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这可是典型的吃里扒外
次日早起床后,陈国斌在客厅碰到了正从洗手间走来的陈正南,此时两人的酒意早已散去,对昨夜那番豪气略有不真实的感觉,相视一笑。
关于陈国斌吃过早饭后便要回坪江的情况,陈正南在昨夜已经知道,此时他沉吟着再次认真交代:“国斌,对雅琴注意多些理解,身为男人,心胸要开阔。她的个性比较强,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就别去硬碰硬。”
说着,陈正南也感觉自己太罗嗦了,自嘲一笑:“你已经长大了,我相信你知道怎么处理这些问题。”
陈国斌有些感动地点头:“爸,谢谢你。”
陈正南一愣,深情地点了点头,又伸手在陈国斌的肩拍了两下:“想干什么,就放手去干。我相信你!”说完继续朝房走去。
身为香阴的县委记,陈正南的工作也很忙,哪怕这是周六。
陈国斌再次受了不小的感染,在陈正南的身有一种特殊气质,平时极少流露,而一旦流露出来,却具有莫大的感染力。特别是那难以形容的高度信任,让陈国斌几乎无法退缩了,只能接星香高速这个繁重的调研任务。
猛然,陈国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哑然一笑。而此时在房里,陈正南却正在仔细阅读一份报告,却是一份已出台很久、但一直搁置在角落里的星香高速公路的可行性研究报告。
陈国斌随后又跑去厨房,硬要帮着何丽萍一起做早餐,母子二人一边轻松说笑。何丽萍脸的欣喜之色不待多说,陈国斌一时也有些痴迷这种特殊的感觉,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关爱。
一起吃过早餐后,何丽萍硬要送陈国斌去外面的大门口,陈正南则并没有派车接送的觉悟。对此,陈国斌完全能够理解,也不需要解释什么,他和陈正南之间,已经有了一种默契。
“爸,那我先走了。”陈国斌在换好鞋后,对正坐在客厅沙发看报纸的陈正南热情告别。
陈正南点头嗯了一声:“路小心一点。代我和你妈向雅琴问好。”
“知道的。”陈国斌轻松应着,略顿一下后又道:“以后我会常回来的。”
闻声,陈正南和何丽萍均是一怔,心里迅速涌过一阵暖流,嘴则没多说什么。
陈国斌被迫拧着两个装得鼓鼓胀胀的布袋,并被何丽萍挽着胳膊一路强行押向大门口。
由于是在白天,路遇到了好几个人,莫不对陈国斌投来了惊讶和羡慕的目光,这显然应该是传说中的陈大公子。有身份的人均热情而格外恭敬地与何丽萍打了招呼,不待人家询问,何丽萍便主动自豪地说旁边这位就是她的儿子。陈国斌则一一点头微笑招呼,不卑不亢,不失涵养。
县委记虽然算不很大,但在县里,那就是天,何况陈正南还是一个根基深厚的县委记。而作为县委记的公子,一举一动自然容易被人关注。陈国斌对这些倒不在意,他的习惯本来也是如此,并不需要刻意去装,就能保持一种得体的风度。
大门外,陈国斌坐一辆主动迎来的三马车,何丽萍又抢着提前付了车费,虽然不舍,她的脸却显得格外轻松:“小斌,记得多关心一下雅琴……”
陈国斌苦笑一声:“妈,你都已经说了不下五遍。”
何丽萍讪讪笑着:“妈忘记了嘛。”
“我知道怎么做的。”陈国斌一脸乖巧,“妈,你快回去陪爸……”
乘三马车来到车站外面,陈国斌刚下车时,发现旁边停着的白色富康车的车门被打开了,接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印入眼中,只见她一脸的无奈,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
陈国斌马发现了问题所在,原来是这车的左前轮爆胎了。
“刘行长,巧啊。”陈国斌走过几步,笑着招呼。
闻声,刘晓芳转头望来,脸迅速露出惊讶之色:“陈科长,是你啊?真是太巧了!”在周的那次饭局,眼前这个与两位风云人物谈笑风生的年轻人,让刘晓芳的印象特别深。
不过她接着便苦着脸,望向瘪掉的车胎,叹道:“唉,早不出,迟不出,偏偏在这节骨眼出问题。我还赶着去坪江谈重要事务呢。”
“人算不如天算,不必太当回事,心平气和就好。”陈国斌安慰着又轻松地问:“车有备胎和换胎工具?”
晓芳不好意思笑了:“不过我不会换。正打算找公用电话叫人过来呢。”她的目光中则流露出一丝期待。
“我帮你,换个胎还是没问题的。”陈国斌甚是热情,一边把手中的几个袋子放在还算干净的地。
“那太好了。陈科长,谢谢你啊。”刘晓芳激动并开心不已,心情顿时明亮多了。
“客气啥……”
还没到五分钟,陈国斌便已经帮着换好备胎,直到此时,刘晓芳才想起来问:“陈科长,你这是准备回市里?”
“不是。”陈国斌摇头如实回道:“我准备去坪江呢。”对于不重要的事,他并不喜欢藏着掖着,如果人家问到的话。
“坪江?”刘晓芳愣了一下,马热情邀请:“你坐我的车一起去不就行了?”
“这样……”陈国斌沉吟了一下,“那让我来开车,身为男人,总不好意思白坐。”
“好的。”刘晓芳也没客气,甚是爽快,“正好我还可以再多看一会资料。”
陈国斌没问她去坪江干什么,很快,他便驾着这辆富康车平稳出发了。说实在的,对于09号省道破烂不堪的新坪段,陈国斌甚感头大,悬挂很差的老式客车跑在面够受的,尽管这对他没多大影响。现在既然有现成的小车,向来大行不顾细谨的陈国斌是不会太讲客气的。
并且,对于和江玉繁有点特殊关系、本身又是农行香阴支行长的刘晓芳,碰的话,陈国斌也有心认识一下。毕竟资本是非常重要的资源,干什么都用得。而善于运作的人,从来不会嫌钱多了,正如韩信用兵,多多益善,越多效益越大,发展越快。
车,坐在副驾位置的刘晓芳抓着从公文包里掏出的一份资料,认真看了起来。陈国斌则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一点,以免打扰到她。
小车就是小车,还不到半个小时,便已行驶到三十公里外的新塘镇,接着穿过了全封闭的七号国道的桥洞。
刘晓芳对新坪段的印象也是极其深刻,眼瞅着就要进入那段地狱之路,她无奈地叹了一口,很自觉地把资料放回公文包内,准备迎接“街舞”的严峻考验。不过她貌似已经看完了。
余光扫见,陈国斌终于微笑着开口,打趣道:“刘行长,等下可得忍着点了,就当练习跳舞。”
刘晓芳咯咯笑了,又无奈说道:“这条路我都跑了不下二十趟,早就受够了。唉,要是升到二级路,那该多好啊。对了,陈科长,你们市交通局要努力一点啊,我这屁股都快扁了。”
说着,刘晓芳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歪了,脸不禁有点发红。
陈国斌有点小讶,对这位貌似比较腼腆妇女的另外一面,算是见识了。他只当没听到后面那句,轻松笑着:“我们也很想修这条路,就是差钱呀。唉,我们局里要是开银行的就好,那样早把这条路修好了。”
刘晓芳又笑了,神色迅速恢复正常,随意地问:“修这条路要多少钱啊?”
“六千万。”陈国斌感慨不已:“这可是一个天文数字。”
刘晓芳嗯道:“确实有点多。”不过听她语气,却也不是非常多。
“对了,你不是在香阴支行吗?怎么老跑坪江谈业务?”陈国斌轻松开着玩笑,“这可是典型的吃里扒外啊。”
“咯咯!”刘晓芳开心笑着,“陈科长,你真是会说话,难怪和韦总那么谈得来。其实我们银行系统也跟做生意一样,哪里业务多,利润大,就去哪里。现在坪江急于发展,各方面都迫切需要资金,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没说出来的一句则是:利息可以适当高点。
“原来是这样。”陈国斌似有所悟。
“陈科长,那你呢?”刘晓芳玩味地问:“去坪江做什么?”她发现自己和陈国斌在一起时,似乎没什么隔阂,很容易热乎,这与跟别人一起时放不太开,有很大不同。
“我爱人在那里工作。”陈国斌甚是坦率,“平时周末我一般都会回那里。”
刘晓芳哦了一声又不解道:“怎么不在市里安家呢?”
此时富康车早已行驶在破烂不堪、号称地狱之路的新坪段。不过让刘晓芳感到意外的是,她发现比平时自己开车时要平稳多了,也舒服多了。
“我爱人怕颠啊。”陈国斌笑着不置可否,“以后等路修好了再说。”
“也是。”有着切身体会的刘晓芳甚是感慨,“女孩子确实不能受这种折磨,那样……”她马闭嘴,总算没再说歪。
刘晓芳接着换了一个话题,口无遮掩地说:“还是我们香阴好啊,这些年多亏了陈记在,各方面都搞得风风火火,跟坪江比起来,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这坪江也是,斗来斗去搞了好多年,全耗光了,面也不认真管管。对了,最近倒是来了一个新县长,相当年轻,听说还很漂亮呢。唉,这么嫩的角色,哪能在坪江这酱缸里混……”
陈国斌不动声色听着,在心里苦笑几声,不便帮那名义老婆说几句好话。倒是陈正南的口碑,的确不是盖的,陈国斌早就有很多耳闻了,此时再次感慨不已,并有了更深刻的感受。
017、最近不是挺有想法的吗
一路有说有笑,俩人在轻松气氛中不知不觉中度过了地狱之旅。加陈国斌按照最佳驾驶模式,避开了尽可能多的坑洼。因此这一路一个多小时下来,当富康车忽然已经行驶在坪江县城的平坦街道时,刘晓芳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屁股并没有往常那种酸麻不已的痛苦感觉。
“刘行长,你要去哪?”陈国斌说着松开一点油门。
“还叫什么刘行长,多生分!”刘晓芳嗔着并热情说道:“我发现我们两个挺投缘的,以后你就叫我刘阿姨。我可都四十岁了,做你阿姨绝对绰绰有余!”
陈国斌呵呵一笑,心里有些无奈,他何尝不也四十岁了,却老是被人占便宜,嘴则道:“刘阿姨,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小陈真乖!”
倚老卖老一句话,差点没让陈国斌晕倒过去。
随后,并未说要去哪的刘晓芳反问陈国斌到哪里下,陈国斌便说了大院附近的一个路口,随即往那开去。抵达后分手时,刘晓芳主动留了一个电话号码,并说以后再到香阴的话,记得找她宰一顿。陈国斌嘴接应下来,也相应留了办公室的电话,并客套地说刘阿姨来市里方便的话,让他也尽一下地主之谊。
俩人挥手告别后,刘晓芳便自己驾车离开了。看得出来,她对坪江县城很熟悉。
而对陈国斌来说,初步认识一下财神婆固然是此次打交道的初衷,但刘晓芳的那种性格,和他还是比较合得来的。事实,陈国斌并不认为刘晓芳在什么场合都放得很开,这在次饭局就表现得比较明显了。他对刘晓芳自然只当朋。
陈国斌徒步走回到家里,免不了又被梅姨蛮横得热情服侍一番,甚是无奈。赵雅琴则习惯性在楼房忙着。
在跟赵雅琴打过招呼并转达了陈正南、何丽萍的问候后,陈国斌也没话说了,又不想多打扰她,便走回自己的卧室,半躺床沉思起来,认真考虑星香高速的种种问题,这就远远不再是随便幻想就行的,必须立足于现实。
陈国斌倒是发现,给自己找一点有挑战性的工作后,斗志却是旺盛不少,对过去的耿耿于怀一时淡化不少。此外,他发现在最近一段时间里,自己的心态不知不觉意外平和了不少,对新的环境也在无形中接受不少。这让他感到有些忧心与自责,更多却又顺其自然,而没有太过刻意压抑自己。
这周,赵雅琴并没有微服私访的想法,而且工作似乎特别忙,陈国斌几次从厅里经过时顺便一瞥,都可见到她那高度入神的背影。他摇头微微叹息,尽量轻手轻脚一点。
在梅姨做晚饭时,思考了大半天问题的陈国斌实在闲不住了,硬挤进厨房帮着忙活。
再三抗击无效后,梅姨这次终于服了一次软,在熟练切肉的同时白眼嗔道:“国斌,你要多一点男子汉的气概才行啊,雅琴可不想见到你整天热衷做家庭主夫!”
陈国斌蹲在地洗着盆子里的白菜,不以为意地笑:“梅姨,在你的心目中,男子汉的气概应该是什么样呢?”
“这个?”梅姨一时哑然,小会才嗔:“反正不是做饭、扫地和洗衣服这些!”
“呵呵。我倒是觉得事不分大小,有空的时候都可以做一下,像你说的这些事,其实可以较好地陶冶情操,平静心情,增强修为,等等。”陈国斌笑着随意切磋:“这都能增强男子汉的气概,并且还比较有深度。”
“哼,还强词夺理!”梅姨偏头瞪过一眼,恨恨说道:“下次再进厨房,看梅姨怎么收拾你!你这是在抢梅姨的饭碗!”
“呵呵……”
虽然梅姨老在嘴嘀咕着,但与陈国斌配合,这顿饭菜却是做得特别欢快,心情其实挺不错的。
“梅姨……”陈国斌转身正要向梅姨问一样东西的位置时,不禁愣了一下。
此时梅姨正弯腰翻找放在灶台下的一件东西,由于身子过度前倾,她那较松的睡裤意外滑下不少……
陈国斌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跳了一下。这种特殊的熟妇风光,对一个沉淀下来的老男人,本是不该有如此激烈反应的。不过陈国斌目前占用的这具身子,是一个仅二十四岁的血气方刚的处男,自然涌起的热血却非他所能轻易控制。
他马扭过头,深呼吸了两口。
“什么事啊,国斌?”梅姨这时已经找到那件东西,把脑袋伸了出来,回头望来,发现了陈国斌脸的表情有一点点不太自然。
梅姨马皱眉,忽又感觉屁股有点凉,顿时明白了原委。她赶紧起身拉好裤子,脸也红了一点,不过嘴却甚是厉害,瞪眼嗔道:“国斌,老实交代!都干什么坏事了?”
“没……我没干什么啊。”陈国斌发现在梅姨面前说谎并不容易。而发生这等意外后,自己的心理素质一时如此差劲,则让他感到特别不可理解。
“还不老实?”梅姨忿忿白眼,“哼,以后眼睛再乱瞅,梅姨可饶不了你!”
陈国斌哦了一声,有些郁闷。
“好了,我们抓紧时间。哼,两个人做饭还这么磨磨蹭蹭,一点效率都没有。”梅姨大大咧咧说着,其实她现在比陈国斌还要难堪,更需要用语言进行掩饰。
其实,晚经常帮着盖被子的梅姨早就明白,陈国斌和赵雅琴之间只是有名无实的关系。
吃过晚饭后,陈国斌识趣的没再抢着去帮梅姨收拾,毕竟先前刚刚才闹了一个尴尬,暂时需要避嫌缓冲一下。
这夜,陈国斌躺在床,脑子有点乱,不时呈现出不该有的画面。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陈国斌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又深呼吸了两口,终于平静下来。
正当他闭眼睛准备入睡时,楼梯方向又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陈国斌马便听出这是梅姨。他赶紧装着打起了轻微的鼾声,此时床头柜五瓦的橘黄色小台灯仍像往常一样亮着。
梅姨的脸带着一丝恨恨之意,轻轻走到床边,瞧见陈国斌脸孩童般的宁静时,她马没了脾气,迅速平静下来。在小心地帮拉了几下被子后,梅姨满脸慈爱地盯了陈国斌十几秒,这才轻轻离开。
等楼梯方向的声音消失,陈国斌吐了一口长气,摇头自嘲一笑,脑子里再没有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心里甚是坦然,很快平静地睡着过去……
周日在率先吃过午饭后,赵雅琴脸有事的样子望了过来:“国斌,你吃完后来房一趟,我想和你谈谈09号省道的问题。最近我有个新想法。”
“好的。”陈国斌爽快点头,“我马就来。”
“不用急,慢慢吃。你又不是我,一碗饭填得饱你?”赵雅琴瞪眼轻哼一声,起身飘然离去。
梅姨和向晓兰顿时面面相觑。陈国斌则甚觉好笑,在不紧不慢地吃完后,便楼进到房。
赵雅琴马和他面对面坐着,一脸郑重开门见山:“最近我受到一些启发,觉得要想真正做出成绩来,必须胆大心细。像你连几个亿的旅游项目都敢异想天开,我这个当县长的,总不能连六千万的公路升级项目都不敢想?”
“所以呢?”陈国斌微笑着不置可否。
“我准备以县里自筹资金为主,把09号省道新坪段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升级到二级路,这个瓶颈必须尽快打通!”赵雅琴脸甚是坚定,“我现在就是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这六千万以什么方式筹措为好?你最近不是挺有想法的吗?”
陈国斌哭笑不得,这才刚被陈正南“坑”了,接着赵雅琴又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好象他还真是神仙一样。
018、赖帐不嫌多,欠债就是爷
陈国斌沉吟小会,终于不置可否地望去:“县里一千万拿得出来吗?”
“一千万?”赵雅琴马皱眉犯难,“这么多啊?”
“升级改造这条路要六千万!”陈国斌非常无语,“你一千万还嫌多?那还修什么路?”
赵雅琴恨恨地瞪过一眼,咬牙说道:“拿得出,那又该怎么样?”
“县里如果想以自己为主修路,不拿出一点诚意来,叫人家怎么相信?”陈国斌没理会她脸的忿忿表情,语气平缓几分,淡淡解释道:“这一千万算是诚意金了,另外以县政府的名义,再找银行借三千万。至于剩下的两千万就走层路线,多活动活动,市里和省里总能掏出一点。毕竟升级改造这条路都喊了几年,这并不只是坪江的迫切呼声。如果县里能有力地把局面带动起来,面应该是会配合的,前提是不用它出大头。”
赵雅琴一听,心里顿时明亮了几分,不过却皱眉厉害:“还要借三千万啊?我们县政府都已经欠银行一亿多了。”
陈国斌哭笑不得,一脸恨铁不成钢:“要想富,先修路,要想修路,得先借钱,它们的道理在本质是一样的。反正都已经欠了一亿多,再多欠一点又怎么样?赖帐不嫌多,欠债就是爷!”
闻言,赵雅琴只差点晕倒,望着那人脸无赖至极的神色,几乎都快不认识他了。赵雅琴强忍着没吐出来,板着脸严肃说道:“陈国斌,你能正经一点吗?我这是在很认真地和你研究问题!”
“我这也是很认真的!”陈国斌则眉毛一甩,牛气烘烘地道:“既然欠了一亿多,那就等于绑架了银行,只要把利害关系讲清楚,说修这条路是坪江经济腾飞的基础,修了经济就能搞活,那时就有钱还了,等等。这样再找它抠点钱,应该不是很大问题。如果银行不借,那就赖帐不还,让它去打官司,你们强势的县政府坚决奉陪到底。该无赖时就得无赖!”
“……”
赵雅琴无语了好一会后,才长吁一口气,这时她忽然发现那人说得也有道理,特别是那句“赖帐不嫌多,欠债就是爷”,对她这种小时候一直就很乖的孩子来说,开窍很大。
不过赵雅琴并没有给那人好脸色,瞪眼不屑道:“就算可以借三千万,那剩下的两千万就一定有把握?”
