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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无和尚     汉明txt下载     汉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多尔博不是刘阿斗

    “额驸,这如何是好?”多尔博有些害怕了。

    沈致远皱眉道:“世子不可惊惶,你要是慌了,群臣怎么办?”

    多尔博小脸一红,“额驸斥责得对,我记下了。”

    沈致远点点头道:“集结于徐州的北伐军兵力并没有明显增长……也就是说,就算吴争真有意大举进犯兖州,那也不是三、五天能办到的事,有这缓冲的功夫,想来朝廷不会坐视,真要失去了兖州,其实最该担心的应该是朝廷,况且,兖州周边各府驻军都在向我集结,最多五天,兖州可聚集起不下八万大军……世子可安心。”

    多尔博道:“可两军近在咫尺,稍有差池,就是不死不休地决战……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要不……还是让滞留在东昌府的朝廷使团议和吧?”

    沈致远眉头一皱道:“世子慎言,议和自然是好事,能给咱们喘息之机,可这话绝对不能是世子提议……否则,朝堂上那些人精们,正愁着没法找到背锅人,世子这么一提议,原本因先王薨逝不能背的锅,顺理成章就到了世子头上……徐州啊,这可是自古以来,兵家必争的军要地。”

    多尔博也皱起眉来,“理是这个理,可苏克萨哈、索尼缩在东昌府,无非就是想看咱们应对,若咱们不提议,怕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主动议和。”

    沈致远突然一笑,道:“当然,确实得催促他们一下,不过得用些手段。”

    “额驸已想到应对之策了?”

    “其实咱们提不提议不是关键,关键是咱们怎么把自己摘出去,这失徐州的黑锅,咱不能背。”

    “计从何来?”

    “我亲率新军出战。”

    多尔博一怔,“此时济席哈、蓝拜已带走二旗,额驸若再带走新军,我……我怎么办?”

    沈致远默默地看着多尔博。

    多尔博脸一红,小声道:“额驸,我……怕。”

    沈致远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想摸多尔博的头,只是手伸到一半,就醒悟这与理不合,收了回来。

    “世子放心,我只率三千旧部出战。”

    多尔博一愣,三千?

    济席哈、蓝拜带去的可是二旗精锐,这还被打败了,沈致远只带三千人,也太自负了吧?

    沈致远看着多尔博,再叹了口气,解释道:“我这三千旧部,其中一半是原副都铳钱翘恭地枪骑兵。”

    多尔博只是年龄小,不是笨,他瞬间领悟过来,“额驸的意思是,假打?”

    沈致远脸一沉道:“世子慎言!”炫书文学网

    多尔博吐吐了舌头,笑了。

    沈致远无奈地说道,“世子即将承袭先王王爵,许多事……可做,不可说。”

    多尔博笑了笑,道:“额驸指教得是,只是……就算你带旧部前往,可敌军那边不配合,这假打终究会成为真打,再则,苏克萨哈、索尼远在东昌府,无法获悉此战详情,又如何见证?最后,如果打得太假,又如何取信于他们?”

    “当然是真打!”沈致远悠悠道。

    听着沈致远这前后矛盾的话,多尔博一时脑筋转不过来了。

    沈致远道:“不但要真打,还要全军移向谷宁。”

    多尔博脑子不够用了,这是闹哪样,不是说好不打议和吗?

    沈致远悠悠道,“世子应该清楚,苏克萨哈、索尼虽远在东昌府,但耳朵却灵通得很。”

    多尔博一怔,这句话他能明白,苏克萨哈、索尼代表着朝廷,阿玛突然薨逝,自己年少,麾下人心不稳,许多人与朝廷暗中交通,打算观望,等待此战的最后结局,再来决定效忠于哪方。

    但多尔博一下子无法将沈致远南辕北辙的话联系到一起,怎么东昌府的苏克萨哈、索尼与沈致远率旧部出战搅和到了一起了呢?

    “这场战斗,既然避不过去,那就得好好打,尽全力去打。”沈致远言词凿凿地说道,“世子不妨造足了声势,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世子是要准备与吴争决一死战,以报父仇了。”

    多尔博张大了嘴巴,他心里是恨吴争,不但亲生父亲被吴争在绍兴府枭首于众,连嗣父都死于吴争之手,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何况是二父?

    多尔博不是不想报仇,奈何实力不允许啊,让一个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岁的孩子,下决心报仇,这委实太强人所难了。

    多尔博是真不明白沈致远的意思了,他只能看着沈致远,等待着沈致远自己解释清楚。

    沈致远朝外面呶了呶嘴,“世子勿须烦心,这不就有现成两个吗?”

    多尔博瞪大了眼睛,这才渐渐会意过来沈致远的言下之意。

    “你是说,刚林、祁充格二位大学士?”

    “怎么,世子觉得我是在背后进馋言?”

    “不,不……不是。”多尔博连忙摇头,他终于清楚沈致远的意思了,也对,在自己离开沛县至滋阳的前夜,阿玛就特意交待过,刚林不可信、祁充格不可信……沈致远,亦不可信,刚林、祁充格会左右摇摆,故不可信,而沈致远,随时通敌,亦不可信……三人皆可用之,间隙之,提防之,绝不可托付身家性命于之……。

    多尔博小心脏紧张得“呯呯”直跳。

    沈致远似乎并没有看多尔博惊悚的表情,“世子只要造足了与北伐军决战的声势,自然有人会通报苏克萨哈、索尼等人,苏克萨哈闻讯之后,绝对坐不住,因为这与他二人的来意相悖,朝廷派他们来,就是为了和谈,之所以避往东昌府,一是因为双方谈判底线相差太远,被吴争驱逐出徐州城,二是他们想观望世子对吴争的态度……。”

    “他们听闻世子要与吴争决战,定会主动前来劝阻世子,到时……世子依旧可以坚决不从,直至被劝三次之后,这才勉强应允休战罢兵……如此一来,不管徐州得失,世子就可转身事外,同时,可向朝廷力争济南、青州,乃至东昌府……这东昌府应该是朝廷阻止世子欲报杀父之仇该有的补偿……世子意下如何?”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各怀鬼胎

    多尔博愣了,敢情刚林、祁充格这两个老梆菜,还不如面前这棵嫰牙菜?

    这才是个中高手啊!

    左右一转圆,便宜占尽了,啥责任都推得干净,还能如何?

    多尔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可……敌军不配合怎么办?”

    沈致远悠悠道:“真不是北伐军太强,实是济席哈、蓝拜太蠢,才有了此番战败……既然最终还是要议和的,不妨打一场双方心知肚明的仗。”

    “还是要假打?”

    “假中有真,真亦成假,反之……亦是。”

    “……何解?”

    “打是真的,只是双方限于一个战场,来一场绝对公平,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的战斗,如此,既可以遂了吴争的心意,也可让世子可以向朝廷交待得过去,最终伤亡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何乐而不为呢?”

    多尔博嘴巴更加合不拢了,他呐呐道:“额驸是要……通敌?”

    “咦……!”沈致远拖长了音,嗔怪道,“该是世子亲笔书信一封,与吴争定下契约。”

    多尔博终于合上了嘴,“那……还不是通敌?”

    “不。”沈致远纠正道,“这不是通敌,严谨地讲,是各取所需。同时,有这次的密约,日后世子在兖州坐镇,亦可自在些……先王说过,想要据四府自立,关键之处在于,对南北两方关系的平衡,这不是敌我的平衡,而是实力的平衡……此言伟哉!”

    多尔博自然没话了,都搬出他阿玛来了,还能驳回去?

    那不让尸骨未寒的多尔衮再爬起来,鞭打不肖子?

    于是,多尔博回到前堂,继续召开军议。

    但此次,多尔博不再听任群声纷杂,他悍然下令,杀父之仇不戴天,全军前压,与敌决一死战!

    这下,刚林、祁充格一众人等的脸色骤变,可谓惶惶然之。

    ……。

    “竖子不足于谋!”苏克萨哈愤怒地扬着一封密信,口中的竖子指得是谁,不言而喻。

    所谓树倒猢狲散,多尔衮前脚一死,他的嗣子就被人骂为竖子,敢情,之前那卑躬曲膝一口一个世子,全他X的是装出来的。

    索尼大人显然比苏克萨哈有“涵养”得多,他连忙阻止道:“不可无礼,虽然朝廷未宣旨承嗣,可他毕竟是摄政王唯一的嗣子。”

    被这么一提醒,苏克萨哈也醒悟到自己的口不择言了,他讪讪一笑,喘了口气道:“既然要决战,早干嘛去了?敌军进攻徐州时,往兖州转进做什么?此时高喊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天晓得心里想什么呢?”

    索尼摇摇头,正色道:“这种事,心知肚明即可,没得说出口惹来祸事。”

    苏克萨哈倒也受劝,“我这不就在私下讲讲嘛。”

    “世子尚幼,显然不可能有此胆魄和筹谋。”索尼脸色怪异地道,“显然是身边人的注意。”

    “你的意思是……沈致远在怂恿世子?”

    “舍他其谁?”

    “可用意呢?”苏克萨哈一时转不过弯来,“这一仗打得收不了场,最不利的还是他们自己,义兴朝次之,我朝反而最有利。”

    “你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索尼神秘地道,“摄政王一死,朝廷中谁可取而代之?你真以为区区稚童能统率十万大军……做梦去吧!”

    “那你的意思是……沈致远?”苏克萨哈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可能,他是汉人。”

    “汉人?”索尼轻嗤道,“朝堂上的范、洪二位大人,可也是汉人。”

    苏克萨哈一时语塞,愣了会道:“可打这仗,于沈致远有何好处?”

    “表面上,对他或许没有好处,可对世子有极大的好处。”

    “……还请赐教。”

    “赐教不敢,我也是有感而发。”索尼道,“朝廷已经舍弃摄政王,这是公开的秘密,若不是摄政王突然薨逝,或许等待他的就是牢狱之灾,这还是轻的……你应该知道,政斗从来不留活口。”

    苏克萨哈不自禁地点点头,他哪能不知道这些,但额头还是渗出了一把汗,要知道,早两年,他与多尔衮也走得近,也难怪嘛,但凡京官,谁敢不近?要是品秩到了,不走近的,等待着的就两个字——黜落。

    索尼倒没有在意苏克萨哈的惊惶神色,“摄政王这一死,死得妙啊……试想,死在战场上,死在敌人手中,那叫战亡,叫那功臣、英雄。朝廷哪还敢再追究他往日罪过、错失?也就只能令咱们向吴争讨个方便,称他为自尽,否则,朝廷还得为他叙功、追镒……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就算皇上咽得下这口气,范、洪二位大人能忍?京城那些被他黜落、迫害的大臣们肯善罢干休?”

