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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验尸官全文阅读

作者:顾婉音     大唐验尸官txt下载     大唐验尸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4章 你后悔吗

    卢娘子吃饭很优雅,和李长博有如出一辙的气质。

    安静,雅致,从骨头里透出来的贵气。

    付拾一觉得,看着都是一副美好的画卷。

    卢娘子胃口不佳,每样都是浅尝辄止。

    吃过了,卢娘子细致的将东西收好,隔着栏杆递给付拾一,微笑道谢:“多谢付小娘子。”

    付拾一摇头:“只是小事。”

    付拾一看一眼床榻:“卢娘子不打算睡吧?”

    卢娘子摇头:“实在是睡不着。”

    付拾一索性就坐下来,隔着栏杆和卢娘子聊天:“你们成婚多少年了?从前感情好吗?”

    “十年了。”卢娘子回忆往昔,露出一个笑来。

    光是这个笑容,付拾一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付拾一看着卢娘子这样,忍不住叹息:“可是他今天,到现在也没露面。”

    卢娘子颔首:“我知道。”

    付拾一讶然:“你就不恨他?”

    卢娘子笑起来:“恨他做什么?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承担。”

    付拾一有一瞬间冲动想要说那个牡丹毕罗的事情。

    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卢娘子反倒是问起付拾一:“你一个小女郎,做这种事情,不害怕吗?”

    付拾一认真思索了一下:“最开始也怕。后来……就习惯了。”

    说到这里,付拾一笑了一下:“最后就觉得,死人比活人好相处。”

    这话,卢娘子琢磨了一下,也认同:“是啊,活人总有太多小心思,不如死人实在。死人就躺在那里,连一句话都不会说,更别提算计你了。”

    付拾一深以为然的点头:“死人的秘密,你用心去寻找,就能发现。可是活人……永远看不透。”

    方良站在远处听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年头,世界到底怎么了?

    付拾一丝毫没有照顾方良感受的意思:“其实死人也很有意思的。上吊的,中毒的,淹死的,各种各样的死法,每一种都是不一样的表现。到底是被杀的,还是自杀的——研究起来,会入迷。”

    卢娘子听得认真:“为什么会想做这个呢?是因为生计?”

    付拾一摇头:“选择这个,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而是因为,我想用自己学到的东西,去维护世间的公正。去为那些死者代言。说出他们没有说出来的话,帮他们说出凶手是谁,是如何杀死他们的。”

    卢娘子沉默片刻,才道:“付小娘子很了不起。”

    付拾一腼腆一笑:“人人都可以这么了不起。”

    只是看做与不做。

    卢娘子慨然而叹:“我很佩服付你。”

    付拾一摇头:“我很佩服卢娘子你才对。你将杜家打理得很好。杜家五个姬妾,从来也没起过什么争端。就连家中产业,也岁岁有盈余。这样管家的本事,不是人人都有的。我只是觉得,杜郎君辜负了你。”

    卢娘子沉默良久,才道:“他也不想如此,只是没有子嗣,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付拾一摇头:“卢娘子何必自欺欺人?若真是为了子嗣,有了儿子之后,大可以就不必那般了。”

    卢娘子沉默。

    付拾一又叹:“陈石的媳妇过来了。她说,她不敢相信您会做这样的事情。”

    卢娘子依旧沉默。

    付拾一看她似乎一点没听进去,忍不住皱眉:“人人都是爹生娘养的,有些时候,你全心全意为旁人付出,只不过是惯坏了他。他心里,也没真将你当成一回事儿。只不过是享受着你的好,却不珍惜。”

    “值得吗?”付拾一低下头:“他不会伤心,不会难过,甚至不会愧疚。他的父母也不会伤心难过。可是你的父母呢?”

    “每个人,都只能活短短的几十年。”

    “你为了某个人,将自己一生都葬送了,值得吗?”

    “你想没想过,他到底又为你做了什么?”

    “到如今,他都不肯来看你一眼。”付拾一声音很轻,“生命只有一次,人可以做傻事。却不能一直傻下去。有时候,该清醒过来,好好想想,自己应该做什么。”

    卢娘子皱起眉头,看着付拾一:“付小娘子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付拾一笑笑:“世上发生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而我,就是发现这些痕迹的人。我不想让真凶遥逍法外。你的命是命,难道死去的人,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小孩子都知道,做错事,就该受罚。”

    卢娘子若有所思。

    付拾一没再继续往下说,跟着方良走了。

    方良有些纳闷:“付小娘子这一次怎么这样上心?”

    付拾一说实话:“就是觉得万一是杜三郎那个渣男做的,就这么让他逍遥法外,太便宜他了。他这样渣,应该让他家破人亡才对。”

    方良:“……会不会太狠了?渣男又是什么?”

    付拾一斜睨他:“你是男人,自然向着男人说话。渣男就是自私自利,不负责任的男人,这种男人就该像是丢渣滓一样丢掉,不是吗?”

    方良缩了缩脖子:……付小娘子你眼里有杀气你知道吗?

    送了付拾一归家,方良去找李长博复命,少不得将付拾一和卢娘子说的话,一一说给李长博听。

    李长博果然对“渣男”也感兴趣。

    方良重复了一遍。

    李长博扬眉,嘴角微笑:“很贴切。”

    方良嘀咕:“可我总觉得,付小娘子对这个事情,格外上心。”

    李长博却笑笑:“她是女子。故而不管是陈娇,还是卢娘子,她都能感同身受些吧。”

    方良恍然点头:“倒也是。不过付小娘子还真有点儿嫉恶如仇。”

    李长博失笑:“她的确适合做这种事情。”

    方良叹气:“可我还是觉得,付小娘子这样的小娘子,呆在厨房做饭,才是最合适的。”

    李长博问他:“为什么?”

    “这种活,还是不应该女郎家去做。”方良煞有介事:“而且付小娘子做饭那么好吃,被验尸耽误了怎么办?”

    李长博:……你又吃到了什么好吃的了?

    方良压低声音问:“付小娘子毕竟不是正经仵作——”

    李长博轻声道:“长安县衙,也应该有个女仵作。”

    方良下巴都快掉下来:郎君,你没开玩笑?

第105章 意味深长

    方良磕磕巴巴的提醒:“郎君,从未听过世上有女子做仵作——”

    李长博只是给了方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最后方良琢磨了大半夜,才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郎君说啥就是啥,你懂个啥?郎君说有,那就必须有!

    因为刘大郎在,付拾一享受了一回坐车的舒坦。

    如今天越来越热,付拾一每天挑着担子走去,要出一身汗,还晒得慌。

    刘大郎有些心疼她:“好好一个女郎家,都晒黑了。”

    付拾一自己照了照镜子:“黑点也挺好看。”

    小麦色,也是健康色!除非是天生就白,那何必非要追究一味的白呢?

    花都有各种各样的颜色,每一种都有每一种的风情不是?

    刘大郎不仅亲自送付拾一去,还帮着付拾一去摆摊干活。

    王二祥瞅见了,笑着打招呼:“真是好久不见。”

    刘大郎走出了那件事情,又恢复成热心开朗的人,拉着王二祥就要请王二祥吃早点:“当时多亏了你们——”

    王二祥赶紧摆手:“我可不敢当。都是李县令和付小娘子的功劳!”

    说着话,钟约寒从县衙里出来,老老实实的来帮忙干活。

    付拾一:你们都能帮我干点啥?做饼煮馄饨,你们哪一个能做?!

    事实上也是,来个顾客,刘大郎还知道招呼一下,而钟约寒始终冷着一张脸,飕飕的飙寒气。

    小半天下来,唯一功劳就是女眷过来买馄饨和卷饼的多了。

    尤其是附近那些年轻的,未出嫁的女郎们。

    一个个换上了轻盈鲜艳的夏衫,打扮妥当,裹挟着一股香风过来。

    举着小扇子,一面和付拾一说买什么,一面偷偷看钟约寒,末了还不忘问一句:“这是谁呀?”

    付拾一烦不胜烦,有点儿想挂个牌在钟约寒脖子上。

    最后,付拾一眼珠子一转:“这是长安县里当差的官爷,尚未婚配呢!他是我家亲戚!”

    顿时就让那些个女郎们一个个看得更加肆意和殷勤。

    那火辣辣的眼神,比起外头的太阳还要热情。

    钟约寒脸色更黑了。

    最后终于在一个大胆的女郎递给钟约寒一方帕子,让他擦擦汗的时候,他脸色彻底黑成了锅底:“我是仵作。”

    四个字,顿时吓唬得那些女郎们落荒而逃。

    摊子上也清净下来。

    付拾一笑话他:“你这样,是娶不上媳妇的。”

    钟约寒给了付拾一一个冷眼:“不需要。”

    付拾一无奈耸肩,懒得管他。

    中午早早就卖光了东西,付拾一在还剩下一份馄饨的时候,就让刘大郎先收摊回去,而她煮了这一碗馄饨给卢娘子送去。

    卢娘子早点也吃的是李长博叫方良送去的卷饼。

    付拾一去见卢娘子的时候,看卢娘子只略吃了两口卷饼,就问她:“不合口味?”

    卢娘子摇头:“只是没心情。”

    付拾一将馄饨给她:“好好吃饭,是对自己最大的爱。”

    卢娘子看付拾一。

    付拾一轻声道:“人要先学会自爱,旁人才会爱你。你若将自己当成天上的仙女,旁人也会觉得你是仙女,需要呵护宠爱。若你当自己是地上的尘土,那旁人也只会毫不珍惜,甚至嫌弃。”

    卢娘子若有所思。

    付拾一没多说,仍旧让卢娘子自己去想。

    她悄悄问王二祥:“杜家还是没有人来吗?”

    “有人来。”王二祥压低声音,充满同情:“付小娘子你不知,杜家叫人送来了休书!”

    付拾一早有预料,“那卢娘子不是还有嫁妆和陪房?”

    王二祥鄙夷:“那些人都被送去了卢娘子庄子上,说不知道是不是和卢娘子是同伙!至于东西,那就不知道了。”

    付拾一看一眼王二祥:“二祥,你可别学那杜郎君。”

    王二祥嗤之以鼻:“我才不会。”

    付拾一欣慰点头:“要做个好男儿。”

    王二祥有点害羞:“那肯定的。”

    不过很快王二祥又压低声音,飞快跟付拾一八卦:“不过我跟你说,咱们谢师爷可真会办事儿!我听见他偷偷教唆陈金水去杜家闹,要钱!”

    王二祥“嘿嘿”直笑:“最好闹个鸡犬不宁才好!”

    “厉海难得开口,警告陈金水,万万不可闹出停棺门口的事情来!杜家是要脸面的人家。”

    王二祥一脸佩服:“这杜家啊,好不了了。”

    付拾一默默的伸出了大拇指来。

    这两个,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嘛。

    付拾一兴奋的搓搓手:“接下来肯定有好戏看。”

    王二祥也学着付拾一:“那可不!”

    还别说,搓手这个动作,在这个时候,感觉非常能缓解那种因为期待而带来的焦虑!

    徐双鱼远远看着,心想:怎么付小娘子看上去有点儿……有点儿……猥琐?

    徐双鱼悄悄问师兄:“师兄,付小娘子怎么了?”

    钟约寒冷着脸:“不许学!”

    徐双鱼乖乖点头:“哦。”

    案子没有新的进展,付拾一索性回去蹲守那个在自己家里捣鬼的东西。

    付拾一总有一种预感,这两天家里人多,所以那东西不敢来。所以今天,她要制作一个假象,引蛇出洞!

    付拾一回家后布防好,就直接拉着刘大郎出门买种子和菜秧子。

    刘大郎有些担心:“能成吗?”