陈国斌轻咳两声不咸不淡:“不努力,一切扯淡。努力了,机会不小。”
“你说话能正经一点吗?”赵雅琴说着又把脸一拉,那人越来越放肆的举动,让她实在受不了,认真强调道:“六千万不是儿戏!”
听着,陈国斌脑中顿时灵光一闪,他发现这个名义老婆的魄力跟那个父亲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便想着刺激她一下增加点魄力值,而这却是干大事的基本条件。
陈国斌耸了下眉,轻描淡写:“六千万确实不是儿戏,不过香阴都已经有修星香高速公路的初步打算了,那可是七亿。”
“啊!”赵雅琴大感震惊,嘴巴顿时张得大大,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钱?”
“财政抠一点,再借一点,再把下左右拉下水,然后市融资。”陈国斌说着就像买早餐一样简单,“就这样呗!”
“你是怎么知道的?”赵雅琴非常狐疑地盯着他,“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你现在不是听到了吗?”陈国斌脸正色几分,“我这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事实,我已经投入到了这个项目的调研之中。”
见他脸神情确不似作假,更主要是最近他带来的一系列惊讶,赵雅琴不由地相信了几分。她猛然间发现自己非常落伍,居然连一条二级路还扭扭捏捏地拿不定主意。在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对比刺激下,赵雅琴感觉背像是被人拿了一把锋利匕首抵着,想不往前跑都不行。
“新坪公路一定要尽快改造好!”赵雅琴终于拽紧拳头,表达了她的坚定决心,又殷切地望来:“国斌,你连高速公路的研究都敢参与,那这么一条小小的二级路,就更不是问题了?你顺便一起帮个忙,多想想办法。”
对她的如此激将,陈国斌既好笑又无语:“我一个副科长,能有多大的活动空间?”
顿了顿,陈国斌认真了几分:“雅琴,你的关系不能老是闲置不用啊,这可不是讲面子的时候,该活动时还得多活动。特别在涉及这种重要瓶颈问题时,你讲面子,就是在拖延坪江经济的发展。我说白了其实就一技术员,你可是一县之长!”
“哼,还一县之长呢?”赵雅琴愤慨不已,又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跟个丐帮帮主一样。”
陈国斌强忍着没笑出来,继续牛气烘烘地“劝导”了一番,而赵雅琴心里虽然很不爽,仍然咬牙听着,并不时反唇相讥一两句。
最后,二人不欢而散。陈国斌起身潇洒离去,对赵县长期间好几次的小女生表现非常无语。
赵雅琴则拽紧拳头,恨不得狠揍那人一顿,以发泄憋在胸口很难受的那口恶气。她发现,那人老摆着一副居高临下的教师爷架子,却是前所未有的可恶。
不过,赵雅琴同时也很有压力,星香高速公路对她的刺激很大。她发现自己就像井底之蛙,情绪不禁低落了几分,而坪江传统的追赶对象就是香阴,偏偏那个名义公公就在那当县委记,她在内心深处可是很要面子的。当然,赵雅琴向来善于调整自己的状态,并不会让这种低落状态持续多久。
再细细回想,赵雅琴终于发现自己先前的表现好象太那个了……啊……她不禁捂住了那张丢死人的脸。她不知道最近自己是怎么回事,老在那人的面前失态,而平时在别人面前,都是不会如此的。
陈国斌倒没当一回事,眨眼便抛到了脑后,他现在暂时没空去想乱七八糟的事。从陈正南那接过调研的担子时,他便已经有了承担责任的觉悟,这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只因为信任与默契!
并且,陈国斌认为,星香高速是应该修的,既然有陈正南如此有魄力的人物敢于把场子发动起来,那就是成功的一半了。
新的一周,陈国斌在前面两天不是埋头研究,就是闭目沉思,尽量充分考虑到各种可能性与可行性。显然,对一个如此复杂的冒进计划来说,绝不能只有一条呆板的路线,那样很容易夭折。责任重于泰山,担子一旦挑起来,就必须把它好好完成。陈国斌一直就有这种觉悟,现在亦不例外,虽然这次有一点被“坑”的感觉。
周三刚班,陈国斌便从暂时不用出门办事的贺科长那里拿到了皮卡的车钥匙,简单说了一下要去香阴调研。已近五十的贺科长则识趣的没多问什么,爽快应允了,他知道陈国斌和李局长的关系很近。
接着,陈国斌又来到了那间归他领导、位于他办公室隔壁的大办公室门口,只见六个人的座位,目前只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是林诗兰。而其余四人显然还没来班,因为他们的桌连早餐的影子都见不到,除了林诗兰与另外一位叫吴月的年轻女孩正在一边吸着袋装牛奶,一边啃着小笼包。
见陈国斌的额头微微皱起,林诗兰和吴月赶紧都猛吸了一大口,迅速把嘴里的小笼包咽了下去。
“陈科长,需要我们做什么吗?”林诗兰打了个嗝后,主动热情地问。
陈国斌不置可否:“今天要去香阴作一个调研。”他又扫了一眼她们的桌,淡淡说道:“先慢慢吃,以后注意一点。等一下你们两个,再加丁剑跟我一起下去,他一到就向我报告。今天的时间会比较紧!”
“好的!”林诗兰和吴月均认真点头,目送很少如此严肃的陈科长离去,她们接着赶紧吃着余下的小笼包。
没几分钟后,丁剑便到了,三人马向陈国斌报到,一行人随即下楼了双排座的北汽皮卡,由陈国斌亲自驾驶,迅速出城朝七号国道驶去。
这次陈国斌带的是没多少实践经验的三个年轻人,年纪都没他大,除林诗兰是本科毕业外,吴月和丁剑均是从交通学校毕业的中专生,父母为体制内人物。至于另外那三个在他们出去时还没来班的老油条——两男一女,年纪则都有三、四十岁了,平时干什么都不积极,除了下班积极,领工资、领福利积极以外。对此,陈国斌在没任之前没资格管,任之后则一直都懒得管,但现在,他在有了责任心之后,发现得适当刹一下这股风气了。
车,丁剑坐在副驾,林诗兰和吴月坐在后排,他们发现今天陈科长的表现很反常,虽然他的脸色不甚严肃,也没说什么,但总能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大家都没有贸然说话。
019、有眼不识泰山
皮卡在国道驰骋了好一会,车内仍是一片安静,没人说话。终于,陈国斌舒了一口气,三人马感觉轻松很多,而先前不严自威的陈科长,太让他们心紧了。
“丁剑,你把那包里的两份地图拿出来,你们先了解一下我标注的那条高速公路,特别对线路的位置要记清,以便到时一到现地,马就能确定它的实地位置。我们今天没时间多作停留,主要在车沿途走马观花了解一下,看看实地与地图有多大出入。”陈国斌瞅了一眼放在仪表台的黑色公文包,认真交代道。
“好的!”丁剑马应了声,伸手利索地拿过公文包,掏出两份地图,自己留了一份,另一份递给后排的林诗兰。他们随即认真看了起来,望着那密密麻麻的注解,脸均显有些惊讶,尽管陈国斌前面周一就说过星香高速公路的课题研究问题,但现在他们感觉,好象不只是课题研究这么简单。
陈国斌则集中注意力开车,没多想什么,这条国道的车实在太多了。他已决定以后适当改变一下工作作风,时不时严肃一点,通过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树立起必要的领导权威,否则关键时刻的工作效率就不易得到保障。
开到新塘下国道时,陈国斌咳了一声继续交代:“我们等下将先去香阴县交通局,和他们研讨沟通一下,然后再去现地调研。在会时,你们要敢于提出自己的看法,别老拿自己当外人,想法成熟不成熟没关系,重在参与。”
“……”三人满口应着,心里则有些压力。事实,他们进局里都不算久,平时又有人带着罩着,在心理一直拿自己当徒弟,从来没有过真正负责的心态。此时,三人赶紧动起了脑子,临时抱佛脚磨出所谓的想法,像学生一样准备应付“考试”。
陈国斌其实是想赶他们这群鸭子架,以让他们尽快去掉徒弟的心态并成熟起来。否则,带不带他们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三个人对纸谈交通这些流程还是比较熟悉的,毕竟都是知识分子。
午十点略多,陈国斌驾着皮卡开进了香阴县交通局的院子。停车的时候他扫了一眼旁边的那辆桑塔纳,发现车牌号比较靠前,应该是县政府的某位领导,略感意外,马猜出了个大概,顿时摇头一笑。事实,这次的研讨沟通是陈正南提出的建议,现在看来,县里还是相当重视的。
陈国斌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陈正南想修这条高速公路的迫切愿望。
在交通局的大会议室里,陈国斌见到了打过几次交道的郑有才局长,握手打了招呼,接着与另外一位钱姓副局长握手,目光随即又落在一名以前没见过、但面比较好的中年男人身。
陈国斌朝他微笑点头。
“陈科长,你好。”中年男人一边回点着,意外主动伸出手,与陈国斌握了一下,“果然是年轻有为!”
郑有才诧异地望着陈国斌,甚感吃惊。旁边的这位刘县长虽然只是分管交通等工作的副县长,履历却不简单,如果不是因为曾经犯过作风问题,早就不是现在这个级别了,并且他如今还是县委常委。在官威十足的刘县长面前,郑有才每次都会感到不小的压力,但此时的陈国斌却显得非常轻松。同时刘县长刚一见面就称赞他,这肯定不会简单。
直到一旁的钱副局长拿胳膊不经意地蹭了他一下,郑有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热情地介绍道:“陈科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刘县长,今天临时过来指导工作。”
“刘县长?”陈国斌抱以歉然一笑,“前面我可是有眼不识泰山啊……”不着痕迹跳了过去,其实他在见第一面时就猜出这应该是县政府的某位领导。不过对这位刘县长的具体情况,陈国斌则并不清楚,他只知道香阴的县长和常务副县长并不姓刘,所以这名刘县长应该是分管了交通这块的副县长。
让郑有才再次意外,从和陈国斌见面后,刘县长的表现便一直显得比较随和,一点也不像平常那样老板着脸摆架子。他不禁更加纳闷,这个陈科长到底什么来头?而平时也没看出有来头的样子?
至于林诗兰几人,在这种特殊场合很自觉地呆在了一边,陈国斌就是他们的天,领导自然由他去对付。他们同时也很佩服,陈科长在什么场合下都能不失风度,应对起来游刃有余,只要有他在,大家便能感到心里很有底。林诗兰更是习惯性好奇。
随后,陈国斌和郑有才各自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人,大家便一齐入座,开始讨论起起来。其中刘志强坐在椭圆型会议桌的顶端,郑有才和陈国斌分别坐在左右挨着的位置,钱副局长则识趣地坐在了郑有才下面一个位置——他和陈国斌虽然平级,但人家却是市局来的,代表了级,可是贵客,何况看刘县长的态度,那就不简单。
双方把地图拿出来比较时,却惊讶地发现,图所标注的路线不约而同非常吻合,只在个别地段差出丝毫。而此前,双方并没有在此事有过任何沟通——陈国斌带来的标记地图,是他这两天才临时标出来的。
“呵!”刘志强在看过两份地图后,抬头惊讶地望来,“陈科长,这图是你标的?”
陈国斌谦虚笑着:“纸谈兵而已。”
“不简单啊。”刘志强感慨一声,“我们县里的这份地图,是三年前由好几位专业人士,弄了一个月,跑了很多路,才定下来的。”
陈国斌略微一惊,却是没想到陈正南那么早就有想法了,不禁对他的老谋深算有了进一步的认识。陈国斌淡淡一笑:“我这是瞎猫撞死老鼠,碰巧而已。”
对刘县长一开始就如此态度,陈国斌不用想也知道,对方肯定知道了他是陈正南的儿子。至于对方是怎么知道的,陈国斌不得而知,但绝不可能是陈正南说的。其实对陈国斌来说,这倒不算什么,低调过头未必是一件好事,凡事得有个度,而身份在很多时候还是挺顶用的,可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
研讨会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由于刘县长和陈国斌轻松交谈的带动,气氛整体比较活泼,更像是一场学术研究。
其中林诗兰三人刚一开始还放不开,说不出来个什么,但在陈国斌镇定自若的神情感染下,加渐渐习惯了环境,倒是越来越能说,和对面县交通局相应的基层人员热烈讨论,不失知识分子的风采,让县局那些没多少文化、但实践经验丰富的人一时刮目相看,对知识分子的习惯性轻视态度也有所改变。
陈国斌主要与刘志强和郑有才切磋,不难看出,这位刘县长对交通领域还是有相当基础的,因此谈起来不会对牛谈琴,甚是热烈。不过平时说话不少的郑有才,这次则只是偶尔才小心地接一两句,让陈国斌对刘县长平日的工作作风不禁有了一点想法。
会谈结束时,刘志强再次伸手与陈国斌相握,并微笑着朝林诗兰三人扫过一眼,“陈科长,真是辛苦你们了,以后还有不少工作需要麻烦你们啊。”
陈国斌道:“刘县长客气了,这是我们的份内事。”
“对了。”刘志强又商量着邀请道:“现在时间也不早,简单吃个午饭再走?”
陈国斌扫了一眼墙的挂钟,已快十一点半,他笑着而不失坚定:“刘县长,还是下次。今天我们的时间比较紧,到时我带他们三个在路吃就行了。”自然,刘县长所谓的简单吃个午饭,不会很简单,也不是一下就能结束的,并且他邀请的态度本来就不甚坚决。
感受到了他的坚定态度,刘志强却也爽快:“那我就不勉强你们了,毕竟你们到时还要赶回陵阳,太晚了确实不好。不过下次再来香阴,时间要是不紧的话,那可不能再这么客气啊。”轻松说着,他又望了林诗兰和吴月二人一眼,特别是林诗兰。
“那当然……”
告别出来后,陈国斌便驾车拉着三人迅速朝城东驶去。事实,这次会谈主要是与县局交换一下看法,以便日后双方的协调,由于刘县长亲自出马,这种协调自然更加有力得多。而至于郑局长等下请刘县长去哪里吃午饭,陈国斌则并无兴趣。
地图所标注的高速公路,与香阴到省城的省道大体平行,相隔仅二到四里,加路的两侧均甚平坦,遍布水田与池塘,视野相当开阔。
因此,陈国斌一行人在车就能对照现地的地物。其中重点是考察高速公路沿途的各种障碍,尤其是水障和居民地,其中后者由于很容易出现地图与实地情况不相符合的情况,更需重点观察。
陈国斌驾车以大约十五公里的时速缓慢行驶,他对那条计划中的高速公路的现地位置已烂熟于心,并不需要再看图,而目光则斜向侧前方四十五度,便能一边观察路面开车,一边观察高速公路沿途的情况。而林诗兰三人,虽拿着地图仔细对照现地,显得煞有介事的样子,陈国斌并不对他们抱以太大的希望,这次本来主要就是锻炼一下他们。
事实,这一趟陈国斌自己一个人就够对付了,主要是为了强化一下直观印象。如果那个计划能够顺利走到更具实质性的阶段,那时当然不能再如此简单的走马观花,而需要去到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展开复杂得多的各种程序化工作。但眼下,这还仅仅只是作为一个研究课题存在,陈国斌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投入。别的不说,他连车都没一辆。
期间除吃午饭耗去四十分钟外,他们一路都没有歇停,在进入星城的地界后继续前行,一直抵达高速公路的计划起点为止——星城市区北端一条即将汇入香江的两百米宽的河边。
此时太阳快要落山,金色余辉照耀下的河对面,到处是高楼林立,纵横蔓延很广,充分展现了星城这个现代化大都市的辉煌面貌。而与星城相比,陵阳就显得太过相形见绌了,更不提坪江那种山沟。不过对于陈国斌来说,1997年的内地省城自然没什么稀奇可言,他只是有点沧海一粟的感触而已,
陈国斌停了十几分钟,让大家下车活动一下手脚,终于果断喊道:“就休息到这。车!”
“……”
回程却是直接从星城了七号国道向北驶去,两个半小时后抵陵阳,已是晚八点多。
而这一路,林诗兰一直都在不经意观察着陈国斌的一举一动,越发让她感到困惑,感觉似乎离得越来越远了,也越来越看不透他……
020、敢情旅游局就是卖相的
周五,在李丕合来交通局这边的办公室临时坐班时,陈国斌和他谈了一下星香高速的调研问题,李丕合倒是热情,并表示了支持。不过李丕合所表示的支持,仅限于研究方面,即陈国斌可以在这个问题多花一点时间,需要跑的时候可以去跑一下。但是,没人会帮陈国斌分担他本来应该完成的任务,三区六县的交通规划工作,加起来可不会少。更主要的,局里是不打算花什么钱的。
陈国斌自然听得明白。
交谈中,陈国斌感觉李丕合应该知道了香阴方面的新动向,细想一下也就释然,他要不知道才是怪事。总的来看,李丕合目前的态度很不明朗,显然在观望,不愿争当这出头鸟。毕竟,修高速公路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自下而搞起来,那简直是在逆天,李丕合的如此态度也是正常不过。
说完高速公路的问题,李丕合脸更加放松,很快换了个话题,热情地说:“小陈啊,最近局里正准备添置几辆新车,换下来的车可以适当加强一下基层,像你们计划监督科,经常需要到处跑动,一辆车确实很不够用。我到时会争取让你们科增加一辆车,反正老贺现在出门也少,这辆车主要归你用。”
“那可太好了。有车的话,对很多情况都可以了解得更加具体及时。非常感谢李局长对我们科的大力支持。”陈国斌脸显得比较激动,不忘适度恭维一下,尽管他其实并无多大感觉,但对李局长的盛情却需要如此表现一下。而且,有一辆专用车,对陈国斌来说,腿就长了很多,干什么都方便多了,包括回家这等私事,他可不打算做公务用车的节油标兵。不过按照李丕合的意思,科里将会产生一些矛盾,贺科长与分管基建监督的肖科长二个人共用一辆车,心里当然不会舒服——原先名义则是他们三个人共用一辆车。
但既然风头正盛的李丕合不在乎激化这种矛盾,陈国斌也不会有孔融让梨的觉悟。
“……”
晚陈国斌刚回到坪江的家里,梅姨便像往常那样,马热情地迎了过来,周的尴尬看不到任何影子了。
对此,陈国斌亦甚心安理得,像老爷一样靠在沙发,任梅姨硬帮他换鞋。他的心里也老早平静下来,脑海中没再出现那些不健康的东西。经历了那次意外尴尬及一阵迷惘后,陈国斌发现自己一世的平和心态,已经和眼下这具不怎么争气的身子真正融合在了一起,倒不担心类似的问题了。
“国斌,你去叫一下雅琴。”梅姨说着站了起来,脸有些犯难,“雅琴今天心情不怎么好,你要注意一下语气。”
“我知道的。”陈国斌点头嗯道:“那我先去了。”一边迅速起身。
楼房的门却是关着的,陈国斌走到门边,轻轻摇头一笑,估计她应该是在工作受了什么气。
陈国斌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什么事?”门内传来了赵雅琴不咸不淡的声音。
“雅琴,是我呢。”陈国斌热情地说了一句废话。
赵雅琴哭笑不得,她当然知道是那人回来了,“我是问你有什么事。”
陈国斌很有礼貌地问:“我可以进来吗?”
