沈淮以为她们早就歇下了。

    沈淮在车间也没有遇到陈桐,所以不知道陈丹下午跟孙勇办手续的情况,但想来也就那样了。

    沈淮掏出钥匙打开房门,rì光灯在屋子中间,还是传统的电灯绳,悬在桌子上方,沈淮刚摸黑走到到桌子边,撞到一个柔软的物体。

    沈淮没想到桌子边趴住着一个人,碰到柔软的身子之后,惊吓之下,也受不住脚,身子失去平衡就扑了上去。

    “啊!”

    听着是陈丹的尖叫声,沈淮已经抱着她的身体滚到地上,胳膊给桌子角刮了一下,生疼,不过在倒地之前,还是下意识的将陈丹的身子抱住,怕她撞到水泥地上。

    “咦,我开门你没听见吭一声?摔着没有?”沈淮顾不得去揉刮痛的胳膊,看着跌在怀里的陈丹问道。

    “我等了好久,就趴桌上睡着了。你突然撞上来,都快把我吓死了……”陈丹只是给吓了一跳,整个人几乎都趴在沈淮的怀里,连地都没挨到,倒没有摔着。

    陈丹手臂撑着沈淮的胸口,边说话边要站起来,但接着就感觉沈淮的手放在她的腰上;陈丹就停下来,借着微弱的光定晴看着沈淮的眼睛。

    也是从来都没有这么贴近过,就是昨天给给沈淮搂着腰偷吻了一口,也没有整个身子大腿压大腿、小腹压小腹的贴这么紧,叫陈丹也不忍就这么站起来,也不知道站起来之后,还有没有勇气再趴他的怀里。

    虽说已经是十一月,但天气还没有太冷,穿的衣服都还不太厚。隔着衣服叫陈丹这么压着,能感觉到她身体紧绷着的弹力跟炽人心的热量。

    陈丹在屋里等沈淮回来,就穿着件毛线衣,腰身束紧,沈淮的手掌按在那里,纤细而不失弹xìng,再往下就是渐高起的臀,按在手下的曲线充满诱人的魁力,叫人直想把手再往下滑,去抚摸更弹软、更丰腴的臀。

    在微光下,陈丹眼睫长而颤,微微颤动,似在叙说无尽的情意。

    陈丹就跟沈淮的目光对视的一瞬,就不好意思的转看别处,却无意间流露出不妖不荡的妩媚,嘴唇也掩着笑,似乎也为此时的情形而欢乐,迷惑得沈淮蠢蠢yù动……

    陈丹的小腹叫硬物顶着,那根东西蠢蠢yù动时,她初时还有些疑惑,不知道沈淮裤子袋里藏着什么东西,待意识到那根东西顶起来、硌在她柔软的小腹上是什么时,惊慌的爬起来,拉开灯,微恼带羞的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脏东西?”

    沈淮哭笑不得:男欢女爱无非如此,大家都过来人,遇到喜欢的人,难免会有天雷碰地水的冲动,比少男少女直接些,不也是很正常?

    陈丹大惊小怪也就罢了,关键陈丹起身时,还不小心膝盖跪他上面,叫他那根杵子生疼,沈淮咧着牙爬起来,弯着腰站那里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反问道:“你想什么,我就想什么?”

    “下流胚。”陈丹啐骂了一声,要沈淮转过身去,帮他拍背上的灰尘。

    “我们想一样的东西,怎么我叫下流胚,何辄你不是了?”沈淮问道。

    “我在想你脑子里一定在想脏东西,然而你果然在想脏东西,所以你是下流胚,而我当然不是,”陈丹饶口令说得挺溜,帮沈淮把衣服上的灰拍净,又说道,“本来想着等你回来,跟你说会儿话,突然发现跟你没啥好说的,我回去睡觉了……”

    “……”沈淮想起中午接电话时她说她在哭时的情形,拉住她的手,问道,“是不是从此有人生松一口气的感觉?”

    “嗯,人生真是从此就松了一口气。”陈丹没有抽回手,还是忍不住想看沈淮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确认什么。

    陈丹起初对沈淮有所防备,但想到依靠沈淮,陈桐跟小黎也许能过上不一样的人生,她对沈淮的防备以及长久以来的坚持就开始动摇。

    人的心思总是很奇怪,沈淮抱着金子失声痛哭时,陈丹的戒心就很轻易的瓦解掉了。每天夜里想到沈淮那次突然间就崩溃的痛哭,陈丹都觉得内心深处的柔软处给轻轻的抚摸着。

    即使到现在,陈丹觉得确认她对沈淮的情感还早,但从内心深处则不再拒绝沈淮有意无意的亲密。即使昨天给偷亲了一口,嘴唇相触的柔软,一直到这时都还给陈丹甜密的感觉;陈丹这时既想沈淮再亲她一下,又怕沈淮亲过来又有额外的要求:这些年来她虽然洁身自好,但在接待站工作,也早就晓得男人是什么东西,心想沈淮也概莫能外。

    沈淮坐下来,要陈丹站到跟前。

    他的目光平视着她高高耸起的胸脯,以往还觉得她的身段美在亭匀,没想到胸脯也这么高,给略有些紧身的毛线衣收着,腰肢下到胯,显得丰满紧圆。

    沈淮抬起来头,看着陈丹脂白如玉的脸蛋,心里是多么渴望告诉她,对她心动跟痴迷,不是这十天半个月,从四年前的初见,她那清涩而无瑕的美就在他的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

    迷恋如此之深,内心也涌动着难以抑制的冲动,但太直接,也许会叫她误以为只是为她的身体,只是她的外表容颜所迷……

    沈淮不得不强按住心里的情、yù涌流,放开手,不再握她那细嫩的手,心想古人拿柔荑形容女人的手,也真是恰当,两个字就把“温滑柔软”的感觉道尽。

    沈淮要陈丹坐在自己的跟前,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钢厂的事情忙过去,我就会找何清社说清理编制的事情……”

    “之前人生一团糟,总以为再坏不能坏到那里,也就没有认真的考虑过,”陈丹在沈淮身边坐下来,侧身靠着桌子边,手支着下颔,整个身子侧出优美而xìng感的曲线,而她慵散而无防备的身姿,也叫沈淮看到心动,“现在想想也有些矛盾呢,我招工进镇上,就一直在招待站工作,对镇上的工作实际大多都不熟悉。但是留在接待站内,又会在何月莲手下讨口饭吃,不觉得你以后真就跟杜建、何月莲他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沈淮笑了笑,陈丹的悟xìng很高,这是他早就知道的,xìng子又坚韧,这是很多徒有外表的漂亮女孩子远不及她叫自己动心的地方,说道,“接待站的承包期,到元旦之前就结束。之前总数才八万的承包费用太低,没有把装修跟设施的折旧费计算在内。说算我不提,何清社也不会叫何月莲继续以这么低廉的费用承包接待站。我要提的话,就是把承包费由当前的八万提高到二十四万……”

    “这么高?”陈丹吓了一跳。

    九三年,二十四万可不是什么小数字。

    “承包承包,要让承包人有利可图,但镇上也绝不能吃亏,”沈淮说道,“郭全计算过,要想镇上初期投下的餐馆、客户装修及设备费用都能收回来,每年收二十四万的承包费,其实只能持平。如果叫你承包接待站,能不能盈利?”