    “能。土里我放了针板,要有人过,肯定能扎破脚。到时候就知道是人是鬼了。桌上放着钱,门口用鱼线做了陷阱,真要动了这个,人怎么也会被砸昏过去。”付拾一胸有成足:“不昏过去,也能留下证据。”

    刘大郎还是担忧:“要不然我先回去守着。一有动静就冲进去。”

    付拾一笑眯眯:“放心吧。动静那么大,左右两边的邻居肯定会留意。”

    付拾一和刘大郎商量:“种点什么合适?”

    刘大郎也不太知道,就只剩下挠头了。

    付拾一其实最想种的是辣椒。可现在还没有辣椒。

    所以,付拾一最后只能买了一些芫荽种子,一些胡瓜秧子,葱头,还有就是藿香苗,最后买了一点豆角秧。

    还有卖西瓜苗的,付拾一虽然没种过,却也买了几株。

    最后,付拾一还买了丝瓜苗和冬瓜苗。

    刘大郎忍不住笑:“倒像是乡下种菜的。”

    付拾一也笑:“种菜种得好,也需要技术。”

    买完了种子,付拾一提议:“咱们去杜家门口看看热闹去?”

第106章 原来是你

    刘大郎听付拾一的。

    所以两人鬼鬼祟祟去了杜家门口。

    一去才发现:好家伙,真是热闹非常!

    看热闹的人是里三层外三层不说,陈金水还不知从哪里找了那么多人来哭灵!

    那棺材,正正好就堵住了杜家的大门,进进出出都不行。

    杜家大门紧锁,完全就是一派避而不出的景象。

    付拾一不由琢磨:陈金水这是得了高人指点啊。

    付拾一想想,又绕去了侧门,发现侧门陈金水也派了人守着。

    付拾一扬眉:这样下去,迟早是要给杜家人逼疯了,到时候,官府介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就是不知道,徐坤会不会气死。

    毕竟,杜家出了人命官司,却越过了他——

    付拾一忍不住觉得有点喜庆。

    看够了热闹,她这才拍了拍手:“现在咱们就回去看看成果吧。”

    刘大郎摩拳擦掌:“走!”

    付拾一一进院子,就发现机关被发动了。

    院墙那边她没去看,直接去了一楼客厅。

    神奇的是,桌上的银子还在,地上全是白扑扑的粉末——不过上头一连串的脚印。

    付拾一看着那脚印,哭笑不得。

    刘大郎没看见细节,还在那紧张:“你说贼子被砸中了没有?面粉都散落得到处都是了——”

    付拾一指给他看:“就是一只小毛贼。”

    刘大郎定睛一看,顿时气笑了:“还真是一只小毛贼。”

    面粉撒得地上白扑扑的,那个用来作为机关的石头可怜巴巴的躺在地上,完全没发挥应有的作用。

    倒是面粉上一连串的脚印子,还别说,就真让付拾一想起了一句形容来:满地梅花。

    面粉没有覆盖的地方,此时也清晰的显露出了脚印——

    刘大郎皱眉:“看来是安家在楼上了。”

    付拾一看着地上抖落的那些面粉,大概能想到那个小毛贼现在的情况,有点儿乐不可支:“咱们去找去。”

    有了这些面粉作为记号,付拾一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地方。

    付拾一和刘大郎搬来梯子,找到了顶棚上。

    付拾一站在梯子上,头伸进去看,黑暗里,只看见一对亮得慑人的眼睛——

    付拾一蓦然想起了玉娘给自己讲的那个事儿。

    心里蓦然就有了荒诞感。

    付拾一学了一声猫叫:“喵~”

    那对眼睛一下子歪过来,好像在疑惑:对面是啥玩意?

    刘大郎递了个火折子上来,付拾一照了照,然后更加无语:说是小毛贼还真不假,她的衣裳,被偷来做了窝。窝里还有几团黑乎乎的东西——

    付拾一耸肩:“看来是母猫下崽子了。”

    她就没打扰,慢慢下去了,又跟刘大郎将机关都收拾了。

    刘大郎有些犹豫:“难道要留着?到时候小猫崽子长大了,怕是要偷嘴。”

    付拾一笑笑:“没关系,咱们每次做饭菜,给它留一点。有猫在,耗子就不敢来了。不然耗子偷东西烦死人不说,还啃家具。”

    刘大郎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没再说。

    付拾一笑:“她刚下了崽子,缺东西保暖,也缺营养,今天还吓了一跳。一会儿给它煮个鸡肝,咱们今晚还吃鸡。再扔点布头在这里,它愿意用,自己就叼走了。”

    刘大郎感叹:“你太心善了。”

    付拾一摆手:“从今儿起,咱们家就有捕鼠将军了。”

    主要是付拾一刚才看了那猫儿的样子,就猜测可能是之前哪一个房主养在这里家猫。

    流浪猫是怕人的。

    可那猫儿虽然和人不亲近,却不怕人。

    她就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而且这个猫这么久,也没偷嘴过,就更让她满意了。

    不过,想想根据玉娘说的,一只猫吓得上一任租客直接搬家,还摔了……更甚至传出闹鬼的传闻,真是让她有点儿感慨:想象力,才是最可怕的好吗?!

    付拾一笑得直不起腰来:这个猫才是自己的贵人啊!自己因为这个,占了多大便宜!要不是这个猫,自己租不到这个屋子!更别说想买了!对于这个大功臣,她难道不该好好报答?

    她决定了,以后每天买鸡肝,给这位喵小姐吃!

    刘大郎也想清楚了前因后果,这会也跟着笑:“的确是托了它的福。”

    付拾一认真提议:“给它起个名字吧。从今以后,它就是家里的一份子了。”

    刘大郎立刻想到了:“大花?”

    付拾一:……能不能有点新意。

    刘大郎看出付拾一的嫌弃,挠了挠头:“那叫什么?”

    付拾一也没什么更好的新意:“就叫猫奴好了。”

    刘大郎满脸问号:“猫奴?”

    付拾一面无表情点点头:“对,猫奴。”

    都说喵主子,她才不!

    刘大郎:好吧,阿妹开心就好。

    付拾一煮好了鸡肝,拿了个干净小碟子,悄悄放在顶棚口上就退下来。

    第二天,付拾一要出门时候,齐三娘也开铺子,齐三娘拉住付拾一:“昨天听见你家好大的动静,以为进了贼,可你不在家,我们也不敢进去看。就叫玉娘盯着院墙那边,结果也没见人。”

    付拾一笑着道谢:“多谢多谢,昨儿家里的猫把东西碰倒了,不是什么大事儿。以后处理好了。”

    付拾一这样一说,齐三娘顿时松一口气,“那就好。”

    付拾一走后,齐三娘嘀咕:什么时候养了猫?不会偷嘴吧?

    付拾一到了衙门,发现衙门里更热闹。

    徐坤带着人过来了。

    来的还有京兆府的人。

    王二祥压低声音和付拾一八卦:“徐县令心里可不痛快!这是来找麻烦来了。”

    付拾一颔首,心里默默给李长博下注:我赌李县令不费吹灰之力赢。

    王二祥还在浓浓担忧:“不知道咱们李县令会不会有事儿。”

    付拾一一脸笃定和诚挚:“我觉得,在陛下英明指导下,李县令一定会遇难呈祥,福禄双全。”

    王二祥:付小娘子你到底加入了什么邪教。

    付拾一摆摆手:“继续去打探,有什么消息立刻告诉我。”

    王二祥想也不想就去了:“那你等着。”

    付拾一:八卦种子选手二祥,加油!

第107章 打击斗殴

    王二祥很快就打听来了消息。

    原来是杜家的家丁和陈金水带来的人发生了打架斗殴,陈金水的人被打折了一条腿,当时就闹到了徐坤跟前去。

    徐坤一面受理了这个案件,一面上报了京兆尹,带了人过来兴师问罪。

    不管怎么说,李长博不该越过他。

    面对徐坤的指责,李长博只回了三个字:“那你来。”

    徐坤一下子噎得说不出来。

    他不想接手这个棘手的案子。这种各家的内务,实在是不好管理。

    徐坤憋得脸色铁青,小胡子一翘一翘的,一双眼睛都瞪大了。

    李长博客气一笑:“这个案子,原本只是请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他杀还是病故,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因事情不是我长安县管辖范围,的确该移交。”

    “也是我不好。因为与卢家的私交,故而答应了这个人情。带着仵作过去一趟。”

    李长博认错态度如此诚恳,京兆府的人就坡下驴:“既是说清楚了,那就该移交移交吧。事情闹得这样大,拖延下去惊动了上头可不好。”

    京兆府的人还语重心长的提醒徐坤:“这个案子你要好好办,我看哪家都不是省油的灯。”

    徐坤:……“是。”

    他总有觉得自己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错觉。

    最后,徐坤拿着卷宗走了。

    至于卢娘子,李长博说稍后将人送过去。

    王二祥将几个人的神态模仿得惟妙惟肖。

    付拾一忍不住想:二祥,我欠你一个小金人。

    没有小金人的王二祥,依旧继续卖力的表演徐坤拂袖而去的样子。

    付拾一忍不住爆发了出一阵笑声。

    然后,这笑声就被李长博听见了。

    李长博慢悠悠踱步过来:“付小娘子遇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

    付拾一:……其实你心知肚明吧?

    王二祥默默地假装不存在,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出现在李长博视线范围之内。

    可还是架不住李长博微微一转头,疑惑问了句:“衙门最近很闲?”

    王二祥怂怂的跑了:“我去办差了。”

    付拾一咳嗽一声凑上前去:“那卢娘子打算怎么办?”

    李长博淡淡道:“她想见杜三郎一面。”

    付拾一觉得卢娘子这还是放不下,就幽幽叹了一口气:“她怎么就这么痴情——”

    李长博却似乎觉得没什么不妥:“如此女德,其实罕见。”

    付拾一忍不住吐槽:“可为了一个渣男,实在是不值得。”

    李长博轻笑一声:“这个词挺好。”

    付拾一狗腿:“李县令这样的人,将来肯定不会成为渣男!李县令的妻子,一定会很幸福!”