连续碰了两个软钉子,赵雅琴想发脾气都没得发,深吸了一口:“进来。”
陈国斌随即推门而入,一脸轻松走了过去,赵雅琴则继续坐在办公桌前,背对着他,不想和他说话。
陈国斌也不以为意,很是随意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拿笔在一张纸画来画去,纯属涂鸦。他忍着没笑出来。
“你干什么?”赵雅琴终于忍不住了,忽然回头忿忿瞪来,“我很好笑吗?”
“我没笑你啊?”陈国斌笑了,点头称赞:“画得挺不错的。”
赵雅琴马把手中的笔往前一丢,眼睛睁得鼓圆:“陈国斌,我告诉你,我今天心情不好,别来惹我!你们饿了就去吃,不用管我,也不用给我留饭菜,我气饱了!”
陈国斌顿时一愣,这个名义老婆可从来没有过如此夸张表现,倒是挺可爱的。再一细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孩子呆在县长这个特殊位置,偏偏局面还很复杂,也确实够难为她了。他此时想到了陈正南的话,说是让他多理解一下她,不禁有些感慨。
陈国斌不以为意地笑:“我吃不吃无所谓,不过你要是不下去的话,梅姨和小向她们肯定是不会吃的。”
“你别再烦我了,好不?”赵雅琴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额皱得老高,一时也顾不什么领导形象。她忽又忿忿瞪过:“都怪你们面不作为!一条路口号喊了那么多年,都没修好!”
“这可不能怪我啊。”陈国斌眉毛一甩,一脸无辜却又振振有辞:“我只不过在局里当了两年的虾兵,屁事都管不了。”
“哼,你现在不是挺能的吗?”赵雅琴带着几分揶揄,“以前都干什么去了?”
“我死过一回,好不?”陈国斌瞪过一眼,“不死那一回,我就是一个屁都不懂的小毛孩。”
“以为你现在就不是小毛孩了?”赵雅琴摇头呕心地打量了一眼,不忘打击一下某人的嚣张气焰:“还记得次周局长来我们家,对你是什么样的态度吗?人家那就是在拿你当小毛孩看,根本就看不起你!”
“切!”陈国斌满脸不屑,“她那才是幼儿园水平的。我就不明白,这样一个没点内涵的人,怎么就混到了旅游局长的位置?敢情他们旅游局就是卖相的!”
赵雅琴终于忍俊不禁,噗嗤了一声,脸好不容易恢复平静,殷切地望来:“国斌,谢谢你!”
陈国斌顿时一愣,那名义老婆的如此态度,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不置可否的呵呵一笑:“在家就不用想那么多啦。好了,我们先下去吃饭,可不能让梅姨和小向她们饿肚子。特别是小向,人家是练家子,那饭量可不是盖的,这会肯定饿得呱呱叫了。”
“哼!”赵雅琴白过一眼,“你自己饿了就直说呗,扯人家小向做什么?人家一顿只吃三碗好不,你可是五碗!”其实在她心里,对小向的饭量还是很无语的。
不过,赵雅琴这次却没再多磨蹭,很爽快地起身,一起朝楼下走去。
见到赵雅琴脸的表情好看不少,先前一直担心着的梅姨顿时轻松下来,同时也感觉很奇怪,不禁朝陈国斌多打量了几眼。她可知道,赵雅琴的脾气有多么犟,本来都已经做好今晚不吃饭的充分思想准备,却不料陈国斌这么快就把赵雅琴劝下来了。
这次,赵雅琴可能是化悲愤为食欲,意外吃了两碗饭,也没像往常一样急着赶回楼,而是陪大家看了一会电视,才终于离去。不过,在她在场,气氛并不怎么好,赵雅琴大概也知道如此,有心却无力,她的脾气从小到大就是如此,除了公事外,在私事方面是很不近人情的,不招人喜欢。
“国斌,你去陪雅琴说说话。”梅姨在厨房里忙活完毕走回客厅时,见陈国斌仍在看电视,不禁微微皱眉,“她现在心情不好,你要多关心一下她。”
“好的,我这就去。”陈国斌笑着倒甚爽快,马起身朝楼梯走去。
望着那很容易让人有好心情的充满阳光的身影,梅姨摇头一笑,甚感欣慰。有他在,打小脾气就古怪的赵雅琴总算还能有个说话的对象。就是他们有名无实的关系……梅姨又忍不住遗憾地叹了一口。要是能真正在一起就好了。
房里,赵雅琴全身放松靠在椅子,已经闭眼睛好一会了,不过她并没有睡觉,而是在反思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总的来说,基本一事无成,除了一点鸡皮蒜毛的小事。更让她感触颇深的是,自己的力量太单薄了,很有一种孤军奋战的无助感觉。
就在今天下午,赵雅琴找伍记谈了一下新坪公路的问题,认真阐述了自己的想法。伍记听着倒是认真,不时点头表示欣赏,基本没插话。而等赵雅琴差点把口水说干,终于把她这段时间费了不少心血的计划说完,伍记在沉吟半晌后,才感慨并语重心长地说:“赵县长,坪江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这样的冤大头我们可当不起啊。”
如此明确的表态,让赵雅琴马没了下文,更别提那好几个亿的莲云山旅游景区项目了。
事实,在赵雅琴来坪江之后,伍记对她的态度还是不错的,凡是非原则性的小问题,通常不会插手。可问题就在于,她赵雅琴不是来解决那些鸡皮蒜毛小问题的,她有很大的抱负,想在坪江干出一番成就。而伍记对原则性的大问题,那却是绝对不会放松。作为一个五十多岁的县委记,伍克强的思想在整体是相当保守的,对冒进的非常规重要计划原则是不会支持的。
对于这一点,赵雅琴一开始由于伍记表面对她的放手,理解并不深刻,直到需要动真格的这一次,她才猛然醒悟,要在坪江干出一番成就,必须首先冲破强大的阻力,不管是保守的,还是有意不让她好过的。
赵雅琴忽然睁开眼睛,只见那人不知时候进来了,正一声不吭地站在一边,脸表情有些古怪,像在打量怪物一样。
她马气愤不已,咬牙说道:“你怎么进门也不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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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当局者迷
“见你坐这一动不动的,还以为你睡着了。”陈国斌脸甚是轻巧,“没好随便吵醒你。”
赵雅琴恨恨质问:“以为我睡着,那你还站在这做什么?”
“看你到底睡着没有啊。”陈国斌不以为意,关心地说:“睡着的话,可得你把弄回床才行,这椅子躺久了会酸的。”
“你敢!”赵雅琴的眼睛马睁得鼓圆,次被强行抱回床,一直让她耿耿于怀,“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偷偷跑到我的身边。”
陈国斌摇头一笑,主动往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我们聊聊。”
“聊什么?”赵雅琴皱额。
“随便呗。”陈国斌一脸随意,轻松切入主题:“其实修路不用急在一时,你越急着去做,别人越不急。盯着这条路的人多了去,你这样一个人当出头鸟比较吃亏,担子由你挑,果实却大家一起分。”
“是吗?”赵雅琴有些古怪地望过一眼,不置可否:“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她心里虽然对那人教师爷的口吻很不爽,但还能忍得住,想看看他嘴里到底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陈国斌淡淡说道:“坪江的局面很复杂,这点你是清楚的。我以前说过,人不和,干什么都难,在这地方要想干点事,很辛苦。最近我感觉你急噪了一点。”
“我能不急啊?”赵雅琴瞪过一眼,“我来坪江可不是养老的。你爸现在连高速公路都敢搞,这样下去,再不抓紧努力,坪江都要被甩到没影了。”
陈国斌正色几分,认真强调道:“香阴政通人和,经济基础也比较好,这是坪江所不能相比的。”
“照你的意思,坪江就不用发展,天天戴着这国家贫困县的帽子就行了?”赵雅琴忿忿反驳。
“我可没这么说。”陈国斌眉毛一甩,“我的意思是,方式应有所不同。”
赵雅琴追问:“怎么个不同法?”
“到底我是县长,还是你是县长?”陈国斌有些无语,皱眉道:“你这段时间到底都干什么了?天天没完没了的工作,这样是不行的。你不是企业家,而是一县之长,要把握住全局,远不只是设计经济蓝图。你要弄清楚,这里不是省计委,也不是茶山县的那个城关镇,局面要复杂多了,这么多年一直如此,你还感觉不到这里的水深吗?”
噼里啪啦一通炮轰,让赵雅琴心里堵得慌,偏偏说不出话来。
“雅琴。”陈国斌语气马又放缓了几分,“你其实是很聪明的,就是偶尔容易忘记抓重点。在坪江要想干出一点事,要么走层路线,从往下施压;要么破坏这里的平衡,团结可能团结的力量,坚决斗争到底,同时一边斗争一边建设。不过层路线不好走,那相当于把矛盾扩大到更大的层面。”
赵雅琴怪异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很多人都知道。”陈国斌说得轻巧,“不知道人家怎么混?水再深,人都得活。”
“哎!”赵雅琴轻叹了一口,“当局者迷啊,我最近确实心急了一点。”马,她脸又坚定了许多,“我知道怎么去做了,谢谢你提醒我。”
陈国斌不置可否的继续提醒:“口号还是应该喊响的,设想不等于计划,先让一些人对设想有点期望,那样才可能产生计划。要相信县交通局还是想修这条路的,它身后的人也是想的。有些时候,必要的妥协是必须的,路修得有点水分,总比修不成要好。路修好了,哪怕再差,还可以申请维修资金,至少面就被绑架了。路是死的,人是活的,想办法先开动起来再说,那时就由不得谁和谁了。开动了,谁再敢设置阻力,那就是公然破坏大局!”
赵雅琴定定地盯了他一小会,才道:“真的只能这样?”
“大概。”陈国斌叹了一口,“我不过偶尔听别人说了一点风言风语,有空时想了一下,现在作为旁观者说出自己的看法而已。想在县里做出点事,必须和一方合作。现在当头的那个思想僵化,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要指望他帮你实现那些宏伟设想,只怕不可能。另一个太贪了,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贪心却是有动力的,而且动力比一般人要大。除非一下子大变天,否则就只能在这中间作出有限合作的选择。其实对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算不犯错误,最多是工作有点失职。”
听着,赵雅琴何尝不是感同身受,她今天便非常深刻理解了那位当头的思想的僵化性。虽然面习惯性不以为然,但赵雅琴对陈国斌如此分析,在心里却不得不承认比自己要入木三分,让她受到不小的启发。
“你要是我们县的交通局长就好了。”赵雅琴忽然冒出一句。
“呵!”陈国斌玩味望去:“这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变出钱来!”
“我相信你。”赵雅琴却是一脸信任,认真说道:“你要在这个位置,我们坪江的交通建设一定能搞得风风火火,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陈国斌自嘲笑着:“雅琴,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他又望了一眼墙壁的挂钟,亲切说道:“时间不早了,睡觉去。只要经常保持清醒的头脑,我相信你不会比任何人差。”
“我确实该好好睡一觉清醒一下了。”赵雅琴嗯了一声,有些感动:“国斌,谢谢你今天跟我说这么多。以后要是发现我又不清醒的话,你就及时提醒我。我不会怪你的!”
“呵呵……”
躺回自己床后,陈国斌也是感慨颇多。在一世中,他并没做过官,只有一段商场打拼的经历,跟当官的倒是打过一些交道,懂得一点点玄机。而所占用这具身子的记忆,却是一个官二代的标准档案,虽只是一些皮毛,对原来的那个小毛孩没什么用,但对领悟较强的陈国斌来说,在梳理这些记忆的过程中,却是大大开拓了官场智慧,明白了很多东西。更何况他是重生过来的,后知十五年,这个优势是别人所完全不能相比的……
周末晴空万里,一台老式北京吉普正驶在一条狭窄的乡村土路,车后腾起一团团灰尘。而在车右方数里以外,便是香江的高大堤岸,在这鲜少有山的平原,显得格外显眼。
车内有三个人,其中一人开车,另外二人则坐在后排,他们正随意侃着,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不过语言显得有些粗俗,不怎么像有文化的人。
开车的人赫然却是陈正南,此时的他穿着一件普通的灰色夹克,脸肌肉空前放松,就算陈国斌看见,都很难一下相信这是他的父亲。而后排的二人穿着也很普通,其中一人高大魁梧,另一人则比较瘦小,嘴各叼着一根烟,在侃的同时,不时陶醉地狠吸一口,吞云吐雾。
“老孙,干脆等下你去老乡家挑两只,喝酒不吃肉,太不过瘾了。”身材高大的那个男人忽然不怀好意笑着,提出了一个建议,并认真强调道:“我和老陈现在经常抛头露面,被认出来可不好。”
“妈的,这主意不错!”身材瘦小的那个男人骂了一声,一张黑脸显得有些激动,“不过老子一样可能被认出来。”
“没事。”王战军不以为然,“你离开陵阳已经七年了,老百姓可没那么好的记性。”
孙海鹏忿忿呸了一声:“老王,也太目无领导了,老想着让老子去抓鸡!”
陈正南头也没回的嘿嘿两声:“要不……我们干一票?”
“好!”孙海鹏和王战军却是一点也没犹豫,激动着异口同声。
于是不久后,这辆吉普车便停在了村子旁边的一片小树林外,三个男人就在车,透过不甚严密的树林,认真侦察并分析村里的“敌情”。
“就那一户!”很快,陈正南伸手指着树林那头仅围有低矮篱笆的一户比较独立的人家。
“好!”王战军马点头,果断下令:“老孙,你在车负责警戒,由老陈担任主攻,我担任助攻,一举突入那个院子,抓了就跑。如被提前发现,则立即取消突击计划,全速撤退!”
“……”
这个仓促作战计划迅速获得通过,孙海鹏虽然不爽这种安排,但值此严峻的战场形势下,身手不甚敏捷的他终究没反对,很快坐到驾驶位,作好了接应撤退的准备。
而陈正南与王战军在下车后,有说有笑,若无其事地穿过了树林,看着就像俩农民一样,不过他们锋利的目光早把情况尽收眼底。
等靠近一米高的篱笆边时,陈正南与王战军默契地互点了一下头,迅速抬脚并敏捷地翻了过去。他们早注意到,这户位置比较突出的人家,家中明显缺少守备力量,而此时正在菜地里闲庭信步寻找虫子的一群发育不错的土鸡,便是他们的主要突击目标。
“蝈蝈蝈……”鸡群四下逃散,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打破了这里的安静。不过,陈正南和王战军的手赫然已各自准确抓住了一只个头最大的公鸡,每只都超过三斤,突击取得圆满成功。
“你们在干什么?”这时旁边平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从里边走出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大爷,看到眼下这般情景,马严厉呵斥。
陈正南和王战军一点也没有惊慌,沉着地掉头,抓紧手中的大公鸡,迅速朝来时的篱笆方向冲去。陈正南同时还不忘从口袋掏出早准备好的一百块钱,随手丢到了一个显眼的地方。
“抓偷鸡贼啊!”
等老大爷略带嘶哑、但音量并不小的尖锐喊声发出时,那两贼已经奔驰在了树林之中,很快他们又敏捷地跳油门已经启动的吉普车,顺手拉关车门。孙海鹏则立即挂挡,一脚油门踩下,发动机顿时发出刺耳的呼啸声,带动吉普车沿着早确定好的战略转移方向逃窜而去,尾后只留下一条灰迹。
他们再次成功打了一个抓一把就跑的淋漓尽致的快速闪击战。
“哈哈……”
等车子开出老远后,孙海鹏抬脚松开了油门,三人忽然同时大笑不止,甚感过瘾与怀旧。
很久以前,他们可没少干过这种事。而从那以后,他们却再也没干过这种事了,屈指一算竟有二十多年。
022、最牛的共同犯罪集团
在三人中,陈正南却是最小,才四十八,孙海鹏最大,已经五十五,王战军五十三。
当年,他们均在同一个步兵营内,其中王战军是营长,孙海鹏是教导员,陈正南则是主力连的连长。虽然级别有所差别,但因个性都极为豪爽,性趣相投,关系非常密切,各自能力优秀,却又大行不顾细谨,经常一起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同时,这个营又是军里的主力,在历史曾被授予过特殊的荣誉称号,没几把刷子,是很难在里头立足的,尽管还还是动乱中的特殊时期。
后来在一次局部的路线之争中,他们愤然发怒,一齐动手,狠揍了面乱来的一位领导,捍卫了军人的尊严,却犯下错误。虽然高度器重他们的军领导力保,最后仍不得不全部调到了其它单位,从此分开。
再后来,他们各自有着独特的从军、从政经历,但无一例外,他们的表现一直很优秀。其中陈正南由于两次意外事件,眼下仍是县委记,孙海鹏和王战军则顺利爬到了比较高的位置。
而非常巧的是,三人的从政均与陵阳有着极其紧密的关系。孙海鹏于1990年前便在陵阳当了几年的市委记,后来调到省里。王战军则是现任的市委记。只有陈正南,一直呆在属下的香阴县。
但不管身份如何变化,他们每年私下总会聚几次,把酒畅谈一番。由于当年从军调动过几次,加军方的保密性质,只有极个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这种渊源。
自然,不可能有人想到,三个如此来头的人,竟然会去当偷鸡贼。
此时,王战军仍然喘息未定,叹了一口:“唉,确实老了。前面才跑这么几步路,就差点倒下。”
“哼,你要是被老乡给抓到,那可就有好戏看了。”孙海鹏开着车,不忘一脸幸灾乐祸,“因为偷一只鸡就被省纪委立案调查……妈的,到时老子一定铁面无私,决不徇私枉法,叫你赔一百只鸡给人家,并公开道歉,看你以后还怎么有脸混!”激动得不行。而他此时的表现如果被其他认识的人看到,肯定没人敢相信,素来刀下无情的黑脸包公还有如此夸张的一面。
“操!”王战军忿忿骂道:“以为你就跑得掉?我们三个人这是在共同犯罪!到时你就等着中纪委来立案调查!”