    苏克萨哈喟叹一声道:“一人得道,即可鸡犬升天,可若是一人获罪,便是满族牵连,哎……。”

    索尼古怪地看了一眼苏克萨哈,“替一死人叹什么气,又没轮到你头上。”

    “不说这没意思的了……你继续讲。”苏克萨哈忙岔开话题。

    索尼道:“原本,按皇上的意思,世子最多也就承袭和硕睿亲王这个虚爵,可摄政王毕竟是掌权近十年的人,岂能不做安排?从京城调出他的二旗,甚至将三万新军也一并调出,这还不算,将英亲王也调出了京城,还将徐州八万大军阻在凤阳府……如今的京城,真要是摄政王旧部闹将起来,怕是……要乱了。”

    “是啊。”苏克萨哈点头附和道,“还是安定人心要紧,别的……可徐徐图之。”

    “你说得轻巧,太后等人自然是想着安定人心,可皇上呢……他可不想息事宁人。”

    “慎言!”这下轮到苏克萨哈警告索尼了。

    索尼连忙收口,“也就是说,沈致远怂恿世子打这仗,为得应该是替世子设想。”

    “这有错吗?”

    “没错。”索尼一本正经地道,“错是没错,可人心隔肚皮,谁能明白那小南蛮子肚子里藏着什么?”

    “藏什么?”

    “我哪里知道?”索尼显然还在纠结苏克萨哈刚刚的警告,也是,都是一条船上的,何必来现世报呢,谁还不知道谁啊?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其实都不想打了

    索尼没好气地道,“如今沈致远是世子“三辅”之一,只有世子能顺利承袭爵位和摄政王麾下实力,这辅臣做得才有些意思,否则和长随有何两样?”

    “这话说得是……可听闻沈致远与吴争有旧,我怕其中会有什么阴谋。”

    “谁不知道沈致远与吴争有旧,皇上、太后不知道还是摄政王不知道?这事啊,要是摆在明面上,就不值得追索了……。”

    “可世子决意打这仗,与咱们所奉旨意有悖……该如何是好?”

    索尼想了想道:“那就让他们打呗。”

    “这……可要是打乱了,还怎么谈?”

    “怕什么?”索尼大喇喇地咧了下嘴巴,“不过咱们还真得去看着,如果沈致远敢玩猫腻,那就别怪咱们如实上奏了。”

    “那要是沈致远确实真打,没玩猫腻呢?”苏克萨哈显然是被索尼带了节奏。

    索尼没好气地道:“那还呢什么呢?当然是赶紧制止啊……真等他们打到不可收拾,咱们如何回京向皇上和太后复旨?”

    ……。

    吴争瞪着这堆如同小山的铁甲,再看看钱翘恭,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岳小林。

    岳小林感觉情况不太妙。

    本来他已经说服钱翘恭,钱翘恭答应为他说项,岳小林这才兴冲冲地随钱翘恭前来邀功,“顺带”着将任职新筹建骑兵营的缺给落实了。

    可不想,吴争会是这么一副表情。

    失望?

    不象。

    高兴?

    更不象。

    与其说是听闻捷报的兴奋,更象是……愤怒?!

    岳小林在吴争身边已经不少时间了,多少估摸得准吴争的情绪变化。

    他觉得,不太对劲。

    “大功啊!”吴争咧着齿,冷冷表扬道,“能以二千多人,击退上万来敌,同时还缴获了这么多铁甲……本王是不是该为你庆功?”

    岳小林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哪敢接话?

    钱翘恭在听出不对劲了,他疑惑道:“打胜了,终究是好事……为何还要斥责岳副率?”

    “随我来。”吴争没有直接回答,转身去了屋内。

    指着案上地图,吴争点点手指道:“令岳小林守湖陵,为得是什么?”

    “阻敌啊。”

    “那鲁之域为何还要在沛县设第二道阻击?”

    “还是阻敌啊。”

    “那我为何还要将主力驻囤徐州城?”吴争声音渐大,几乎是喝出来的。

    钱翘恭明白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岳小林,岳小林在吴争面前,显得有些惊惶。

    钱翘恭回头对吴争道:“战场上总有不测之事,岳副率以寡击众,以少胜多……打赢了,总比打败强……。”

    “还不如败呢!”吴争“呯”地拍了下案台,震落了案上不少物件。

    钱翘恭迟疑了一下,劝道:“敌人目标是徐州,就算被岳副率强阻了一仗,应该也会继续南下,无非是时间早晚而已……。”

    “你也知道是时间早晚?”吴争瞪眼道,“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如果敌人因此而踌躇起来,囤兵于沛县以北,你说,我是调重兵守徐州呢,还是将大将军府迁移徐州?”

    钱翘恭刚想说话,吴争却不给他机会,将一封密信甩在钱翘恭怀里,“这是你父亲大人的亲笔信,劝本王尽快结束江北战事,带兵回杭州府……因为之前他们抢了外番的货,如今外番的联合舰队已经逼近钱塘江入海口。”

    钱翘恭一听,也急了起来,忙道:“那您须即刻调各水师回防,若两大港口真被炮击,那损失就大了。”

    “港口毁损倒不怕。”吴争渐渐平静下来,“主要是会造成人心散了……商人嘛,最忌讳的就是战争,被轰上几炮,没有个一年半载,缓不过劲来。”

    “是啊。”钱翘恭听吴争语气平静下来,心里松了口气,“莫老的财政司,可全仗着两大港口的商税等米下锅呢。”

    不想,被钱翘恭这么一提,吴争火气又上来了,指着岳小林骂道:“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是一代名将啊?在本王身边倒是屈才了你……派你去时,我是怎么叮嘱你的?”

    岳小林哪敢接话,只能低着头,他心里却是不服气,也是,总是胜了嘛,况且还是大胜,虽说伤亡了三、四百人,可战果大啊,敌人伤亡三倍于己,还缴获了这么多铁甲,就算真捅了瘘子,也不值当挨这么一顿批不是?

    “我是不是叮嘱你,顺利就守两天,不顺利就守一天,真抗不住,堵北门从南门撤,我还让钱翘恭率军在南门外策应你部撤退……好嘛,你这一场大胜,本王的部署全乱套了……如今,你是请敌人来攻,还是你去诱敌啊?”

    岳小林到底是年少气盛,被吴争这么一骂,倔脾气也上来了,他拱手一礼道:“卑职愿将功赎罪,请王爷下令,卑职这就率本部人马北出诱敌。”

    “你……。”吴争被岳小林这么一怼,气得说不出话来。

    钱翘恭赶紧打圆场,转头冲岳小林喝道:“放肆,敢这么冲撞王爷,不想活了……你懂什么?你这一胜,敌人就会踌躇,原本一路南下徐州,就会因此而停滞不前……可若敌军囤大军兖州、徐州交界而不攻,我军就得以相同兵力驻防徐州,如此一来,战事就会拖延,大将军府财力窘迫,就会更加雪上加霜……。”

    岳小林被钱翘恭这么一说,也有些意识到了一些,忙拱手道:“王爷息怒,卑职不学无术,不明白王爷的大计……卑职知道错了,还望王爷责罚。”

    吴争长吸了一口气,挥挥手道:“出去,等候处置。”

    “是”岳小林应了一声,可没有立即退下,而是将脸转向钱翘恭,这模样等于在催促,之前说好的事呢,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钱翘恭心里一恼,这小子还真是不识趣,这个节骨眼上,还想着提入骑兵营的事哪?就不能缓缓?

    于是他冲岳小林瞪了一眼,喝道:“没点眼力见……还不退下?”

    岳小林只能一副憋屈的模样,气呼呼地退下了。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风云突变

    “我是不是太纵容这些人了?”吴争问道。

    钱翘恭摇摇头道:“其实这样很好……至少,能让他们觉得您是自己人。”

    吴争叹了口气道:“都说将无威则不立,本王把他们惯坏了……蒋全义三番五次敢抗令擅动,直接导致了这场战争不可控制地扩大……池二憨不从方国安撤退命令,悍然出城反攻……陈胜抗令不撤过江,竟冒奇险在仪真周边打游击……眼下这货,竟混然不明白,自己错在哪……也怪了,运气还真不错,小小湖陵城,竟被他打出一个大捷来……你说,这是不是上天故意来羞辱我?”

    刚开始时,钱翘恭是郑重聆听着吴争的话,他觉得这场仗开始至今,出现的错误和弊端确实不少,不过总算都化险为夷挺过来了,他刚想顺着吴争的话,安慰上几句,可慢慢地,他听出来这话怎么就不是味了呢?

    是,好几个将领都有“抗令不遵”的现象,可吴争的这几句抱怨声里,怎么就听不出抱怨来呢?倒让人自觉有些在……自夸?

    钱翘恭目光怪异地看着吴争。

    吴争也有些自觉出来,干咳两声,迅速转移话题,“被这小子这么一搅和,所有部署都得变……你有何良策?”

    说到正事,钱翘恭正色道:“既然杭州府告急,王爷自然得回去……我认为,之前想以战促和的策略已经不适合了,须立即停战谈判。”

    “可咱们如果主动提出和谈……太丢人了!”吴争有些不甘心,“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驱逐苏克萨哈出徐州?”

    “王爷,此一时彼一时,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纠结于一城一池之得失?”钱翘恭正容道,“只要后方稳固了,徐州城咱们随时能打回来……我愿立军令状,一年之内,我必率骑兵营为先锋,再度收复徐州。”

    被这么一说,吴争心里也舒坦了些,微微点头道:“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还得再等等老马那的消息,如果颖川、武平二卫无法就说服,那就……先按你说的办吧。”

    瞧这话说的,明明是无力再打了,搞得好象是赏赐、施舍一般,不过钱翘恭没打算与吴争“计较”,他还有“重要”的事求吴争。

    “那……就请王爷将铁甲拨给末将。”

    吴争一愣,“你要铁甲做什么?”

    钱翘恭一本正经地道:“有了这数百领现成的铁甲,我就能另行组建一支铁甲骑兵,为王爷开疆拓土、收复失地啊。”

    吴争一听,大摇其头,“胡闹!这是铁甲的事吗?你应该知道,就算权倾朝野的多尔衮,穷尽半辈子,也就打造了这支铁甲重骑,说是千骑,实际上还差了那么数十骑。况且,火器终究要取代骑兵,你要我替你出一笔巨银组建铁甲重骑……做梦,想都别想。我还想着运回军工坊回炉,多铸几门火炮呢。”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你……吴争,你可不能这样,这批铁甲可是我运回来的。”

    “这是缴获品。”

    “岳小林答应给我了。”钱翘恭是真急了。

    吴争脸色变得古怪,“我道你为何与岳小林同来,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许了岳小林什么?”

    钱翘恭想收口已经来不及了,他也不擅长撒谎,只能实话实说,“我打算另组五百铁甲重骑,答应岳小林任副将……吴争,我有这任命权。”

    “骑兵营所辖,任命权你确实是有,可岳小林是我的亲卫,你未得我的允许,敢挖我的人?”

    钱翘恭深感言多必失,于是选择闭紧了嘴巴。

    吴争挥挥手道:“去吧……与鲁之域合兵,令岳小林撤出湖陵城,先在沛县驻防,等待和谈。”

    “那……铁甲呢?”这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先去说服你爹和莫老,银子归他们管。”吴争踢球的功夫也不差。

    “吴争……你不能这样。”钱翘恭一屁股坐了下来,“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了……传令之事,你爱找谁找谁,反正……我就跟你耗。”

    这还是当年在梁湖卫所,如贵公子般,视吴争为草莽的钱大少爷吗?