    好男人李长博面对如此彩虹屁,没飘不说,反而古怪的看一眼付拾一,心头中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李长博咳嗽一声:“中午劳烦付小娘子做两个菜,还是照样送来。”

    付拾一忙点头应下。

    方良驾车过来,李长博上了车,二人便走了。

    付拾一就早早收摊,回去做饭。

    路过菜市的时候,付拾一进去逛了逛。

    这个时节,蒜苗已经有些老了,蒜苗炒肉是做不成了,所以付拾一打算做个蒜苗豆腐。

    另外又挑了一把新鲜的嫩豆角。

    还买了一条最嫩的猪里脊。

    做饭之前,付拾一特地去看了一眼鸡肝的碟子。

    发现已经是吃干净了,于是她就将碟子拿了下来,准备一会儿换点新鲜瘦肉渣拌饭给猫奴。

    打了井水将菜洗干净,豆角摘出来之后,付拾一先将米饭煮上——

    大唐自然没有电饭煲,所以付拾一只能煮滤米饭。

    这种米饭做出来,颗颗分明,柔韧有嚼劲。就是费工夫。

    热水下米,煮开,至米饭颗颗开花,就用筲箕将米过滤而出,然后就这么放在干净筲箕里,锅底加水,水开之后,将筲箕放在撑子上,离水五厘米左右。盖上盖子之前,还要将米饭里头用筷子戳上几筷子,方便蒸汽透过。

    这样蒸出来的米饭,干爽,粒粒分明。

    而之前滤出来的米汤,可以等着吃饭时候当成饮料喝。乳白色,有一股浓浓的米香。面上稍冷的时候,还会结上一层皮。付拾一很喜欢吃这一层米汤皮。

    蒸上米饭后,付拾一就开始切菜。

    里脊切丝,先加点酒稍微去腥,再加芡粉和蛋清揉过,再来少许盐和白胡椒粉入味。

    然后将葱姜分别切出来,再剥点蒜切片。

    一切就绪,付拾一就烧小火,下猪油,准备做干煸豆角。

    油热之后,将豆角倒入锅中煸炒,直到水分散发,豆角变得干香油亮。

    这期间一定要一直用小火,不然豆角就会容易糊。

    炒至豆角表面出现虎皮斑,这才将豆角盛出备用。

    锅里剩下的油下入蒜瓣,花椒,翻炒出香味后,倒入豆角,直到出了香味,这才加入盐,翻炒均匀出锅。

    豆角出锅后,付拾一就开始烧豆腐。

    豆腐是一开始就先切块用水煮去豆腥味的。

    热锅下猪油,油热后倒入葱姜蒜花椒,煸香后加肉末。

    肉末炒至发白,这才加入料酒和酱油调味去腥,此时在加入豆腐,仔细翻炒,直到豆腐表面被油烧得微微发黄,这才倒入切成段的蒜苗。

    待到蒜苗断生,就起锅装盘。

    剩下一道菜,是芫荽里脊丝。

    芫荽是家里早上剩下的,取梗去叶,然后切小段。

    热锅下猪油,化开就放葱姜丝,炒两下就放入肉丝,这个过程考技术,要将肉丝炒开,根根分明才行。

    再加盐和少许酱油,炒到九成熟放入芫荽段,再翻炒几下,就立刻出锅。如此才能嫩滑鲜香。

    付拾一先将饭菜装盒,然后保温上,自己再飞快吃两口,就去给卢娘子送饭。

    卢娘子一听脚步声,就转过头来,看向付拾一:“付小娘子又来了?今日是什么菜?”

    听那意思,分明还有点儿期待。

    付拾一笑着报菜名:“芫荽肉丝,蒜苗豆腐,还有一个干煸豆角。”

    卢娘子听完说句大实话:“付小娘子的菜好吃,菜名却一般。”

    付拾一:……验尸我在行,取名什么的,饶了我吧。

    卢娘子低声笑起来。

第108章 想明白了(推荐票500加更)

    卢娘子一笑起来,身上的气质就更加的柔婉。叫人止不住想起三月里的春风。

    付拾一由衷道:“卢娘子应该多笑笑。”

    卢娘子看她,眼神诚恳:“付小娘子若是去开饭馆,必定生意兴隆。”

    付拾一“嘿嘿”一笑:“是有这个打算来着。到时候真开了,卢娘子千万要来照顾我生意。”

    卢娘子微微一愣,笑容更甚:“好。”

    付拾一心中一动。

    卢娘子却已开始用饭。

    卢娘子大概偏爱清淡口一些,第一筷子吃的是芫荽肉丝。

    芫荽的特殊香气,混在了肉丝的鲜嫩里,既清爽,又不至于寡淡。

    卢娘子称赞:“爽滑适口,香而不闷。配上米饭,便是天上人间。”

    付拾一:我不得不佩服你们这些文化人。

    再尝蒜苗豆腐,卢娘子眼神都亮了:“麻香醇厚,却并不抢味。虽油却不腻,和豆腐的清淡娇嫩是绝配。让人惊叹。”

    付拾一:涨知识了。佩服佩服。

    最后剩下一个干煸豆角,卢娘子优雅的吃了一筷子,微微一笑:“油香四溢,清香内敛,实乃一绝。”

    付拾一:卢娘子你收下我的膝盖吧。你不去做美食点评家,真的可惜了。

    美食点评家卢娘子吃了一大半,胃口显然比前几天强了不少。

    等她吃完,付拾一才问她:“一会儿卢娘子要去见杜郎君?”

    卢娘子微微颔首,神态悠然:“是啊。我觉得你说得对,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

    付拾一就明白了。

    付拾一郑重的对卢娘子说道:“那就祝卢娘子早日走出生活阴霾。”

    卢娘子微微琢磨了一下,笑得开怀:“那就承你吉言。”

    付拾一没有多言,回家收拾那块菜地。

    菜苗还没种呢,好在一直放在阴凉的地方,也没焉了。

    冬瓜苗付拾一直接栽在了院墙底下,准备到时候给它搭个架。

    丝瓜苗就种在了厢房的屋檐一角。

    到时候撑个竹竿让它爬上屋顶。结了丝瓜的话,够得着的摘了吃,够不着的,就让它自然老去,等到秋天时候,做成丝瓜瓤,洗澡洗碗都好用。

    至于茄子苗,就正经的开了两垄整整齐齐的种下了。就挨着冬瓜。

    豆角秧和黄瓜秧,也是整整齐齐的种了两排。这个到时候要用竹竿搭个三脚架让它们爬藤才行。

    芫荽,香葱,还有藿香,这几样调味的,就单独种到了另个角落里。

    最后还剩下西瓜秧的时候,刘大郎回来了。

    看见付拾一种的秧苗,顿时就笑着夸:“阿妹真是能干。不过,西瓜如今种的人还少,咱们种得出来吗?”

    付拾一也没底气:“等到时候看吧。不行就当闹着玩了。”

    刘大郎和付拾一商量:“我搬过来,就住在厢房里吧。”

    付拾一想了想,觉得妥当:“到时候等饭馆开起来,肯定还要招人,所以厢房可以让人收拾收拾,隔成三间屋。”

    刘大郎也是这个意思:“有我在,他们也不敢有歪心思。”

    付拾一想了想:“我打算买人。这样靠得住一些。”

    虽说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买卖人口这种事情多少有点儿接受无能,可是毕竟生在这个时代,不必非要去纠结这个。

    而且,买过来,也省了不少麻烦事。

    刘大郎点头:“也好。不过,先买个小丫鬟帮你干活是正经。你每天这样忙,有个小丫鬟帮着做个饭,也能省不少功夫。”

    付拾一想了想:“再说吧。现在忙得过来。”

    说话间,付拾一种好了西瓜秧。

    她站直身,看着两块开辟得整整齐齐的菜地,顿时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来——只要是管理得当,这些菜,能收获好多呢。

    付拾一忍不住有点憧憬瓜果满员的时候了。

    刘大郎笑:“其实还是应该种葡萄,以前——”

    刚起个头,他就住了口,不再言语了。

    付拾一劝他:“都过去了,以后朝前看。要是这几天看见好的葡萄秧,咱们就买一棵回来,明年说不定就能吃上葡萄。”

    刘大郎点点头:“还可以种点别的树。看花也好——”

    付拾一没那个情调,“果树还行,光看花就算了吧。梨啊,石榴啊,桃子啊,开花也都挺好看的——”

    刘大郎纳闷:“别人家小女郎都爱个花儿朵儿的,怎么你就不喜欢呢——”

    付拾一说句大实话:“光看有什么意思,能吃到嘴里的,才是真的好。”

    赏花她也能,但是真要自己费心费力去种,还是觉得蔬菜瓜果好。

    刘大郎哈哈大笑,一扫阴霾。

    而另一头,此时此刻李长博带着卢娘子去了徐坤那里。

    徐坤已特地请了杜三郎过来。

    李长博将人交给了徐坤,脚下却纹丝不动:“闲来无事,索性我也听一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徐坤“呵呵”的笑,捋着自己小胡子,硬生生装出了一派谦和温润来,“那是我万年县的荣幸——”

    李长博不必装,都是谦和温润:“那就请徐县令开始吧。”

    徐坤先看卢娘子,拿起惊堂木,最后还是没重重落下,只象征性走了个过场,问出来的话也温和:“卢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卢娘子毕竟姓卢,并不跪下,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杜三郎:“三郎,还是你来说吧。”

    杜三郎有些僵硬,更不和卢娘子对视:“有什么好说的?你做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卢娘子一听这话,就低低的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愣是给杜三郎笑得转开头去。

    然后众人就听见卢娘子问:“休书是怎么一回事儿?我的丫鬟们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卢娘子的语气云淡风轻。

    可不知为何,众人都听出了咄咄。

    杜三郎的反应更是激烈,他一甩袖子,皱眉不耐道:“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了杜家的名声,咱们两个之间,也不能再如从前——至于那些丫鬟们,自然都是遣送到了庄子上——”

    卢娘子幽幽的:“三郎,你是否有些太心急了?做这些事情时,可有问过我同意?”

    杜三郎微微扭开头:“我如何去问你——”

第109章 夫妻情分

    对于杜三郎这样的话,卢娘子轻笑一声。

    不似以往柔和,带着些许冰冷:“如何问我?打发人去县衙见见我,如何不能够?”

    卢娘子闭了闭眼睛,眼眶微红,“旁人都有人送吃送喝,我却连个问津的人都没有!就连对我忠心耿耿的丫鬟婆子,也叫你压制。杜三郎,何至于此啊?”

    何至于此啊?

    众人心头都被卢娘子问得微微一颤。

    众人都期待杜三郎的回答。

    杜三郎却嗫嚅:“你做了那样的事情——”

    卢娘子冷笑反问:“我究竟做了什么样的事情?”

    杜三郎深吸一口气:“你杀了人。”

    卢娘子神色不变,只灼灼看杜三郎:“旁人不知,你还不知为何吗?杜三郎,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卢娘子并不给杜三郎回答的时间,神色冷冷继续往下说:“你我成婚十余载,我为卢家女,求娶我之时,你与我父母,与我族中如何说的?”

    “你说,定会一生一世,爱护于我,呵护与我。不会叫我受半点委屈!说什么不管发生何事,你都会疼我爱我!”

    卢娘子嘲讽的笑起来:“这可真是疼我。”

    “成亲后,久久不孕,你母亲施压,你不敢与母亲争辩,也不敢与我提起,最后是我,主动给你纳妾!主动受了你母亲的冷言!”

    “最初纳妾,依旧没有消息。你母亲疑心我做手脚,我受尽委屈,你又何曾替我辩解过两个字。”

    “孩子落地,你欢喜非常,去陈娇那里日益增多,告诉我,既然陈娇能生一个,必定还能生。要趁着这个机会,多生几个,以旺子嗣。”

    “究竟你是喜爱她美貌,还是想生孩子?你以为我不知么?”

    “还有,家中庶务,你何曾问过半点?你母亲去后,府上分家,你分到的田产店铺,你以为都是好的?若不是我,府里的人,都得喝西北风!”

    “如今,我有事,你休妻也就罢了,毕竟家族名声重要。可是!你想想,你是怎么对我的?”

    卢娘子的声音越发凉起来:“不闻不问。连口热汤都不曾叫人送来。我离家前,还嘱咐丫鬟好好照顾你!”

    杜三郎已经根本不敢抬头,脸上一片猪肝红。

    徐坤咳嗽一声:“这些都是你们的家事,现在咱们只说命案——”

    话虽然这么说,徐坤还是看着杜三郎,大摇其头:“不过,到底夫妻一场,这么做有点儿过了。”

    杀人犯还有人送吃喝呢。

    更何况,卢娘子是个女流——

    李长博听徐坤这样说了,便没再开口多言。

    卢娘子被徐坤这么一提醒,也回过神来。她伸手优雅的拢了拢鬓发:“既然这是公堂上,我也只多问一句:杜三郎,你凭什么休我?”

    杜三郎此时倒是回了一句嘴:“七出之中,你无子,妒忌都犯了。为何不能休你?”

    卢娘子立刻便反问:“那三不出呢?”