    “要是以前的情况,”陈丹细思道,“镇上跟钢厂的干部都能镇接待站随意吃喝,承包费即使提到四十万,也能有盈利的。现在连你在接待站吃饭,都坚持先掏钱先付帐,何镇长更是直截了当的定了规矩,以后所有的吃喝挂帐镇上一律不认。这一下子,接待站的生意比以前冷清了一半都不止,而人员工资开销又不得少,不要说二十四万的承包费,这个月能不能保本都难说,何月莲愁着呢,……”

    “你能不能做得比何月莲更好?”沈淮问道。

    “怎么,你想我承包接待站?”陈丹疑惑的看着沈淮的眼睛,说道,“我不想你这么帮我……”

    “不,你想多了,”沈淮说道,“如果把承包费定在二十四万,最终没有人承包,镇上只能把承包费下调;要是有人能以二十四万甚至更高的承包费把接待站接手过去,镇上就能避免一些损失——这个人无论是你或许别人,对我来说都一样。当然,你能接手,更好……”

    “承包费一下抬这么高,我也不是很肯定;万一何月莲或者别人也来争,承包费是不是还要往上抬?”陈丹问道。

    沈淮笑了点点头,说道:“这个是当然的,我说过,我不会帮你……”

    陈丹横了沈淮一眼,她虽然不想沈淮帮她,叫别人闲言碎语,但沈淮如此言不由衷的话,她还是能听得出来。

    陈丹心里的情思也轻轻的荡漾着,在沈淮面前,不经意的就不再掩饰小女人的情态,颦眉顾盼间,妩媚入骨,叫沈淮看了醉心。

    “可是还是不行啊,”陈丹又想到一件事上,说道,“何月莲一旦停止承包,设备什么不会动,员工大部分也会留下来,但要经营,总是需要流动资金的,没有十万二十万的流动资金,接待站可没有办法运转起来,我从哪里去筹这笔钱去?”

    “银行贷款,”沈淮他见陈丹这么快,就把一些问题都考虑到,便放心许多,说道,“不仅仅是竞价的问题,我们会权衡每个承包人拿出来的方案。你的方案要是明明不可行,又没有经营餐饮的经验,就算你满口答应承包费是一百万,也不可能把承包权给你……当然,你的经营方案以及执行的能力,得到镇里的肯定,十万二十万的流动资金,镇上可以出面协调从信用社贷款……”

    见陈丹歪着脑袋似乎又想别处去了,沈淮说道:“你别想多了,镇上那些个现在承包出去的工厂企业,我都打算这么搞。让有能力的人去承包经营,而不是让有关系的人扒镇上的墙脚。”

    看到桌上放有一本作业本,翻开看了看,小黎将几条有疑问的题材抄在上面,沈淮从口袋里掏出钢笔,转身子,准备解题,又跟陈丹说:“你这两天好好的想一想吧,我自然是要帮你的,但不会无原则的帮你……”

第七十二章 职工大会(一)

    (昨天三更已完成,这算新一天的)

    熊文斌很快就正式提拔为市委副秘书长兼任市委办主任,原先的市委办主任跟着吴海峰去人大任职了。

    谭启平下车伊始,也没有轻举妄动的意思。除了熊文斌外,这段时间东华其他的人事调动,他都极少掺入个人意见。

    仿佛一切都照着既定的秩序在运转,倒也平息了谭启平到任后东华会“大地震”的传言。

    至于周明升任计委办公室副主任的事,在东华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波澜。

    杨海鹏的鹏海贸易也正式在梅溪镇落户,贷款也顺利的办了下来。

    钢厂的生产在十月份就有明显的上升,但实际产量也只有四千吨稍多些的样子,月产值约一千万一百余万。即使接下来能成功实现不间歇生产,为了让基层有一个适应期,沈淮也会把月产值压在两千万以下。

    鹏海贸易在扣除前期的办公场所、堆场、运输车辆、人员招募等投入后,能灵活动用的资金,还有四百万左右,足足能包下钢厂两成(货物周转率更快的话,比例将更高)的产值,自然是有资格胜任梅溪钢铁厂的核心经销商。

    而钢厂的市场部门,在沈淮的督促下,这段时间来也是不得安生的,给赶鸭子上架似的,跟鹏海贸易等经销商一起,努力的把钢厂螺纹钢等产品销往东华市以及周边县区建材市场的渠道打通出来。

    沈淮上任就宣称要举行的全员职工大会,一直拖到十一月底才召开。

    在此之前,沈淮差不多就已经彻底改组了钢厂的管理层。

    包括郭全在内,有四名副厂长,给沈淮踢出局去,仅有副厂长汪康升留了下来。

    汪康升原是梅溪钢铁厂在大规模扩产之前的厂长,学历不算高,是钢厂学徒工出身,但在八十年之后,带领当时年产仅有两千吨钢铁的梅溪钢铁厂走得稳稳当当,也为梅溪镇积累下最初的工业底子。

    钢厂在市县的支持下,八十年代末大规模扩产,镇党委书记杜建,兼任钢厂及厂党支书记,全面掌握新生产线的建设跟钢厂大权;汪康升担任副厂长,还负责原先的生产部门。

    钢厂在新引进的电炉钢生产线上,几乎是亏得血本无归,但老的生产部门在汪康升的支持下,还能维持些盈利,就说明他在管理跟技术上,很有些水平。

    汪康升在扩产前的老职工群里也很有威望,扩产之前的钢厂老职工,没有什么高级技术人才,毕竟老厂是能耗高、污染重的简陋工艺,但合格的技工倒培养出不少,算是给梅溪钢铁厂打下了一个底子。