    竟学会撒赖、波皮这一套了?是真被沈致远那混蛋带坏了!

    吴争惊愕起来,都说秀才遇见兵,有事说不清,这下好了,兵遇见秀才,那也说不清理了?

    ……。

    可惜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许多理,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不论是清廷,还是义兴朝廷,就连吴争,也因后背起火,不得不中止这场原本就不没有任何可行性的北伐。

    顾炎武、黄宗羲已经不止一次来催促了,五天的约期转眼就要过去,虽说沛县确实已经到手,可这种到手,随即就会引来敌军的反噬,这不,敌人大军已经囤兵于谷亭、湖陵城外,沛县转眼就是战场。

    虽说湖陵城首战,北伐军占了个大便宜,可这种便宜并不具可复制性,想得来一次,门都没有。

    不但顾炎武、黄宗羲数次催促,连一直在徐州城内遛马走狗、寻花问柳的朱存釜也坐不住了。

    他倒不是如顾炎武、黄宗羲所思所想,而是眼看着这场战争结束变得遥遥无期,吴争答应他战后上书举荐朱存釜为右营都指挥使的许诺,何时才能兑现?

    所有人,都不想再打了。

    当然,总还是有些人,想要打的。

    次日午时,原本已经奉命打算从湖地位城撤兵的岳小林,终于逮到了出口怨气的机会。

    岳小林确实不甘心。

    打了这么大一胜仗,可以说,这伤亡比例、歼灭的兵种、缴获的装备,都几乎可以排进江北战役开启之后的前三。

    原本想着,就算不混个指挥使当当,也至少是个副的吧。

    好嘛,结果赏赐没有,反倒挨了顿训,可气的是,钱翘恭原本答应得好好的,可结果屁都不提。

    关键是,王爷还下令从湖陵撤兵,这么一来,自己这个临时委任的守将,不就等于就地免职了吗?这对于岳小林而言,相当于寡妇死儿子,再没指望了。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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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小林是真不甘心,回到吴争身边,就表示着与战斗无缘,军功无望啊!

    他迫切地希望敌人再来一波进攻,他发誓,这次定好好把握机会,打死百八十就撤,顺便将敌人引向南边。

    有道是苦命的孩子天照应。

    上天就象是听到了岳小林心中的祈祷,机会终于来了。

    岳小林最后一刻得到斥侯禀报,由谷亭方向来了一队骑兵。

    这消息让岳小林精神一振,急忙下令暂停撤退,让守军重新上墙,同时派出多路斥侯继续打探。

    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一支约三千人的骑兵正向湖陵城而来,距离三十多里。

    岳小林大喜,他担心来得敌军兵力太多,自己一口吃不下。

    三千骑兵……能攻城吗?马踏城墙?就不怕崴了马蹄?

    这不就是上天的恩赐吗?

    岳小林立即下令戒备,同时继续令斥侯回探。

    ……。

    三十多里,对于一支骑兵而言,这就是一柱香的时间。

    岳小林恐怕怎么也料不到,这支骑兵,可不是普通骑兵,虽说只是轻甲骑兵,但它却是这个时代,仅有的纯火枪骑兵(明朝在一百多年前,辽东铁骑就有一支纯火枪骑兵,用的是三眼铳,射程很近,大概三十步距离,也无法进行二次装填,也就是一次性射击,之后,拎住枪管倒提当铁锤用,在那时无往而不胜)。

    这支骑兵,自然是沈致远的枪骑,事实上,应该说是他与钱翘恭最初时的混合骑兵。

    岳小林这下遇上强敌了,等于是一脚踹在了铁板上。

    按理说,骑兵确实不擅长攻城,没有配备云梯,战马跃不上城墙,最多是袭扰,难以占领。

    可问题是,从千年前,游骑诞生的那一刻起,游骑兵就可用飞射,来压制、杀伤城墙上的守军,不用说小小湖陵城了,就连三、四丈高的巨城,也无法防御游骑的箭矢。

    因为游骑装备的是短弓,射程相对近些,四、五十步,可城墙再高,也没有四、五十步的高度吧?

    游骑飞速通过城墙,方向与城墙平行,侧身向城墙上射箭,一旦形成齐射,守军就只有挨打的份,因为再好的神射手,也无法瞄准迅速移动的目标。

    岳小林原本以为是普通骑兵,守军只要在城垛后射击,并辅虎蹲炮压制,就可以毫无伤亡地进行杀伤。

    事实上,这支枪骑确实外表与清军普通骑兵一样,只是在马鞍两侧多了两个枪袋罢了,

    于是,岳小林犯下了大错。

    半个时辰,以添油战术将二千多守军不断增补上城墙的岳小林,在发现守军火枪、火炮根本无法压制城下飞驰的骑兵,而敌骑可以用火枪对城上守军进行大量杀伤时,终于明白,自己怕是犯大错了。

    可这时,已经晚了。

    岳小林的最大错误在于,他应该在发现敌人是枪骑兵的第一时间撤兵,因为骑兵一时无法攻破城门,岳小林有充裕的时间撤退,可惜他坐失了这个机会。

    他还有另一次机会,那就是就算不撤,也该第一时间向南面沛县通报这一情况,但他也没有,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城墙上伤亡已经超过八百人,几乎是守军的四成兵力,岳小林才意识到,凭他自己是不可能战胜这支骑兵的,这才派人向沛县急报,并求援。

    但晚了。

    沈致远自小就熟读兵书,也在吴争身边待了两年,深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道理”,其实在湖陵城下与守军交战的骑兵,仅有六百骑,敌骑以百人队,来回穿插于北门城下,形成了有大量骑兵进攻的态势,实际上,沈致远此时已率主力绕过湖陵城向南了。

    也就是说,在岳小林还在往城墙上增兵时,沈致远已经率其主力兵临沛县城下。

    鲁之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的应战方法,与岳小林如出一辙。

    事实上,北伐军是真没有对战过枪骑兵,因为普通游骑进攻城上守军时,需要在奔跑的马上弯弓搭箭,开始时体力充沛,准星也好,可持续一段时间,守军的压力会慢慢减轻。

    可这支枪骑兵不同,钱翘恭不经意之中,揭开了一种枪骑兵的新型战法,那就是两队骑兵交叉飞驰而过时,以两侧枪袋的火枪交替射击,每队骑兵可以来回攻击两次,这个时间足够另两队骑兵进行装填了。

    也就是说,理论上进攻的持续性是无限的,几乎可以不断地进攻下去。

    这就造成了守军苦不堪言。

    好在沛县离徐州不远,鲁之域也没有犯岳小林的错误,他在第一时间,将军情报往了徐州城。

    ……。

    沈致远的战术显然是非常狠厉的。

    其实在湖陵城与沛县之间,也就是湖陵城南门外二、三十里,还有一支北伐军。

    原本是第一次湖陵阻击战时,用来接应岳小林部的,当时还有钱翘恭的那支“骑马步兵”在。

    可因为湖陵城的大捷,岳小林陪同钱翘恭回徐州述职,这支骑马步兵,也就成为运输队,一起回了徐州,留下的就是那支三千人的接应部队。

    且不论敌我立场,沈致远敢于以二千多骑兵,绕过湖陵城和这支接应部队,闪击沛县,战术确实可圈可点。

    这不仅仅需要对敌对己狠,更有决胜的意志在其中。

    ……。

    “这是在逼我啊!”吴争“呯”地将鲁之域快马送来的军报拍下桌上,“给他留了条悔过之路,可他偏偏一条道走到黑……奈何?!”

    宋安默默地将军报拿起,看了看,递给脸色郑重的钱翘恭,然后对道:“军情紧急,鲁将军的三千人肯定顶不住……少爷,快下令派增援吧!”

    钱翘恭看了眼战报,阻止道:“不可!”

    吴争和宋安齐齐朝钱翘恭看去。

    钱翘恭忙解释道:“沈致远有备而来,谷亭周边囤有他的三万新军……王爷,别人不知,我是清楚这支骑兵战力的,寻常骑兵根本无法与这抗衡。试想,当初沈致远率一千六百人增援敌英亲王阿济格漠北平叛,愣是将阿济格用了十个月都奈何不了的三千蒙古骑兵主力尽皆射杀……回师之后,在多尔衮极力支持下,由我与他整合二部,才有了今日这支枪骑兵。”

第一千四百十章 钱翘恭要劝降?

    汉明正文卷第一千四百十章钱翘恭要劝降?吴争皱眉道:“你的意思……本王就任由他欺负到头上了?况且湖陵二千余人、沛县三千守军,岳小林、鲁之域都在那……你是想让本王弃他们于不顾?”

    “不。”钱翘恭正色道,“沈致远敢于绕行湖陵城,闪击沛县,一是有他的三万新军在后,二是湖陵城在他心里,已经是唾手可得……王爷以为,被围攻一日的湖陵城,此时……还在我军手中吗?”

    吴争脸色铁青,“那就打回去!”

    钱翘恭急道:“湖陵城就算还没失守,也是一处绝地,增援湖陵根本不可能……而沈致远闪击沛县的用意,无非是引王爷派兵增援沛县,这便是王爷之前在军校屡次讲述的围点打援战术,难道你要自食恶果不成?”

    吴争沉默着。

    宋安冷冷道:“钱将军,请自重!增不增援,少爷自有分寸。”

    钱翘恭怒道:“宋安,忠诚并非是盲从!为将者,明知是死路,却不向主帅谏言、阻止,失职!”

    宋安反怼道:“少爷多次说过,将领便是主帅手中的剑,若剑自己有了想法,那便是背叛!”

    “宋安,你不过做了几日长林卫大档头,别动不动往人身上泼脏水……我这是背叛?”

    “背叛之人,绝不会在脸上写上叛徒二字。”

    “你……!”

    “吵什么?”吴争喝道。

    二人这才互瞪了对方一眼,停住争吵,安静了下来。

    吴争看着钱翘恭道:“你给我捅了个大瘘子……既然你极力阻止向沛县派出增援,想来应该有应对之策,说说吧。”

    钱翘恭摇摇头道:“我尚未有应对之策……只是,我与沈致远朝夕相处三年,知其行事方法。他这次率孤军强行突破,用意无非有二,一是向王爷宣示他的实力,二是欲一战成名,从而在清廷朝堂之上占据一席之地……。”

    “这么说,他是借我的头扬他的名喽?”吴争平静地说道。

    钱翘恭一愕,继续道:“行伍之人,扬名的最佳方式,便是击败已经成名者,选择王爷……自然是最佳之选。”

    吴争哂然一笑,“本王算是明白他当日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了,原来是下战书来了。”

    那日与沈致远会晤,沈致远不肯听从吴争回归,双方不欢而散,沈致远在临走前说了一句,“大哥若真不想让出徐州,可在谷亭以北击败我……但我有言在先,不会私下放水。”

    此言犹响在耳边,而沈致远的骑兵,已至沛县。

    钱翘恭听吴争语气不对,连忙道:“沈致远本意就为了激怒王爷,他的枪骑兵在野战中绝非我军可以抗衡的,他既然可以不动声色闪击沛县,自然也可以迅速包围沛县,可他没有这么做,留出南门,任由鲁之域派人报信,就其中的道理,你细细斟酌定可品出味来……而今我军唯有依城固守,方可与之周旋,你若中了他的激将法,与他野战,后果……不堪设想。”

    “你的意思是,本王须固守徐州城,方可保命?”吴争突然笑了起来。

    钱翘恭知道要糟,“眼下我军在徐州仅六千多人,你若派兵增援沛县,徐州城怎么办?”