    杜三郎一下子哑口无言。

    杜三郎父母相继离世,中间,卢娘子守孝整整一共四年。

    三不出,其中与更三年丧,不可出。

    所以,杜三郎是没有资格休妻的。

    李长博也颔首:“的确是如此。这样情况,便是只能商量和离。”

    和离,双方自愿,自然是不会存在这些条规,两个人都愿意就行。

    但是和离和休妻不同。

    休妻,卢娘子只能带走自己的嫁妆。

    和离,卢娘子除却自己嫁妆,还要分一部分家产。

    杜三郎垂首,不言语了。

    徐坤觉得大家有点儿忽略自己,于是咳嗽一声:“这是公堂,只说杀人案。”

    徐坤拍了拍惊堂木:“罪犯卢氏,你可认罪?”

    卢娘子抬起头来,一字一顿:“我不认罪。人非我所杀,我不认罪!”

    此言一出,登时满堂哗然。

    李长博静坐如斯。

    徐坤莫名有点亢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一双眼睛冒出精光来:“可你先前,分明认罪!这又是何故?”

    卢娘子一脸平静:“因要替人顶罪。”

    替人顶罪。

    替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杜三郎身上。

    杜三郎一阵慌张,看着卢娘子矢口否认:“你这是什么意思——”

    卢娘子微微一笑,慢悠悠道:“我又不曾说是你,你又何必如此惊慌失措。”

    猫戏老鼠。

    这是众人唯一能想到的。

    不过没人觉得卢娘子不厚道。

    反倒是都忍不住想:卢娘子再来一遍!我们还想看更多!

    卢娘子没有辜负大家期望,盈盈一笑:“不过也是,我身为你杜家人,身为你妻子,无儿无女,唯一在意的人,就只有你了。所以……你说是谁?”

    杜三郎不敢和她对视,声音莫名透出一股弱小:“你别胡乱攀咬,你杀人,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为何毒杀陈娇,可陈石死了?”卢娘子叹了一口气:“因为你就是想看看,陈娇到底有没有背叛你。”

    杜三郎皱眉:“你在胡言乱语!”

    “毒在胭脂里,陈娇打扮后去见陈石。与陈石单独在房里商量事情——最后陈石也死了。”卢娘子笑笑,眼神有点意味深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必多提。”

    “为何其他姬妾一无所出?”

    “你为何喜爱丹道?”

    卢娘子每说一句,杜三郎就难堪三分。

    而众人八卦的心思,也多三分。

    毕竟这个内幕,还是很劲爆的。

    杜三郎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卢娘子又叹:“请来问诊的大夫是你的好友。他说是急症。”

    “还有,自从陈娇病重,你也就病了。门都不出,更不曾关心陈娇半点——”

    “你还特地叫人去看了看陈石的情况——”

    “是谁让人不管陈石?让他自生自灭?”

    卢娘子怜悯的看着杜三郎,声音温柔:“三郎,你不该辜负我的。你真的错了。”

    众人:……卢娘子你说得对。

    “三郎,你可知,陈金水来闹事,我打算给银子了事。给了银子,事情就闹不起来。可你却不肯给。最后事情闹出来。闹出来也就算了,若能出你一口恶气,我这条命,不要也罢。为了你,我也没什么不能够的。”卢娘子幽幽的叹,“可你真不该负了我。”

第110章 罪有应得

    卢娘子说完这话之后,就看向徐坤:“毒是杜三郎下的。”

    杜三郎大概脑子里也是想过这样的事情的。

    所以,杜三郎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你有证据么?”

    杜三郎这样一说,卢娘子就不言语了,只看徐坤。

    李长博也看徐坤。

    徐坤咳嗽一声:你们都看我做什么?查案是该我来查,可这怎么查?

    面对徐坤沉吟着不言语的态度,徐坤的师爷一拍脑袋:完了,我家县令又不知道怎么办了。

    最后,师爷咳嗽一声:“那胭脂到底是是怎么来的?”

    卢娘子大大方方道:“胭脂是我的,我买来之后嫌弃颜色不好,弃之不用。他拿去说要送给陈娇。”

    “那毒呢?”师爷再问。

    卢娘子只回一句:“那就要问问他了。”

    杜三郎立刻接话:“胭脂我拿到就让人送过去了。”

    卢娘子笑笑:“那就让送东西的下人,还有我的丫鬟来作证。另外,再请陈石的妻子来作证。”

    徐坤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传上来!”

    厉海就将四个人带上来。

    一个是杜三郎的小厮进宝,一个是陈娇的丫鬟杏儿,以及卢娘子的丫鬟春儿,另外就是陈石的妻子胡春华。

    徐坤问他们四人:“你们都见过那一盒胭脂?都是什么时候?”

    杏儿最先答:“是进宝那天早上送过来的时候。当天娘子用了两回,娘子死后我又用了两回给她上妆。”

    胡春华摇头:“我不知什么胭脂。”

    春儿低声道:“胭脂是我随着大娘子去挑的,买回来之后,也是我收着的。那天郎君问我们大娘子要,大娘子就让我给郎君了。给郎君的时候,是郎君送胭脂过去的头天傍晚。”

    进宝也只能开口:“那胭脂,那天早上郎君叫我送过去,我就送过去了。”

    “拿了胭脂的当天,杜三郎在何处休息的?”徐坤觉得自己已经抓到了重点。

    春儿很肯定:“不是在我家娘子那儿。是去了书房。”

    进宝也点头:“郎君的确是在书房将胭脂给我的。”

    徐坤登时看向杜三郎:“杜郎君,你那还有什么话说?”

    杜三郎一口咬定:“不是我做的手脚。我又不会做胭脂——怎么能做到瞒天过海?”

    李长博看一眼厉海。

    厉海就从怀里取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个胭脂盒,一样是个小纸包。

    杜三郎一看纸包,登时面如死灰。

    徐坤登时就明白,这恐怕是能要杜三郎命的证据了。

    李长博微微颔首:“给徐县令看看。”

    厉海将胭脂盒和纸包都放在徐坤的桌案上:“胭脂盒是从陈娇屋中取出,的确含有红升。”

    “纸包是从杜三郎书房搜出,里头装的是胭脂,差不多正好是胭脂盒分量的一多半。”

    为什么会如此,自然不用多说。

    杜三郎将胭脂盒里的胭脂挖出来一大半,再将红升混合进去,搅拌均匀,压实了,做成了一盒毒胭脂。

    徐坤灼灼看向杜三郎:“杜郎君,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杜三郎毫不犹豫脱口而出:“这是她故意诬陷我的——”

    李长博叹了一口气:“东西是我叫人去找的,她并未多说一个字。除此之外,我还问过道士,你的红升大概有多少。估算下来,用量正好是胭脂这么多。与卢娘子一开始说偷取一部分,并不符合。”

    “卢娘子和陈娇之间,并无什么矛盾,更没有任何的口角。”

    “而卢娘子说的下药在毕罗里,也已经印证,胡春华吃了并无任何中毒反应——”

    李长博再淡淡道:“再看看你的手——上头有明显的的用过红升痕迹。”

    红升有大毒,肌肤触碰过多过久,会留下痕迹。

    其实如果不是陈娇死得那么快,陈娇嘴巴上也会留下痕迹。

    “陈娇用过胭脂后不久,就见了陈石,两者恐怕有口唇接触,后又一起用饭——所以就将胭脂吃进了嘴里。”李长博看一眼徐坤,给了他个眼神:“谋杀二人,便是如此做到。”

    徐坤听得津津有味:口唇接触,不就是亲嘴嘛!说得那么隐晦!

    徐坤似笑非笑看杜三郎:“这个事情,可是有点儿意思了。杜郎君,你可有话要说?”

    事已至此,自然无话可话说。

    杜三郎忽然就愤怒起来:“他们该死!身为女子,不守妇道,身为奴仆,胆敢染指家主女人!他们都罪该万死!”

    这是承认了。

    李长博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卢娘子。

    卢娘子看着杜三郎那副样子,虽然神色淡淡的,可总让人觉得有些悲伤。

    徐坤皱眉呵斥:“那也不该杀人!”

    一个下人,打死就打死了,可小妾是良家子,那就是谋杀。

    杜三郎“呵呵”冷笑:“我若不是弄这一出,如何知道他二人偷情?”

    众人:……你说得好有道理,我们竟然无法反驳。

    徐坤噎了半天,忽然来了急智:“可若是你猜想不属实呢?岂不是冤枉好人,白送一条命?!这种做法,太不可取!”

    师爷在旁边,难得有点欣慰。

    李长博站起身来:“事情已经明了,我就不打扰徐县令断案了。”

    卢娘子轻声道:“既然已经劳烦徐县令了,我还有件事情也一并请求徐县令给我做个主。”

    徐坤对于女人,还是怜香惜玉的,“卢娘子请说。”

    卢娘子看一眼杜三郎,叹了一口气:“虽说现在这样,我也不可能和他继续做夫妻,但是我也不能顶着被休弃的名声继续过下去。而且陈娇生的孩子尚且年幼,我恳请大人做主,让我们和离,然后将孩子给我抚养。不然,他一走,孩子可怎么办?”

    卢娘子一说这话,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要竖起大拇指。

    卢娘子这个时候想的竟然还有那个可怜的孩子——不是高义是什么?

    李长博已率先将话说出来:“卢娘子实在是有情有义。”

    徐坤也忍不住附和:“卢娘子的确是有情有义。”

    杜三郎厉声道:“那孩子是野种!根本就不是我杜家的种!”

    卢娘子叹一口气,看着徐坤:“徐县令您也看见了,杜家人应该也和三郎一个想法,那孩子不管是不是杜家的种,留在杜家,日子都不好过。”

    “倒不如跟着我去了。”

    ------题外话------

    今天暂时没有加更啦~

第111章 不算过分

    面对徐坤的犹豫,卢娘子依旧是和气温婉的:“既然徐大人为难,那我就再去求一求京兆尹——”

    徐坤这才想起来,卢娘子出自卢氏。

    徐坤看一眼李长博。

    李长博沉吟着道:“不妨问问杜郎君,是留着这个孩子,还是将孩子送走——”

    杜三郎也真是够实诚:“这个野种,就应该杀了!”

    李长博无奈建议:“还是听卢娘子的吧。好歹是一条命。稚子何辜?”

    徐坤也觉得杜三郎有些不靠谱,点点头应了:“是啊,好歹是一条命。既然卢娘子愿意收养,那再好不过。”

    卢娘子笑笑:“那我回去就叫人写和离书送来——”

    李长博提议:“一事不劳二主,其实徐县令文采斐然。”

    卢娘子便含笑看徐坤。

    徐坤有点儿飘飘然:李长博居然夸自己文采斐然!

    就冲着这个,徐坤一口就将这个事情答应下来。

    师爷在旁边扶额:我的县令啊——你被卖了还美什么美?你就不怕杜家恨你?

    不过徐坤还真不怕。

    宫里有个妹妹当红,圣上也诸多包容。

    他只要不谋逆,杜家能将他怎么样?

    不过写和离书,其实也不需要什么文采。

    主要是卢娘子说,徐坤记录。

    家是卢娘子当的,对于杜三郎这一房到底有什么家产,她一清二楚。

    卢娘子说话也很公道:“当年分家得来的祖产。那是杜家先祖挣来的,我并非杜家子孙,不该沾染。除却祖产之外,这些年以来,我们夫妻二人挣来的产业,我也不多要,两人一人一半就是。”

    “其中共有铺面两间,我分得那一间小的。田产八十亩,我得那个三十亩的小庄子就是。银钱统共四千八百两,我分二千四百两。府中仆从,我也只带走服侍我的人,以及府中的大总管。大总管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当初答应给他养老,这一点不好失言。”

    卢娘子笑了笑:“其他古董玩器,也就不必分了,都留给他。我只带走嫁妆。”

    卢娘子这样分家,实在是让人心服口服。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徐坤忍不住对杜三郎说了句:“卢娘子实在是个极好的。”

    杜三郎呆呆愣愣的看着卢娘子有条不紊的说这些,觉得有点陌生,又有点儿不明白,更多的是不安。

    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卢娘子操持一切,在前面挡着一切——

    哪怕是写休书时候,他都不觉得卢娘子就要离开他了。只觉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先撇清干系再说——

    可如今,卢娘子一点点落实和离书,他这才感觉出来不对劲来。

    卢娘子是真不要他了。

    巨大的恐慌攥紧了杜三郎的胸口,让他觉得喘不过气。

    他愣愣的看着卢娘子,满心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可卢娘子说完了最后一句,便没有多余的话,更没多看他一眼。

    徐坤写完最后一笔,感叹:“卢娘子真是厚道。”

    卢娘子坦然一笑:“毕竟夫妻一场。何必决绝?”