“哈哈……”三人再次大笑不止。
王战军和陈正南各自望着手中那只眼珠子转来转去、显得好奇不已的健壮大公鸡,一脸陶醉……
在经过一座小山旁边时,他们停下车,三人下来很快麻利地弄了一堆柴火,带继续朝香江大堤奔去。
最后,三人把吉普车停在堤岸顶,手则抱着柴火、拧着公鸡及早就放在车的几瓶二锅头,下到河滩,往沙滩一放,开始忙活起来。
这时虽进入了春汛,不过今年的河水涨势并不猛,在这块还保留了好几亩宽的沙滩,确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烧烤之地。
而香江近一千米宽的江面,大大小小的船舶正往来络绎不绝,这是南湖省内最重要的一条水道。不过此时,三人全然没兴趣欣赏这般风景,而是忙着挖坑、烧火、杀鸡,动作非常熟练。
没过很久,空气中便弥漫着一阵渗入肺腑的怡人香味,此时陈正南忽然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掏出两个很小的塑料袋,分别装着盐和辣椒粉,在那俩人眼前得意地晃了晃。
“妈的,老陈,原来你早就有犯罪动机了?”王战军顿时恍然大悟,脸写满了鄙夷之色。而在过来之前,三人只是说到河边吹吹风,就着鱼米花生喝几口,聊聊天而已。
孙海鹏则甚是感慨:“老陈,你要是多一点争斗之心,在官场肯定会比我和老王走得更远。可惜了。”
“是啊。”王战军也叹了一口,颇为遗憾地望着陈正南:“两次机会可都是你自己主动放弃的。”
“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陈正南不以为意地摇头,熟练地打开小塑料袋,把盐和辣椒粉非常均匀地撒在已经喷黄流油的两只烤全鸡,“其实我呆在香阴这地方,比你们可要轻松多了,不用老费神想那么多,能安心干点实事。”
“唉!”孙海鹏和王战军均深有体会,不禁无奈地各叹了一口,亦没再就过去陈正南的那点事多说什么。他们所处的位置,局面却要复杂得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很难随心所欲。而像今天这般空前放松,则是极其奢侈的享受了。
三人暂时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等那两只烤全鸡熟透,口水便流下老长。也只有在这种特殊场合,他们才能显露出最本原的面目,无所顾忌。对这种心心相印的深厚情谊,三个人都是非常珍惜的,在他们的骨子深处,从来没有忘记生死与共的战深情。
随着陈正南估摸着并喊出一声“可以吃了”,三人便争先恐后地各撕下一条大鸡腿,不顾高度滚烫大口咬着,加特制辣椒粉的猛烈刺激,均嘘嘘个不停,不过速度却是一点不慢。这比起他们所参加过的无数盛宴,不知要好吃多少倍。
豪爽大吃大喝,他们的脸越发红了,海空天空、无拘无束畅谈尽欢,最后地只留下一片狼藉,三人则移了一个位置,并排闭眼躺在沙滩。
安静一段时间后,躺在一侧的陈正南忽然开口,比起先前的高度放纵,语气却是认真了不少:“我准备把星香高速公路的计划正式提日程,在离开之前再为香阴干一件实事。”
听着,旁边二人一时并没有说话,显然在思考中。
小会后,躺在孙海鹏另一侧的王战军沉吟着:“三年前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还很不充分,现在的条件则要好多了。既然老陈你现在提出来,相信你的把握也不小。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想干,我坚决配合,在我能力范围以内,不会给你设置任何阻力!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在资金方面我不能提供多大帮助,主要还得你们香阴自己多想办法。”
接着,陈正南又把陈国斌曾经说过的那一套,尤其是资金来源的设想,加自己的理解,延伸阐述了一遍。
听完,王战军不禁感慨了一声:“老陈,帮你出谋划策的这个人可不简单啊。有眼光,有想法,有魄力!”
陈正南谦虚地笑:“小孩子家家的,懂个什么,也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他这只牛犊,这次确实给了我很大启发。”
王战军诧异地哦了一声:“那得好好培养啊,前途不可限量。老陈,你自己没功名利禄之心也就算了,不能要求下一代也这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陈正南平静地道:“我并不是一个**的人,会给他充分的自由选择权。”
这时,躺在中间沉默已久的孙海鹏终于开口:“姓赵的那家闺女,可是一个不定时炸弹啊。害了老子,不能再害儿子了。”
“这是他们年轻人自己的事了,我们何必操这么多心?”陈正南坦然笑了,“活了大半辈子,我早看开了,现在只是在其位,谋其事而已。如果需要放下的话,除了家庭,我什么都放得下。”
“老陈,真是佩服你。”王战军惭愧地感慨:“我现在陷入就太深了。”
孙海鹏未置可否,话锋却是一转:“坪江方面是不是适当动一下?姓赵那人的闺女到哪不行,偏要到这个火坑。”
“暂时不用。”陈正南沉吟着,“让她自己先对付,多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要想早点成熟,需要在复杂环境下多磨练一下。”
“是啊。”王战军深有同感,“想必姓赵的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身陷泥潭,应该也是想着拔苗助长?”
“哈哈……”三人再次大笑不止。不过他们很清楚,坪江的问题并不简单,同时涉及到了市里和省里的派系之争,这也是很多年一直未能解决的非常重要原因。
又轻松谈了一些时事,天色渐晚,三人终于起身,到江堤,回头留恋地望了几眼后,车离去。
返回香阴县城的路,后排的孙海鹏和王战军二人便进入了沉思状态,很少再说话,而他们脸的神情也变得严肃难以捉摸。陈正南亦不再说什么。
陈正南径直把车开进了城里的一所小学,孙海鹏和王战军的座驾均停在这里。此时看到吉普车安然无恙地开来,他们的司机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其中孙海鹏的车还有一名警卫。这次领导“失踪”大半天,可把这些人急坏了,却又只能从领导的严格指示,老实等在这里。
三人互相默契点头并目光示意后便分开了,孙海鹏与王战军到各自借来的挂着普通牌照的座驾,一前一后驶出学校,陈正南开着吉普车紧随其后。
陈正南一直送他们到县城东边的交叉路口才停了下来,三辆车几乎同时响了一下喇叭。随后,孙海鹏的车向右拐去,朝南边六十多公里外的省城驶去。王战军的车则朝东北方向的七号国道驶去,然后再回陵阳市区……
陈国斌这个周末没能闲着,应赵雅琴的恳切要求,他作了一式两份关于新坪公路升级问题的申请报告,准备到时以市交通局的名义分别报市政府和省交通厅。在这份报告中,特别提到了坪江县政府以自身为主、自力更生的设想。不过像这种报告,通常只是个形式,陈国斌并不抱多大希望。他倒是发现赵雅琴热情好象不小,可能会走一点层关系,便多用了点心,报告显得有条有理,赵雅琴在看过后难得表示了珍贵的称赞。
早早吃过晚饭后,陈国斌到二楼,收拾一下后准备与先到房的赵雅琴告别。
这次,赵雅琴没待他敲门,便回头望来,脸露出一丝难得的关心,“要走了?”
“嗯!”陈国斌点头,继续走到她的身边,顿了顿,“雅琴,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见他神情与以往有点不同,赵雅琴忽然有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我下周周末就不回来了。”陈国斌淡淡说道:“打算出去转个圈,放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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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别老把自己当成大叔
“怎么突然想到要出去?”赵雅琴心里莫名一紧,“你想放松,在坪江也可以啊,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并不比其它地方差,何必骑驴找驴?”
陈国斌呵呵一笑:“照你这么说,那旅游还有什么用?大家全在家门口附近转悠就行了。好了,就这么说,我该跑一下了。”
赵雅琴定定盯着他的眼睛:“你什么时候回来?”
“再说。”陈国斌目光投向了窗外,俩人一时没有说话。小会后,他收回目光,平静地道:“雅琴,照顾好自己。”
赵雅琴愣了一下,点头:“我知道的。你也一样,早点回来。”
“好了,我先走了。”陈国斌笑着,转身阔步离去。在这一瞬间,他感到心里有一丝刺痛,却又还不能明确到时到底会怎么样。在一世与这一世不同的人生轨迹,他陷入了一种很大的矛盾之中。不过比最初重生时,现在已经好多了。
等楼道方向的脚步声消失后,赵雅琴马起身走到外面的客厅,从窗帘的缝隙望着院子,目送陈国斌到桑塔纳,很快开出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中。赵雅琴感觉到了一点异常,心里有种说不清的复杂滋味……
新的一周,陈国斌按照程序,把两份报告分别报到了市政府和省交通厅,同时就星香高速和新坪公路的相关问题继续思考着,另外还跑了两个临近的县区,此外便基本没什么事可做。
而对大办公室的三位老油条来说,最近则感觉很有点透不过气来。因为陈国斌每天都会不定时的忽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就站在那盯十几秒,目光和脸的表情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却什么也不说,然后便走了。
一开始,他们还自我打气,不以为然。但连续几次都被陈国斌正好瞅见非常懒散的行为时,他们终于越发有了压力,这种压力主要来自陈国斌站在那里所散发出的一种无形气势,无声却胜有声。
老油条们渐渐收敛了不少,总之陈国斌抓恶劣现行的概率是越来越少了。至于余下林诗兰等三位年轻人,表现本来就比老油条们要好不少,每次当陈国斌站在门口时,他们并没有感到很大压力,因为他的目光就没怎么落在他们身,而是重点照顾老油条们。
陈国斌一直认为,威严首先要以敬畏为基础,没有这一点,威严是不成其为威严的,他现在打算先让大家对他心存几分敬畏。在大家习惯了如此之后,再适当放松,松紧并用,最终建立起一种平衡和谐的下级关系。
在被盯了几天后,老油条们再来找陈国斌谈工作时,目光都不怎么敢和他正面接触了……
周五这天,陈国斌早早处理掉一点鸡皮蒜毛的工作,准备中午翘班走人。以他经常出差的工作性质,并且本来就是一个重要负责人,自然不需要请什么假。他也没这等觉悟。
正当他要走时,办公桌的电话响了,陈国斌回身走过两步,抓起话筒,听到了那边熟悉的呼吸声,显得比平时稍微急促了一点。
虽感意外,陈国斌仍然喂了一声。
“国斌,是我。”赵雅琴主动报门号,语气中带有一丝难得的关怀,“还没吃饭?”
“正准备出去呢。”陈国斌微笑着,“雅琴,有什么事吗?”
“一定要有事才能打你电话?”赵雅琴轻嗔一声,略顿一下又问:“什么时候出去?”
“马。”陈国斌平静地说:“放心,我不是小孩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赵雅琴忿忿哼了一声:“你只有二十四岁,别老把自己当成大叔!在外面要注意吃好睡好,别熬夜,别一个人到处东游西荡。”
“知道了。”陈国斌有些无奈,最近三个多月来,他可没少听过她类似的交代,虽然有些头痛,心里却又容易涌一丝丝暖流。甚至他都习惯了这种交代,这让陈国斌偶尔感到有点茫然。他知道,自己可能在逃避着什么。
“好了,另外注意不要随便旷班,下周一准时赶回局里班。”赵雅琴又认真交代道。
“我知道怎么做的。”陈国斌的头更大几分。
赵雅琴咄咄逼人:“我很烦人?”
陈国斌沉默了小会:“雅琴,谢谢你。我在外不会乱来的。”
赵雅琴愣了下,嗔道:“知道就好!好了,快去吃饭,吃完再走。”
陈国斌嗯了声:“你也要注意合理安排自己的时间,晚十二点前必须睡觉。”
“知道了。”赵雅琴不甚耐烦,她的头何尝不大。
“……”
从火车站搭北的过路列车,由于当下不是运力紧张期,陈国斌有幸找到了一个临窗的座位。这次他要去的是两百多公里外的江夏——北湖省的省会,而以这时期火车的速度,虽然这是一条双向轨道的核心主动脉,仍得近四个小时才能到。
望着车外向后快速逝去的景物,陈国斌心里有一种东西渐渐开始涌动了,而这种东西却是他重生以来一直尽量抑制的。
事实,当他明白自己发生了异位重生的现象时,就清楚地知道,这可能产生什么样的问题了。陈国斌难以设想,自己应该如何面对一世的自己?又应该如何面对一世的爱妻?而明天,就是一世的自己和一世的爱妻第一次邂逅的日子。
与此同时,在这一段时间里,陈国斌也越发清晰了自己的心声。他心里所深爱的,却是与他如漆似胶十二年之久、后来不幸坠崖失踪的那个爱妻。他不敢想象,自己还能再爱如今还如此年轻的曾经的她?他无法把两个不同的她重合起来,因为他的心与离去的那个爱妻已经一起走得太远,回不来了。
就在最近几天,陈国斌猛然意识到了,自己对现在的她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深深的疼爱之意,这与爱却完全是两码事。甚至,这与对赵雅琴的感觉都很不一样——至少他对赵雅琴的感觉是说不清的,或者说不愿去想。在感情方面,陈国斌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专家,他在一世就只有爱妻一人,至于另外一个,他也不愿多想。
而这一次去江夏,陈国斌并不十分明确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他只是觉得必须得去。
赶到江夏已是下午五点多,天空中灰蒙蒙的一片,正飘着毛毛细雨。
对于江夏,陈国斌非常熟悉,一世他曾在这里呆了十五年之久,留下了无数美好的回忆,也有着无比痛苦的回忆。此时,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当初,只有他,却不再是他了。
出站后迎着拂在脸微微发凉的雾水,陈国斌很快在广场坐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司机头也没偏地问了一句。
陈国斌心中一怔,三秒后果断说道:“观湖北路东苑小区!”
出租车马起动,汇入车流不小的街道,不过还不至堵车。作为内地最大城市之一的江夏,比星城要大出一倍还不止,其繁华更不是陵阳所能相比的。想着“过去”动不动就在这条路被长龙堵得动弹不得,陈国斌苦笑了一声。时代的发展总会伴随种种新的问题,而世人似乎总是欠缺了一点预见性。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开进了既不很旧、也不很新的东苑小区,陈国斌在付了十五块打的费后走出车外,抬头扫了七层高的楼房一眼,意外没什么感觉。其实,这里只是他十五年前一个人时的落脚点。
前面在走出火车站时,陈国斌忽然有了一种感觉,然后他就来到了这里,想初步检验一下那种感觉。如果这一世还有另外一个自己,那太不可理喻了。
陈国斌沿着较窄的楼梯到了502房的门口,没有迟疑,直接按响了门铃。
很快,门开了,却是一个中年妇女,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不解地望着他。中年妇女开口了:“你找谁?”
陈国斌装着缩回脑袋看了一眼门牌号,歉然一笑:“对不起啊,我找错楼层了。”
“没关系。”俩口子也笑了。在这个时代,人们的戒备心理并没有日后那么强,而日后单是防业务经理的骚扰,就让人苦不堪言了。
再次出到外面,陈国斌直接又了一辆出租车,朝靠近扬子江的一个地方驶去。这次,他不打算再做什么,只想好好睡一觉,明天准时去那里。
原本连晚饭都不打算吃的,但想起赵雅琴苦口婆心的交代,他还是去吃了个饱,然后进到了一家普通的旅馆,要了一个标准间。
屋内除了一台21英寸的彩电外,不知何故,床头柜意外还放有一台老式的大型收音机。一进屋就躺在床陈国斌随手按下了开机键,却是能用,正好传出女主播清脆悦耳的声音:“这里是真情告白……”
他闭眼睛倾听起来。这是一个爱情节目,由热心观众讲述自己充满酸甜苦辣的爱情故事,并和主播进行互动。
听着那些大概有点水分的凄惨故事,陈国斌的心中仍渐渐被触动了,如同排山倒海之势,越发不可阻遏。
终于在不知不觉中睡着过去,回到了很久以前……
024、那一段铁血柔情的人生
他记得自己叫陈昊天,有记忆起便是一个孤儿,受尽种种苦难,并养成了坚毅不拔的良好品质。而从有动手能力开始,他便一直依靠自己双手,解决生活与学业问题。
陈昊天打小聪慧过人,学习一直很不错,甚至在十六岁那年便考入了一所名牌大学。而二十岁时从名牌大学毕业之后,他却又怀着从军的梦想,毅然报名参军并踏入了军营。不过,陈昊天并没有长期扎根军营的打算,他只是为了圆曾经的一个梦想。
由于综合素质十分突出,入伍不到半年的陈昊天被百里挑一,选入了一支特殊部队,在那里开始接受各种残酷的训练,成了金字塔顶端的一名精英。
而在三年的特殊服役生涯里,除了训练,陈昊天不时还会参加秘密而又危险的实战任务。尽管这支队伍的精锐度没有任何疑义,但仍不可避免时常遭到让人痛心的伤亡,誓者如斯乎,不断给一个个坚强的活人增添了深刻而又麻木的心灵创伤。
又一次在境外执行复杂的秘密任务时,由于指挥官的决策失误,二十多人的精锐突击队不幸陷入最猛烈的交叉火网之下。在开阔的空地,密集的弹雨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空隙,他们甚至只能忍痛使用战的尸体作为掩护,并进行了猛然的火力反击。
而当他们疯狂地杀出重围之后,这支队伍仅剩下包括陈昊天在内的五个人还站着。但他们没有任何退缩,在为数不多预备队的增援之下,血红的眼中喷着炽烈的复仇之火,马又重新勇猛地杀了回去,为了抢出战残缺不堪的尸体,而把阻止他们如此的一切敌人击杀殆尽。
这是一次悲壮的惨胜,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瞬间集体离去,在幸存者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在长期训练与战斗中所结下的那种生死与共的深厚战斗谊,越深,伤害便最大。
这也是陈昊天所参加的最后一次战斗,他随后选择了退役。
在拿着国家特殊补贴,游遍祖国大好河山的半年时间里,陈昊天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把那一切深深埋在了心底,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这个似乎有些陌生的和平社会。
陈昊天停下游荡的脚步,准备重返社会。这时是1997年,以他档案名牌大学和四年国家某研究机构的耀眼经历,自是相当惹眼的人才。但陈昊天根本不需要那份档案,也不打算端铁饭碗,他只想做点小生意,过着平平淡淡的简单生活。在经历了血与火的残酷考验后,在从死人堆中幸运或者说不幸运爬出来后,相比之下,荣华富贵这些东西却是多么渺小。
清明节的那一天,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陈昊天不知不觉走到了扬子江边的高大堤岸,扶栏望着滚滚东流,缅怀那些早已远去的战,心中只是泛起淡淡的忧伤。他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出来。
而那支特殊部队中的战,从他进入到出来,仍然活着的还不到百分之十。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咯咯的清脆笑声,却是何等的婉转动听,宛若天籁之音,一下让陈昊天深深陶醉其间,身心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他猛然发现,生命其实仍然是可以灿烂多彩的。
“姐,你老盯着他做什么?”手打着一把紫色小伞的董依凝,朝旁边比她略大的女孩白过一眼,“跟个傻子一样。”
撑着淡黄色小伞的董婉凝回过神来,脸微红嗔道:“姐才没看呢!”
“哼!”董依凝撅着小嘴儿,小声嘀咕着:“还没看?大老远就盯着不放了。”
陈昊天被逗乐了,更受那美妙声音的吸引,忍不住回头一瞥。
他看到了已走近到几步外的两朵彩云,和彩云下清一色的牛仔裤、黑色紧身皮衣以及颈脖处洁白无暇的衬衣领子,却是多么青春靓丽的一对姐妹花。
几乎在瞬间,陈昊天便被其中像姐姐的那个女孩所深深吸引住了,那带着几分好奇望来的柔情似水的目光,让他的心灵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而在目光碰的一刹那,陈昊天发现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一大下,一阵前所未有的像触电一样的剧烈感觉,迅速传遍了全身。
董婉凝此时正抬脚想跨仅两步台阶的一道坎。与陈昊天一样,她也有着这种极其强烈的感觉,甚至都感到了窒息,心里扑通扑通猛跳。
“啊……”董婉凝忽然惊出一声,她的脚下没留神被台阶绊了一下,眼看半身就要向前重重摔倒。
“姐……”一旁的董依凝再无暇理会俩人如此肆无忌惮、让她无比咬牙切齿的眉目传情,非常焦急地喊出声来。
陈昊天迅速回过神,一个跨步,闪电般迎了过去,就在董婉凝的半身快要落地的瞬间,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她那纤细无比的腰肢,却是多么的柔软,让陈昊天的心忍不住颤抖,一股深深的怜爱之意蓦然涌起。他发现,自己心中似乎再也容不下其它东西。
那朵淡黄色的小彩云,轻轻落在一旁,随风欢快飘着。
董婉凝呆住了,靠在这个像风一样男人的怀里,让她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依靠,而她那颗外柔内坚的心则一下彻底软了下来。
“你个流氓!”几秒后,旁边的董依凝终于从高度震惊中反应过来,迅速丢掉手中的紫色小伞,伸手用力拽着陈昊天仍抱着她姐不动的一只胳膊,一边怒目大声斥道:“快点放开我姐!”