    吴争随口道:“你之前不是说,咱们暂且放弃徐州吗?本王同意了,那就放弃徐州嘛。”

    钱翘恭脸色一变,他知道,这时,怕是九头牛也拉不回吴争了。

    果然,吴争朝宋安道:“传令,聚集城中军队,一个时辰后,增援沛县。”

    宋安奉令而出。

    钱翘恭一跺脚,道:“吴争,你真要增援沛县,也不必自己亲自去……这样,我率去援,你留守徐州城。”

    吴争看了钱翘恭一眼,他知道钱翘恭是好心。

    “你可知道,沛县、湖陵守军,眼下最需要的就是增援……不,他们要的或许不是增援,他们只是期盼,本王没有舍弃他们。你代我去……没用!”

    钱翘恭一怔。

    吴争叹了口气,道:“我固然想占徐州为己有,可与那数千将士相比,徐州份量不重……乱世之中,人心易散难聚,军心为重啊!”

    钱翘恭默然。

    其实二人都对,只是角度不同,一个是战术,衡量胜败得失,一个是战略,图谋的是人心。

    士兵可以战死,却不容被抛弃。

    忠诚不容亵渎。

    这种事有一次,就可令北伐军原本同袍守望互助的传统,瞬间化为乌有。

    吴王能做初一,谁还不能做十五?

    人人都有私利,人人不肯涉险,可凶险来临之际,总需要有人来当炮灰。

    吴争只能以身犯险,如此,才可稳住军心。

    此行就算凶险,亦无憾!

    钱翘恭不是蠢人,相反,他非常优秀,优秀到,令人嫉妒,他无非是想问题的角度不同,没有考虑到军心。

    此时见吴争已经下定决心增援,于是坚持道:“既然你非去不可……带上我,带上我的骑兵。”

    吴争微微扯了扯嘴角道:“就你那些个刚学会骑马行军的骑兵?”

    钱翘恭愠怒道:“王爷慎言,那也是您的骑兵!”

    吴争一愕,无奈道:“好吧,本王收回……可你不是说沈致远的枪骑兵战力极强吗?让这些……骑兵去,不是与送死无异?”

    钱翘恭皱眉道:“难道王爷这么多年来,还不明白一个道理?战斗胜负往往和是非是精锐并无绝对关系?这支骑兵只要用在刀口上,所起的作用不亚于一支精锐骑兵。”

    吴争疑惑地看着钱翘恭,这话似乎有那么一些道理,可吴争几乎能断定,这是谬论!

    钱翘恭尴尬地揉了揉他高挺的鼻梁,迟疑了一会道:“其实……我是想招揽旧部。”

    吴争心头一跳,“荒唐!这是战场,就算他们是你往日旧部,可也不尽是,据你所说,其中至少有一半本就是沈致远的旧部……。”

    这确实是荒唐,两军交战,箭在弦上之时,怎么可能劝降?

    真要劝降,也得在僵持对峙之时,因为这极度需要时间双方沟通。

    想在战场上,令一支军队临阵倒戈,那几乎是天方夜谭。

    “我不准你这么做!”吴争断然否决道,“这是本王命令!”

    钱翘恭稍一迟疑,轻声道:“我回来前,与黄驼子私下交谈过,并有过约定……若沈致远最终选择背弃,黄驼子便择机率部反戈……。”

    吴争闻听,惊讶到了极点。

第一千四百十一章 背水一战

    汉明正文卷第一千四百十一章背水一战ps:感谢书友“160901124540713”的打赏。

    然而,最初遭遇敌骑绕城“飞射”的湖陵城,此时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敌人无须对城门进行攻击,他们只是杀伤城楼上的守军。

    守军死光了,城也就攻下了,这道理其实和一加一等于二没什么两样。

    岳小林陷入了深深地懊悔之中,他认为,自己将这二千余人拉进了绝地,引向了死路。

    这种绝望,如同恶魔一般地吞噬着岳小林心中唯一的理智。

    这一刻,岳小林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王爷说过,军人当重荣誉!”岳小林睁着血红的眼睛,以一种激昂而悲壮的声音大声作着战前动员,“今日咱们死在这儿,明日,北伐军同袍将会夺回此城,尽诛鞑虏为咱们报仇……弟兄们,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x的!

    吴争如果在,会一脚踢烂岳小林的屁股。

    仗打到这份上,眼前还有千余条人命呢,据城而守虽然失败是时间问题,但万一有援军呢?

    敌骑就是以这样一种不停地袭扰和蚕食在消磨守军的士气。

    为什么不退下城楼,以百人躲在城垛后冷枪阻敌,就算有伤亡,千余人分批增补,耗它个一、两天,都不叫个事。

    这样,敌骑就算可以一天十二时辰不间断地向城楼上射击,恐怕也短时内奈何不了湖陵城,毕竟,湖陵北门外其实只有六百枪骑。

    可惜的是,吴争赐于了北伐军将士勇气,却无法赐给他们什么叫临机应变。

    事实上,能够在战场临机应变,没死的,基本上都成了老兵了,北伐军中,老兵如同凤毛麟角,大都在第一军内,湖陵守军包括岳小林,其实都是新兵蛋子。

    他们不缺乏战技、不缺乏敢死的勇气,但最缺的就是圆滑和妥协。

    战斗,从来不是实力地碰撞。

    战争,也从来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代价和利益。

    这和做生意一样,需要去权衡值不值得。

    特别是一方主将,更须权衡。

    不怕死,怕的是死得不值,这样的才是,老兵。

    岳小林的煽动,让本已经士气低落的守军,士气突然一振。

    就这么,岳小林趁着敌骑一轮“飞射”完,下一轮未开始这短暂的空隙,率全军,开城门,悍然向城外枪骑,发动了反击。

    守军成功了,城外枪骑怎么也想不到,一直被摁着打的守军,竟敢于开城门发动反击。

    为了攻城的连续性,枪骑的营地仅在五里之地。

    而岳小林选择的反击时机更是恰到好处,不过事实上,这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岳小林的本意,无非是趁敌人没进攻时能打开城门,否则,被敌骑一哄而入,守军怕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甚至岳小林根本没想活,因为至此时,岳小林还认为城外敌骑,是三千。

    岳小林死了。

    身中七弹,他心中的懊悔,迫使他身先士卒,冲在了队伍的最前列。

    最前列,往往就是,炮灰。

    岳小林明白这道理,可,他不想活了。

    二千多守军,打到只剩千余人,被自己率领着向“三千”敌骑发动反攻,怎么着,都是死路一条。

    岳小林不认为自己还能活下去,也不配再活下去,所以……他死了。

    然而,守军胜了。

    夜幕的降临,使得敌人无法估计到守军的突然出动,胜在岳小林的出其不意,胜在敌骑前后两轮正在交替,胜在敌骑骑枪同样也是单发,没有连射。

    千余守军冲向敌骑营地时,敌骑兵最初是惊慌,而后是不屑,在射倒了一、二百人之后,发现守军不要命地向自己冲来,才意识到要避其锋芒、才想到要上马后退……可惜,晚了。

    五里的距离,不足以让这些为了射杀守军,耽搁了大半时间的骑兵从容撤退。

    当守军的枪刺扎入战马的屁股的时候,其实胜负已分,敌骑手中的短铳中,没有弹丸,六百骑,想要以火枪对千余守军进行面对面射杀,这显然是一种避长扬短的自杀。

    此役,持续仅一柱香的时间,敌六百骑兵尽没,守军还有不到四百人在喘气。

    这三百多幸存者的眼中,更多的是,狠!

    其实敌骑最后,尚有一百多人是降的,但这个时候,就算是岳小林还活着,也无法去约束守军幸存士兵的疯狂。

    我死,亦或者,你亡!

    此夜无月,夜幕掩盖了这一场血腥。

    几天之后,人们才发现那一堆的断肢残骸,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令人作呕的血腥,仿佛在述说着那如同地狱的一夜。

    ……。

    吴争率徐州主力赶到沛县以南时,也已经是深夜。

    这个时候,鲁之域正在北门巡视、探视伤兵。

    奇怪的是,北门敌骑仅攻了两次就不攻了,只是在远处不停了游弋。

    鲁之域心中奇怪,难道敌人是要围困沛县?

    那也不对啊,沛县距离徐州近,王爷援军说到就到,敌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一时想不出头绪的鲁之域,决定用笨方法,那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守住沛县,一切都不是问题。

    ……。

    沈致远很沉着,他本就没有攻沛县的意思,他所要的就是引吴争来援,然后与吴争打一场野战。

    沈致远很清楚,要是打一场攻防战,他肯定是输。

    只有野战,他才可以稳操胜算,因为他知道北伐军没有骑兵,所以,夜幕降临之后,沈致远依旧重复着湖陵的老套路,将六百枪骑留在北门吸引鲁之域的注意力,而自己则率一千八百骑,绕行至沛县以南二十里处,静候吴争的到来,不,准确地说,是静候北伐援军的到来。

    沈致远从没有想过要杀死吴争,绝对没有!

    在沈致远心里,吴争从来不是敌人,是兄弟。

    但就象他自己说的,兄弟,也不能挡道!

    “这次吴争若来,定成我阶下之囚!”沈致远微笑着对与他形影不离的蓝拜道。

    蓝拜陪笑道:“额驸天纵将才,自然能马到成功……得此世功,朝廷定会加官晋爵、厚赏额驸,往后还得多多仰仗额驸提携。”

    “好说,好说。”沈致远打着哈哈回道。

第一千四百十二章 再战飞云桥

    汉明正文卷第一千四百十二章再战飞云桥被伏击,本就在吴争意料之中。

    可吴争还是没料到,这支枪骑的战力会如此彪悍。

    既然已有预料,自然会有准备。

    援军行军并非是均速的,而是该快的时候快,该慢的时候慢。

    譬如官道两面是农田、小河等,这个时候,行军速度最快。

    而如果官道两面是平地,那么,戒备慢速行军。

    这是一场即将发生的遭遇战,亦或者是反伏击战,因为在行军途中,而且是被敌人掌握的行军,所以,吴争无法预判会在什么时候接敌。

    斥侯前出五里,炮手时刻待命。

    这所谓的待命,实际上就是不将虎蹲炮拆卸,由两个士兵抬着整门虎蹲炮行军,装炮弹的木箱也是松开的,由士兵肩膀扛着,这是为了在接敌的第一时间,对敌人进行射击。

    按吴争的估计,五里外前出的斥侯示警,到敌骑冲至半里,这距离是四里半,这四里半敌骑需要的时间,足够炮手安放、装填了。

    此次吴争带的虎蹲炮,有二百门。

    这二百门齐射,足以覆盖面前一、二里方圆的区域,可以对二百左右骑兵的所在位置进行炮火覆盖,就算真有三千骑,恐怕也很难在短时间冲过这个距离,只要迟滞敌骑的速度,那么,后面主力的十八门六磅直射炮,就可以标定完毕。

    就算敌骑可以冲过直射炮火,还有五千火枪兵的弹丸在等着他们,就算还有敌骑可能冲至面前,那么北伐军的枪刺在等着他们,以命换命!