    这话……

    众人齐刷刷鄙夷的看一眼杜三郎。

    杜三郎还看着卢娘子。

    李长博轻声道:“卢娘子若是暂无居所,不妨先去我府中。家中祖母必定高兴有人陪她说话。”

    卢娘子沉吟片刻,“不必如此,暂且我还住在杜家两日,我在崇贤坊有个小宅院,收拾收拾就可以搬过去。”

    李长博欣然:“那我们以后便是邻居了。”

    卢娘子颔首:“待搬过去之后,少不得要叨扰老夫人。”

    李长博诚恳:“欢迎之至。”

    两人如此旁若无人的闲聊,徐坤有点儿不乐意。

    徐坤咳嗽一声:“案子还要继续——”

    卢娘子对徐坤客客气气道谢后,提了句:“大人,既是我说完了我知道的,那我便先回去了?那孩子恐怕吓坏了——”

    徐坤能说什么?自然只能让卢娘子摁下手印之后,就放她走。

    李长博也告辞,将这个案子的功劳拱手给了徐坤。

    徐坤想了想,心里平衡一点了,笑着说了句:“李县令,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别忘了我啊。”

    连着摘桃子两次,徐坤想想又有点儿美滋滋,笑容都诚恳起来。

    师爷心里也平衡了,热情的送李长博。

    卢娘子往外走,杜三郎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起身,朝着她走了两步,喏喏的唤:“蓉蓉。”

    卢娘子回头,看着杜三郎,“三郎还有何事?”

    杜三郎嗫嚅:“我……你……”

    卢娘子却缓缓对杜三郎道一万福礼,轻声道:“愿郎君相离之后,另聘贤惠淑德之美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更胜欢喜。此生余岁,再无相见。”

    说完这几句后,卢娘子便是施施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万年县县衙。

    杜三郎提脚想追,可衙役哪里肯放他?强行给拎了回来。

    徐坤不厚道的提醒:“杜郎君啊,今时不同往日了啊!昨日你写休书时,怎不见如此多愁善感?”

    杜三郎听着,觉得嗓子里像吞了苍蝇。

    徐坤还要雪上加霜:“不过你先别想那些了。先想想,到底杀人这个事情,你得受什么罚。”

    杜三郎立刻就道:“我愿用银钱相抵!”

    徐坤看杜三郎还不清醒。就提醒他:“杜郎君,陈石的毕竟是贱民,死了你花银子能赎罪。可陈娇却是良民。且故意谋杀——此乃重罪!最轻也要判个流放三年!”

    杜三郎一下子有点儿懵。

    徐坤笑着低声道:“一万两,流二千里。两万两,流一千里。杜郎君,选一个?”

    杜三郎看徐坤贼眉鼠眼的样子,忽然醒悟过来,“我哪有那么多钱——”

    徐坤将脸一板:“那就只能流三千里徒三年了。”

    杜三郎气得吐血:“你这是——”

    师爷在旁边慢悠悠接话:“我们县令这是秉公办理。幸好你是落在我们这里,要是在长安县那位手里,搞不好命都没了!”

    杜三郎大喊:“我不认罪!”

    徐坤笑呵呵:“那就只能打板子了。”

    杜三郎打了个寒噤: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做错了。

    而且错得离谱。

第112章 皆大欢喜

    卢娘子谢绝了李长博的帮助,自己回了杜家。

    倒是又过了两日,崇贤坊里一户人家搬进来,而后付拾一才发现是卢娘子。

    说来也巧。

    卢娘子的宅子,也是靠着河边,离付拾一这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不过卢娘子的宅子是个两进的宅子,是这一片最大的。

    而且修得很好,还有个小小的花园。

    卢娘子牵着一个小男孩去道观上香,路过付拾一的门口,付拾一瞧见了。

    卢娘子穿了身平金石榴纹的裙子,整个人似乎比从前都年轻了不少。

    卢娘子也瞧见了付拾一,笑着过来打招呼。

    让小男孩儿叫付拾一“姨姨”。

    付拾一逗了两句,又想起自己做了槐花米糕,就请她们母子两人进来尝尝。

    付拾一这里虽然收拾得整齐,到底还是简陋,没想到卢娘子半点不嫌弃,笑着就进来了。

    坐在付拾一的折叠竹椅上,卢娘子还有些新奇:“比跪坐舒服。”

    付拾一端了槐花米糕出来。

    米糕是洁白的,上头有槐花花瓣。另外又洒了一点芝麻和蜜饯丝。

    雪白的膏体,鲜红的蜜饯丝,洁白的,带一点点青碧色的槐花,看上去就已经让人想到了清新的口感。

    甜而不腻,微微那一点大米发酵带来的酸,也成了中和调味剂。

    卢娘子先给那孩子一块,这才自己也吃一口。

    然后就干起了点评美食的事业:“清甜不腻,带着点槐花香,这一点点蜜饯丝,更是成了回味。恰到好处的将那要点点酸给调和了。付小娘子的手艺,定是长安一绝。”

    付拾一崇拜看她:“卢娘子总有这么多夸人的话。”

    换成她,一句好吃,就憋不出什么了。

    而且被卢娘子这么一夸,她觉得自己有点膨胀。

    小男孩仰起头,跟着夸:“大娘子说得对。甜而不腻,特别好吃。谢谢姨姨。”

    这小男孩长得精致,说话又这么贴心,嘴巴还这么甜蜜,付拾一觉得自己的姨母心迅速沦陷,不由自主就露出了姨母笑:“真是嘴甜,快吃快吃,吃完了还有,叫你家大娘子给你带回去。以后有好吃的,还叫你。”

    付拾一猜到他的身份,她也听了王二祥转述的手撕渣男战斗篇,所以就对卢娘子道:“卢娘子想得很周全。我看你们感情也很好,这件事情,很合适。”

    小男孩如今还穿着孝衣,可见是卢娘子让他给他娘守孝。

    卢娘子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他是府里唯一的孩子,从小也懂事,很讨人喜欢的。就是命苦了点。不过,如今事情都了了,我带着他,也能活下去。”

    “我已立了个女户,以后咱们也是邻居,若有神么,只管过来找我。我还是能帮上一些小忙的。你孤身一人,才是真正不容易。”

    对于卢娘子的同情,付拾一笑眯眯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卢娘子笑得爽朗:“你我之间,不需客气的。送饭之恩,我还未曾报答。”

    付拾一说实话:“那是李县令的功劳。他还给了银子的。”

    卢娘子笑容不改:“那你也花了心思。而且每次送来,都很新鲜可口,可见费了心思。”

    “应当的。”

    卢娘子等小男孩吃完了,这才柔声道:“木奴,跟姨姨道再见,咱们要走了。”

    木奴就恭恭敬敬的说再见。

    付拾一看着他精致又乖巧的样子,恨不得把心窝子掏给他。

    卢娘子牵着木奴走远了,付拾一这才心想:远离渣男之后,卢娘子分明更幸福了好吗?可见及时止损,才是王道啊!

    付拾一这头还在发愣,那头就听见“喵呜”一声叫唤。

    她回过头去,就看见一只狸花猫站在院子里,金色的眼睛盯着自己,尾巴惬意的甩了一下。

    不过表情……有点儿傲。

    付拾一没动,狸花猫就又“喵”一声,似乎是在催促。

    付拾一说不上来自己是惊喜还是惊吓,反正她是猜到了这就是她最近一直投喂的猫奴大人。

    付拾一和它对视片刻,最后认命的去准备猪肝拌饭。

    猫奴看她动了,这才满意的转身扭着屁股甩着尾巴,骄傲的回窝了。

    付拾一长叹:到底谁才是主子!

    没能感慨太久,方良就匆匆来了:“付小娘子,我家郎君请您过去商议事情。”

    如此正经……付拾一挑眉,“我换身衣裳就去。”

    去衙门,付拾一还是习惯穿方便的圆领袍,然后带上自己的勘察箱。

    看见付拾一的勘察箱,方良尴尬的小声提醒:“不是命案。”

    付拾一都提着了,也懒得放回去:“万一就用上了呢。”

    方良:……长安城其实也很安定的。不会那么轻易死人。

    付拾一已经上了马车。

    方良悄悄和付拾一八卦:“我家郎君今儿进宫参加花宴了。老夫人可高兴,随手赏了我一片银叶子。你说要是我们郎君天天去该多好?”

    付拾一:出卖你家郎君的色相是不对的你知道吗?你这样危险的想法,你家郎君知道吗?

    不过,付拾一没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忍不住低声追问:“那李县令看中哪家小娘子没有?或者被哪个公主郡主看中没有?”

    方良也压低声音:“我没跟着进宫里,也不知道。不过郎君出宫时候,身上一身的香粉气,脸色不太好。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付拾一嘀咕:“那肯定是和人近距离说话了呗,甚至……嘿嘿嘿,不然那味道怎么染上的?至于不高兴——你说有没有可能,你家郎君被人占便宜吃豆腐了?”

    方良:……付小娘子你是不是性别搞错了。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方良的茅塞顿开:“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郎君回去之后还洗了一遍澡。用了付小娘子送的那个香皂后,这才作罢。你不知道,平时郎君都不舍得用的。”

    付拾一摆摆手,略自豪:“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回头我再你们做就是。”

    方良美滋滋:“那多不好意思——”

    付拾一:我看你比你家郎君好意思多了。

第113章 有多少钱(推荐票1000加更)

    付拾一过去的时候,李长博正看卷宗呢。

    付拾一的目光,忍不住多在卷宗上停留了片刻。

    李长博合上卷宗,温和一笑:“坐。”

    最初见他,总觉得是满身贵气,且疏离客气,如今熟悉一些了,就觉得他身上是难得的温润和气。

    付拾一坐下来,“李县令有事?”

    李长博颔首,认真看付拾一:“付小娘子有没有想过做仵作?”

    付拾一反问他:“我现在难道不算仵作?”

    李长博咳嗽一声:“我的意思是,正式的。”

    付拾一笑问:“那李县令打算聘用我么?大唐,可从来没有过女仵作吧?”

    李长博颔首:“不只是大唐,就是历朝历代看下来,也没有。”

    付拾一就笑得更灿烂:“那李县令还说这样的话?就不怕天底下人都觉得不赞同?”

    李长博铿锵有力:“如今我是长安县县令。”

    对于自己下属,他有绝对权力任免聘用。

    随后,李长博又道:“而且,大唐本就与众不同。则天皇帝不也是女子?”

    付拾一差点就想扑上去捂他嘴:“你说这话,不要命了?”

    李长博笑笑:“无妨,圣上心胸博大,不会计较这些。况且,只有你我。”

    付拾一:……我就不该比你还紧张。

    对于这个事情,付拾一只微微犹豫了一下,就爽快道:“只要李县令你不怕,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李长博只三个字:“我不怕。”

    付拾一点头:“那我就不怕。当个仵作算什么?说不定有朝一日,我能成为御口亲封的大唐验尸官呢。”

    李长博:……我真看不出付小娘子你有这么大的志向。

    所以,李长博:“呵呵,那到时候我给付小娘子送大礼。”

    付拾一鄙夷:“李县令莫要不信,万一就成了,你可别心疼。”

    于是李长博一本正经:“我不心疼。”

    付拾一觉得他还是不信。

    不过这个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付拾一笑眯眯问李长博:“当仵作,肯定有工钱,多少钱啊?”