    此外,就是钱文惠提拔为分管财务跟采购部的副厂长,与汪康升成为管理层改组之后,唯一保留下来的两名副厂长。

    当然,徐溪亭担任总工程师,地位与副厂长相当。

    在钢厂,沈淮表面上还采用厂长制,但具体到管理部门的设置以及职能要求的调整,沈淮还是借鉴国外先进的规模企业管理,进行彻底的改组。

    在总工程师之下,设立总师办,把职工培训部、质量管理部,都列入总师办的分管。

    沈淮又将生产部门划分为一部、二部跟公用工程部,由汪康升副厂长兼任生产一部部长,将老厂保留下来的生产线,统统纳入生产一部。

    徐闻刀出任公用工程部部长,潘成出任生产二部部长。

    设立厂长室,特别助理制度保留下来,编制都放在厂长室,沈淮同时把大宗原材料采购、一级经销商选择权力以及新项目等权限,都集中到厂长室。赵东出任厂长室主任,兼任安全环保部长。

    此外还设立市场部、储运部等部门。

    胡志刚等钢厂选拔出来的优秀职工以及从市钢厂挖掘过来的技术管理人员,都分别叫沈淮填入各个管理职能岗位上去。

    一个多月以来,员工的培训一直都在持续的进行,平均接受培训时间都达到一百个小时。这是在沈淮上任之前,是普通工人所不敢想象的。

    一线工人,参与培训以及生产整顿的强度非常大,班组的班前、班后总结小会,已经给沈淮强行推行下去。

    在铁腕高压之下,不满情绪的滋生也很正常,很多职工都适应不了这么严格的管理。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普通职工也近三十人,陆陆续续的离开钢厂,另找门路就业。

    到十一月中旬,沈淮上任满一个月,也是他到钢厂之后的第一个月发放工资。

    一线工人的基本工资,都普通上涨到四百元以上;通过考核的大部分员工,还都领到两百多元的加班工资。

    加上补发之前拖欠的工资,最普通员工在十一月中旬,一次就能拿到一千两百元甚至更多的钱。

    在九三年,在人均年收入才三千四五百元左右、经济发展要比其他沿海城市滞后得多的东华市,就凭借这一点,就足以让绝大多数员工振作起士气来。

    梅溪钢铁厂是镇属企业,职工大会,何清社、郭全等镇领导也都有给邀请列席,镇党委书记杜建倒是没有脸再进钢厂大门了。

    何清社知道沈淮铁腕治厂,整得很多人痛不yù生。

    他能知道这些高压政策,会改善钢厂的面貌,但实际上也没有抱太大的期待。

    陈兵还任霞浦县长时,对钢厂的现状极为不满,就找过何清社,问他愿不愿意接手梅溪钢铁厂,何清社当时就退缩了。

    何清社知道钢厂太乱了,涉及到的关系又复杂,不是他所能处理的。在他看来,沈淮再有能力,短短四十天时间,又能做到哪一步?

    由于县里下文,沈淮差不多就是对钢厂大权独揽了。实际镇上也没有谁敢来干扰他对钢厂的整顿,何清社在过去一个多月时间里,也没有走进过钢厂。

    时隔四十天,再走进钢厂。

    乍眼看楼还在那楼,炉还是那炉,电炉钢车间的钢铁长廊还半悬在空中,但看细处,真正能叫人看到脱胎换骨的变化。

    在会前,办公区到生产厂,几乎看不到有一个员儿郎荡的员工在外面晃荡。厂区显得空旷而整洁,边角的杂草也都除尽,厂区道路通畅,没有障碍物,地面上看不到有明显的油污及烟头等垃圾。

    那些暴露在外的设施,原先触目都是锈迹,此时都涂上防锈漆,各种崭新的标识、jǐng示挂贴在管廊、柱架上。

    工人们的自行车棚在办公楼的西侧,整齐成线。

    今天过来列席职工大会,没有安排进车间参观,但就进厂门这短短几分钟的印象,也足以叫人震憾了。

    何清社看了看其他几个副镇长,能看出他们眼睛的迷茫,或许都在怀疑,这还是原先的梅溪钢铁厂吗?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沈淮这时候与汪康升、钱文惠走出办公室,迎接何清社等镇上干部。

    有个副镇长,就压不住心里的诧异,赞叹道:“这不知道,还以为是到了外资企业呢……”

    “沈书记曾在法国留学,这钢厂叫沈书记整顿后,带有外资企业的风格,说起来也是正常。”郭全在旁边接话道。

    郭全本来就是钢厂的副厂长,给踢出钢厂,也颇受沈淮的重用,钢厂的资产财务清理,他都参与,所以镇上的干部,也就他对钢厂这段时间来的变化最了解。

    郭全在钢厂的风闻要比其他人好许多,故而再走回来,不会有什么尴尬。

    “听说留学人员回来后,到外资企业上班,薪水要低于二三十万,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这以往觉得吧,什么做事能值这份钱?如今,沈书记倒真是叫我们长见识了……”

    有些风声在zhèng fǔ机关倒是很容易吹遍,何清社能从一些细微处猜到沈淮的后台是新市委书记;镇上其他人,自然也有人能看出这些微妙处来。

    故而沈淮不大插手镇里的事,他们就紧密的团结在何清社的身边,离杜建远远的。这时候有机会在沈淮跟前表示一下,自然也不吝啬溢美之词。

    沈淮只是笑了笑,请大家先进会议室休息了一会儿,接下来就去食堂参加职工大会。

    职工大会,何清社等人坐在观众席头排。

    主席台上,从汪康升开始,徐溪亭、钱文惠、赵东、徐闻刀、潘成、胡志刚、邵征等人管理人员,都依次站出来,面对台下的职工做入职演讲。

    汪康升、徐溪亭、钱文惠、赵东等人表现都相当不错,也主要得益于之前近四十天的职工培训,具体的授课都是他们这些管理层硬着头皮上马。

    职工培训能站在台上讲课,这时候面对同一批人做入职演讲,相对就要从容得多。

    这段时间的培训跟生产整顿,不要说汪康升、徐溪亭、钱文惠本身在钢厂就有声势的人了,像赵东、徐闻刀、潘成这些从市钢厂跳出来的管理人员,也叫普通职工接受了。

    所谓“打擂台”的激烈场面没有出现,不过何清社等人也没有失望,相反还感受到一种压力。

    不要说赵东、徐闻刀、潘成这些专业人士了,像胡志刚这些叫沈淮从基层员工挖掘出来的青年,以前给镇上的感觉,就是一些桀骜不驯的愣头青、刺头。

    此时看到他们在台上,表现出与以往印象绝不一样的专业水准以及应付场合的自信,实在是叫他们大叫一惊。

    同时想到,要是沈淮顶替杜建担任党委书记之后,将钢厂的一套搬到镇上来,那他们就是属于要给淘汰的那批人啊。这些想着,有些人的汗毛就陡然立了起来,额头都禁不住冒出汗来。

    他们认识到:他们比胡志刚等人,还真是不如啊!