    可军情的发生,还是令人意外。

    沈致远确实在沛县以南二十里设伏。

    这个设伏地点,所有人都熟悉,飞云桥嘛。

    十天前,吴争就是在这,以黑不溜秋毫不起眼的地雷,愣是坑杀了多尔衮呕心沥血打造的一半铁骑。

    人嘛,往往对熟悉的地形或人,会大意。

    飞云桥南北都一览无遗,哪怕是黑夜,斥侯只要扔几个火把过去,也能照亮整个桥面。

    当然斥侯如果真这么做了,那得军法从事。

    可斥侯终究没有发现,桥北面设伏的敌人。

    这倒不全是斥侯没尽责,飞云桥是石拱桥,中间高,两边低,落差大概在一丈左右,站在桥中心,可以将两端景象尽收眼底。

    但正因为有这种大的落差,也能够很好的掩藏伏兵身影,所谓灯下黑嘛。

    前出的斥侯至飞云桥桥南时,天色刚刚暗下来,还用不着火把,就这么一望,便可完成任务。

    毕竟如此数量的敌军,又不是一根针,需要细细搜查,要是没伏兵呢,岂不耽误主力前行?

    所以,斥候在探查了桥下,发现没有伏兵之后,就结束了第一次侦察,返回复命了。

    可实际上,此时沈致远所部正隐藏在飞云桥北五里外的一处小村庄内。

    沈致远倒也是无心之得,他原意是五里的距离,对骑兵而言不是距离,挥军一旦出现在桥那边,也能从五里外迅速发动急袭。

    但他的斥侯回报,敌军斥侯来过飞云桥之后,沈致远的想法变了。

    他决定反其道而行,那就是分出一支骑兵,就囤于桥北端,因为他估计等敌军到时,天色已经全黑了,石拱桥桥中心高两端低的地形,正好用于掩藏这支人数不多的骑兵,以利于第一时间向敌人发起进攻。

    然而,沈致远也有失误之处,他并不知道,北伐军的斥侯前出侦察,至少得三遍。

    沈致远在军校的时候,火枪兵操典还没编撰。

    于是,当五个北伐军斥侯骑兵再次出现在桥面上,向北端投出五个火把时,前出设伏的数百敌骑,朦胧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沈致远的枪骑反应很快,有十余骑迅速向桥面上冲来,企图迅速击杀这五名斥侯。

    但北伐军斥侯的反应更快,“嗵……嗵……”,连续地枪声在夜幕下传得更远。

    枪声迅速惊动了沈致远,他暗呼可惜之后,迅速改变策略,下令全军向南奔袭。

    因为沈致远心里很清楚,自己兵力已经分出了四成,手中仅一千八百骑,对于人数众多的北伐军援军而言,只能打突袭战。

    既然斥侯二度出现,就表示援军就在不远处,援军想要尽快增援沛县,华山只有一条道,冲过去,趁着敌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

    ……。

    吴争在听到枪声时,迅速按预定策略下达命令。

    可惜,还是慢了半步。

    当二百门虎蹲炮装填完,准备射击时,沈致远所部枪骑前线已经冲过极限射程,也就是说,炮火已经无法阻截住敌骑前锋近前。

    炮火依旧齐射了,就算无法阻截住敌骑前锋近前,也能隔断后续敌骑。

    但不可改变的是,虎蹲炮阵地前的火枪兵首当其冲,需要承受这一波凶猛地撞击。

    好在火枪兵密集,一丈宽的官道上,就算是黑夜,密集的弹丸对轻骑的杀伤还是非常有效的。

    有不下一百骑冲入了火枪兵阵线,所造成的伤亡是巨大的。

    最大的伤亡,竟不是因撞击造成,而是枪骑的火枪,由于装备双枪,左右开弓,在近乎于面对面的距离开枪,几乎是一打一个准。

    当然,这一百多骑最后一样没有击穿北伐军的防线,官道就那么宽,数千人堵在路上,手中还枪托拄地、以枪刺迎击敌骑,只要北伐军不溃散,能击穿才叫怪事。

    可就算如此,在战后统计,双方的伤亡比,也达到了二比一,北伐军伤亡二百余人。

    古怪地是,这场突击与反突击战,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被遭遇二百门虎蹲炮覆盖的枪骑中段,伤亡也不小,沈致远在第一时间,迅速下令撤退,他很明白,这仗打不赢了。

    按他的说法是,他要收缩兵力,会合沛县北门的骑兵,重新部署,再作打算。

    然而,此时他身边的蓝拜,坚决不同意,认为损失不大,手中还有一千多骑,只要继续冲上去,极大可能反败为胜。

    沈致远阴冷的目光,斜了蓝拜一眼,“来人,将他绑了,带回去!”

    蓝拜大怒,“沈致远,我是监军……!”

    然而沈致远根本不理会,转身就走,留下被几个亲卫按压得象只乌龟般的蓝拜,在那愤怒地骂骂咧咧。

第一千四百十三章 临阵换将

    交战之时,没见钱翘恭和他的骑马步兵。

    钱翘恭去哪了?

    他不是说要带他的骑马步兵随吴争一同增援沛县吗?

    钱翘恭去了沛县!

    这不奇怪了吗?

    不是说徐州至沛县就华山一条道吗?

    对,可还有一条路——水路。

    钱翘恭在境山附近与吴争分开,率三百人向西登船,经微山湖北上,半天之后,在金沟口登陆,然后向西直扑沛县。

    都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钱翘恭的疯狂不比吴争少一分。

    如今的沛县虽说没丢,可已经处于敌骑三面包围之中,三百人能做啥?

    有什么样的主帅,就有什么样的属下,自古以来,皆如此。

    ……。

    湖陵城尚有三百多条命。

    对此时的他们而言,活着反而成了可有可无的事。

    这种心理,就象是突然中奖暴富时的无聊感?

    确实,许多人死了,连他们的主将都死了。

    活下来的窃喜、胜利的狂喜、看往日兄弟倒卧在身边的痛苦和无能为力的惆怅,这些极端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就有了自发的……行动。

    说它是行动,因为是集体行为。

    可其实,这三百多人已经失去了指挥。

    这时只要有人,率先向任何一个方向走,其余人都会默默地跟随。

    再训练有素的军队,打到这份上,在短时间内,都会是这样。

    他们的方向是——南!

    ……。

    南面那处小坡后面,有一千多北伐军,这支军队的任务是接应湖陵城守军撤退。

    或许在岳小林心中,他是拒绝这支援军加入战斗的。

    在开战之初,岳小林想隐瞒,生怕这支援抢了他的功劳。

    在开战后,岳小林不愿让这支援军步入死地,白白增加伤亡。

    如此一来,二十里外的湖陵城打得天昏地暗,可这支援军,却巍然不动,因为没有命令、也没有求援,他们只能驻守原地待命。

    ……。

    沈致远的进攻,确实是酣畅淋漓。

    可谓兵锋所及,无不闻风披靡。

    但这种突袭,有一个缺点,就是必须不断地胜利。

    一旦进攻受挫,遭遇的反噬,绝对是致命的。

    沈致远很敏感,在进攻受挫的第一时间下达撤退命令,甚至不顾被派在他身边做为监军的蓝拜的极力阻止,毅然撤退。

    可他真能如愿以偿吗?

    真把北伐军的防线当作自家的后花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显然,不可能!

    ……。

    钱翘恭速度很快。

    这得益于徐州当地渔民向导的帮助。

    他虽然只带了三百人,可那也是三百精兵,不,是三百骑兵,精确地说,是三百遴选出来的精锐骑马步兵。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些兵虽然是二千多人中的佼佼者,可确实没有骑马作战的经验。

    但这不代表着,他们不能操控战马进行急行军。

    在金沟口以东一处不知名的码头登陆之后,三百零一骑,如一道烟,迅速扑向沛县。

    他们的方向,以指沛县北门。

    钱翘恭的用意是,如果湖陵城已经失守,那么抢断敌进攻路线,使其腹背受敌,以减轻沛县鲁之域的压力,同时,如果正好遇上往日旧部,阵前劝降,也不失为一着奇计……哪怕劝降百人,那也是好的,此消彼涨,合乎兵家之道。

    可钱翘恭不知道、鲁之域也不知道,吴争就更无法预料到,一个诡异的变数,就出现在沛县城北门。

    ……。

    鲁之域一直在疑惑,城外游弋的敌骑怎么一天了,都不继续进攻。

    难道是来野炊、拉练的?

    显然不是。

    当黄昏来临,三骑突然冲向北城门。

    鲁之域差点就下令射击了。

    幸好来者大声呼叫,“我叫黄驼子,曾为吴王亲卫……请鲁将军现身答话。”

    用不着通传,鲁之域就在城楼上,听得一清二楚的。

    他知道黄驼子,也知道黄驼子确实曾经是吴争亲卫,更知道黄家差点被灭门案。

    可鲁之域不清楚黄驼子的来意,对他来说,连沈致远都会背叛,何况是黄驼子?

    “黄驼子,鲁某在此,有话就讲。”鲁之域从城垛处探了下头,大声道。

    黄驼子大声回应,“鲁将军,请开城门,容我部进城!”

    鲁之域傻眼了,“你……你脑袋被驴踢了吧?”

    瞧这话说的,纯粹是挑衅啊。

    好在黄驼子不介意,他急道:“此事不能在此细说,待见了王爷,自有公断!”

    鲁之域这才意识到,黄驼子可能有意临阵投归,可他不信啊,想了想喊道:“你身份不明,鲁某岂能放你入城……这样,你若真有归意,那就将你部列阵城下并弃械,由我军引领入城。”

    这本是鲁之域出的难题,也是,临战之际,列阵城下并弃械,那不成了城上守军的活靶子了吗?

    就算有归意,这也是过于苛刻的一种要求。

    不想,黄驼子急喝道:“如鲁将军所愿……!”

    他回头令身边骑兵挥动令旗,于是,六百枪骑现身,缓缓向北城门而来。

    鲁之域这才渐渐相信,黄驼子这是真要回归了。

    ……。

    飞云桥离沛县城仅数十里。

    沈致远要撤,怕是谁也挡不住,吴争、北伐军都一样,没有两条腿快过四条腿的道理。

    这几乎是一个时间差。

    黄驼子回归入城时,也就是飞云桥头北伐军斥侯二次侦察之时。

    到沈致远率军返回沛县,一切都晚了,生米煮成了熟饭,还能播种吗?