    李长博按了按额头:“规定是六两银,不过,衙门额外补贴一点,统共九两银。”

    仵作虽是贱业,却是个辛苦活,所以工钱自然高。

    付拾一算了一笔账,忍不住嫌弃:“比现在接这种单活,钱少。”

    李长博说句实话:“就是因为现在这样太贵,我觉得还是请个正经的仵作更划算。”

    付拾一:李县令你这么会过日子你老婆知道吗?

    李长博微笑看她:“年节是有节礼的。”

    付拾一哀怨:“那分配住宅吗?”

    李长博咳嗽:“衙门有空房,但是付小娘子毕竟是女郎——”

    付拾一长叹:“那你告诉我,钟郎君他们两个的工钱,和我比呢?”

    李长博言简意赅:“你高。”

    付拾一顿时满意:“那好吧。”

    李长博道:“不过,女尸从今往后都是你亲自的验看。而且,可能还要出公差,附近州县的疑难案件,也需我们衙门襄助。”

    付拾一打了下小算盘:“那出公差的话,有差旅费?”

    李长博颔首:“包吃住,额外给差旅费。”

    付拾一满意了:“那待遇还是不错的。”

    李长博拿出一份契约来:“若无异议,付小娘子需盖手印。”

    付拾一仔细看了看,发现无非是薪资约定,工作约定,以及保密协议,倒没有说不能辞职。

    付拾一爽快盖了手印。

    然后搓了搓手,期待的问了句:“那现在衙门任何地方,我都能去了?”

    李长博咳嗽一声:“放卷宗的屋子,都有人看管,不能随意进去。其他地方,就随意。”

    付拾一走马上任,第一时间就提了个要求:“有时候难免夜里验尸,恐怕光线不好,就是白天若天气不好,屋里难免阴沉,所以我要求衙门出银子,给我定一个灯。其次,就是再定一张台子。现在每次都是用门板,不好用。”

    李长博没有犹豫:“好。”

    付拾一当场就问他借了纸和笔,准备画图样。

    李长博知道付拾一绘画功底,心头止不住生出好奇,就凑上来看。

    钟约寒和徐双鱼过来的时候,见门开着,也就没特意敲门,结果进屋一看,见二人凑在一起在纸上写写画画,徐双鱼立刻就好奇的要去凑热闹。

    钟约寒一把拉住他后脖子领,然后拽他出去,面无表情的敲了敲门。

    李长博直起身来:“进来。”

    两人这才进去。

    一进去,徐双鱼就像是乳燕投林:“付小娘子你在画什么?人头吗?”

    付拾一:……难道我只会画人头吗?

    徐双鱼眨巴眨巴眼睛,根本掩饰住不住好奇,他围着付拾一转了一整圈:“这是什么啊?”

    “无影灯。”付拾一决定给自己营造一下又酷又帅的形象。

    徐双鱼琢磨了一下:“是灯笼吗?为什么叫无影灯?”

    钟约寒却已经反应过来:“是验尸时候能用的?”

    付拾一欣慰点头:“对。”

    她再一次为自己选了钟约寒,而不是徐双鱼这个二货,觉得自己十分英明。

    其实无影灯的原理是很简单的,奈何古代的设备有限,付拾一只能争取尽可能的明亮和不留影子。

    李长博拿到图纸之后,只沉吟片刻,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诀窍:“多方照射下来的亮光,会尽可能不留死角和背光的地方。所以才能做到没有影子。这些薄薄的贴银箔的木板,是为了聚光?”

    付拾一从不敢小觑古人的智慧,不过此时听见李长博这些话,还是忍不住有些惊叹:“李县令真聪明。”

    李长博摇头,“不及付小娘子。我虽能看明白,却万万想不到。”

    付拾一汗颜,心虚道:“其实也是被别人启发——并非我自己原创。”

    李长博夸得真心实意:“那也很厉害。”

    付拾一也说真心话:“其实如果是李县令的话,说不定能做出更好更实用的东西,造福于民。”

    钟约寒:……

    徐双鱼有些懵:“你们做什么要互相吹捧?”

    付拾一:……好吧我住口。

    李长博:好像是有点儿过了。

第114章 新官上任

    付拾一紧接着又画出了验尸台的图。

    这次李长博看不出个名堂来,反倒是徐双鱼和钟约寒看一眼都明白了。

    验尸台周围一圈凹槽,却又不是齐平。从头部那边略高,到脚底下这边凹槽更深,并且特地做了一个出口,是为了冲洗或者是污水污血流淌。

    而验尸台中间也并不是平坦一片,依旧是中间略高,然后四面八方往下渐去。

    虽然整体看上去依旧是个平台,弧度并不明显,但是冲洗起来的确是更方便。

    其实按照付拾一的想法,应该做个不锈钢的。但是这年头好材料那么稀罕,还是就做个木头的吧。

    画完了这两个图之后,付拾一诚恳看向李长博:“李县令,只要是我经手的尸体,若是我觉得需要解剖,那就必须解剖。”

    这个事情不是小事儿,李长博思量了片刻才一颔首:“可以。”

    钟约寒忍不住深深的打量了一眼李长博。

    一切谈妥,时间也不早了,付拾一就打算在衙门逛一逛后归家去。

    猫奴如今带孩子,一天得吃好几顿呢。

    李长博亲自将一块腰牌递给付拾一。

    付拾一发现竟然是一块新制的。

    腰牌其实就是一个指节长的小木牌,桃木的,上头雕了个瑞兽,正中是四个字:长安县衙。

    有了这个牌子,就能证明自己是长安县衙的人了。

    也能在长安县衙里通行无阻。

    类似于工作证一样。

    付拾一仔细收好,又道谢:“我定不会辜负李县令。”

    李长博微微一笑:“我相信付小娘子。”

    两人相视一笑,这一刻倒是都心情舒畅。

    钟约寒上前一步:“我有事情想和李县令商议。”

    付拾一就先告辞了。

    徐双鱼热情的说带着付拾一认识一下衙门各个地方。

    屋里就剩钟约寒和李长博。

    钟约寒轻声道:“既然李县令已经找到了更好的仵作,我们兄弟二人便可辞行了。辜负了李县令的期许,我们兄弟二人实在是羞愧难当。”

    钟约寒脸上还真能看出那么几分羞愧。

    李长博扬眉:“钟郎君此言差矣。”

    钟约寒一愣。

    李长博与他推心置腹:“钟郎君对付小娘子怎么看?”

    钟约寒微微沉吟片刻,才说了十分中肯的话:“付小娘子怕是咱们大唐验尸前十的仵作。虽然和旁人的法子都不太一样,可我觉得,恐怕更有效。”

    “虽然付小娘子是女子,可我等男子,也依旧比不上。”

    “只可惜,付小娘子到底是女子。成婚生子之后,恐怕就再不能像现在这样。”

    李长博颔首,意见却不尽相同:“即便是成婚生子后,仍旧如同现在一般。可到底还是可惜了。”

    钟约寒疑惑看他。

    李长博轻声说下去:“那日付小娘子与你辩论的话,我仔细思量过。付小娘子说得对,若是想要许多精湛技艺不至于失传,便该如同办学读书那般,设立学堂学科,广招学子。如此方能解除限制。”

    “而且,如此技术,若天下只有一人会,也是真的可惜。”

    “付小娘子的验尸技术炉火纯青,她的画像技术更是惟妙惟肖。若每个府衙都有这样一位人才,何愁天底下有破不了的悬案?”

    李长博怅然叹息:“可惜,如今普天之下,还真就只有这么一个付小娘子。”

    钟约寒有点儿摸到了李长博的意思:“李县令是想——”

    李长博看住钟约寒:“你们师兄弟二人,是长沙郡最好的仵作。付小娘子选中你,也不是没有原因。她既然有那个心思,你们二人便不必多想。”

    “而且,长安县案件繁多,她一个人,也实在是忙不过来。”

    “如今我在看陈年卷宗,打算把那些悬案,有疑虑的旧案,都再过一遍。更需要人手。”

    “故而你们的辞呈,我便不予采纳。”

    李长博含笑看钟约寒:“钟郎君,大唐需要你们啊。”

    钟约寒万年冰山脸上,此时竟然隐约透露出几分热血澎湃的激动:“李县令不嫌弃我们师兄弟二人,我们断不敢辜负您!”

    说完这话,钟约寒深深一拜,心中也真是不尽感激。

    李长博咳嗽一声:“西市有个店,店里死了人,你先去看看。据店家说,是自尽。”

    钟约寒领命而去。

    而那头,付拾一站在存放卷宗的屋子外。

    门口守门的,估计是专门的衙役。

    有些面熟,估计也是熟客。只是没什么印象,可能没有说过话。

    付拾一看着紧闭着的门,忍不住有点儿走神。

    也不知道,付家的卷宗会不会再里面?而上头,又是怎么写的呢?

    付拾一入神,徐双鱼自然疑惑:“付小娘子这是怎么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付拾一回过神,垂下眼眸:“我就是在想,那些我们曾经经手过的人命案,最后都化成一个个卷宗,存放在此处。多少年,也不会再有人记起。想想,就觉得有些悲凉。”

    “人死了,案子了结了。渐渐的,他们也就被遗忘了。”

    徐双鱼听了这些话,虽然也有些感慨,可也没太感慨:“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们死了,不也会被渐渐忘掉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啊。”

    付拾一哑然失笑,看着徐双鱼的娃娃脸,觉得还真是相由心生。

    心思纯净,天真烂漫的人,才配拥有这样一张脸。

    付拾一收拾好情绪:“我得回去喂猫奴了,不然猫奴生气了,就完了。”

    徐双鱼好奇眨眼:“猫奴是谁?”

    付拾一解释给他听:“就是我养的一只猫。”

    徐双鱼惊叹:“那怎么取了个人名?!”

    许多小孩子的小名,大多都是叫什么奴。这样的贱名,据说压得住。

    付拾一无言:我哪想那么多去?我当时就是不想自己当猫奴!

    最后她揉了揉眉心:“可能它比人还精吧。”

    徐双鱼更好奇了:“那我能不能去看看?”

    付拾一刚要回答,就听见衙门前头王二祥的大嗓门嚷嚷:“出大案子了!变态凶杀!”

    大概是职业习惯,付拾一一听见这话,不由得就是精神一振,拔腿就冲:“走,出现场了!”

    徐双鱼傻愣愣的跟着跑:付小娘子看起来真的好像仵作啊~怎么办,我竟然觉得付小娘子有点帅——

第115章 变态凶杀

    付拾一到了王二祥跟前时候,还把王二祥吓了一跳:“付小娘子怎么在这里?”

    付拾一咳嗽一声,将自己腰牌给王二祥看了看。

    王二祥都傻眼了:“这……付小娘子你也成了衙门的人了?”

    付拾一斜睨他:“怎么?你觉得李县令这个决定不英明?”

    王二祥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声音无比坚决:“不不不,李县令的决定是最英明的!”

    最英明的李县令站在走廊底下,完整的听到了这一波的彩虹屁。

    李长博嘴角一翘,而后轻嗽一声:“出发吧。”

    付拾一不用自己提勘察箱,毕竟她现在还有个免费助理。

    钟约寒也很有眼色,根本不用付拾一吩咐,就主动提了勘察箱,牢牢跟着付拾一。

    徐双鱼一面走,一面跟王二祥小声追问:“怎么个变态啊?”