第七十三章 职工大会(二)

    在职工大会过后,电炉钢生产线正式开始不间歇运转,实行倒班制。

    何清社等镇上干部,也一起进车间参加开机仪式。

    以往车间里的脏乱杂散皆都不见,电炉炼钢,车间高处玻璃会蒙着漆黑的粉灰,也都擦得窗明几净。

    何清社此前虽然不负责钢厂的什么事,但也数度进入钢厂车间参观,往昔与今rì相比,真是差有千里。

    在控制室里,隔着玻璃,能看到电弧炉的废钢炽红起来,何清社不大确定的问沈淮:“如此看来,明年应该能实现扭亏了吧?”

    “根据十月份的数据,这个月就应该不亏损了,下个月螺纹钢产量能达到六千吨的话,钢厂应该能有盈余……”沈淮说道。

    “是嘛?”

    何清社虽然到现在,都还在为钢厂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得到改观而诧异不休,但听沈淮说钢厂十一月份就能把帐做平,下个月就能实现盈利,还是觉得很意外,下意识的就提高了声音,又觉得质疑的语气有些不礼貌,忙解释道,

    “倒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太叫人惊讶。你问郭全他们,有谁想到下个月就能扭亏为盈?沈书记,你可真是能点厂成金啊……”

    “是实现月盈利,整个年度亏损还是很严重。”沈淮呵呵一笑。

    虽说螺纹钢从年中以来跌价较深,但出厂价还能维持在每吨三千元以上。这么高的市场售价,钢厂还能做亏损,除生产管理的极度混乱外,有些人吃相也太难看了。

    沈淮说得轻描淡写,何清社摇头而笑,说道:“以前的亏损,跟沈书记你无关,这个责任该谁背还得是谁背;这么看来,镇上到年尾就能指望钢厂支援一笔钱了……”

    其他镇上干部,对何清社顺便踢杜建一脚,也只当听不见,不过他们对何清社后面的提议非常感兴趣。

    乡镇干部每个月的死工资,也就三百出头,每年最终能拿多少奖金福利,还是要看镇上卫生治安罚款、镇属企业上缴盈利及承包费等非税收入的情况。

    一般说来,镇上的非税收入,优先保障乡镇教育、计生、完税、农水等各项工作的正常运转,但剩余较多的情况下,多发些年终奖、多搞些名目发些福利,也是上下都默许的行为。

    这两年梅溪镇财政紧,除了平时混个吃喝,乡镇干部能装进口袋的收入,甚至还不如工厂的普通职工,过得紧巴巴的,回家里都给婆娘骂没出息。

    这离chūn节还有两个月,听着钢厂在年尾这两个月能实现盈利,这兴趣就立马高起来了。钢厂是镇属企业,有了盈利就要上缴,要镇上要年尾能多百十万的非税收入,大家的年终奖就有着落了。

    “我正想找老何你说这事呢,其他几个镇长都在,那就边走边说,”沈淮说道,“钢厂整顿到这一步,只能说是初步有成效,接下来还要面临很多问题。钢厂自身要发展,发展资金首先要靠自身积累;镇上财政紧张,钢厂是镇属企业,不能袖手旁观;另外,钢厂的管理层跟职工,也要正常工资之外的物资激励——这些目前看来,都需要从盈利来,就涉及到钢厂有盈利之后,如何分配的问题。”

    “沈书记,你说说,钢厂这边毕竟还是以你为主,县里都下文的。”何清社不急不躁,就算把盈利都收到镇里来,也不能都装进自己的口袋,何苦强出头得罪人?

    “下一次党政会议,我就会提钢厂盈利的分配方案,”沈淮说道,“钢厂发展最为重要,盈利的60%,应作为发展资金保留下来。钢厂是镇属集体企业,发展壮大,最终得利的还是梅溪镇,这个倒没有什么疑问。剩下的盈利,20%上缴镇上,缓解镇财政压力。20%作为额外激励,在钢厂干部职工内分配;而额外激励,我也主张向管理层倾斜……”

    “我看这个方案可行……”

    何清社打心里认为最后只有20%的盈利上缴镇上,有些少了,但话说穿了,要是沈淮一分钱不交给镇上,拿出更高比例的盈利给自己发奖金,又能奈他何?

    这个方案至少从表面上看,还是公平的,毕竟钢厂干部职工拿来分配的盈利,不比上缴镇上的更多。

    何清社不表达意见,其他人则更不想表达什么意见,只是内心掩不住的有些失落,才上缴20%的盈利,那能有几个钱啊?不要最后弄个几万块钱,连打发叫花子都不够。

    “还有一个事,今天赶上,就一起说一下,”沈淮说道,“虽说镇上把企业办的工作分配给我,我也没有jīng力去认真的管一下。昨天我才翻看了一些资料,存在的问题严重啊!”

    沈淮一说问题严重,何清社等人的汗毛就立了起来,停下脚步,将沈淮围在中间,听他细说。

    “企业办本来是辖管一些有经营项目的镇属企事业单位,但这些年,对外经营的企事业单位,能承包出去的,也差不多没剩下的。承包费的收取,也一直是财政所的事,企业办就较为冷清……”

    听沈淮不急不躁的说到这,何清社以为沈淮嫌权力小,钢厂这边走上正轨,就想回镇上抓权。但不管怎么,何清社还是不动声sè的听他说下去——沈淮背后有新市委书记撑腰,何清社还不会不知死活的跟沈淮争什么。

    “问题出在承包费的测算上,”沈淮慢腾腾的进入正题,“拿镇接待站为例,每年承包费才八万,太低了。”

    镇干部们听到这里,心脏就陡的缩起来:沈淮这是要开始对杜建下手啊,谁不知道承包接待站的何月莲是杜建的姘头?