    至少沈致远认为,这是他的失误。

    失误?

    六百骑阵前倒戈,岂是简简单单地一声失误能搪塞过去的?

    被沈致远亲兵锁押、吃了哑巴亏的蓝拜,强烈、愤慨地勒令沈致远交出指挥权,并下令羁押沈致远,待此战结束,回到兖州再由世子处置。

    沈致远几乎是不发一言地接受了这种“屈辱”,甚至喝令他的亲卫队听从蓝拜的命令,将自己监禁。

    一夜之间,这支骑兵的主将就换了人。

    沛县外的六百骑兵倒戈,这个时候,没有人还认为此战还有可为之处。

    按沈致远被扣押前的建议,骑兵只能向西,从丰县绕行,经单县归滋阳。

    奈何蓝拜初获这支枪骑的指挥权,他认为,就算沛县六百骑兵投敌,那北面也有湖陵六百骑兵在,只要与湖陵六百骑会合,此战还有可为之处。

    于是,清军先向西,随后调头向北。

第一千四百十四章 瑕不掩瑜

    庙道口。

    又是这个小镇。

    从湖陵城向南的三百多守军,与南面一千多接应部队会合后,连夜一路南下。

    一场激烈的遭遇战,就在庙道口小镇以南十里处爆发。

    黑夜行军,步兵比骑兵更具听觉。

    身旁“隆隆”的马蹄声,影响了骑兵的听觉,黑夜中反而步兵可以听得更清楚些。

    北伐军在感觉到地面微微震动之际,迅速向道路两侧隐蔽设伏。

    如果这是白天,绝对是一场极具收获的伏击战。

    可惜的是,黑夜之中,设伏的北伐军不能点燃火把照明,全依靠敌骑手中火把的点点火光大小,来判断射击方向,这显然成了射击最大的误差。

    骑兵单手执火把,火把的火光是上升的,并随着马背的起伏而上下抖动,瞄着火把打,就算是神仙,恐怕也打不准。

    北伐军在一轮齐射之后,悍然向道路上的黑影发起了冲锋。

    然而,天晓得一千六、七百杆枪一轮齐射打中了多少敌人。

    在北伐军冲锋时,蓝拜从最初的惊慌中迅速镇定下来,随即下令,反冲锋。

    这等于是一场屠杀,身上无甲的士兵,在黑夜之中,打光了枪中子弹,仅靠手中枪刺,与飞驰而来的敌骑硬撼,结果可想而知。

    无数的士兵被呼啸而来的敌骑撞飞,骑兵所经之处,如同被犁了几道,黑暗中,速度,就是战场的主宰。

    败亡就在眼前时,一支骑兵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它的方向是,由东向西,等于将战场拦腰截断,分割开来。

    没有人知道这支骑兵从何而来,更没有人知道是敌是友。

    伸手不见五指的战场上,突然从侧面出现一支不知身份的骑兵,对交战双方而言,都是个极其凶险的讯号。

    蓝拜迅速下令撤退,率部向西逃遁,无形之中,按沈致远所说的路线,先去丰县再经单县入兖州,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

    这支骑兵自然不是天兵天将,相反,这是一支骑马步兵,是钱翘恭新练的准骑兵。

    他们作战经验不足,但行军却是丝毫不差的,不到两天时间,能从泗州赶到徐州,这样的行军,自然能把人练出来,哪怕之前是被绑在马背上的。

    黑幕之下,一切皆被掩藏,就是这样一支骑马步兵,三百人,愣是将能征善战、阅历丰富,清廷堂堂尚书衔、甲喇章京(相当于明参将)蓝拜,吓得调头而去,实在是令人唏嘘。

    这或许就叫歪打正着。

    钱翘恭其实并不知道,交战双方的真实身份,他登陆金沟口,为得是增援沛县,连夜行军是题中之意,突然遭遇战场,钱翘恭不假思索地就下令冲上去,不管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

    因为在沛县附近交战的双方,不要侦察就知道一定是敌军和友军,哪怕是偶尔冒出的义军,那也是自己人不是?

    三百假骑兵,赶走了千余真骑兵,饶是一向稳重有余的钱翘恭也笑得合不拢嘴。

    经此一役,湖陵、沛县及钱翘恭三路人马会合一处,形成了一支三千人规模,这显然,足以让沈致远发动的此次突袭破产了。

    更重要的是,南面距离数十里的沛县,鲁之域无端得到了一支六百骑兵。

    随着吴争率部重新向沛县靠拢,这表示着,除非兖州敌人大军发动决战,否则,想要重演沈致远突袭,是绝对不可能了。

    ……。

    “王爷……岳将军死得太惨了……。”岳小林的副将在吴争面前恸哭出声,引得幸存下来的三百多湖陵守军一片抽泣声。

    钱翘恭道:“岳副将为国捐躯,其忠勇可嘉……请王爷追授、厚恤以激励我军士气。”

    鲁之域沉声道:“岳副率确实忠勇……但,其指挥确有错失之处,若非他不遵王爷命令,迅速撤军与我部会合,岂会兵败身死?又岂能连累二千守军战死?我部也不会因兵力不足,差点失守沛县。”

    钱翘恭怒道:“鲁之域,你还是不是人?有没有些良心……岳小林死了,死在反击敌人的路上……你还在挑一个死人的错?”

    “鲁某就事言事,岳副率其忠勇可褒,但其过错……亦须讲清,赏功究过,方可军令畅达!”

    钱翘恭是真怒了,他有些口不择言地喝道:“鲁之域,若有一天你战死沙场,有同袍指责你身前过错,是否寒心?”

    “尽管指责,只要有理有据,鲁某闻之如饴。”

    “你……。”

    士兵们听着两个北伐军将领争执,脸上一片凄然,眼神中的失望和愤慨不可遮掩地流露出来。

    这两个二货,吴争心里暗骂道。

    当着三百多幸存的湖陵守军士兵,这二人却在争执岳小林该不该赏。

    哪怕是不该,也得赏,重赏!

    这不仅仅是赏已经殉国的岳小林,更是在赏赐这些幸存的士兵。

    不,这不是赏赐,而是肯定,对这些士兵在湖陵城顽强地与敌厮杀所立战功的肯定。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道是瑕不掩瑜,人死为大,可赏其功不究其过……。”吴争缓缓说道,随后声调突然提高,“本王不能让勇士流血后……再流泪!任何人、任何时候,为国战死,前过不究,只赏其功,此为先例!”

    “吴王万岁!”

    三百多士兵闻听此话,激动万分,齐齐单膝跪倒,大呼起来。

    让鲁之域、钱翘恭相顾愕然,敢情自己生做了小人,成全了吴争。

    吴争大声道:“军校没教你们军礼吗?身为北伐军人,莫忘记军人的尊严……起来!”

    士兵们闻声起身,激动地望向吴争,在这一刻,恐怕吴争让他们即刻动身去攻兖州滋阳,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冲锋。

    显然,此时的吴争已经不太在意这些了,看惯了太多的生死之后,似乎一切太淡了,他的心中或许唯一没变的,就是“驱逐鞑虏”这个执念了。

    “鲁将军,那就由你撰写战报,为岳副将及湖陵守军将士,还有你部将士,一并请功吧……!”

第一千四百十五章 小林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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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副率”和“岳副将”,这仅是一字之差,可品衔却差了好几阶。

    副率是吴争亲卫副队率,相当于百户,可副将则是副指挥使级别。

    如果象方才钱翘恭称岳小林为“岳副将”,鲁之域还可以认为这是钱翘恭一时口误,可此时,这称呼出自吴争之口,那便是金口玉铁律。

    鲁之域心里哪能不明白?他不得不低头应是。

    然而钱翘恭突然道:“王爷容禀,此前末将已经恳请王爷,同意让岳小林归入末将新编风雷营麾下为副将,此前岳小林歼敌数百铁甲军,缴获重甲数百领,此战岳小林又尽歼敌六百骑,战功卓著……故请王爷恩准,末将愿以岳小林之名,命名麾下新编铁甲骑营!”

    这叫什么?

    胁迫?

    吴争脸色抽搐起来,什么时候我同意新编铁甲重骑了?

    这小子学坏了,懂得挑选有利时机迫上司就范了。

    吴争平静地说道:“准!”

    于是,这支尚未新编的重甲骑兵,从此有了一个“妖娆”的名字——小林骑。

    ……。

    战斗的胜利,其实对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感受。

    譬如义兴朝廷的使团,朱存釜、黄宗羲、顾炎武三人的感受就不仅相同。

    朱存釜是愁啊,愁死人了,这战争不结束,吴争的许诺就无法兑现,怎么办?

    黄宗羲、顾炎武二人也愁,但他们愁得是,一旦吴争打顺了手,战争继续下去,朝廷怕是要被拖垮了,现在可不只是北伐军在战斗,朝廷五、六万大军也就滞留在江北,那一天的消耗……啧啧,愁死人了,怎么向朝廷交待?

    “秦王、二位大人,本王不同意放弃徐州……绝不可能!”吴争愠声道,“北伐军伤亡三千余人,将士用血和命换来的地,本王无权将它舍弃。”

    朱存釜、黄宗羲、顾炎武三人无语了,早知道吴争会撒赖,之前就不该答应他的要求。

    这下怎么办?

    吴争话锋一转,好声好气地劝道:“要不……三位先回京复命?再不成,先去徐州住上一段时间……这些天诸位也提心吊胆的,此次回徐州好好休养一下……放心,一切开销本王包了。”

    吴争就差拍胸口了。

    然而这话能让朱存釜、黄宗羲、顾炎武三人认可?

    做梦吧!

    朱存釜立即道:“吴王这话不妥,国战事宜须奉朝廷旨意……吴王如此擅作主张,实为抗旨、欺君……本王不认可、决不同意!”

    顾炎武也沉声道:“兵者,国之大事。吴王随心所欲发动战争,陛下不追究且还出兵相助,已是宽容……王爷切不可得寸进尺啊!”

    此话犀利,吴争脸色一沉。

    黄宗羲一见连忙打圆场道:“我军胜利,自然是可喜可贺……黄某正想着与秦王、顾大人奏报朝廷,为吴王和将士们请功呢。可王爷应该清楚,北伐军也好,朝廷王师也好,眼下都没有实力可以守住徐州,敌军数万囤于兖州与徐州交界处,而北方各府的敌军正在向兖州汇集,一旦决战,后果不堪设想……吴王啊,凡欲大事当三思而后行,不可急在一时。”

    “本王没说要与敌决战啊?”

    黄宗羲一听大喜,他认为吴争语气有了松动之兆,忙趁热打铁道:“既然如此,据秦王讲,清廷使团就在济宁州,只要吴王同意,将可重开谈判……。”

    “那我军三千多将士的血不就白流了吗?”吴争哂然道。

    黄宗羲一愣,心中暗骂,打仗能不死人吗?那你还想着继续打,这不死得人更多?

    再说了,清军死的人多多了,怎么算?难道还让清廷赔偿不成?