    王二祥悄悄看一眼付拾一的背影,声音压得很低:“就是那个部位,那个部位,被割下来带走了。”

    徐双鱼懵里懵懂:“哪个部位?你说清楚一点。”

    王二祥就恨不得比划一下了:“就是那个部位,男人的那个部位——”

    付拾一干脆利落接了句:“就是男人的象征。双腿之间那个。”

    ……

    在场所有男人,忽然都脚下齐刷刷绊了一下,然后有一种冲动,去捂住自己某个地方,好好保护,免得被付拾一看见。

    就连李长博也不例外。他甚至想夹紧双腿——

    最后李长博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一下自己头疼,心头告诉自己:习惯,习惯,习惯就好。

    钟约寒努力吸气:这种面不改色的态度,我应该学习。

    唯独徐双鱼还能继续追问:“那是活着时候就切了?还是死了之后切的——”

    被问住的王二祥:……我哪里知道?

    不过徐双鱼这话,让所有人都有点儿想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是活着时候切下来,那肯定很疼吧?

    付拾一也有点儿好奇,于是就开始了现场分析:“如果是活着时候切下来,那肯定能将人疼得昏死过去。那个部位神经很多,所以才会格外敏感……”

    众人已经听不进去后面的话。

    脑子里只有四个字:格外敏感……

    然后忍不住心头感慨:付小娘子,你真的让我们快要不能直视你了。

    李长博面无表情的想:是不是什么事情到了付小娘子嘴里,都能说得如此坦然又一本正经?她会有害羞的时候吗?

    付拾一将他们反映看在眼里,忍不住的嫌弃:“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众人:……付小娘子你说呢?

    一路赶到了曲池坊的发现尸体之地,那地方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李长博领着众人进去,付拾一这才发现竟是一个不小的宅子。

    而且布置得十分精致,看样子主人的审美和财力都不俗。

    付拾一还发现个事儿:“这里怎么会一个仆从也没有?”

    王二祥忙回道:“这是个闲置的宅子,平时主人很少来,所以就将宅子暂且借住给了好友。那人是个读书人,是来科举的。家中不甚有钱,但才学还不错。这宅子里,也只有一个聋哑守门人看门,维护一下宅子。”

    “死的就是那个读书人。他死了,可他的书童却跑了,找不见人。”

    “所有人都说,是书童杀了主人,然后带着银子潜逃了。”

    “人死在哪里?怎么发现的?”付拾一最关心这个。

    王二祥解释:“死在自己屋里,至于发现……是今天宅子的主人过来见他,两人约好了今日见面。结果过来推门一看,那人就死在床榻上。屋里一片凌乱。”

    “主人公吓得不轻,如今都还没缓过来。”

    付拾一颔首,随后不再多问,只快步走向案发现场。

    刚站在门外,付拾一就闻见了浓厚的血腥气。

    门一扇开着,一扇半掩着,可以看出有人从里头冲出来的时候很是急促慌乱,什么都顾不得了。

    付拾一戴好口罩,手套,穿好防护衣,这才往里走。

    钟约寒和徐双鱼紧跟其后。

    李长博也跟进去。

    付拾一轻声提醒:“不要触碰,踩踏到任何东西。”

    李长博总觉得,新官上任的付拾一,和之前还是有点儿不一样的。

    这一刻,他不是这里头说了算的人,付拾一才是。

    这种感觉吧,让他觉得有点儿微妙。

    付拾一倒是很平静,一路走到了被帐子遮住的床榻跟前,先是盯着帐子上的血迹看了看,而后出声:“血迹已经干涸,根据形状和大小来看,极有可能是擦拭留下的。”

    付拾一小心翼翼的将帐子挂起,床榻上的尸体,毫无征兆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死者浑身赤裸,双目圆瞪,仿佛是在诉说自己死不瞑目。

    死者身上最明显的伤痕,就是双腿之间的一片腥红。

    那血流了不少,在床榻上晕染出一大片来。看上去很壮观。

    而且不仅是血迹,还有其他排泄物。

    血腥味,混合了屎臭味,尿骚味,别提多上头了。

    即便是隔着口罩,也闻得一清二楚——

    付拾一就在这种味道中,从容不迫走上前去仔细观察。

    钟约寒紧紧跟着。

    付拾一指着死者圆圆睁大的眼睛:“眼睛结膜有点状出血,这种情况,一般是死于窒息的人,会有的。你再看脸上,他脸色发绀,嘴唇发紫,也是窒息死亡的特征之一。”

    钟约寒连连点头,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记在心底,俨然是个好学生。

    付拾一满意极了,又指着尸体手指:“指尖末端也是发紫,这也应该是窒息死亡的特征之一。但是——”

    付拾一又指了指死者手腕上的痕迹:“这明显有捆绑过的痕迹,所以也会造成血脉不畅,血气淤积在肢体末端。”

    钟约寒沉声道:“那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付拾一只能告诉他:“是机械性窒息死的。但是用什么办法造成的机械性窒息死亡,还要进一步确认。”

    “什么叫机械性窒息?”徐双鱼永远是那个发问及时的宝宝。

    付拾一暗叹:好多词需要解释。

    不过,既然是决心做个好老师,付拾一自然要耐心通俗的讲解;“就是外力阻碍呼吸。比如,上吊,掐脖子,勒脖子,捂住口鼻,或者压住胸腹部,吃东西呛死,掉进水里淹死。这样的快速窒息死亡,就叫机械性窒息死亡。”

第116章 心中疑惑

    钟约寒和徐双鱼明白了。

    就是李长博也明白了:“所以,现在只能判断他是窒息而死。尚不能判断他杀或者自杀——”

    付拾一颔首,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心道:真是个好苗子,可惜了。

    紧接着,付拾一让钟约寒搭把手:“看看尸体背部。”

    尸体背部已经有明显尸斑,而且连成了一大片。

    付拾一轻声道:“按照常理,尸斑和小范围尸僵出现在死亡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左右,当两个时辰左右,是片状,各自不相连,且尸僵开始大部分出现。当三个时辰左右,尸斑融合成大片,尸僵在全身出现,嘴唇开始皱缩。”

    钟约寒立刻就做出了判断:“尸斑已经连成了大片,但是尸僵却并没有全身出现,嘴唇也没有开始皱缩,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付拾一当然也注意到这个现象,当即就给出解释:“因为死者死于机械性窒息,尸斑出现较早,也是机械性窒息死亡的表现之一。原因是因为这种急性窒息,会导致血液淤积,故而出现比较早。”

    钟约寒恍然,脑子里顿时也和之前办过的案件重合,然后深以为然的点头。

    不知不觉,他看向付拾一的目光,也是更为郑重。

    付拾一看过了背上的尸斑,断定的说了句:“尸体尸斑沉积于背面,说明死后并没有挪动过,这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徐双鱼对之前的问题还念念不忘:“那他到底是死之前被伤了,还是死后被伤——”

    付拾一咳嗽一声:“那么这就又涉及到了一个新的知识点。”

    付拾一伸手指向那血糊糊的地方:“你们仔细看伤口。”

    钟约寒也顾不得那种上头的味道,凑近一些去看。

    付拾一指着伤口边缘:“伤口会有一个收缩,翻卷,有生活反应,说明就是生前伤。就像是平时自己伤到了自己,你会发现,过一会儿伤口就会自己收缩一点,不管是皮,还是肉,都在尽可能的收缩,聚合。更久一点,伤口边缘还会红肿,甚至冒出淡黄色透明的水帮助结痂。”

    “这些,都是因为活人的伤口,都会自行愈合的缘故造成。所以叫做生活反应。有这种反应,就证明还活着。”

    “相反,若是伤口直接呈现出一种豁口样式,没有丝毫收缩迹象,就说明是死后造成。”

    钟约寒已作出了判断:“这个伤口,应是生前造成。整个皮肉都在收缩。而且血流了这么多——”

    付拾一欣慰点头:“对,死后伤血流也不会很多。因为人死后,血不再流动,即便是创口出血,也就只是因为那地方还有积存的血液而已。”

    所以出血量是有限的。

    徐双鱼倒吸一口凉气,觉得难以置信:“那得多疼啊?”

    李长博却已经想得更深:“若是生前造成这样的伤,说明凶手必定是想折磨死者。而且……怎么做到才让人不至于因为疼痛大喊大叫,奋力反抗——”

    即便这个宅子里的人是聋哑人,可也不至于周围邻居都是死的。

    真大声惨叫,邻居是能听见一点端倪的。

    付拾一指着尸体手腕和脚踝上的那些勒痕和摩擦造成的皮损:“因为死者是被绑起来了。”

    付拾一又伸手轻轻的将死者的下颔掰开,仔细观察了一下唇角和口腔粘膜,而后肯定道:“他没有惨叫出声,是因为他的嘴也被堵住了。”

    “嘴被堵住的人,也不是完全不能发出声音,可是绝对不会十分尖锐高亢,不足以传播很远。自然就听不见。”

    付拾一再说一个事实:“而且,当人身上有巨大创口,是没办法再大叫出声的。疼得说不出话来,这句话并非一句简单形容词。”

    李长博颔首,眉头皱得更紧:“这么说来,凶手很有经验。绑起来,不会反抗,堵住嘴巴不让对方叫人——”

    “那么,他是如何将死者绑起来的?他又是怎么进入室内的?”

    这个不用付拾一回答,厉海就能回答:“门栓是好好放着的,上头也并没有任何刀划的痕迹,所以,不是从外面将门打开的。而且他们当时一推门就开了,可见当时凶手离开就是从门走的。”

    “窗户我们也看过,这个天气,一直都是开着的,但是窗棂上没有任何脚踩的痕迹。”

    “要么是从窗户进去,凶手十分熟练,所以什么痕迹也没留下。要么,就是死者自己开门放人进来的。再要么,就是凶手提前埋伏起来,等着死者回屋睡觉。”

    付拾一附和:“厉海分析得很对。不过这一点,咱们或许可以问问死者。”

    付拾一说得煞有介事,以至于众人在这一瞬间,心里头都升起了一股荒谬感来——人都死了,怎么问他?他又要怎么回答?

    想得多了,更是叫人忍不住有点儿背后发寒。

    付拾一很快就给大家解了秘:“钟郎君你看看尸体后脑勺和后脖子。”

    钟约寒将死者翻过去,扒拉开头发,仔细看了看。然后摇头:“没有敲打过的痕迹。”

    “后脖子上也没有任何痕迹。”

    付拾一点头:“看来就不是被打昏了。”

    李长博若有所思:“所以就剩下了两种可能——一种是死者心甘情愿,另一种,就是用了什么让人昏厥过去的药——”

    付拾一欣然点头:“李县令果然聪明。”

    李长博面上不显,只是轻轻咳嗽一声:“只是这两种方法,却不好确认——”

    付拾一笑眯眯:“当然有。”

    李长博扬眉:“那就有劳付小娘子了。”

    付拾一给了他一个“包在我身上”的眼神:“死亡时间应当是中午过后。屋子外头还摆放着吃食,显然是吃过午饭。掰开嘴巴闻闻,有没有酒气,就知道他喝酒没喝酒。如果没喝酒,自然不会醉酒昏睡。现在这样的天气,中午还不至于需要午睡。所以一个大活人,在吃饭时候,或者刚吃过饭之后,屋里进来人,他不会不知。”

    这段话,颇有些信息量,李长博忍不住琢磨了一番。

第117章 信息略大

    李长博又去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返回之后,便已经有了计较:“那个凶手,是死者请来的客人。”

    “饭菜略丰,恐怕是特意买来,死者家境不丰,自己吃饭,绝不至于还要从外头买酒菜回来。”

    说到了这里,他顿了顿,神色有点儿阴沉:“我看那菜,都是面上动过,靠近碗筷这一边也动过。”

    这下连徐双鱼也恍然大悟:“一般来说,一个人吃饭,不会有两种习惯。”

    每个人吃饭,都有各自的习惯。有喜欢从盘子边缘开始夹菜,有喜欢从上面吃到下面。更有那习惯不好的,会拨着吃。

    所以,两种分明不同的习惯,说明吃饭的人,有两个。

    可是那桌上的碗筷,却分明只有一个了——

    付拾一轻声下了定论:“凶手不想让我们知道他和死者的关系,所以特地收过碗筷。”

    李长博这个时候面上就有了一点笑意:“可偏偏,越发让我们知道了他和死者的关系。”

    付拾一对李长博竖起拇指:“见微知著。”

    李长博谦逊:“不及付小娘子。”

    徐双鱼紧紧看着两人,圆溜溜的眼睛里透出一股等待:付小娘子和李县令又要开始了……

    钟约寒咳嗽一声,打断了二人:“那动手用的凶器呢?”