    “哦,老郭就这事也跟我汇报,”何清社见沈淮要对杜建下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说道,

    “当年镇上建接待站、文化站大楼,就用去五百万。算面积的话,接待站比文化站占地还要多一些。镇接待站最初的装修以及设备什么的,也都是镇上投入,当时差不多用掉上百万左右。就是因为有些奢侈了,才不得不承包出去叫别人经营,镇上收承包费能弥补一些损失。老郭跟我说过,一般说来,酒店装修、设备什么的,用个七八年就要彻底换一茬。真要继续以每年八万的价格承包出去,承包费都不够弥补装潢跟设备的损耗——这事我正打算下一次的党政会议上提出来,没想到沈书记跟我想一块去了。”

    “老郭的报告,你看过就好,问题就出在没有把折旧计算在内,这是很不合理的,”沈淮说道,“以钢厂为例,要是不计算折旧,这个月就能实现盈利,盈利规模还不小,大概能有八十来万;但是不能这么算。计算生产成本时,建筑及设备损耗跟折旧,是必须列入的。我看也没有什么好讨论的,镇接待站要承包出去,镇上不能吃亏。要想镇上不吃亏的话,承包费就要提高到每年二十四万才够……”

    何清社暗感沈淮真是心狠手辣,他只打算把承包费提一倍,没想沈淮还要再提一倍,再加上镇zhèng fǔ及钢厂的吃喝一掐,杜建的姘头何月莲如果还不放手,就叫她把这两三年来捞去的钱都吐出来……

    杜建虽然不在,但能够在党政会议上表态的镇党委委员,倒有三分之二都来钢厂列席职工大会。沈淮跟何清社说的这两桩事,也不需要杜建表什么态,差不多就这么定了下来。

    一方面大家都意识到沈淮忍了一个多月,终于是忍不住要对杜建下手了,何清社又坚定的跟沈淮站在一条线上,他们吃了撑着去帮杜建堵枪眼;另一方面,镇接待站承包费提高十八万,也就意味着镇上明年以后的非税收入能增加十八万,这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也乐得坐享其成,要怪只能怪何月莲跟杜建以前吃相太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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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何清社他们之后,沈淮又把汪康升、徐溪亭、钱文惠、赵东、徐闻刀、潘成等人召集到会议员,召开了一个小会。

    “钢厂也是算逐步的走上正轨,我也不会再像一颗钉子那样整天钉在厂里,”沈淮说道,“钱厂长是女同志,我们要照顾点,夜里以及休息天的厂领导值守,就由汪厂长、徐工还有赵东、徐闻刀、潘成都承担些。”

    “这么说,十天里,我们要有两天吃住都在厂里?”潘成问道。

    “对,所以我原则杜绝女同志夜里加班,就是要防范你这样的人钻空子,”沈淮笑道。

    潘成个子不高,甚至可以说有些矮了,但长了一张讨女人喜欢的脸,打从进大学,再到市钢厂,发生过的风流韵事不少。结婚生子之后,才稍稍收敛些。不过撇开这个不说,潘成生产管理上水平很高,也曾是市钢厂最年轻的车间主任。也是在女人身上吃了亏,这两年才干不成车间主任,在市钢厂混得不如意,给赵东拉来梅溪。

    沈淮拿潘成的旧事开玩笑,大家都跟着笑。

    沈淮看了看手表,说道:“哦,下班时间到了。你们有什么事接着讨论,决定一下今天谁第一个值夜,赵东明天把值守表给我;我先下班去了……”

    沈淮推着桌子站起来,就要离开会议室,看着潘成他们要叫苦,说道:“不要叫苦了,盈利及奖金分配方案,原则能通过党政会议。你们要想这个年就过得滋润点,这接下来两个月,还得盯着生产……”

    “是吗?那我没问题了。”潘成立马闭嘴不言。

    沈淮摇头而笑,又问赵东:“有没有其他事了?”

    “没了。要不我今天先值夜,明霞反正也回父母家住去……”赵东说道。

    镇上对钢厂盈利预期没有什么概念,但沈淮这段时间来,跟大家一起做的核心工作,就是把钢厂所有流程上的各种指标进行彻底的拆解、推算,盈利预期也就相对jīng准的计算出来了。

    只要年尾螺纹纲的价格不大跌,钢厂十二月份的钢产量顺利达到六千吨这个目标,当月就能实现二百万以上的盈利。现在到chūn节之前,还有两个半月的时间,预计盈利规模能达到五百万到八百万之间。

    要是盈利及奖金分配方案能够通过镇党政会议表决,也就意味盈利的8%,差不多会有四十万奖金,会在此时会议室里坐的二十个人头上分配。

    像潘成这样的管理层,苦干四个月,少说能分得两万的年终奖,再辛苦自然也不会觉得苦了。按说潘成以前在市钢厂当车间主任时,每年明里暗里的收入也有三四万,但哪有这个拿得踏实?

    钱文惠得沈淮的特赦,作为女同志,不用参与值守;再加上厂领导值得是防备生产线出状况时能得到及时果断的处置,钱文惠分管财务跟采购,不懂生产块,也不需要她参与值守。只要分管部门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她也就能跟沈淮一样,按时上下班,这时候就不掩饰幸灾乐祸的笑起来,跟大家拱手拜拜……

第七十四章 徐娘熟媚

    (新的八月,三更开始,第一更)

    沈淮按时下班,但宿舍迎接他的只有金子。

    镇接待站生意再冷清,陈丹也要到仈jiǔ点才能脱身,而小黎已经习惯在学校上夜自修,也要过九点才会回来。

    宿舍区还住着不少镇上的干部,以往沈淮都早出晚归,今天算是第一回准时下班,好些人看到沈淮,也只当他是过来视察镇宿舍区的情况。

    看到沈淮拿钥匙打开房门,有些人才恍然大悟:“沈书记,原来你也住这里啊!”

    沈淮也是惭愧,他到梅溪镇都有四十天了,镇上干部的人脸都认不全,左邻右舍住着谁,也不知道。

    不在食堂吃晚饭,陈丹跟小黎一时都不会回来,沈淮也不知道晚饭要怎么解决才好,想了想,还是去接待站,不单能见陈丹,还能顺便把晚饭解决掉……

    钢厂跟镇zhèng fǔ每年仈jiǔ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吃喝,曾经把接待站支撑得红红火火。

    如今钢厂的管理层都在内部食堂解决伙食问题,除了偶尔的私人吃喝,就几乎绝迹于镇接待站。镇zhèng fǔ那一块,何清社也定下凭票报销的规则,不再认签字挂帐。

    就算认发票,除了必要的招待宴请,镇上这段时间,也没有人会顶风作案,到接待站吃喝。

    陈丹说接待站生意冷清了一半,沈淮走进门,就看到陈丹站在前台后打瞌睡,饭点时候,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

    沈淮看了心底直乐,也不知道何月莲的心情如何。

    不过他也懒得管何月莲的心情如何,走到前台前,敲敲柜台,说道:“昨天跑哪里野去了,怎么打起瞌睡来了?”