“哦!”陈昊天讪讪一笑,迅速扶起董婉凝并松开了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董依凝重哼了一声,迅速凑近在她姐的身仔细打量检查,紧张地问:“姐,你没事?”
“没事啦。”董婉凝白眼微嗔:“依凝,都怎么和人家说话的?要不是人家出手帮忙,姐早就摔到地了。”
她又匆匆瞥了那个男人一眼,歉然笑着:“对不起啊,我妹妹还小,不懂事。这次真是太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陈昊天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你妹妹对你可真好。”
“是啊。”董婉凝感慨一声,脸写满了自豪与幸福之色。
董依凝带着浓浓的敌意朝陈昊天狠狠瞪过一眼,马又抓紧了她姐的小手,“姐,我们走!”同时弯腰捡起了地的那把紫色小伞。
“哦!”董婉凝带着一阵莫名的深深失落,目光复杂地和陈昊天碰了一眼,而落在地的那把淡黄色小伞则已由陈昊天捡起,很快递到了她的手,亲切地笑:“以后走路时可要注意一点了。”
“要你管!”董依凝白眼忿忿嚷道,不过她马又哎哟一声,却是被她姐抬手敲了一下脑袋,并板着脸严厉嗔道:“给姐老实点!”董依凝撅着嘴儿,暂时不敢再发出声,继续狠狠瞪着陈昊天。
董婉凝再次抱以歉然一笑,陈昊天则会意地笑了。姐妹俩随即沿着地有点湿滑、空无一人的堤岸,向前轻快走去,越来越远。
陈昊天重新扶到栏杆,他发现自己的心情很难再平静下来,有一种莫名的东西总是在难以抑制地激荡着。
许久,他忍不住回头望去,两朵彩云这时已经飘出很远,但就在这一刹那,他看到了那朵淡黄彩云下的主人,几乎同时转头望来一眼。虽然看不清此时她脸的表情,但陈昊天却深刻地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东西,那是一种心有灵犀的强烈感觉。
他有强烈的预感,他们一定还会再见面!
“姐,你不会真看他了?”远处,董依凝皱眉甚是气恼,“那就是一个见不得女人的花痴!”
董婉凝心里一阵慌乱,马严厉瞪过一眼:“依凝,脑袋又痒了?”董依凝赶紧下意识捂住了脑袋,闭紧嘴巴猛摇头。
接下来的几天,陈昊天投入到了开办一家小公司的前期工作中。在繁忙的白天,他无暇多想,但每当夜深人静,他的脑海中便总会出现那朵淡黄色的彩云和那柔情似水的目光,怎么也挥之不去。
终于,在一个星期后,还是周六,同样是一个细雨霏霏的日子。
陈昊天怀着莫名的心情,在同一时刻来到了同一地点,仍然扶栏静静望着江心。只是这一次,他却是在想着一个人,一个仅见过一次面的柔情似水的女孩。而不是再像以往那样,怀念一群已经逝去的死人。毕竟活着的人,总该有新的生活。战争已经残酷地剥夺了太多宝贵的东西,不能再把幸存下来的活人的最后一丝梦想也剥夺掉。他对于追求自己的幸福问心无愧。
不知多久,思绪沉浸在那朵彩云之中的陈昊天,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一丝非常熟悉的气息,他的心马紧张起来,不太敢相信的缓缓回过头。
陈昊天又一次见到了那朵熟悉的彩云,就在三步以外。只不过这次只有一朵,而那位最近占据了他脑海几乎全部的温柔美丽的女孩,这次则换了一身淡黄衣装,甚是清雅飘逸,和他一样凭栏而眺。从侧面望去,她的脸是那么宁静,写满了柔情与善良的母性光辉。
董婉凝心有灵犀地转过头,礼貌地点了一下,脸露出灿烂的微笑。
“好巧啊。”陈昊天笑得很甜,他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
“是啊。”董婉凝嫣然一笑,脸很快又露出歉意,“次的事真不好意思……”
“……”
俩人无拘无束地聊了起来,非常有默契,没有一点隔阂,仿佛很久以前就是最亲近的人一样,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格外强烈。
他们沉浸其中忘记了时间,直到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高度嗔恼声:“姐,你怎么能这样啊?”
陈昊天回头望去,再一次见到了那位护姐特别心切、略显霸道的可爱女孩,而她投来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愤怒与嫉妒之色。
董婉凝的脸微微泛红:“我就随便走走,正好碰了。”
“还就随便走走?”董依凝哼着一脸高度忿忿之意,“你这几天就像丢了魂一样,整天都魂不守舍!”
顿了下,她又瞪大眼睛恨恨盯着陈昊天,“臭男人,我警告你啊!敢打我姐的主意,我可饶不了你!”用力攥着粉拳在他面前挥了挥。
董婉凝顿时恼羞成怒:“依凝,别胡闹了!”
“我就要闹!”董依凝挺了挺胸,却又抓紧了她姐的小手,半是撒娇半是央求道:“姐,我们快走!”再次急匆匆拉走了她姐,生怕俩人再多呆一会。
陈昊天苦笑了一声,他都还没来得及去问人家的联系方式。尽管如此,他却坚信,俩人之间那种心心相印的高度默契是非常值得信赖的,这并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他们很快会再相见。
这一次,陈昊天心里没有一点失落,只有非常强烈的激动与高度热情的期待。
又一个周六,他们没有悬念的再次相遇在了同一地点,仿佛已经相恋多年的爱人那样,没有了任何距离,一切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由于走得过急而喘着微气的董依凝来迟了,她非常痛苦地发现,俩人的肩膀已经紧紧挨在了一起,似乎再也无法分开。
从小一直相依为命的姐姐,如此迅速地移情别恋,让董依凝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对那个抢走了她姐姐的男人恨到了极点。
但是,董依凝还是在刹那间忍了下来,咬牙默认了姐姐的这种行为。为了照顾自己,姐姐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在她二十五岁的灿烂年华时,是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董依凝默默地盯着他们的背影,一动不动足有几分钟,终于没去打扰他们完全忘记周围一切的高度幸福的交流,毅然转身离去,尽管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董依凝和姐姐从小也是苦命的孤儿……
陈昊天与董婉凝彼此迅速坠入了爱河,他们爱得很自然,表面并不怎么轰轰烈烈,却很深沉。他们都深信,前世的他们便是最幸福的一对。
一切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董婉凝辞去了在一家国企待遇优厚的工作,与陈昊天一起经营小公司。
尽情享受着爱情无比甜蜜滋味的他们没有努力创业的念头,只想着每天彼此幸福地看着对方就够了。
而在姐姐和陈昊天很快结婚之后,董依凝也坚决辞去了在一家投资公司的工作。她本来是一个很有前途的优秀人才,但为了和姐姐呆在一起,以及不让那个可恶的男人欺负她的姐姐,董依凝坚决放弃了自己要做一个超级女强人的理想,也在这家小公司谋了一个完全大材小用的职位。
对此,董婉凝并未多劝,她知道自己劝不住这个从小就非常执拗的妹妹,并且功名心很淡的她也想时时刻刻能见到妹妹。
不过,在董婉凝的心中,同时隐有一丝深深的担忧,因为妹妹从小到大都坚决表态:这辈子要永远陪着姐姐一起!
她不知道妹妹以后的幸福应该怎么办。
他们的小公司波澜不惊地运转着,虽不能大富大贵,但让日子幸福美满,却是绰绰有余了。他们主要是在享受生活,不是为了工作而工作。
董依凝仍经常不给陈昊天好脸色看,但渐渐的,她的敌意越发淡了下来,与陈昊天的关系则越发融洽亲密,这似乎不需要什么理由,大家长期生活在一起,又有着一个最亲爱的共同中间人——董婉凝,这是最好的桥梁。
陈昊天对这位略显野蛮、却又很率性的可爱小姨子一直怀着深深的疼爱之意,因为她是董婉凝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除了他之外。
对此,董婉凝在感到舒心的同时,忧心也在不断增加。她尝试着为妹妹找过对象,但完全没有任何效果。经过几次之后,董婉凝便不再如此了,她知道没用,只会白白地让妹妹不开心。
陈昊天何尝不能感觉到其中的特殊性,除了给予董依凝更多的关怀之外,陈昊天和董婉凝还很默契地控制了在董依凝面前的亲昵动作,尽量不让她多受刺激。甚至,他和董婉凝还决定不要孩子,以尽量多腾出一些对董依凝的关爱空间。
董依凝仍会经常灿烂笑着强调:她这辈子要永远陪着姐姐一起。和以前有所不同的是,她是当着姐姐和姐夫的面一起说的。
到了后来,董依凝老生常谈的声明中不知不觉又增加了一项新内容:她这辈子要永远陪着姐姐和姐夫一起。此时,在她的心中,有一种情愫已经悄悄生根发芽了很久,在突然发现时,已经太迟了。
董依凝一点也不觉得痛苦,只要一直这么陪着,得到姐姐和姐夫的热情关爱,她就觉得非常幸福了——从小到大就只有姐姐疼着她,而现在却有姐姐和姐夫一起疼着她。
陈昊天和董婉凝虽然仍常会为董依凝的人生感到忧心,不过时间长了,见她整天都能开心快乐,终于还是渐渐放下了心。只要她能够开心快乐,陈昊天和董婉凝就很欣慰了,虽然也很有些感慨与无奈。
遇董婉凝,是陈昊天这一世中最幸运、最幸福的经历,没有任何可与之相比,包括生命。因为有了她,陈昊天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大放光彩,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深深的幸福。
一直沉浸在幸福的蜜月当中,时间过得如此之快,眨眼工夫已是十二年以后。
这一年,陈昊天已经三十六了,而董婉凝和董依凝则分别三十七和三十五。对他们来说,十二年的点点滴滴,仿佛仍在昨天。在这段最幸福美满的时光中,在董婉凝那柔情似水的长期感染与浸透下,陈昊天早就彻底根除了战争后遗症,同时找到了人生的最大目标,那就是深爱着他的妻子,用心疼着妻妹,并保护她们不受任何人的任何欺负。
对这一对苦命的姐妹,陈昊天心中有着太多的感伤与内疚,只想用空前的关爱,来加倍补偿她们曾经所深深缺乏的东西,并用他那宽厚的臂膀,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们。
只是……
在一个春光灿烂的日子里,三人驱车来到了云南的一处山林险阻之地,在自由畅快的旅途中继续着他们幸福的美满人生。
这是一段绝壁边缘,近乎垂直的悬崖下方数十米处是一条波涛汹涌的深堑,方圆十数公里内寥无人烟。但是,这里的风光却是那么自然、淳朴、秀丽,让人空前心旷神怡。
陈昊天严肃交代她们站在自己左右侧后各三米处,严禁像他一样接近这悬崖的边缘。
姐妹二人对他一直抱有莫名的强烈信心,坚信他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化险为夷。但是,当陈昊天站在悬崖边为她们拍照取景时,她们的心还是忍不住提到了嗓子眼,目不眨睛盯着他的身影,而不是去欣赏周围触目可及的美仑美奂的自然风光。
俯望着下方奔腾不息、波澜壮观的白色河谷,陈昊天一时间深深陶醉了,这等大自然的神奇,总能引起心灵的强烈震撼。他举起相机,为她们认真拍摄着河谷中的美妙照片,让她们随后能够一饱眼福。
只是,陈昊天却在不经意间踩到了一颗不规则的滚动石头,脚下顿时一滑,身迅速前倾。其实,他是可以控制住这种暂时性的身体失衡的。
可在身后两端姐妹二人的眼中,却完全不是如此,她们高度惊恐并焦急的大声喊着“昊天”、“姐夫”,几乎同时向他冲了过去,想要抓住他。
陈昊天很快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却又听见了身后同时传来的两阵疾驰的风声。他顿时大惊,没有任何犹豫迅速丢掉手中的相机,转过身来,想拦住她们并缓冲掉那相当可观的惯性。
命运总爱在关键时刻捉弄人,董婉凝和董依凝竟也在同时各踩一颗不稳定的石头,并同时失去了平衡,她们的身体随即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直挺挺地朝悬崖方向快速倾倒过来。
由于她们分别在两端,陈昊天自己还立足未稳,他无法同时接住她们,这是瞬间的精确计算结果。
陈昊天没有丝毫犹豫,他也没有时间犹豫,毅然朝董依凝的方向借力踉跄着扑了过去。他没有时间进行抉择,但内心深处的想法却又是如此简单:他可以与董婉凝义无返顾地同生共死,但对董依凝却决不能如此。
董依凝被成功挡住了,陈昊天没有任何停顿,再次回身扑去,只是一切似乎已经太迟了。
当他扑倒在地、双脚勾住一块固定石头稳住身子时,伸手却只抓住了身子已完全掉落在悬崖之外的董婉凝的两根指头尖端的一小部分——一个很滑、非常不容易受力的地方。
陈昊天的心里顿时充满了绝望与痛苦,他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董婉凝正在非常缓慢、却势不可挡地往下滑去,尽管他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
不过,他的目光中仍充满坚毅之色:“婉凝,坚持住!”
董婉凝哽咽地应了一声,又朝起身冲来的董依凝深情地望去一眼:“昊天,答应我!好好照顾依凝!”
陈昊天的心中猛然咯噔了一下,如同刀割一样,他有一起共同面对死亡的坚定决心,却很难有再一次独自偷生的勇气。他的心早就与董婉凝深深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的脸无比痛苦,迟疑了一下没有点头,只是用忧伤的眼神望着她。
“姐……”董依凝趴在一旁伤心痛哭着,伸出她那只还太短的小手,在空中无助挥舞。
在下坠很快不可避免时,董婉凝忽然以前所未有的哀求眼神,含泪望着心中无比伤痛的陈昊天,空前郑重地请求:“昊天,一定要好好照顾依凝!”
“姐,不!”董依凝含泪猛摇着头。
感觉已经不能再抓住的陈昊天,在这最后的一刻,终于咬牙点头:“我一定会的!”他不想她带着无尽的挂念。
董婉凝笑了,是那么的灿烂,那么的美丽,却始终没有说出她最想说出的五个字——“昊天,我爱你!”她不想他带着更多的痛苦。
“如果有来生,我相信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她笑着淡淡说出,终于犹如一朵彩云,向下方的河谷翩翩飞去。
“婉凝……”
“姐……”
两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只迎来了水中的一朵绚丽绽放的白色浪花。
陈昊天死死按住了拼命想跟着跳下去的董依凝,为了生离死别之际那句庄重的承诺,他必须更坚强一点。
每个人的心中,总有一个最美丽的故事,它注定是无法取代的……
陈昊天背着整天以泪洗面的董依凝,历经千辛万苦,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完全以野外生存方式,将这条二十多公里长的河谷仔细寻了几遍,包括下游所汇入的一个几平方公里大小、没有其它出口的美丽湖泊。
可是,他一无所获,没有任何发现。在非常痛苦的同时,他也还抱着一丝幻想。
终于,陈昊天不想董依凝太伤心了。在这些日子里,她的身体日渐消瘦,面容憔悴不堪,已到了危险的边缘。想到董婉凝在那一刻的庄重托付,陈昊天咬紧了牙关,趁董依凝好不容易睡着的时候,背着她毅然离开了这个无比伤心之地。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一定会继续寻找下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回到都市,忍着内心的巨大伤痛,陈昊天对董依凝给予了空前关爱,让她能尽量多开心一点。
而为了冲淡那些刻骨铭心的东西,他们又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到了创业当中,在高强度的工作中,让自己没有时间去多想。
短短三年时间里,他们的公司以火箭速度发展到了两亿资产。可是这一切,对他们来说,仅仅只是一种麻醉的副产品,不管多少钱,对他们来说,都注定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意义的数字。
那一刻,永远铭记在了他们的心中。
这三年时间,他们没有再去任何地方旅游,除了为工作而出差。而每天晚睡觉时,陈昊天都会紧紧搂着董依凝,只有如此,她才能平静地睡着,而不用再从噩梦中频频惊醒。
董依凝似乎渐渐地走出了阴影,她笑的时候越来越多,对陈昊天的依赖性越来越大,这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她甚至忽然很惊恐地发现,这种重要性似乎超过了姐姐。
董依凝茫然了,经常会无比自责。
陈昊天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终于挑了一个时机,准备出门旅游一趟,并对她进行一番心理疏导,让她去掉无谓的思想包袱。陈昊天甚至已经做好了旅游回来就和董依凝结婚的心理准备,逝者如斯乎,生者仍需坚强,也需要幸福。他不知道或者不愿知道自己对董依凝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愫,他只知道,这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归宿,能让她更多一些快乐,而更少一些伤痛。
他相信,董婉凝也一定是如此期待的。
驾驶一辆崭新的陆虎,陈昊天和董依凝奔驰在纯洁美丽的青藏高原之。在这与蓝天白云最接近的世界屋脊,他们的身心得到极大放松,感受到了久违的贴近大自然的那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只要不去想那一刻,他们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时光。至少在经过三年之后,每次快乐时的内疚心理,早没有最初那么强烈了。他们相信董婉凝非常不愿见到他们总是痛苦。活着人开心快乐,其实便是最好的一种慰藉。
但是,陈昊天一直就没有真正走出来,这比走出战争后遗症的阴影要艰苦得多,虽然他一直是一个坚强的人。
他却不是一个麻木的人。
在一条鲜有车辙的高原公路,下一段陡坡的过程中,天再一次捉弄了他们。
两天不见的阳光在这一刻忽然迎面照了过来,非常刺眼,让陈昊天无法看清路面。而这时正值下坡准备转弯的关头,陆虎庞大的身躯像坦克一样,势不可挡。
在这一刹那,车轮更是非常不幸地碾一片很难发现的冰菱,陆虎顿时失去了控制,直挺挺的继续向前快速冲去,而前方马就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
留给陈昊天的反应时间又是如此短暂,他在第一时间便摘掉了副驾董依凝的保险带扣,同时迅速弯身过去,按住车门手把,正要推开车门,同时把董依凝推出去。此时,他的保险带却根本无暇解开。
董依凝发现车头只差很小距离就要到悬崖边,她的姐夫根本来不及逃脱。没有任何犹豫,董依凝马死死抱住了陈昊天,不让他去推那扇车门,脸写满了坚定与哀求:“姐夫,我们就一起去找姐姐!”