    既然是切下来那么大一块东西,凶手目的是什么?

    付拾一和李长博失去互吹机会,随后付拾一就又去看伤口。

    她问钟约寒:“你觉得凶器是什么?”

    钟约寒摇头:“看不出来。但是应该很锋利。”

    付拾一点点头;“因为是切了一块下来,形成了多次的切割,所以并不好判断是什么东西。但是你看,伤口并不是平整一片,而是断面参差不齐。有一条条的割痕——”

    钟约寒惊骇了一下:“所以,是一点点割下来的——”

    付拾一点头:“从切割痕迹可以看出,整个器具刃口能用力的地方,只有一指长,不到一指宽——什么东西切割痕迹会呈现成这样?”

    李长博几乎脱口而出:“烤肉匕首。”

    付拾一和其他人一起看向了李长博。

    李长博沉声解释:“突厥商人喜欢吃烤全羊。烤全羊并不能将羊肉一次性烤熟,都是一层层的割下来吃。表面熟了之后,就用这种随身携带的匕首薄薄的片下来一层吃掉。后来这种吃法,也成了一种野趣。年轻人聚会时,多有这种玩法——”

    付拾一明白了。这种野性和粗狂的篝火晚会,历来是年轻人的最爱。

    “我曾参加过宫中的宴会,亲眼见过。甚至也有两把这样的匕首。切割肉类,尤其是大面积切割,就会是这个样子。”李长博皱眉,想起之前的情景,然后说了句:“只有熟练使用的人,才能切出这样的形状。”

    众人都忍不住有点儿觉得怪怪的。

    偏偏付拾一还要说出来:“这烤肉和阉割联合在一起,凶手都不怕以后吃不下饭吗?”

    众人有点儿想反胃:那地方和烤肉……不行了,有点恶心。

    “不过,阉割这种行为,通常也会是一种心里想法的折射。”付拾一分析得津津有味:“你们想想,什么样的人,会如此憎恨男性象征?”

    众人忍不住被这句话引得脑洞大开。

    徐双鱼迟疑开口:“因为被强迫过?”

    钟约寒这次也忍不住猜测:“极有可能。对方可能就是为了复仇——”

    李长博思忖片刻:“也可能是家里人被凶手轻薄过,所以为了复仇——”

    付拾一提供一个新思路:“嫉妒呢?喜爱呢?这么完整切下来,说不定要回去收藏——”

    众人:……付小娘子你口味是不是太重了?

    付拾一面对众人诡异目光,耸肩:“又不是我有这样的癖好,你们防备的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再说了,保存不好还会生蛆,有什么好看的?就算晒干了,那也缩成一团了,还能看出什么?”

    李长博按住额头狂跳的青筋:习惯,习惯,习惯就好。

    钟约寒冷着脸。

    徐双鱼眨巴眨巴眼睛:“付小娘子你说得有理有据。可你为什么要解释?”

    付拾一:……是啊我为什么要解释?

    付拾一面瘫脸的继续开工:“这样的切割,不仅会造成肉体上的疼痛,还会造成心理上的折磨,可见凶手十分残忍,且冷静。这件事情,绝不可能是激情杀人,肯定是预谋,而且,说不定还不是第一次。”

    钟约寒也进入状态:“为什么?”

    付拾一叹一口气:“我就是让你去杀一头猪,你头几次都不会干脆又利索的。你知道一刀下去血会冒出来,和你真的看见血一下子冒出来,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当血冒出来,死者开始拼命挣扎时候,如果是第一次,那么凶手极大可能会犹豫,甚至因为把控不好力道,出现一个大的变化。”

    钟约寒明白了:“可是这个伤口,整个很平滑,每一次切割痕迹,都很均匀。”

    “凶手做这一切时候,冷静得就像是平时下厨房切菜。”付拾一声音有点冰冷:“要么就是天生的没有同理心,冷漠,变态,要么就是熟练了。”

    付拾一很诚实:“即便是我,你让我对活人动刀子,我也会觉得紧张,有压力。绝不可能像对待尸体一样。毕竟,我会觉得,这是同类,是活生生的人。这是一条人命。”

    众人齐刷刷看着付拾一露出怀疑的目光:我们才不信!

    付拾一面瘫脸:爱信不信。

    李长博脑子一直都在飞快运转,这个时候想到了一个关键的东西:“那么,切下来那一部分,凶手是带走了吗?”

    付拾一轻声道:“不一定。也有可能扔在屋里哪里了。李县令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水缸——”

    李长博:记得,怎么不记得……我能说当时你让我去看,我还吓了一跳吗?

    付拾一看一眼钟约寒:“好了,准备记录验尸结果。”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死者男,年纪,二十八岁。死因,机械性窒息。四肢有绑缚痕迹,男性性征器官被整个切下,并无挪动痕迹。男性性征器官失踪。”

第118章 疑点很多

    “目前只查明这些,剩下的,只能带回去,再进行更详细的尸检。而且有些痕迹,也会因为时间,而出现。”付拾一抿着唇角,有些无奈。

    现在的检验条件实在是太简陋,微生物,化学成分,指纹这些,如果都能用上,那简直就是分分钟破案了。

    付拾一让钟约寒和徐双鱼将尸体略做处理,就让不良人先将尸体送回衙门保存。

    不然这样热的天,腐败很快会出现。

    挪走了死者之后,钟约寒和徐双鱼看着付拾一并不打算走,就有些发愣。

    付拾一道:“有的时候,想要知道死者想说什么话,不仅要看看死者身上的痕迹,还要看案发现场的痕迹,了解死者的习惯。才能知道最准确的信息。”

    “不良人们毕竟不了解尸体现象,他们或许能够心细如发,找到许多痕迹,做出许多推断,可在发现各种痕迹,与尸体痕迹相互照应,并不我如我们。”

    徐双鱼恍然大悟的点头:“好像还真是。”

    钟约寒沉默片刻:“那我们要做的,比从前多。”

    “所以,如果说查案,不良人们是手,我们就是眼睛和耳朵,而李县令,就会是那个头脑。”付拾一微微一笑:“缺一不可。”

    众人:付小娘子你这么抬高你自己真的好吗?偏偏我们还无话反驳。

    李长博微笑颔首:“付小娘子说得对。”

    付拾一:当然对,这是经过世界验证和推崇的配合模式。

    付拾一不打算让钟约寒和徐双鱼闲着:“现在咱们重新从门口开始看。”

    徐双鱼眨巴眼睛:“为什么是门口?”

    “因为凶手也是从门口进去。”付拾一叹一口气,诚挚建议:“双鱼啊,你要不要回头尝尝我做的猪脑?”

    即便是屋里还弥漫着那上头的气味,徐双鱼的眼睛还是亮了一下:“猪脑?为什么?好吃吗?我还没吃过——”

    钟约寒脑子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来,不过还没有来得及阻拦徐双鱼,就听见付拾一一本正经道:“因为以形补形。”

    屋里的人反应了片刻,然后就都忍不住憋笑:没办法,这是案发现场,严肃庄重才行,不能笑,不能笑。

    钟约寒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或许真可以试试。”

    徐双鱼:……师兄!我觉得你不疼我了!

    说话间,一群人重新乌泱泱退出来,到了大门口。

    那宅子主人这会也缓过来了,勉强跟了过来。

    于是这么多双眼睛,都炯炯有神的看着付拾一一个人表演。

    付拾一站在门口,轻声道:“屋里并无什么值钱摆设,而且还是借居此处,他应该不会轻易请人来做客吧?”

    “是。赵熙他当初借住,我就曾经与他说过,不喜他请旁人来做客。”房主郭先蓓上前来,气弱无力的解释了一句。

    “可是他不仅将人请来了,还买了酒菜——”付拾一踱步进去,看着桌上的酒菜,轻声疑惑。

    李长博其实早就看出来头:“是知味楼的酒菜。”

    “知味楼,有一道名菜,叫做水晶鱼脍。”李长博伸出手指,轻轻一点:“水晶鱼脍,珍郎宝盘,这两样,都是知味楼的。”

    他接着说下去:“两道菜,价格都不便宜。对死者赵熙来说,更是不便宜。”

    赵熙如果顿顿能吃这样的菜,自然不至于是要借住在别人家了。

    付拾一若有所思:“那么说来——”

    李长博一语中的:“这个人对于赵熙来说,必定是十分重要。不仅请过来,还下了重金——”

    厉海此时说了句:“可惜他的书童可奴失踪,否则……便能知晓很多事。”

    付拾一微微皱眉:“失踪?什么时候失踪的?”

    郭先蓓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门房说,中午时候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可奴出门时候说,自己去给赵熙买纸笔。”

    李长博扬眉:“要么是赵熙故意将人打发出去,要么就是他自己跑了。”

    付拾一轻声道:“可是,他却没有再回来。”

    所以,为什么一去不回?

    付拾一和李长博交换了一个眼神:会不会就是他?

    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理由呢?奴杀主,不管因为什么因由,定是杖毙。

    而且可奴是奴籍,私自逃走,也是重罪,即便是能到了哪个地方隐姓埋名,那也是一辈子休想有个正式身份。更不敢露头。

    付拾一轻声问郭先蓓:“那可奴逃走时候,是几时?饭菜知道是什么时候送来的吗?”

    郭先蓓点头:“饭菜是在看门的老丁头吃饭前就送过来的。是酒楼的人送来的,可奴亲自在门口接的。当时老丁头要做饭,就没管,只是饭做好了,可奴从里头出来,抱怨了两句说太阳这么大,还让他去买东西。”

    李长博心中微微一动:“老丁头不是聋哑么?”

    郭先蓓点头:“不过能看得懂一点唇语。他小时候也是为了救我爹掉水里,发烧,烧坏了,这才变成了聋哑,所以我爹留下话来,要给他养老送终,不可苛待。因此这个宅子,就让他一人呆着,也算是让他在这里养老。”

    李长博点头,不动声色:“那他对赵熙这个人,是如何评价?”

    郭先蓓一愣:“这个倒是没问。”

    李长博笑笑:“那就将老丁头叫来问两句。”

    老丁头如今一把年纪,腰也弯了,背也驼了,走路都慢慢悠悠的,看上去就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若说他杀人……怕是有困难。

    李长博还是问了那个问题。

    老丁头就用手比划了几下。

    郭先蓓翻译:“很用功,也很懂礼。对可奴也很好。”

    众人就奇怪了:这么说来,这个赵熙还是很好的人了。那这么一个好人,怎么就被杀了呢?还要在临死之前,受这么大的折磨——

    李长博微微皱起眉头,最后才问了句:“你见过赵熙的客人吗?”

    老丁头连连摇头摆手,又比划几个动作。

    郭先蓓苦笑翻译:“他说没有见过。说赵熙没有客人。赵熙如果有客人,肯定他会知道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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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验尸官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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