    陈丹叫沈淮吓了一跳,横了他一眼,见左右没有人,倾身过来,问道:“这才几点钟,你怎么有空到这里来晃荡?”

    “我准时下班了啊,回到家才发现准时下班没啥好的,没地方吃饭了;加班还可以蹭食堂……”沈淮说道。

    看到有人走过来,陈丹又站直身子,不想叫她跟沈淮亲密的样子落到别人眼里。

    “我就到二楼临街的包厢里,你随便整两样菜,拿瓶啤酒上来。”见陈丹又装陌生人,沈淮怪没意思的就要上了楼。

    “一个人吃饭,要什么包厢啊?”陈丹问道。

    “坐大堂更冷清,坐包厢里指不定还能捞到几句话说。”沈淮说道。

    陈丹伸手在沈淮的胳膊上飞快的轻掐了一下。

    梅溪镇没有一条街道有路灯,就靠着沿街的店铺透些光亮出来,给茂密的梧桐树遮挡着,整条街显得很昏暗。

    沈淮靠窗坐着,从外套的大衣兜掏出书跟记录本来,拿出笔在记录本上,刷刷刷的写画着。

    陈丹先端了两碟冷菜跟一瓶啤酒上来,看着沈淮在纸上纵横的画着,很快纵横交错的街道在纸上成形,歪着头看过来,问道:“这不是学堂街跟下梅公路……”

    “嗯,”沈淮说道,“还有梅溪老街跟钢厂路,往西还有纱厂巷,这三横两竖,就把梅溪镇区就勾勒出来了。不过梅溪镇区的发展,从早年的梅溪河老码头开始,沿老街往东纵贯,解放后在梅溪老街前建了铸铁厂,居民区、生活区什么的,就在梅溪老街北面发展,这本身还是蛮符合小城镇布局的。不过在梅溪大桥、下梅公路建了之后,梅溪镇商业、工业,又都往下梅公路两边挤,这一下子又乱起来……”

    “这有什么不好吗?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啊。”陈丹说道。

    “那你是没见更好的,”沈淮笑道,指着手下压着那本书,翻开到插页,说道,“这是欧洲随时可见的乡镇照片,下面这张是法国一个小镇的规划图,比较一下,就能看出差距多大了……”

    “……”陈丹歪头脑袋看过去,还没等细看,就听见有脚步声上来,忙跟沈淮站开些距离,将啤酒打开给倒上一杯,侧过身看到何月莲走进来。

    “沈书记您慢用,还有两热菜等炒好就给您端过来,”陈丹把酒杯摆到沈淮面前,就跟何月莲说道,“何经理,我先下去了……”就好像跟沈淮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沈淮看了一眼陈丹转身即逝的背影,却把视线转到何月莲身上来,笑问道:“何经理不用招呼别的客人?”

    “瞧沈书记说的,”何月莲挨坐过来,似乎一点都不为这个月的生意冷清着恼,巧笑嫣然道,“再重要的客人,怎么也不能叫我冷待了沈书记您啊!”

    何月莲穿着深紫sè的薄呢子外套,身子挨过来,扑鼻有着浓郁的香气,但不刺鼻。

    沈淮不知道这个三十九岁的女人是怎么保养,但就挨得这么近,也只在她的眼角看到极淡的鱼尾纹,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观。

    皮肤也许没有陈丹那么有光泽,但也白皙丰润。

    她见沈淮在纸上写写画画,身子就夸张的挨过来看:“唉哟,沈书记吃个饭还不工作呢?这是本什么书啊,怎么都是外国字?是法语吧?我听说沈书记之前在法国留过学。前些天,镇上还来了两个法国女孩子。就坐沈书记你现在这位子,吱吱喳喳的说法语,没一个人能听懂,不过听着可真是好听,还好其中有个女孩子会说普通话——不过,我倒还没有机会听沈书记说两句法语呢……”

    对何月莲突如其来的贴近,沈淮只是面不改sè的静观,他不大相信镇上会有法国游客过来,只当是何月莲没话找话说,淡漠的说道:“我回国好些年了,法语都忘差不多了,何经理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沈书记您汇报工作、汇报思想了?”何月莲眸子瞭了沈淮一眼,当然好似嫌包厢里闷热似的,站起来将外套脱下,露出黑sè健美裤跟玫红sè的羊绒衫。

    健美裤薄而紧,将何月莲修长的大腿跟丰满紧圆的臀,紧绷绷的勾勒出来,羊绒衫也是紧身,也不知道是里面rǔ罩的关系,叫她的胸看上去饱满挺翘——何月莲肆无忌惮的将身体的成熟丰韵,展现在沈淮的眼前。

    迟暮女人也有迟暮的风韵,何况何月莲正值熟艳、熟媚之时?

    无论是之前沈淮的目光,还是此时的他,都不得不承认何月莲确实有勾人的实力。

    沈淮也能确认,他下午在职工大会之后跟何清社的话,已经叫人传到何月莲耳朵里去了。

    按照之前沈淮的作风,如此熟媚、骨子里都带着妖治的女人贴上门来,实在没理由压抑到自己,而且之前的沈淮,确实还有几个熟艳的伴侣,有着少女远不及的热情……

    “翻看”之间沈淮的人生记忆,“翻看”那几个熟媚女子在床上的热情表现,沈淮就觉得何月莲的紧身衣裤更像是藏了一把火,呲着牙说道:“何经理,你有什么工作,似乎不用跟我汇报吧?”

    “怎么不能跟沈书记汇报?”何月莲哪里会轻易放弃,坐过来说道,“沈书记你分管企业办,可不能把当镇接待站当后娘养的不来指导工作啊……”说着话,身子就偎过来,大腿外侧压着沈淮的手背,但也极懂挑情,这一贴就躲开,好似无意,又若即若离。

    何月莲刚才脱外套时,叫健美裤上带了静电,沈淮的手背给静电打了一下。

    “指导工作谈不上,你既然要说,那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沈淮说道。

    “那我真跟沈书记您认真汇报了工作啦?”何月莲又站起来,坐到沈淮的对面,双手压在桌面,高高的胸又压在手上,好似叫沈淮能看清她的脸,她虽然过年就要四十了,但对自己的这张脸还是有自信的,也知道怎么才能把男人的胃口勾起来。

    “好,你说。”沈淮拿起酒杯,又翻手把书翻开插书签处,既然何月莲要耍无赖,他也不是没有诨素不吃的水磨xìng子,暗道:我又不上你床,你能奈我何?