    这些话是黄宗羲在肚子里腹诽。

    不想,吴争却一本正经地说道,“谈判嘛……也不是不可以。但清廷必须答应徐州归我,否则,没得谈!”

    黄宗羲心中大骂,这可能吗?清廷就是为了不失去徐州,才想要谈判,要是能将徐州拱手让人,还谈个屁?兖州就在那,你倒是去攻啊!

    ……。

    无独有偶,滋阳与沛县差不多,正在进行这种争议。

    不过,他们的争议可要激烈得多。

    差点就上演全武行了。

    也是,鞑子嘛,向来崇尚能用拳头的时候,不讲道理。

    沈致远被当堂受审,好在,多尔博还是信任他的,当然,这信任也是有限度的。

    但至少,该有的尊重,多尔博一样不少。

    沈致远是坐着的,手中还捏着一只茶盏,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嘴边送,倒象是个旁观者。

    然而,此时的堂内,早已是群情吵杂、汹涌。

    “他这是在借吴争之手,断送我精锐骑兵!”济席哈一副义愤填膺地腔调,仿佛只有如此,才可以淡去他不久前的惨败,“世子,您可不能护着他,此罪……当斩!”

    这话令原本吵杂的堂内,为之一静。

    斩?

    喘大气了吧?

    虽然堂内满族将领大都嫌恶沈致远,可他们心里,是绝对不信沈致远暗通北伐军的。

    道理很简单,一是双方见血了,二是沈致远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是被蓝拜押回来的。

    试想,如果沈致远真通敌了,那一千多枪骑能鸟蓝拜,十有八九,主客互换,成为阶下囚待处置的应该是蓝拜吧?

    再说了,兖州三万新军,那可是沈致远的新军,这些汉人此时恐怕也只认沈致远,真要是沈阳恼了,一声令下,就算全军不反,兖州乱是肯定的。

    也就是说,这堂内诸人,不定谁是谁的阶下囚呢。

    所以,这些满族将领趁机打压沈致远的心是存在的,可说要到“斩”的地步,过了。

    问题是沈致远不出声啊,就和他手中的茶盏过不去了。

    多尔博是真急了,“额驸,你倒是说句话呀!”

    听多尔博出声招呼了,沈致远不能不给世子面子,这才放下手中茶盏,慢慢站起身来。

    沈致远的本意是,说话前,好歹向多尔博行个礼,再出声。

    不想这个动作,生生吓得近在眼前的蓝拜、济席哈,愣是倒退了两步。

    引得堂内一阵轻嗤声。

第一千四百十六章 火中取栗

    沈致远当作没看见,他向多尔博拱手一礼道:“世子……我没什么可说的,公道是在人心。”

    这话多尔博听来,并没有什么。

    可听得人不同,感觉就不一样。

    譬如蓝拜、济席哈二人,沈致远这话看似没有为自己分辨,可事实上,场内的气势已经很显然,他沈致远身正不怕影子斜,那自己二人倒是诬陷、冤枉他了?

    蓝拜恨声道:“沈致远,湖陵城中守军仅不足二千人,三千枪骑强攻即破,你却要分兵攻沛县……分一次兵不够,在沛县还分兵,结果呢……在突击敌援军时,稍经挫败就兵力不足,你这是给敌人各个击破的机会。”

    济席哈在一边附和,指责沈致远道:“这三千枪骑皆是你麾下两年多的旧部,可沛县六百骑兵,说倒戈就倒戈了……如此咄咄怪事,岂能不令人生疑?你今日须当着世子和众将面,将事情说清楚,否则……!”

    “你待如何?”沈致远霍地转身,平视济席哈。

    也怪,沈致远没有济席哈牛高马大,可这一转身自带威仪,竟让济席哈一时无法反诘,呐呐说不出话来。

    沈致远再转身朝蓝拜道:“我的作战意图,出发前就与你解说清楚,两次分兵,也经你认可……可打了败仗,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好嘛,说我借刀杀人,敢问,这三千枪骑是谁的麾下?”

    蓝拜不由自主地在沈致远的逼视下,再倒退一步。

    这话是实情,但凡是带兵之人,坑谁也不会坑自己的部属,否则,如何带兵?

    说不定下次,就会被人从背后打黑枪,这种事,不管哪国哪族都一样。

    沈致远转身向多尔博拱手道:“此次战败,乃致远指挥失当,罪过我来负……今日当着众大人的面,三万新军指挥权皆交还于世子,致远自请赋闲。”

    多尔博急了,不断地向沈致远眨眼睛,意思是说,过了,这事真正的原因,他们不知道,我能不知道吗?让他们骂几句过过嘴瘾也就罢了,至于撂挑子吗?

    然而沈致远象是主意已定,从怀中掏出令符放在多尔博面前案上,再次拱手道:“致远告退!”

    说完,还真施施然拂袖离开了。

    堂内一片哗然。

    奇怪地是,这次,没有人再扬言要追究沈致远通敌了,连蓝拜、济席哈都闭嘴了。

    这次的哗然,吵得是,该由谁来接替沈致远,掌控三万新军的指挥权。

    多尔博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大声道:“诸位且商议着,我累了先歇歇……等诸位有了定案,再禀报我不迟。”

    说完也从后面一溜烟地走了。

    留下这二十多个文武,目瞪口呆,谁都明白,多尔博是追沈致远去了,心中一个个嫉妒、羡慕、恨。

    不过他们瞬间再次争吵起来,因为这三万新军的指挥权,决定着这个势力的存续,岂可轻易于人?

    尤以刚林、祁充格吵得最凶悍。

    也是,他们地位显然要高一些,多尔衮指定的“辅政三人”之二嘛。

    ……。

    “额驸!你这又何苦呢?”多尔博有些生气,“如此大权,岂可轻易予人?况且,额驸至少得先知会我一声吧?”

    沈致远接过东莪奉上的茶水,递给多尔博,笑问道:“世子可听说过欲取先予这四个字?”

    多尔博皱眉道:“自然是听说过的。”

    “那就对了。”沈致远见多尔博不接茶水,将茶杯往多尔博面前一放,正色道,“世子也说此军权不可轻易予人,难道堂内那数十人都不知道其中份量?”

    多尔博道,“欲壑难填,人心不都是如此嘛!”

    “对喽。”沈致远微笑起来,“世子啊,蓝拜、济席哈身后还另有他人。”

    “你是说刚林、祁充格?”多尔博反应很快。

    “除了他们还有谁?”沈致远淡淡一哂,“兖州地面上,除了世子和他们二人,谁敢、谁又有胆,对我言斩?”

    多尔博闻听目光一闪,“那额驸想要得到什么?”

    沈致远看着多尔博很久,轻叹道:“非我要得到什么,而是世子想要什么?”

    多尔博一时不解。“世子想要效仿当今皇上,过上七八年再亲政吗?”沈致远悠悠说道。

    多尔博一怔,迅速道:“自然不能……可,这是阿玛遗命……。”

    “先王遗命当然需要遵从,可若他们左右摇摆,两头得利,世子也能容忍?”

    “这……。”多尔博犹豫了一下,“以额驸之意,当如何行事?”

    沈致远抬手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道:“欲令他们灭亡,须先让他们疯狂……如何才能让他们疯狂,简单的很,给他们……足够大的权力!”

    多尔博脸色一白,“你疯了?三万新军若落入他们之手,我……你如何自处?”

    沈致远看着多尔博的惊惶,莞尔一笑,问道:“世子认为致远那么不靠谱?”

    “你……。”

    沈致远仰头呵呵一笑道:“他们若能令这三万新军俯首听命,我沈致远自然死不足惜……世子还不放心?”

    多尔博这才明白过来,他想了想道:“可一旦内讧,也是咱们自己损失呀。”

    “不会!”沈致远坚决地摇头道,“若是寻常调动,新军自然是奉令行动的,可若要异动……世子可以放心,他们二人还没那本事。”

    多尔博虽然不知道沈致远究竟做了什么安排,但他深信沈致远的能为。

    他想了想,随即转换话题,好奇地问道,“额驸真将我的意思传给了吴争?”

    沈致远“唔”了一声道:“想来此时,黄驼子已经见到吴争了。”

    “你觉得吴争能答应吗?”

    “为何不答应?”沈致远悠悠道,“吴争其实不过是个人,一个凡人,对他来说,或许一个王爵就可以使他心满意足地维护义兴朝了,只要义兴朝无意北伐,仅靠吴争的北伐军,难!所以,吴争不得不答应,咱们逼不了他,有人能逼他……。”

    “你是说……应天府那伪帝?”

    沈致远微微一笑道:“火中取栗罢了。”

第一千四百十七章 贪得无厌

    多尔博不再追问,他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额驸麾下三千精锐枪骑,经此一役,折损一半……代价太大了。”

    沈致远不以为然地道,“说是我的旧部,实则不然,这其中有近半是钱翘恭的人,在京城平日里他们就不愿遵从我的号令,听闻钱翘恭归吴争之后,就更不堪了,与其同床异梦,不如趁此还了回去,也算结个香火情。”

    多尔博依旧不甘心道:“话虽如此,可湖陵阵亡的六百骑兵……太冤了。”

    沈致远脸色一黯道:“这是……意外。谁能想到,那岳小林会如此莽撞……是致远的失策,请世子责罚。”

    多尔博忙摇手道:“智者千虑,尚有一失,何况额驸已经是算无遗策了……切不可为此事自责过甚。”

    说到这,多尔博再次换过话题道:“我倒是不可惜投吴争的六百人,是可惜他们所带的战马、火器……这些火器,可是让阿玛花了不少精力和银子的。”

    沈致远看了看多尔博,道:“世子放心,有些香火情在,日后咱们能得到两倍甚至数倍的回报。”

    多尔博精神一振,问道:“额驸真有把握?”

    沈致远微微一笑道:“成事在人情,败亦在人情。”

    “既然如此,咱们可以放索尼、苏克萨哈前往徐州了?”

    “是时候了。”

    ……。

    沛县。经历了战争的沛县,可以说是一片狼籍。

    然而城中百姓的精神气,那是高昂的。

    在民众的眼皮子底下,北伐军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在民众看来,那北伐还有什么可担忧的,是时候重开天地了!

    百姓们热情地献出他们赖以生存的米粮、牲畜、菜果来犒劳将士们。

    北伐军的胜利,让他们与有荣焉。

    不过,真正让他们开心的是,随着吴争的“土改令”,此令着实让这些没有土地,或者向豪强主动“捐献”了土地的民众,得到了他们期盼已久的土地,失而复得的土地。

    没有人会、肯向豪强主动“捐献”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捐献,是为了逃税,只有将土地挂在这些可以免税的豪强名下,百姓才可以规避不堪重负的赋税,可他们须向豪强交纳不少于一半的税,而豪强,是做的无本买卖,他们可以坐享其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民众以这种方式规避赋税,造成了朝廷财政的崩溃,反过头来,朝廷会将这些被吞没的税重新变着法地加到他们头上。

    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大明朝,就是这么被拖垮的。

    真正得利的,依旧是那些永远不必交税的豪强。

    可这一点,不是普通民众可以解决的,他们无意、但确实做了豪强的帮凶。

    但吴争的“土改令”强行解决了这个问题,按人头重分土地,减免一半农税,这种最招人恨的政令,被吴争以北伐军强行在徐州府推行。

    天晓得,吴争敢在自己的地盘搞这套吗?不敢!