陈昊天顿时定住了,虽然他仍有最后的机会让董依凝独自逃生。可是,他真的不忍心再让她一人痛苦地走完余生。毕竟,在过去的三年中,还有他一直无比关怀地守在身边。而要让她一个人去面对更大得多的双倍伤害,这太残酷了。
陈昊天用力抱紧了她,满脸愧疚:“依凝,姐夫对不起你姐姐了,没有把你照顾好。”
“这是天意。”董依凝抬头望着他淡淡地笑,“姐姐一定会在等我们的,我们再一起重新开始。我相信我们来生一定还会在一起的!”脸无比坚定。
陆虎这时已经腾空飞起,异常壮观。
“嗯!”陈昊天含泪点了点头,并把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胸怀的深处,紧紧抱着。
车外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尖锐,随着一声巨响,崖底终于腾空升起一团巨大的火光,又是那么的绚丽。
在这一瞬间,陈昊天的脑海中以奇迹般的速度,迅速闪过了十五年以来的点点滴滴,却是那么的清晰和历历在目,仿佛还在昨天……
陈国斌眼中含着泪花醒了过来,床头柜一直没关的收音机此时正在播放午夜时段的一支忧伤的歌曲。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他顿时泪如潮水,再也不可阻挡。
025、姐才不想谈对象呢
陈国斌从床爬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望着窗外远没有十几年后那般绚丽的闪闪霓虹。
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先前梦见的点点滴滴,均已成为过去式。很多东西都可以读档,但爱情,却基本不可能读档,它是一种同步的逐步相互融合深入的炽烈感觉,不断升华。
无论如何,陈国斌现在已经有了空前坚定的决心,这一世,他一定要好好保护董婉凝和董依凝,再也不能让她们受到伤害。他用力握紧了拳头……
没有打伞,迎着轻轻拂在脸的毛毛细雨,陈国斌缓缓晃荡在扬子江边熟悉而又似乎有几分陌生的堤岸。在身后几百米外的扬子江大铁桥,此时正在通过一列奔驰的火车,铿锵有力的声音很有节奏地传入耳中,微微触动着思绪。
他非常清楚记得当时第一次碰面的具体时刻——他对时间一向很敏感。
此时还差十分钟,低头走着的陈国斌离那个会合点还有三百米。他隐约感觉到了,她们会来,但前世的他却不会来了。
还剩三分钟时,陈国斌离那只差一百米了。他终于抬头向前望去,赫然发现在三百米外,两朵熟悉的彩云此时云正好拐堤岸,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是的,没错,那分别是一朵淡黄色彩云和一朵紫色彩云。
陈国斌的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可他脸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不想吓到还很年轻的她们。
对面,迈着轻盈脚步的董婉凝正在皱眉抱怨:“依凝,你急着拉姐来这做什么呀?姐还有好多工作没完成呢。”
“哎呀,工作什么时候都能做的,我不也有很多工作嘛。”董依凝紧紧挽着她姐的胳膊,一脸乖巧,“这种天外面的空气特别清新,现在又没人干扰,最能放松脑子了。我们一定要注意身体才行呢!”
与此同时,董依凝的心里却是高度紧张,虔诚祈祷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一个地点,可此时那里并没有人,让她的心顿如针扎一样,脸却看不出一点异样。她不想让她姐担心。
“嗯,这倒也是。”董婉凝陶醉地深呼吸了一口,“真舒服!”
陈国斌越走越近,他已经完全看清楚了,那确定是她们无疑,连衣服都一点没变,仍是那样青春靓丽,脸仍是那般灿烂,让他的心里迅速泛起一阵空前强烈的疼爱之意。可是,他在内心深处只把她们当成孩子看待,尽管他一直想重合起来,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陈国斌装成一个路人,脸显得甚是平静,不经意的目光把她们尽收眼底。不过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更多落在了董婉凝的身。
虽然这种目光十分隐蔽,但董婉凝还是捕捉到了,她顿时皱眉,感觉有些奇怪。
陈国斌察觉到了她的这种表情,并且发现自己果然一点也找不到当初那种剧烈心跳的感觉了——他和她,早就过了那个初见的阶段,并在幸福的道路走得很远很远。
从当年的这一刻算起,已有整整十五年了。一起享受过空前无比的幸福,又独自经历了十分残酷的折磨,他对于爱妻的印象,早已经刻骨铭心。
三人不知不觉走到了跟前。
董依凝早就看到了不是他的他,但这段江堤却只有他一个。
这同样是让她记忆犹新的非常特殊的一个时刻。
董依凝顿时高度戒备起来,抱着她姐的胳膊更紧了几分。她的心里则涌起了一股绝望和深深的失落。对这一刻,她已经等了整整一年。而在一世中,董依凝知道姐夫的历史是非常保密的,所以她无从寻找,只能等待这一刻。
而现在,却没能在这一刻碰。董依凝陷入了空前的茫然与恐惧当中,她非常害怕再也找不到姐夫。
“啊……”
当陈国斌和董依凝的思绪均在高度澎湃时,董婉凝却在台阶时,脚又被绊了一下,惊出一声,并朝正前方的陈国斌怀里倒了过来。
陈国斌很轻松接住了她,柔软无比的身子,是那么熟悉,却又似乎有些陌生。
“臭流氓,快点快开我姐!”董依凝迅速反应过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愤怒顿时充斥了她的脑子,用力猛地推了陈国斌一把,竟让步子向来很稳的他朝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董依凝马紧紧抱住了还没回过神的董婉凝,并冷冷盯着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朝她“不怀好意”笑了一下的那个可恶男人。
对小姨子的护姐热情,陈国斌何尝不感同身受,只是此时此刻,她的激动情绪比一世似乎还要更加激烈了。而陈国斌从来都不会怪罪她的这种任性。高度爱护姐姐,正是董依凝一个非常重要的特性。
董婉凝终于回过神来,白眼嗔道:“依凝,都怎么跟人家说话的?要不是人家帮忙,姐早就摔到地了。”
陈国斌和董依凝的心里不禁同时猛地动了一下,这句话却是那么熟悉。
“对不起,我妹妹还不懂事。这次真是太谢谢你了!”董婉凝又朝陈国斌歉然一笑。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陈国斌不以为意微笑着,他并没有重复那时的对话——虽然记得一清二楚。
董婉凝再次投过一个感激的目光,不过她更多却是疼爱地望着她的妹妹,脸满是幸福与自豪之色。
董依凝怀着浓浓的敌意,朝陈国斌狠狠地瞪了一眼:“姐,我们走!”同时弯腰抓起先前落在地的两朵彩云,没让那个可恶男人有机会帮着捡伞献殷勤,她要避免一切意外,绝不能让姐姐在这个特殊时刻被别的男人抢走了——事实,在任何时候,除了姐夫之外,董依凝都坚决不会让任何男人抢走她的姐姐!
虽然没能遇姐夫,而下一次相见却不知要等到很难预料的什么时候,董依凝仍然忍住了没流下一滴眼泪。和陈国斌一样,她也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幸福与痛苦,早不是当初那个任性的小姑娘了。
在她们离开之前,陈国斌笑着善意提醒道:“以后走路时可要当心一点了。”他并没有刻意在语气表现出关爱,尽管他非常想如此,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那样只会让人感到别扭,毕竟她们还只是第一次见到他。
“要你管!”董依凝很奇怪自己怎么对他会有那么强烈的嫉恨,而她马便哎哟了一声,却是又被她姐扬手敲了一下脑袋:“给姐安分点!”董依凝撅着嘴儿,不再出声。
而和一世不同,她如此,并不是害怕她姐,而是深深疼着她的姐。
情同手足的姐妹俩随即沿着空荡荡的堤岸,向前轻快走去,越来越远。
陈国斌再次回头望向她们渐行远去的背影,那朵淡黄色彩云并没有再回头,相反,却是那朵紫色彩云的主人回头往这边望了几眼。他甚至都能清楚感受到董依凝非常强烈的敌意,不禁摇头笑了。
这一次,陈国斌并没有再次消极等待,他现在还有一层无法否认的身份,没有太多时间,更担心从此再也找不到未必还在原处的她们。重生了,有些情况也许会发生变化,比如一世的他,很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他隐蔽的远远跟在了她们身后……
很快,陈国斌便发现了如此做的高度必要性,因为他见到她们在下了河堤后,便拦下一辆出租车,而不是像一世那样,徒步走回附近的家。
陈国斌赶紧也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要求司机跟紧前面的那一辆。
十多分钟后,那辆出租车在一个比较有档次的小区门口停了下来,陈国斌则老远便让司机也停下,而在见到董婉凝和董依凝下了车后,他马付钱下车,加快脚步朝这个名做“雅典新城”的中高档小区走去。
陈国斌有一点点不解,先前她们应该也是打的去的江边散步,但他并没有多想,这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陈国斌只是非常庆幸她们有这个稍微特殊的好习惯,而没有让他与她们失之交臂。如果那样,他不知道自己会有多么担心。
小区大门是西洋风格,带有一点古典美的气息,陈国斌在走进时感到几分欣慰,那对苦命的姐妹,在这一世似乎过得还不错。
董婉凝和董依凝手拉着手,有说有笑,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数十米外的陈国斌——如果被注意到,那陈国斌早该在跟踪这门功课补考不下一百次了。他总是很自然地保持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随时能避开她们回头望来的目光,假如她们如此的话。
当她们进入一幢比较气派的六层楼房的楼道时,陈国斌马加快脚步跟了去。就在楼道里,陈国斌清晰地听到了她们熟悉的脚步声,正一步一个台阶地朝欢快走去。想着三人曾经一起楼的幸福瞬间,他不禁涌起一阵伤感,但马就被压了下去。
这一世的她们毕竟还在,并且就在自己的头顶。
“姐,我跟你说啊。”董依凝此时很认真地说:“这辈子我都不会结婚的,反正会陪着你。所以如果我不满意,你就绝对不能和人家乱谈对象,那样我会活不下去的。哼,才不想跟一个看不顺眼的男人长期一起生活呢!”
“哎呀!”董婉凝白眼嗔道:“瞎说什么?姐才不想谈对象呢!”
“哼!”董依凝橛着嘴儿,“现在那不是这么说,等哪天要是碰了,肯定一下子就把我忘到了爪哇国。呜呜,我好可怜啊……”
“好了嘛!”董婉凝马拽紧了她的小手,坚定地道:“姐一定不会那样的。如果哪天万一碰到了谈得来的人,姐一定会先让你来把关!只要你不满意,姐就坚决不谈!”
“得拉勾勾!”董依凝不依不挠地伸出了小指,董婉凝一脸怜爱望着她,也非常认真地伸出小指,勾下了这一历史性时刻。
陈国斌摇头欣慰地笑了,心里同时感慨万分,他又怎会不知道她们姐妹的情意有多么深厚。一世,完全是因为他和董婉凝太有那种强烈的感觉了,才贸然闯入她们姐妹的生活,打破了她们的平静。
姐妹二人的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陈国斌听得出来,那是在顶层六楼的右边,接着他又听到了钥匙转动的声音。然后随着“砰”的关门声,终于暂时失去了她们的踪迹。
陈国斌来到楼外附近的一处花园,一边欣赏百花盛开的灿烂景象,一边关注着那扇窗户以及楼道口,他想多了解一下她们的生活习惯,以掌握更多的有价值情况。毕竟,他要到明天晚才走,现在还有的是时间。
下午两点的时候,陈国斌再次见到了走出楼道的董婉凝,不过此时只有她一个人,并且穿着也全然与午不同,却是一身灰色职装,严肃而不失气质。
陈国斌愣了一下,这似乎……
跟着走到小区门口时,只见董婉凝站在那里翘首等了一小会,然后一辆本田车停在身边,她随即打开门到后排。
陈国斌看得清楚,后排还坐有一个非常严肃、年龄应在三十多岁的女人。而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一名级别不会很小的女官,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与那名义老婆在某种程度很相似。甚至,这比那名义老婆还要更让人有压力。
他不禁纳闷了,难道婉凝真的也在政府机关工作?还搭如此严肃的一个领导?
026、蝴蝶效应
董婉凝在关好车门后便转头望去,不卑不亢地叫了一声徐记。
徐雁朝她微微点头轻嗯一声:“小董,辛苦你了,这段时间周末老得跟着我加班。”
“没关系的。”董婉凝说得轻巧,“反正呆家也没什么事。”
徐雁吐了一口长气,语重心长地道:“为官者,肩责任重大,在个人生活方面需作出不小的牺牲。”顿了一下,她又发出一阵感慨:“这是一个特殊的领域,一旦进来,就没有回头路了。”
董婉凝点头认真回道:“我今后一定以徐记为榜样,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
“好!”徐雁一直严肃的脸难得露出了一丝赞许。而对自己一年前在一家企业偶然发现并挑中的这位秘,徐雁一直很赏识,并有意精心栽培,对她的要求也很严格。
其实,那时董婉凝才刚从江夏大学硕士毕业,进企业不过三个月,在时任昌南区区委记的徐雁前来考察时正好作为接待代表。而徐雁在考察中最不喜欢形式主义,因此没有按照厂方的安排,却随机走了几个地点,并临场问了一些有感而发的问题。在厂领导被问得支支吾吾、场面非常尴尬时,董婉凝挺身而出,有条不紊地对答如流,让正好不满意现任秘的徐雁眼前猛然一亮。考察刚一结束,徐雁马便单独约见了董婉凝,并诚恳地提出让她调来区委办公室的邀请。
董婉凝并没有这种心理准备,她从来没想过要进政府部门,最后说要考虑三天再作回复。徐雁爽快地答应了,并让她不要有思想压力。
回到家后,董婉凝很自然把这事跟最近几天由于感冒而有些古怪的妹妹董依凝说了,正好这时董依凝已经恢复过来。
在认真了解情况后,董依凝却是坚决力挺姐姐调去区委办公室。董婉凝虽然有点不解,但既然妹妹如此要求,她便迅速作出了进政府机关的决定。而调动后不到半个月,董婉凝便成了徐雁的秘,开始近距离与这位要求非常严格、让旁人很是忌惮的传奇女官员共事。最初,董婉凝也有不小的压力,但随着习惯,却是渐渐减轻下来,而她待人十分随和的性格,则在徐雁与他人之间架起了一座很好的沟通桥梁,起到了优质调和剂的作用……
陈国斌坐在一辆出租车,就跟在本田车后面不远处。此时他的额微皱,对这一新的变化显得挠头。无论从车内那个女人的气势,还是从车牌号特点来看,那都不会只是一个芝麻官。并且容易看出,董婉凝也不像一般的机关工作人员,如此的话犯不着那个女人如此待她。
秘?陈国斌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名词,不禁苦笑了一声。这一世他阴差阳错进入了政府机关,没想到董婉凝竟然同样如此。陈国斌把这当成了冥冥之中的天意。
直到本田车驶进昌南区委的院子,陈国斌才在附近下了出租车。远远望着大门口那块区委的牌子,他的心里隐约明白几分。
这天是周六,门卫显得比较警惕地盘问起来,走到门口的陈国斌则非常自然地说要进去找正在县委办公室值班的小王,而且他的形象和气质确实非常不像坏人。总之,门卫没有多费周折去确认一下,便放行了。事实,区委本来就不是什么深宫别院,不过这天正好法定节假日,门卫比平时敏感一点罢了。
进入院内后,陈国斌边走边四下迅速扫描,很快发现了贴有领导形象照的一块公示栏,他心里顿时一乐,倒是省下一番工夫,至少不用再继续深入“虎穴”打探。
走近一点,他发现放在最显眼位置的那张照片,赫然正是先前本田车内那个表情严肃的女人。不过眼下这张照片大概是为了显示领导的亲民度,倒是难得面带笑容,而没有真人那般吓人。
徐雁?区委记?在确认情况之后,陈国斌很快便走出了院子,就在附近晃荡等候着。
他的额头越发深锁。
对于董婉凝的性格,陈国斌太熟悉了,她到底是怎么进入官场尚不得而知,但陈国斌很不愿看到本性善良的她呆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之中。尽管,董婉凝的高度随和很难让别人有与她为敌的想法,并且她实际很聪明,从小便带着妹妹一起相依为命,善于保护自己。
至于那个徐记,陈国斌也很容易看出,这又是一个有前途的年轻女官员,与他那名义老婆在本质相差不大,除了年龄应该要大出好几岁之外。由于江夏是国内十四个副省级城市之一,徐雁的这个区委记却是副厅级,并且是典型的实权派。
无疑,董婉凝跟着徐雁,以她的高度智慧、随和的表现与隐忍的深度内涵,只要有心于此,在官场是能有相当前途的。
陈国斌再次苦笑一声,他发现自己现在根本就做不了什么,董婉凝和他仅仅只是有过非常普通的一面之缘而已。
深呼吸一口后,陈国斌的目光望向了这座巨大城市的远方。世界很大,他却很渺小。
他发现自己猛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争游的坚定决心,为了真正保护层次已经大大提高、并且前途不可估量的董婉凝,他必须拥有强大得多的力量……
在本田车开出区委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刚刚开启了。
陈国斌不禁涌起一丝浓浓的心疼之意,他不愿看到董婉凝如此辛苦,可眼下却没有任何办法。
本田车送董婉凝回到了小区门口,陈国斌继续跟着。而这一夜,他就呆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一直盯着六楼那个亮着灯的窗户。
直到很晚,灯才终于熄灭,陈国斌不用去灯下看手表也知道这时接近零点。他很无奈地叹了一口,为董婉凝的身体甚感担心,这种工作真的太辛苦了。同时,他还不自觉地想起了赵雅琴,这会是不是按时睡觉了?他赶紧暂时排除了杂念,把注意力集中在当前。
更让陈国斌心疼的是,在一刻钟后,显然属于同一套住房的两个房间的灯居然先后打开了,并且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再次熄掉。
而以他对姐妹二人的熟悉,很容易就判断出:先前她们应该是在一块工作,然后太晚了因互相担心对方的身体,便假装各回各房去睡觉,接着却又偷偷开灯继续悄悄工作。
期间,陈国斌差点都忍不住冲楼去,不过他终究不可能去做这种小孩子做的事情。
依凝如今又会在做什么?