    当中陈丹端了两碟小炒过来,临出包厢那水汪汪的眼睛横了沈淮一眼。

    待何月莲说得嘴巴干,沈淮把菜酒席卷残云的吃下腹中,合上看了七八页的书,说道:“哦,镇接待站的事情,我知道了,”又隔着楼梯朝楼下喊陈丹,“小陈,把帐结一下,再帮我把这些剩菜打个包……”

    “沈书记,你看看你,你过来指导接待站的工作,这也就是工作餐,”何月莲强笑着劝阻,又更直露的说道,“沈书记总不会怕我跟汇报工作,别人会说这是xìng贿赂吧?”

    看到陈丹走过来,想必是就在楼梯口守着,沈淮没想理会何月莲,问陈丹:“小陈,多少钱?”

    “总共六十七!”陈丹说道。

    沈淮伸手掏衣兜,手摸进去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带皮夹出来,表情僵到脸上。

    何月莲看到机会,又说道:“沈书记,你看看,工作餐你都要付钱,这以后可不敢叫你来指导工作了……”

    “我借钱给沈书记你吧,”陈丹不顾何月莲的目光狠狠剐过来,冲着沈淮说道,“沈书记下回记得还我……”

    难得见陈丹在何月莲面前会有挑衅的姿态,大概是何月莲“xìng贿赂”三个字刺激到她——沈淮心里苦笑,把剩菜打完包就狼狈的下楼去,也不管何月莲看陈丹的眼神有吃人的心思,心想陈丹反正也不是好欺负的角sè。

    看着沈淮下楼去,何月莲冷冷的剐了陈丹一眼,脸上还有笑:“啥时候跟沈书记熟到主动借钱的份上了?”

    “沈书记几次过来吃饭,都坚持付钱的,我又不怕沈书记能赖我六七十块钱!”陈丹对何月莲的敌意视如无睹,麻利的收拾桌子。

    何月莲心里恨得牙痒痒的,但也没有跟陈丹翻脸,只说道:“陈丹,你坐下来,我就问问你,这几年来,我待你怎么样?”

    虽然跟孙勇的婚事悄然无息的解除了,当事的几个人,都怕惹恼沈淮,嘴巴都很紧,也是出人意料的没有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但陈丹知道,想彻底瞒过何月莲的眼睛,不可能。

    见何月莲感情攻势打到自己这边,陈丹心也忍不住一软。

    “我这两年经营接待站,也累得慌,这么多人手里,也就你学事最快,要不你来帮帮我……”何月莲继续说道,她知道杜建都失势,她想吃独食是不可能了,但要是照这个形势拖下去,就算承包费不变,接待站她也撑不下去。

第七十五章 人都是有爱好的

    (第二更;流浪的蛤蟆新书《赤城》今天上架了,希望《赤城》的书友能踊跃订阅支持)

    沈淮将剩菜打完包,开车回老宅给金子当晚点。

    隔了小二十天才回老宅,院子里里外外的杂草都给清了一遍,从公路下来的小道也重新修过,铺上石子,勉强能走汽车。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权力是个好东西,甚至一个眼sè都不需要,别人就把你照顾得每根汗毛都透着写意。

    沈淮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村支书孙广武或大伯孙远贵所做讨好他的。

    之前给丢到院子里的东西,也都重新妥妥当当的放回去,沈淮把一只徕卡相机从箱底翻出来。

    之前的沈淮还是留下来一些好东西,这部徕卡相机,看上去小巧jīng致,似乎还是钛合金的机身,非常的有质感,就知道价值不菲。

    细想,也没想到之前的沈淮在法国时到底花多少钱买来这部相机,沈淮心想那纨绔子弟在法国外还真不在乎这点钱,买下之后也没有怎么认真的用过。

    沈淮翻说明书时,还翻出一叠半裸或全裸的女人体照片,不同的女人有五六个,妈的,还有非洲人!沈淮心想:那畜生的口味真杂。

    不过人体都很漂亮,只是照机技术太差劲,沈淮翻看了一会儿,心想:何月莲那紧身衣裤下的丰腴**也应该不差吧?

    沈淮知道有些原则是自己突破不了的底线,将那些女人体照片丢给箱底,但心里又转过一个念头,前些天叫陈丹帮他来拿换洗的衣服,她有没有看到这些照片?

    这么想,沈淮都吓出一身冷汗来,暗道:得到什么好处,果真是有代价的……

    翻出相机跟说明书,沈淮就开车载着金子返回镇上,摆弄着照相机,到九点钟,才听到陈丹跟小黎回来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陈丹过来敲门,陈丹就站在门口将热水瓶递进来。

    “怎么不进来?”沈淮好奇的问道。

    “我可不敢进去,指不定别人在背后说什么‘xìng贿赂’呢。”陈丹说道。

    沈淮见她的眼睛里藏着狡黠的笑,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说道:“你看我像经受不住考验的人吗?”

    “哪点不像了?”陈丹走进来,把热水瓶靠墙壁放下,视线在照相机上停了一会儿,又装作无意的转开。

    这个细微处,叫沈淮心窝里都冒出冷汗,那些照片果然叫陈丹看见了,难怪这妮子这些天对他又冷淡了些,又不能明着跟她说:那些照片是另外那个畜生所拍啊……

    陈丹倒是很聪明的不提照相机的事,直接何月莲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何月莲对下面人也算是不错呢。有些镇上干部,对接待站的小姑娘动心思,其实也是何月莲帮忙挡着,她这两年在接待站也花了不少心思。我不忍心将接待站从她手里抢过来。”

    “有时候,没有那么多的黑白是非,”沈淮将陈丹拉过来,叫她贴着膝盖站到自己跟前,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不管何月莲是不是好人,跟杜建在一起是不是出于无奈,我也不管她在接待站上花了多少心思,她不能接受承包费提高到二十四万,她就得出局;我也没有对谁公平或不公平……”

    “你这话怎么拿去骗人啊?”陈丹说道,“我真要接手接待站了,你还压着镇里的干部跟钢厂的管理人员不来吃喝吗?你也说过来,国内无非是人情社会,吃喝是润滑剂,只要不失控,也不用真就彻底杜绝……”

    “唉,”沈淮知道陈丹不是一个自欺欺人的人,说道,“我要是对何月莲心慈手软了,何清社那边的节奏就要打乱了,梅溪镇什么时候才能理出个头绪来?再说了,何月莲这时候给扫出局去,她还能仗着这几分姿sè去闯一闯;不要再拖上几年,拖了个年老sè蓑,再给踢出去,理都没人理……”

    “……”陈丹yù言又止。

    沈淮见陈丹神情有些不对,问道:“怎么了?”