这夜,陈国斌像一尊守护神,一直站在那里。他的心在猛烈震荡着,激情澎湃……
次日早,天才蒙蒙发亮时,陈国斌终于挪动身子,来到小区外的早餐摊边,买了六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和一大袋牛奶,拧着边吃边喝,边回小区。对于肚子,他通常是不会亏待的,而且赵雅琴吃好睡好的老生常谈,也老容易回旋在耳边,让他甚是无奈。既然没睡好,吃好可不能再落下了。
吃饱喝足后,陈国斌就在她们那幢楼的附近小跑锻炼起了身体,并继续等候着。
早快十点时,陈国斌见到了一个人从楼道走出来的董依凝,再次让他愣了一下并哭笑不得。此时董依凝却赫然是一番职场女强人的典型形象,肩背了一个精致的挎包,脸夸张地戴着一副墨镜,柔嫩的小手更是很不和谐地抓着一部偌大的大哥大。
“喂,程部长?南深集团的代表团从酒店出发了吗……”
陈国斌隐约听见董依凝正以领导的口吻询问着什么。南深集团?他心中一怔,隐约有点印象,在一世,这个集团是后起之秀的佼佼者,业务涉及了房地产、酒店、股市……貌似在1999年之前并没有什么名气,规模也不大,随后则逐年迅速壮大,到2010年时,已然进入世界五百强的中游位置。那时,陈国斌和董依凝正在疯狂创业中,以此不去多想念董婉凝,期间便同南深集团的一个分公司有过合作。
对这一点,陈国斌并没有多想,因为他知道在自己重生后,一系列的蝴蝶效应已经开始展现。比如他的前世便没有出现…董氏姐妹住的地方换了…董婉凝意外进了官场…而董依凝则显然已当了老板——陈国斌从来都不怀疑董依凝在商业领域方面的惊人天赋,一世,正是因为有了她,他们的公司才在三年时间里,由几百万资产疯狂飚升到了两亿。而这一世,创业想法显然早出一些时候的董依凝终于能够实现她的理想了。对此,陈国斌是感慨并欣慰颇多,此时他已经想通了,只要她们想做的,他就坚决支持!更重要的,他需要拥有强大的力量,在暗中守护着,让她们能够自由驰骋,没有后顾之忧。
小区门口,董依凝了一辆接她的应该是公司里的丰田车,陈国斌再次跟。
丰田车一路开到江夏市商业最发达的江北核心圈,在一幢非常醒目的商业大厦前停了下来,把后面的陈国斌吓了一大跳,差点以为董依凝成了比尔盖茨,不过他马便从所瞥见的密密麻麻的公司招牌得知,这幢大厦并不是董依凝的,她应该只是在这里租了一块地盘,如此才符合她的年龄与工作时间——董依凝是一年前从江夏大学本科毕业的,她和她姐都在同一所大学就读。
下车之后,陈国斌仰头望着这幢大楼,忽然很容易发现了其中一块比较醒目突出的公司招牌——天凝公司。他毫不怀疑,这就是董依凝的公司,其**用了她们姐妹俩都有的一个凝字。
至于那个天字,陈国斌则只是摇头一笑,继续当成天意巧合罢了,虽然他一世就叫陈昊天。毕竟,这两天他发现了很多新的变化,而在这当中都能强烈感受到天意的存在。
陈国斌从来没有想过,别人也有可能重生。当昨天午在江边碰到她们姐妹时,他就断然认为,她们是十五年前的她们。他当时的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了还很纯真尤其是那目光太熟悉了,跟当年不差丝毫的董婉凝的身,而董依凝特别任性的久违表现,更让他没有丝毫怀疑——一世,董依凝后来却很少任性了……
027、这个我说了不算
陈国斌很容易便从一楼大厅的示意图找到了天凝公司的确切位置,接着故意拖延了一会,以免和正在等电梯的董依凝碰面,随后才搭电梯到这幢大厦的24层。
走廊两侧均是商用招租套间,挂着不同公司的牌子,大大小小,有的占用一个套间,有的占用几个套间,不一而论。不过由于这里的租金很贵,皮包公司是难以存在的,通常得真有一两把刷子,才能长久立足。
陈国斌一路走过去,顺便以余光扫了各公司的办公室一眼,普遍显得比较忙碌。不过他对此没什么兴趣,注意力主要在前方。
他终于走到天凝公司所在的位置,发现左右各占了三个大套间,左侧墙还挂有一条大横幅,面写着“欢迎南深集团代表团前来洽谈”的醒目标语。但貌似此时代表团还没到,而各办公室内均是清一色的年轻面孔,看起来很像大学生,男女比例大体相当,他们正严谨有序、有条不紊忙碌着,很有现代职场的紧张气息。
同时,陈国斌还从各办公室的大门看到了策划部、市场部、公关部、人力资源部……等将近十个部门的牌子,通常是两三个部门共用一个大套间——每个套间内有一间大办公室,里边还有两间小办公室。
自然,总经理办公室是不会少掉的,这是陈国斌在不紧不慢经过时所重点关注的对象。不过有点遗憾,他未能看见里面关着门的小办公室,也就看不到董依凝在工作中的风貌——但陈国斌很容易想象到那是什么样的情形,过去他们就曾在一起工作了很久,董依凝在工作中却是十分专注的。
外面的大办公室则坐了三名手一点也没闲着的女助手,陈国斌一瞥扫过,至于剩下一个小办公室内的副总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亦无缘看见,事实也没什么兴趣。
总的来看,天凝公司目前的规模还相当小,职员当在五十人左右。但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单一路走过所初见,陈国斌就能感受到这个团队的风貌与战斗力不可小视,特别是有董依凝这样的优秀商业人才掌握全局,前途不好限量。
陈国斌没有多耽搁,他回头又走了一趟,便直接朝电梯方向而去,未再去了解公司的具体业务——他相信董依凝,并打算等想办法认识之后才再作进一步了解,不过现在可不是认识的时候,昨天她才刚刚对他有过高度戒备与敌视。想到这里,陈国斌不禁摇头笑了,以后机会还很多,他现在更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再次返回雅典新城小区,陈国斌仍然呆在那幢楼的附近,不时朝那扇已经非常熟悉、拉了半边淡黄色窗帘的窗户望去一眼。他感受得到,董婉凝现在就呆在家里。陈国斌打算在搭乘傍晚的火车返回陵阳之前,就这样再多陪一会。
已经过去三年多了,他的心情从来没有像此时这么平静。虽然在他的心里,她们还只是孩子,但她们的存在,却已是对他的最大慰藉。
陈国斌的眼中不禁流出了几滴眼泪,这更多却是一种幸福的表现。因为照顾她们,他的生命再次大放光彩……
整个下午,陈国斌都没见到董婉凝出门,但他并未因为看不到她而感到遗憾,只是担心她的身体。而当他终于准备离去时,倒是意外见到了刚刚从外面走进来的董依凝,只见她走得甚是匆忙,一脸兴冲冲之色,此时完全不像一个女强人,而像一个急着跑回家去激动炫耀的孩子。
陈国斌也很为她感到高兴,就是担心她穿着高跟鞋走这么急,万一崴到脚可就不好了。一世她穿高跟鞋就不靠谱,时不时会弄出这么一遭,害得他和她姐每次都心疼死了,她却幸福得不行。
唉……陈国斌摇头无奈,又悄悄地跟了楼,确定她没有崴到脚并顺利回到家,这才安心离去。他可以想见,姐妹俩这会有多么开心。显然,董依凝的公司今天肯定有了重大收获,大概是和南深公司签了什么重要协定。而大凡妹妹开心的,董婉凝就会更加开心。自然,陈国斌还要更加更加开心。
返回陵阳的路,夜幕中看不到窗外的风景,无法触景生情,但此时陈国斌的心情却与去江夏时完全不一样了。现在的他显得无比欣慰,无比幸福,无比庆幸,同时也感到肩的担子陡然重了很多。
他的人生开始有了非常明确的目标,再也不会像前段时间那样得过且过……
回到陵阳市区的单位宿舍已是晚十一点多,已有两天一夜半没闭眼的陈国斌连澡也懒去洗,就这么和着衣、双手抱着后脑勺躺在床。不过他发现自己的脑袋仍然十分亢奋,一时硬是睡不着。他便干脆不想着睡了,开始构思自己的人生规划。
“滴滴滴……”一旁的电话机忽然响了起来,陈国斌顺眼看了一下边小闹铃的时间,正好十二点。
他顿时微微皱眉,能够感受到这是谁打来的。而在去江夏的整个过程中,他也几次想到过她,但每次很快刻意跳过了。
“喂?”陈国斌没有犹豫,伸手拿起话筒。
“国斌,是我。”在终于听到有人接听时,赵雅琴绷紧的心马落了下来,略带责备地说:“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打个电话?”
陈国斌心里一阵感动与内疚:“刚刚回来,连澡还没来得及洗呢。”
“怎么这么晚?”赵雅琴皱眉,又问:“吃过饭没有?”
“这趟车就这么晚。前面在火车吃过了。”
“这样你吃得饱啊?”赵雅琴忍不住担心,“屋里还有吃的吗?别偷懒,吃饱了再睡!”语气俨然严厉几分。
陈国斌甚是无奈:“我在车吃了三盒,不饿了。”
赵雅琴好笑,哼道:“还好意思说?好了,洗完澡就赶紧睡了,养足精神,明天周一还得班。可别把心思玩花了。”
“知道了。”陈国斌感到头大,“雅琴,你也赶紧去睡。现在都过十二点了,怎么就不听话呢?”
赵雅琴咬了咬牙:“知道了。拜拜!”迅速挂断。
听到那边的忙音,陈国斌不以为意地笑了,这才像她。
其实,赵雅琴从下午六点开始,每隔一小时便打来一次电话,一直打到十二点,陈国斌才终于回家并接通了。为此,赵雅琴都稍微耽搁了一点工作,至少影响了她百分之二十的工作效率。
陈国斌随后还是去浴室冲了一个凉水澡,总算让亢奋不已的头脑平静下来,再次躺回床时,便感觉能马睡着过去。
一想到赵雅琴,他就有些矛盾,但现在也没有改变这种现状的迫切想法,反正只是一个形式——而这个形式却至少让他和她都感到习惯——这却不是在某些方面头脑并不灵光的他所能充分认识到的。
陈国斌终于睡着过去,这一觉,他睡得空前塌实,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结果第二天早他光明正大地迟到了,当然没人放半个屁。局里就这风气,经常不迟到才不正常。
除了正常的工作事务,陈国斌一没事时,就全力投入到对人生大计的思考中。在找到她们后,他的斗志已经迅速猛烈燃烧起来。而作为成功干过一点事业的未来人类,他对未来有着充分的信心,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从哪里切入为好,他并不打算好大喜功什么都干。
周二午,林诗兰为了弄清一个不怎么明白的业务问题,来到了陈国斌的办公室,俩人相邻而坐,默契地保持着必要的安全距离。
陈国斌对着地图和表格详细指点了一番:“……小林,明白了吗?”
“嗯!”林诗兰认真点头,“陈科长,谢谢你了。”
陈国斌只是轻轻摇头:“平时有空时,可以多翻一下以前做过的规划,从中能学到很多东西。我们搞交通规划的,不能只是零散的东学一点,西学一点,这样很难培养全局眼光,也很难独挡一面。”
林诗兰回答倒是坚决:“我一定会记住陈科长的交代。”陈国斌点头表示一番赞许与鼓励。
“砰砰砰……”门被从外面敲响了,陈国斌没有多想:“请进!”林诗兰则下意识把身子往外倾了一点,尽量避嫌。
门开,站在门口的却赫然是林诗蕾,这次她一身职场丽人的打扮,甚显干练,与次在幕府山的优雅形象形成鲜明对比,充分展现了她丰富的另一面。
陈国斌仅仅只是见过她一面而已,此时有些头痛,但还是礼貌点头微笑了一下。林诗蕾相应回以一笑。
“诗蕾姐?”林诗兰倍感意外与尴尬,连忙起身,“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
林诗蕾不置可否,目光却落在陈国斌的身,“我可以进来吗?”
陈国斌嗯了一声,林诗蕾便大方地走了进来,反手还把门关了,让陈国斌略有不悦,但没在脸表现半分。
林诗蕾走过来,拉住有点不知所措的林诗兰的小手,轻松地笑:“诗兰,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还能把你吃掉不成?”
“我哪有紧张了?”林诗兰微恼,“前面正向我们陈科长请教业务问题呢。”
陈国斌心里很是无语,全当没听见,目光继续落在桌的地图,煞有介事看着。他不认为自己是灯,相反灯是她们,应该自觉一点走出去。
“陈科长,你好。”林诗蕾却又主动走到桌子对面跟前,朝陈国斌主动伸出手招呼。
陈国斌只得伸手蜻蜓点水握了一下,马缩回,虽然那只小手很柔软,不过他没任何感觉,转头望向林诗兰,“小林,这位是你的?”
林诗蕾马抢白:“我叫林诗蕾,是诗兰的堂姐!”脸持续微笑。
尽管有点讨厌这种比较自以为是的行为,陈国斌也不便发作,随即起身,“林小姐,你好。既然你是小林的堂姐,百忙之中好不容易过来一次,那就陪她多聊会。我先出去了。”
“陈科长,不用的。”林诗兰连忙说道:“我们出去就行了。”
林诗蕾不置可否地笑:“我就这么讨厌?”
陈国斌并未马迈脚,淡淡地道:“这个我说了不算。”
林诗蕾仍不以为意,目光殷切解释着:“其实我这次是到陵阳办事的,临时想到过来看一下诗兰的工作环境,呆会马就得赶时间回省城了,没有别的意思。”一边四下又打量一番,认真说道:“我很关心诗兰!”
闻言,陈国斌心中倒是释然不少,微微一笑:“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当灯而已。”
林诗蕾笑了,林诗兰则拉着她的手恋恋不舍并抱怨不已:“诗蕾姐,你好不容易才来一趟,怎么就要走啊?”
林诗蕾有些无奈并内疚地拍了拍她的小手:“下次我一定多花点时间好好陪你。”
“砰砰砰……”门又被敲响了,不过声音显得有点大,让陈国斌皱眉:“请进!”
门很快被打开,站在门口的赫然却是脸色不太好的赵雅琴,手还提了一个塞得鼓鼓胀胀的大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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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这是梅姨让我捎给你的
陈国斌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是他老婆虽然只是名义的第一次来单位探望他,可是多么难得,偏偏却撞到了这一不甚和谐的场面。并且实在也是太巧了点,陈国斌和赵雅琴居然同时碰到林诗蕾,都是两次,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林诗蕾和林诗兰当即愣了一下,无论如何,她们呆在一个年轻男人的办公室里,被人家老婆突然撞,都是一件尴尬的事。
而这一次,赵雅琴和林诗蕾都没戴墨镜,自然见识到了彼此的庐山真面目——打次见面之后,不知何故,她们竟都忍不住偶尔去想象对方摘下墨镜后的样子。这次她们总算满足了这个愿望,尽管脸表情没变什么,心里却是大受震撼,暗中由衷称赞不已。
所谓英雄惜英雄,美女怜美女。不同的是,美女同时还会夹杂着一丝或多或少的嫉妒,不管她承认不承认。
林诗兰的眼睛更是睁得老大,惊诧过后,心里更加失落了。
以瞬间不过数秒,陈国斌脸甚是自然,笑着迎了过去:“雅琴,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赵雅琴站在门口没动,按捺住一阵莫名怒火:“就别人能来?”
陈国斌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抓住那个布袋,忍着好笑:“我来提。”
“你想得倒美!”赵雅琴马把布袋护在了身后,不让那人碰到,白眼带着一丝忿忿,“这个不是给你的!”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就在面前,她早发作了。
陈国斌苦笑了一下,先松开手,热情地道:“进来坐一下。”
这时,林诗蕾已经完全回过神,拉着还有点发愣的林诗兰一起走了过来。
“我今天是第一次来陵阳市交通局看望诗兰,正好她在这里向陈科长请教业务问题。我比你其实只早到了五分钟,并且这是第二次见到陈科长,希望你不要误会。”走到赵雅琴跟前时,林诗蕾停下脚步,淡淡不失优雅地解释了一下。
“那真是很巧啊。”赵雅琴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是啊。”林诗蕾感慨了一声,却又微笑着伸出手,“我叫林诗蕾,幸会!”
赵雅琴微皱了一下眉头,还是伸手轻握一下,“赵雅琴。幸会了!”
“赵小姐,那我和诗兰就不打扰你们了。”林诗蕾识趣地告别。
“有什么好打扰的,我也就打个照面,马还有事要走。”赵雅琴略有不屑。
陈国斌终于开口了,歉然一笑:“林小姐,这次不好意思了。”
林诗蕾不以为意的优雅一笑:“诗兰,我们走。”
“嗯!”俩人随即从赵雅琴身边绕到门外。
陈国斌马往里拉了赵雅琴一把,顺手把门关,“坐一会。”
赵雅琴轻哼了一声,挣开那只手,径直朝办公桌走去,抢了陈国斌的座位,一屁股重重坐了下来,并把布袋往桌一丢,这才二话不说,转动脑袋打量着这间不算大、但总还有一丁点领导气息的办公室。
陈国斌摇头一笑,也走了过来,就坐在旁边先前林诗兰坐的那张椅子,暂时没吭声。
好一会,赵雅琴才望向他揶揄了一句:“也没比我的办公室小多少。”
陈国斌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隔壁还有一个大办公室也归我管。我下面还有六个人,并不是光杆司令。”
赵雅琴忍着哭笑不得,哼道:“挺威风的啊?”
“一般般啦。”陈国斌眉毛一挑,牛气烘烘地道:“全市的交通规划我都插得手,这个层次还是很高的,也很重要,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哼!”赵雅琴再次丢过一个白眼,脸很快正经起来:“好了,别老油嘴滑舌了。我刚刚才到,等下还去市委有事。这袋吃的是梅姨让我捎给你的,周你不是没回嘛,梅姨有点不习惯。另外,省交通厅可能会支持新坪公路的建设,也就是说你报去的报告,可能会被省交通厅优先照顾。特意和你说一下,让你有个思想准备。”
“我是帮你报的好不?”陈国斌有些无语,还是说道:“放心好了,我的觉悟不会比你低太多的。”至于梅姨不习惯一说,他就不想再多说废话了。
“新坪公路可不是坪江的县道!”赵雅琴马振振有辞,“你们市交通局只旁观看戏那是不可能的。”顿了一下,她又瞪眼过来:“你必须负起相当责任!谁让你是管全市交通规划的,层次还很高的嘛。”
“……”陈国斌一时彻底没了语言,他不知道这个名义老婆从什么时候开始,油嘴滑舌的水平陡然提高了好多。
“好了,我得走了。”赵雅琴利索地站了起来,“赶时间呢。”
“这么快?”陈国斌皱眉跟着站了起来。
赵雅琴哼着:“我管着一百万人口,你以为像你一样纸谈兵就行了?”
陈国斌本想反驳:以为你就不是纸谈兵了?你一家一户去走走看?
但他还是忍住了,一笑了之:“雅琴,谢谢你了。”
“谢什么,别乱想就行。”赵雅琴心里触动了一小下,又不置可否:“对了,这次我要在市里呆两天,明天下午才走。”
陈国斌顺口说道:“那有空时就一起吃个饭。小向也来了?”
“废话!”赵雅琴嗔了声,边走又边说:“等有空时再说了。不用送我。”
很快,她便打开门,头也不回的匆匆走了,陈国斌只是站在门口,目送她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了不远外的楼梯口。他当然同样也不想随便扩大自己的八卦魅力指数。
关门回到办公桌前,望着桌那满满一大布袋吃的东西,陈国斌摇头甚感无奈。
其实,赵雅琴先前在院子里下车时,一眼便认出了就停在旁边的那辆挂着省城牌照的白色丰田越野车,正是次幕府山的那辆。几乎不需任何理由,赵雅琴便非常敏感地意识到,自己和那个女人会再次交锋一次。至于后面在陈国斌很好找的副科长办公室门口冒火,则是她隐约听到了里面的女声,化成灰她都听得出来,正是那个偶尔会让她想起并耿耿于怀的女人。再后来,赵雅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忍不住,无论如何,那人毕竟是她的名义老公,和两个妖精一样的年轻女子孤男寡女呆在关着门的屋子里,实在不成体统。不过赵雅琴倒是相信了林诗蕾所说,这次仍是非常巧合的巧合,所以她后面便没再和陈国斌说这事,那样会显得她太没风度,她才不干。
但在车后前往市委的路,赵雅琴还是有点难堪和后悔,那时自己的表现实在不够沉着,在那个女人面前失了分。哼,妖精!一番鄙视之后,赵雅琴却是马找回了心理平衡。
林诗蕾则坐在驰骋于七号国道的丰田车内,开车的是一名年轻女子。
正好没事,林诗蕾便仔细回想起这次巧合的经过,不时想笑出来。不过她倒是丝毫没有因为赵雅琴的“失分”表现而有所看低,相反,她更为陈科长的幸福指数由衷感慨。她不知道那人是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竟找了如此珍稀的极品女人做老婆,还对他很在乎的样子。事实,林诗蕾先前在车时,也见到了旁边的那辆桑塔纳,以及那车牌,俨然明白了赵雅琴的身份。
在对那俩人的关系感到非常不可理解、好奇的同时,林诗蕾不禁也对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感到茫然。极品女人要想找到真心对象,真的非常非常不容易。而她之所以如此反常地好奇,正是因为能从他们的身看到自己未来的一点点可供参照的影子。本来,林诗蕾是从不会如此表现的,她一向十分高雅,并以此高度自豪……
下午快下班时,陈国斌接到了赵雅琴从市委打来的电话,说是让他下班后在大门右侧斜对面等着,没再多解释什么便挂断了。
陈国斌摇了摇头,继续闭眼思考问题,直到下班时间过了十分钟,他才起身离开办公室。
陈国斌刚走出院子的大门,便见到了远远停在街道斜对面的那辆黑色普桑,心里竟有一点幸灾乐祸,尤其在想着赵雅琴咬牙切齿的表现时。
他才横过街道,桑塔纳便主动开了过来并停在身边,陈国斌非常默契的迅速拉开后车门,往里一钻,一边关门一边笑着:“不好意思,刚刚忙着考虑问题了。”
赵雅琴未置可否,脸甚是平静的直接说道:“国斌,我们一起去你住的地方看下。”她可不想在向晓兰的面前表现得不像领导。
“这个?”陈国斌有点始料未及。
“怎么?”赵雅琴皱眉望来,“你那不会一塌糊涂?”
“那倒不是。”陈国斌一脸自信,“我不喜欢邋遢的。嗯……晚饭就在那做着吃,我们先去买菜。”
“买菜?”这次轮到赵雅琴始料未及了。
“没买过啊?”陈国斌略带一丝揶揄,“这可是一个体察民情的机会。”
“去就去!”赵雅琴瞪过一眼,忍住了没发作。
正值下班买菜高峰期,菜市场内显得格外嘈杂,自然免不了脏乱不堪,让赵大小姐一开始很不习惯,皱眉跟在那人身后,任他像个家庭主妇一样,买把青菜还挑三拣四。更让赵雅琴想吐的是,那人居然能为了一毛钱,和人家大妈罗嗦一两分钟。这简直让赵大小姐羞得无地自容,离那人足足三米远,尽量划清界限。尽管如此,她还是感觉到别人的目光盯在和菜市场很不协调的自己身,颇有些不自在。而像平时,这种感觉是绝对不会有的。
足足快半个小时,赵雅琴感觉有近半个世纪漫长,终于熬到那人买完了菜,倒全拧在他自己手,而没让赵大小姐提哪怕一根青菜,以免损害了她那高贵无比的身份。
跟在后面走出菜市场时,赵雅琴顿时感到无比放松,长吁了一口气。
陈国斌放慢脚步,等她跟并行,这才玩味地笑:“感觉怎么样?”
“很好!”赵雅琴生硬地回。
“这就是市井生活。”陈国斌随即摆出了一副教师爷的架子,振振有辞:“要想真正体察民情,就得深入了解市井现象。你别小看人家大妈没文化,涉及到切身利益问题时,心里其实精明得很,能让她少几毛钱,跟谈大生意让人家少几百万,在本质是一样的,都是艺术,并且这也是与人民群众保持紧密联系的一种重要方式。下次再体察的话,注意穿得市井一点,别像个女神一样傻乎乎站在那里,自找不自在!还有,心理素质要过硬一点,你可不是一般人!”
“陈国斌,你……”赵雅琴恼羞不堪并恨得咬牙切齿,不过那人却完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拧着一堆菜,就像拧着一堆宝,乐呵得不行。
向晓兰正等在停在外面的车,好不容易看到他们出来时,总算舒了一口气……
029、面子是要靠自己挣的
三人一起来到陈国斌位于交通局机关宿舍五楼两房一厅的套间,这是他在快三个月前升了副科长后的新住处,赵雅琴还是第一次见识。
“随便坐,想看电视什么都成,我去厨房做饭了。”陈国斌把菜全放右手拧着,左手则很随意地挥了一下。
向晓兰自告奋勇:“陈科长,我帮你。”
“不用,你看电视就行。”陈国斌摇头微笑。如果有灯嫌疑的赵雅琴不在,他倒是不会拒绝。
赵雅琴则从一进门就开始四下打量,发现屋内虽然比较简陋,倒也十分简洁,不怎么像臭男人住的地方。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反正就有点不舒服,这时则意外客气地说:“国斌,我帮你。”
向晓兰愣住了,陈国斌则像打量外星人一样,盯了赵雅琴足足三秒,才爽快应了声:“好啊!”
赵雅琴马就后悔死了,咬牙恨得不行,她先前仅仅只是客气而已。
强忍着被戴了一顶光荣的大高帽,赵雅琴不情不愿跟在后面走进了甚显狭窄的厨房,马皱眉:“怎么这么小啊?”
“这只是单位宿舍!”陈国斌把菜丢到台子,一边放下案板一边恨铁不成钢:“能给你独立厨卫已经很不错了。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
赵雅琴甚是冒火:“陈国斌,你说话时能不能别老用这种像我欠了你二百五一样的语气?”
陈国斌回头望过一笑:“你别老提幼儿园的问题行不?”
“……”赵雅琴好想仰天长啸,尽情发泄一番,但她终究没有如此,随后又很光荣地被陈国斌打发拿着脸盆、蹲在地洗青菜。
自然,陈国斌也没闲着,洗这洗去,插好电饭锅的插头,接着麻利地切起菜来,厨房里只闻一阵很有节奏的剁刀声。而要靠旁边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赵大小姐,他陈国斌只怕等到花儿也谢了,都吃不到一顿饭。
至于最近为什么动不动“捉弄”她,陈国斌就是存心的,想让她多感受并联系一下实际,别整天只知道幻想。不过,这也不排除陈国斌的确有一点捉弄心思,说实在的,他对赵大小姐太过傲气的表现,还是有点不爽的,在改造她的过程中顺便捉弄一下,很能解气。
陈国斌从不认为自己的心眼很大,有时他就是小心眼。做人,就不能太伟大!
等陈国斌基本完成开炒准备时,赵雅琴仍被盆里那屈指可数的几根青菜折腾得头昏眼胀,额皱得老高,甚感腰酸腿麻。事实,她压根就不会洗菜,却又很讲究卫生,所以洗了又洗,差点把青菜洗成了白菜。
陈国斌转身望过,非常无语,却忍住了没再继续狠狠打击她,毕竟她能进厨房,已经是一个空前的突破了,值得肯定与鼓励——高帽子就是这样戴的!
“雅琴,让我来。”陈国斌蹲了下来,热情地说:“你先起身活动一下手脚。万事开头难,习惯了就好。”
赵雅琴有些意外,其实她心里也难堪,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丢死人了。而此时那人的好态度,还是让她心里顿时涌过一丝暖流,嗯了一声:“国斌,那辛苦你了。”一边费力站了起来,差点都站不稳,双腿就像被全麻了一样,很不是个滋味。
随后,陈国斌没再让她具体干啥——她也实在干不了啥。
而考虑到油烟机工作不甚给力的现实情况,一会之后,他终于还是放过了这位跃跃欲逃的高贵大小姐:“好了,雅琴,你出去,我要开始炒菜了。这个油烟机不怎么通畅,等下厨房会很呛人的。”
“这样不好?”赵雅琴假惺惺地又客气了一下,难得关心:“你不也一样会被呛到?”
陈国斌哼了一声,马伸手直接把锅铲递了过去,“那你来学着炒菜。”
“……”赵雅琴马把头摇得像榔头,落荒而逃,恨得想要吃了那人。
厨房里烟雾弥漫,陈国斌同志排除万难,很是享受这种火辣辣的感觉……
吃饭的时候,赵雅琴和向晓兰均甚感意外,这可比梅姨做的还要更加可口,她们以前却从来没有机会感受——因为梅姨根本就没给过陈国斌在家炒菜的机会。
“呵呵,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望着赵雅琴明显不像家里那般斯文的吃相,陈国斌还是有一点成就感的,忽然逮住了她再次怪异投来的目光,笑着质问。
赵雅琴马把脸一拉:“哼,我在看你是不是投错胎了。一个大男人,把房间弄得这么干净做什么?又是进菜市场,又是进厨房,你能不能多做一点正事?现在你可是管全市交通规划的重要领导,不是无业游民!”
陈国斌笑:“我分内工作做得好好的,可没谁挑我的刺,就连你们坪江的工作我也当成了业余爱好,正积极对付着。你觉得我还要做多少正事才不算无业游民?”
“你……”赵雅琴差一点就把碗往地狠狠砸去,但猛然见到旁边一脸尴尬的向晓兰,倒是迅速按下了火气,淡淡地说:“能者多劳,你还可以再多一点正事嘛。等下吃过饭后,我还有事要和你谈,帮我多动一下脑子。”
陈国斌不置可否嗯了声,目光马转向都忘记夹菜吃饭的向晓兰,轻松地说:“小向,多吃点啊,我可是煮了两斤半大米,不用太省的。”
“……”向晓兰哦了一声甚是无语,脸涨红了几分。赵雅琴则差点把肚子给憋破了,硬是忍住没笑出来,不过她的脸实在是比哭还要难看。
“不过我可是要吃一斤半的!”陈国斌随即马又补充了一句,抚慰了一下向晓兰那颗略受打击的心。
其实陈国斌是为了化解场面尴尬才如此的,并不是主观恶意地打击人家,反正随后三人吃着甚是和谐,居然把桌六个分量不少但也绝对不会多的菜一扫而空,而某位动作实在不够快相比于另外两位食神的大小姐竟还有一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又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看在眼里的陈国斌自然不会充分满足属狗的她每顿只吃一碗,好胃口就是这样被吊出来的——一是大家经常一起抢,二是感觉经常吃不饱。反正,陈国斌决定把赵大小姐属狗的坏习惯好好改一改。
他一向认为:不懂得吃的人,就很难懂得工作!
饭后,向晓兰倒是非常主动地抢着要去干洗碗等善后工作。对此,陈国斌在稍微客气了一下后,便溜之大吉了,他可不想争当劳动模范。
适度劳动是一种愉悦的享受与调节,过度劳动那就纯属作践自己了。
赵雅琴和陈国斌一起进到了某人的卧室,闭门坐在床准备密谈,不过他们之间隔了整整一米。
使劲嗅了好一会后,赵雅琴总算否认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可能性,这屋里不但整齐有序——反正比她的卧室要整齐多了,而且一点异味都没有,让她的确有些惊讶,同时在心里恨恨不已,她可不愿看到那人比自己还要讲究卫生——这会间接衬托出她比较邋遢的非客观事实。
陈国斌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放心好了,我没想你得那么臭。我的鼻子也很灵敏的。”
略顿,他马换过话题:“好了,说正事。前面你不是说有事要谈吗?”
赵雅琴使劲咽下了一口恶气,迅速进入到工作状态,脸甚是严肃地开门见山:“我打算联合你次说过的那个人,在县常委会强行通过新坪公路的计划。”
陈国斌顿时皱眉,他一世也就在小说里面见识过常委会的一点东西,这一世先前还没来得及研究,而最近他本打算开始正式了解。在这个节骨眼,赵雅琴却已经把问题摆了出来。
还好陈国斌了解坪江县里的一点破事,虽然没多大的底,他装得倒是很老成的,不置可否:“已经和他接触过了?”
“嗯!”赵雅琴认真点头,“谈过修路的计划,他对此比较有兴趣,另外市里也找人接触过。”
顿了顿,她又皱眉:“市里的情况你到底懂不懂?看你说得倒是条条是道,可别跟我说,你只是在无的放失瞎扯啊!”
陈国斌马瞪眼:“首先强调,我只是一个搞交通规划的副科长,并不是专业的政府智囊成员,我说的话,你参考一下就行,可别当成金科玉律。市里的情况坦率来说,我基本不懂,坪江的情况我则主要是听八卦听来的,那里的八卦最多了。至于新坪公路的问题,我相信你心里比我更加有数,应该已经有了决心,你现在找我谈,也就是图个精神的鼓励而已。”
“哼,你知道就好!”赵雅琴无语并恨恨不已,“新坪公路的计划一定要通过。这个计划不通过,后面我什么事都做不成,谁要挡我的路,我一定不会手软!”说着,她的脸俨然真露出了几分狠气,让陈国斌有所触动,对这名义老婆的另一面有了更多了解。
“雅琴,你的这种决心是对的,要想在复杂条件下做好工作,必须有破釜成舟的勇气。”陈国斌目光殷切,一脸坚定:“我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的工作,至少在交通规划这方面会用心的。”
“谢谢你。”赵雅琴感激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做好的!”
“我相信你!”陈国斌脸写满信任,继续打气。
“以后给我多留点面子行吗?我可是小向的领导!”赵雅琴忽又无厘头的忿忿冒出一句。
陈国斌瞪眼牛气烘烘地说:“面子是要靠自己挣的!”
“……”赵雅琴好想杀人。
没过多久,赵雅琴便带着一肚子气,与向晓兰一起走了,她们还要去市委招待所过夜。陈国斌也丝毫没有让她们留宿的觉悟,因为两个房间实在不好睡三个互相不能睡在一起的人,反正他不打算当厅长。
向晓兰倒是一直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有名无实的关系,平时在晚睡觉后,她是绝对不会楼的……
市委记宽敞气派的大办公室里,戴着老花眼镜的王战军刚刚认真阅完从市政府转来的一份关于省道升级的简单明了的报告,目光落在尾部的一个签名,许久没有移开。而留下这个签名的人,赫然却是陈国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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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你又不是领导
王战军终于取下老花眼镜,虽然他才五十三,但这些年因用眼过度而提前老化了。
在揉了揉太阳穴后,他便全身放松下来,闭眼睛往后躺在黑色软椅的靠背,过于高大的身子,与椅子显得有点不甚协调。
此时,王战军陷入了沉思之中。
还在昨天,王战军就听到了省城方面的高度内幕消息,省交通厅正准备大力支持新坪公路的升级建设。甚至他还获悉了省厅计划投入2000万的高度保密内容。因此,王战军才让人从市政府送来了这份基本没人重视的例行报告。
来陵阳当市委记已有四年了,王战军此时回想起来,心里很有一种苦味,在这个位置,他干得并不洒脱,没能充分体现出大当家一言九鼎的魄力,这与陵阳以及省里的局面有着很大关系。但无论如何,对于曾经在省内另一个市当市长、风风火火惯了的王战军来说,这种局面都是他难以忍受的,尽管他一直忍得很好。
如果两年前陈正南不放弃经开区工党委记兼市委常委的机会,在省里和市里的强烈力挺下,他是能够顺利来的。不过陈正南由于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整个局面变得更加白日化,大概还有为儿子和那个儿媳妇考虑的原因,他终于还是果断放弃了。
王战军毫不怀疑,如果内涵丰富、很有手腕的陈正南那时来的话,那么他的这个市委记,现在肯定要做得顺利得多,对市里局面的掌控也要严密得多。陈正南必能成为他非常有力的助手,甚至可以说是他最重要的助手。
想到这里,王战军脸不禁露出了一丝遗憾与无奈。
而眼下,王战军正要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充分显示出市委对于新坪公路升级建设的大力支持。这条公路已经喊了不少年,因种种原因一直没能落实,干了四年市委记的王战军何尝不耿耿于怀,也深知其中内幕。
这一次,他准备显示出自己的坚强决心,要用经济建设第一的大帽子死死盖住那些总爱唱反调的人。
终于,王战军坐直了身子,再次戴老花眼镜,抓起一支笔,果断在报告作出批示:坪江县委县政府这种自力更生的积极主动精神值得充分肯定与发扬……
不过他没有提及任何一个人,对陈国斌更是有意忽略了。
陈国斌正在自己办公室干着分内工作时,桌的电话响了,他马抓了起来,一下便听出熟悉的轻微呼吸声,顿时有点头大。那个名义老婆最近找他过于频繁了,让他有点不太习惯。
“是我。”赵雅琴简洁地自报家门,马转入正题:“和你说个事。”
陈国斌嗯了声:“说呗。”
“我刚听到消息,今天午市委召开了常委会,会王记提出了支持新坪公路升级建设的主张。”赵雅琴淡淡说着,并强调道:“其实就是讨论你帮我报去的那份报告。”
国斌不解,问:“那又怎么样?”
“哼,还以为你的政治觉悟很高呢。”赵雅琴嗔了声,“好了,具体原因你不必知道,只要知道有这回事就行了。你又不是领导。”其实她也不知道原因。
陈国斌好笑,轻松地说:“这可是好事啊,省里和市里都如此支持,可能你也就不用马同那个人发生冲突了。”
赵雅琴不置可否:“现在一切还是未知。你主要多关心一下专业问题,新坪公路对我县来说非常重要,马虎不得。”
“我会尽力的。”陈国斌认真几分,“雅琴,你也别整天光想着这条路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要注意抓大放小……”
“用你教!”赵雅琴很有点不爽,哼了声:“好了,就这样,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再见!”直接挂断。
陈国斌摇头一笑,放下电话,暂时停止了手头工作,靠在椅子闭目思考起来。
这次市委召开常委会讨论他的这份报告,确实令他很感意外与不解,而以前类似的报告,通常只有呆在市政府“博物馆”的光荣机会。
陈国斌不清楚为什么会如此,但他可以断定,省交通厅的消息肯定漏了出来,而那位市委记大概也确实很想乘机修好这条路,在其政绩写光彩的一页。毕竟,新坪公路一直是很多人心中的遗憾。
很快,陈国斌便没再多想这事,继续干起手头的工作来。他打算下周去华西县交通局一趟,研究一条重要县道的升三级问题……
又到周五,想着周没回家,陈国斌发现竟有一点点归心似箭的感觉,毕竟这段时间以来,他每逢放假都习惯了回去。不过这次他打算先去香阴探视,并把已写成报告形式的关于星香高速的计划带给陈正南,和他再沟通研究一下。
桌电话响起,陈国斌接通,那边却传来了李丕合显得过分亲热的声音:“小陈,现在有空吗?”
“有。李局长,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
“我现在在交通局这边的办公室,你来一趟。”
“好的,马就来……”
陈国斌放下电话后,直接起身走向外面的走廊,并沿楼梯从三楼到了五楼。
相比之下,五楼是局领导们的集中之地,这里的气氛明显要肃静多了,容易让人有一种莫名压力。不过陈国斌并没什么感觉。
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李丕合的副局长办公室门口,伸手礼貌地敲了两下。
“请进!”门内传来了李丕合的声音,陈国斌随即推门而入,赫然发现李丕合和韦昆林正翘着二郎腿,很没坐相地靠在沙发,而沙发前的茶几则放着一套貌似很高档的茶设备,此时壶子里的开水正好滚了,冒又冒气。
“李局长,韦总。”陈国斌关门后,点头礼貌招呼。对于此番再次和韦昆林见面,他还是有点惊讶的,表现倒是习惯性的淡定。
“小陈,不用客气,随便坐。”韦昆林笑得很春风,很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李丕合马瞪眼:“妈的,这里是老子的地盘,你还想抢着做地主?”接着他又朝陈国斌笑着招手:“小陈,过来坐,随便就行。”
陈国斌倒是无所谓,走到一张单人沙发坐了下来,他们三人却是各自一方,围着茶几成三足鼎立之势。
在韦昆林轻车熟路、非常享受地制茶水时,李丕合则起身走到办公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车钥匙,接着走回沙发坐下。
“小陈,湖E……那辆车以后就归你使用了,这是车钥匙。”李丕合一边递过一边轻松说道:“规划工作是非常重要的,没辆车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