    “我想我以后,会不会跟何月莲一样?”陈丹有些黯然的说。

    何月莲前后离过两次婚,后来给杜建从村里调到镇上当妇女、干部,给杜建搞上手,之后才承包镇接待站……

    沈淮也觉得刚才说何月莲的话有些重了,难免会叫陈丹多想,说道:“何月莲这几年靠着镇接待站,也应该攒不少的身家,再惨能惨到哪里去?说实话,她也该收手了,我也没有要跟她追究旧帐……”

    “这倒是的,”陈丹点点头,倒是想开了一些,比起那些连子女上学都缴不起学费的,何月莲即使这次给踢出局,也不能算有多惨,低头看向沈淮的眼睛,温柔的笑了笑,抓住沈淮搭在她腰上要往下滑的手,“早点睡觉,不要想什么xìng贿赂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要想也只会想你,”沈淮涎着脸,要把陈丹搂过来,想试试陈丹的态度。陈丹却笑着先闪开出了门,站在门外才回头道,“你把脑子清清干净,还要帮小黎补习呢……”

    沈淮心里苦笑,知道在陈丹心里压根儿还是一个好sè之徒,也许除了好sè之外,陈丹对他其他的印象不差吧……

    ************

    镇zhèng fǔ的清理,要比钢厂艰难得多。毕竟镇党委委员以及主要领导的任命,都是县里控制,轮不到沈淮说踢谁就踢谁。

    在国营及集体企业的改制上,zhōng yāng陆续出台了很多政策,也是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大力加强的经济体制改革范围。

    即使在钢厂整顿上,沈淮做得出格一些,谭启平还可以说这是“摸着石头过河”。在经济领域“摸着石头过河”,即使会受到保守势力的阻挡,但从九二年邓公南巡开始,主流还是支持的。

    在政治体制上,特别是仈jiǔ年以后,想在官场上搞“摸着石头过河”已成禁忌。

    沈淮暂时还没有那个野心,他只想把梅溪镇的财政关系理顺。

    增加财政收入,扩大税源,搞好民生,无论怎么说,都不会是错的。

    这第一步,就必须对镇接待站下手。

    在轧车事件之后,杜建已经失去对党政会议的控制。

    即使杜建还占着党委书记的位子,奈何何清社动辄将重大问题捅到党政会议上进行集体表决,就轮不到杜建大权独揽。

    这时候谁能主导党政会议,谁才能控制局面。

    提高镇接待站承包费以及钢厂盈利及奖金分配方案两桩事,在党政会议上毫无疑问的通过集体表决。

    在十二月上旬的党政会议上,沈淮还单独提出一项建议:

    “接待站、文化站、纱厂等镇属企业,能承包出去的都承包出去了,镇属企业管理办公室,实际上也起不到具体指导经营的作用,”

    沈淮还是坐在杜建的右手边,以示他在镇上还处于第三把手的位子,只不过他说话时,镇干部都把目光聚过来,而有意避免跟杜建目光交会,似乎他们都很有兴趣听沈淮有什么奇思妙想说出来,

    “参考国外一些经验,这些承包出去的镇属企业,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全镇民众委托镇zhèng fǔ管理的资产,这也符合国家对集体企业的定xìng。企业办实际上要承担的,是管理镇属资产,并保证其能稳定增值的责任,我建议,向县里申请,撤消镇企业办,成立梅溪镇资产管理办公室。当然,县里或许会有犹豫,不过企业办相应的职能,我们可以先从指导企业经营转变过来……”

    “资产管理办公室?”

    何清社琢磨着沈淮嘴里绷出来的新名词,他又没有留过学,作为乡镇干部,对国内的最新经济动态也不会紧密的追踪,乍听到这个机构名称,自然觉得新鲜得很。

    坐在下面的干部,也觉得新鲜得很,纷纷交头接耳。

    “如今zhōng yāng都说要勇于尝试,把镇属企业当成镇属资产来管理,倒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杜书记,你说呢?”何清社问杜建。

    每逢开会,杜建作为镇党委书记,依旧坐第一位。

    左为上,左边手是何清社;右为下,故而沈淮作为第三把坐他右手边。

    连姘头的镇接待站承包费提高两倍,他都没有办法阻止,何况沈淮给企业办改名,再趁机多掌握些实权?

    “尝试倒也没有什么,不过是要县里批准才行。另外,人员编制是不是不动?”杜建问道。

    “还是要变一下,我过来说要分管经济,但除了钢厂外,对梅溪镇的其他经济发展,还没有起什么作用,我要把这个责任担起来,”沈淮说道,“即使名称不改过来,这个企业办主任,还是我来兼任吧,才能体现镇里对这一块工作的重视。”

    下面人都同情的看了杜贵一眼,沈淮以党委副书记屈居兼任镇企业办主任,自然就没有他什么事了……

    除钢厂那几个给踢出局的副厂长之外,镇zhèng fǔ这边,包括杜贵在内,杜建的亲信也将要给沈淮踢出去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在沈淮上任时、给同时任命为钢厂治保处处长,但始终没有胆子到钢厂报道的王刚。

    何清社也坚持咬定王刚已经给解除联防队副队长的职务,他不去钢厂报道、给除了名,镇里也没有理由要再接收他——就这样,王刚第一个给踢出局。

    现在终于是轮到何月莲跟杜贵了。

    杜建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露:他不是没有架空过别人,只是没有想到轮到自己头上,会是这么的难捱!

    “名称或许不急着改,职能转变要这么定下来的话,那提高承包费的事情,似乎就应该都交给企业办去负责,”何清社对杜建的气愤视而不平,这种给挤兑的rì子,他捱的年月要比杜建多多了,怎么可能同情杜建?何清社身子往前探了探,隔着杜建,跟沈淮商议道,

    “这么说,应该没有错吧?”

    “没错,管理程序应该是这样,不过财务还是要受财政所跟党政会议监管,相对dú lì核算也是必要的。这样一年到头来,镇属资产有没有增值,有没有产生效益,管理工作有没有起效果,大家都能准确的知道。要是我干得不好,大家才有借口踢我下去……”沈淮笑道。

    镇属企事业承包出去的收费,每年也有一百五六十万,看上去数字不大,却是镇财政非税收入的主要部分,也是由镇上能zì yóu支配的资金。

    只有掌镇财政的非税收入,才能真正算是掌握镇财政,税收是有固定预算跟开销的,谁都不敢轻易挪用。

    当然了,沈淮前期拒绝分管财政所跟经管站,这时候只是把应该归原企业办、以后的资产办所管的财权拿回去,何清社也不好说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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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钢铁大亨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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