    吴争不是真不敢,也不是不想,而是时间未到。

    真在杭州府推行土改,恐怕三、五年间,北伐军不用北伐,就守在杭州府安内了。

    吴争够狠哪,在自己的地盘搞不了,那就在新附的徐州搞,先搞出一些名堂来,造成一批既得利益群体,那么,就算是徐州最终易手,除非清廷肯继续推行土改令,否则,必是一场大乱!

    民众可不会去管是哪个政权推行的土改令,只知道,土改令让他们得益了,那么,就得推行下去,如果废止了,那就是割他们的肉,得反抗!

    这就是吴争的用意,一时搞不死清廷,也要恶心死他们。

    一个时常内乱的政权,绝对无法强大,这和政权体制无关,实际上,强权体制很多时候,效率更高,关键是,要一个有魄力、有远见的君王。

    相较于淮安府,徐州府的百姓对北伐的态度,那叫天壤之别。

    这另一个原因是,两府百姓的成份不同,前者成份大都是原淮安二卫的家眷,先天和二卫是站在同一条阵线的,好在后来二卫归降,这才让北伐军在淮安城站稳了脚跟,否则,此起彼伏的骚乱,足够吴争头痛的。

    吴争此时却无意于沛县百姓的热烈狂欢,他此时,正面对着这个率六百枪骑突然回归的黄驼子。

    吴争是真想不透了,沈致远究竟想什么……要什么?

    “禀王爷,沈大人要卑职传话,钱大人的一千多枪骑兵中,就这六百人是钱大人心腹,既然钱大人已经归返,那这些亲随,也须完璧归赵……。”

    钱翘恭有些激动地搓着手,他正缺老兵,这支旧部骑兵的到来,能让他更快地组建起风雷骑和小林重骑。

    然而吴争却想得更远些,“他想要什么?”

    黄驼子一愕,然后呐呐道:“沈大人说……如果王爷肯让出徐州,他可以保证,多尔博势力绝对与王爷相安无事。”

    “哦?”吴争目光似乎黯淡了些。或许,他多想听到一句“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从黄驼子口中说将出来。

    徐州,原来他只是想要换徐州?拿六百骑换徐州,他打得真是好算盘!

    吴争不禁有些恼意,往日发小,竟与自己耍起心眼、做起生意来了,难道“情”这东西,不管男女、不管古今,都会随时间、身份的改变而改变吗?

    黄驼子继续道:“……沈大人说,此战之后,王爷想向北方购买矿石、木材恐怕会不易,且向北方出售茶叶、火器、服饰也会被清廷限制……但只要有多尔博势力的存在,这一切还会如往日一般……。”

    吴争渐渐明白了,沈致远果然是他爹沈晋财亲生的,天生是做生意的料。

    但不得不说,这提议有些打动了吴争。

    北伐军已经啮出了獠牙,虽说清廷之前并非不知,可此时撕破了脸,自然会对南北贸易进行干涉和限制,这显然不符合自己的利益。

    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原材料出处之前,沈致远的提议非常有吸引力。

    “他还想要什么?”

    “……要火器。”

    “贪得无厌!”吴争恼火地轻喝道。

第一千四百十八章 谈判(一)

    徐州城内,南北双方第二次谈判再次开启。

    与上次不同的是,义兴朝使团在场。

    这次,吴争没有客气,牢牢占据了主位,这让朱存釜有些不快,他是秦王又是宗正令,按理说,哪怕不比王爵,就这宗正令,也可以说压吴争一头了,宗正令管得就是各路亲王、郡王、皇室嘛。

    可惜的是,吴争姓吴,不姓朱。

    这乱世,封异姓一字亲王的可不止吴争一人,南面永历可没少封,譬如李定国的晋王,据闻,在李定国封晋王的消息传出之后,南海郑森也坐不住跃跃欲试了。

    也是,人往高处走,皇帝轮流当嘛。但不管怎么样,朱存釜不敢说什么,至少不敢当着吴争的面反对,他还想战争结束,吴争能为他上书朝廷造势。

    “怎么谈,本王不管……本王只有一个要求,徐州不让!”

    吴争声音不响,说得也很随意,可谈判场内由此哑雀无声,那还谈什么,继续打呗!

    “不过……。”吴争拖长了声音,显得那么地神秘,令人不自禁地想冲上去,砸他一拳头。

    不过,这不可能,借他们几个胆,也不敢。

    但吴争的这声“不过”,确实令人精神一振,好嘛,这事还有转圆之地。

    苏克萨哈性子最急,他追问道:“敢问吴王,不过什么?”

    吴争笑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如同春风拂面,“拿银子赎。”

    “银子赎?”苏克萨哈顿时石化。

    不仅是他,所有清廷使者都石化了,敢情卖了俘虏卖尸体,现在开始卖土地了,还能有什么不能卖的吗?

    苏克萨哈、索尼等人是欲哭无泪,自认也算是不太要脸的了,今日见到祖宗了。

    二人目光交流,心中的懊悔啊,是无穷无尽的,早知如此,就该坚决推却这桩差事,让那些汉臣来,他们能与吴争争辩什么叫仁、什么叫义。

    黄宗羲、顾炎武也张口结舌,他们见过吴争在应天府和朝堂上的跋扈,一不称心能将朱以海从龙椅上拽下来的人,哪还能不跋扈?

    可跋扈之人,真得要脸吧,哪怕是装的,好嘛,眼前这义兴朝的堂堂吴王,竟然连遮羞都懒得遮了,干脆、直接地就向敌人要上银子了。

    黄宗羲、顾炎武不怕出言反对吴争,因为他们在停战谈判这件事上,与吴争此时的立场是一致的,毕竟,如果吴争执意不肯让出徐州,再打下去,恐怕谁也落不下好。

    所以,口中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他们一个低头,一个扭头,仿佛在声明,我,不认识他!

    只有朱存釜在那偷乐,只要战争能快点结束,银子嘛,身外之物。

    他或许忘记了,从义兴朝回归应天府,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就有了数百万两的身家,这敛财功夫,那叫一个出神入化。

    见气氛与想象的不太一样,吴争干咳一声道:“当然,贵方如果不愿意,本王自然是不能强迫的,这天下没有强买强卖的理……对吧?不过徐州府,是北伐军将士拿命打下来的,都说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休想得到,本王自然不能破这个例……这样,你们想拿回去,就来战!”

    听着吴争绵里藏针的话,索尼第一个忍不住了,“我军在兖州尚有五万大军,且援兵正在赶来……最多五日,可聚集起不下十万大军……。”

    嘿,这就叫摆筹码上桌了。

    黄宗羲、顾炎武虽说嫌弃吴争的“见钱眼开”,可在立场问题上,还是知道分寸的。

    在听到索尼摆筹码,黄宗羲起身反驳道:“徐州北伐军近二万大军也不是摆设,况且北伐第一军已有二万人至淮安……赫舍里大人,我方兵力并不显弱,要知道,贵方英亲王所部,正被我朝卫国公部、廖将军左营和北伐军三方围墙在凤阳府,这还没算上在扬州被包围的一万多清军。”

    苏克萨哈起身帮腔道:“黄大人此话本官不认同,英亲王八、九万大军那可不是被围,而是奉朝廷之命驻守凤阳……贵方想合击英亲王部,怕是不易吧?”

    顾炎武起身道:“那就再战!”

    听听,听听,正人君子吓唬起人来,这谎言也是不用打草稿的,张口就来。

    或许只有主位上的吴争,才能体会到顾炎武这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气度,啧啧……这些人哪,总喜欢在一坨X上盖一方锦缎,以显示臭也臭得与众不同。

    随着吴争思绪地漂忽,谈判桌上的急诊已经是白热化了。

    看着斯文的黄宗羲、顾炎武,这吵架的功夫可是令吴争大开眼界,他们愣是不吐脏字地逼疯了这群满人。

    “……这不可能!贵方在海州仅三千守军,只要我朝派支偏师南下,海州不日即可收复,岂能以先手而论?”

    “扬州还有我军一万多人马,如果以实际占领来决定归属,那扬州就该划出数县归我……。”

    “凤阳府?这是大白天说瞎话,我朝英亲王近十万大军还未出战,贵方滁州、和州兵马合起来不信我军半数,竟还想染指凤阳……笑话!”苏克萨哈霍地起身,重重一拍桌子,大喝道:“……你们欺人太甚,这是停战谈判,并非受降谈判……!”

    “若你方愿意,我方不反对!”顾炎武施施然说道。

    这下把苏克萨哈气得够呛。

    索尼相对稳重一下,可此时也被激怒了,他起身帮腔道:“你方并无谈判诚意,先由吴王驱逐我朝使团,眼下又巧立名目进行讹诈,是可忍孰不可忍……当我朝无人吗?”

    这气势,瞬间让索尼场中焦点。

    看来再稳重的人,也有口不择言之时啊。

    谈判桌上,虽然各有立场,各为其主,无须顾及对方,但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过份的指责,只能对准与自己身份相近或低于自己的人。

    也就是说,对方如果有爵位、官位明显凌驾于自己之上的人在场时,尽量要规避开对方以示尊重。

    这也是谈判一般都会选择身份相近的官员的原因。

    因为万一真怼上了,低品怼上高品,极易造成谈判破裂。

第一千四百十九章 谈判(二)

    很显然,索尼迈过了这条底线。

    反驳,牵出了吴争,在场清廷使团中,怕是也没有一人能与吴争的身份相比。

    以下犯上,哪个朝代都是大忌讳,这关乎到统治的合理性。

    这让双方的官员齐齐向索尼行了个注目礼。

    吴争一直在旁听,除了在最初发表了一个指导性纲领之外,再没出声。

    这也是为了规避爵位身份差别过大,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可惜,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啊。

    索尼的这一句指责,直接将吴争摆到了双方谈判的最前列。

    “本王对凤阳府战局并不太了解,所以也就不置评了。可扬州、淮安、徐州三地,北伐军已经掌握战场主动,只要你们愿意,三天,最多三天,本王就可荡平扬州清军……至于兖州大军,本王无意立即北伐,但有前车之鉴,守住徐州应该是可以的,你们若不信,不妨拭目以待。”吴争施施然起身,“既然谈不拢……那就暂时不谈了呗。先打,再谈……打完了,就知道该怎么谈了,不过那时,本王要的可不只是徐州了……休会!”

    说完,吴争便离席了。

    这下,双方参会人员都愣了,谈判嘛,争吵是免不了的,可就这么休会,怕是没法再谈下去了,双方人员的目光如果能杀人,索尼怕已死无全尸了。

    都是这厮惹得祸!

    索尼急了,他知道自己犯了个错,大错。

    他给了吴争一个撒无赖的理由,还是自己亲手、巴巴地送上去的。

    “吴王请留步!”索尼起身竟直冲吴争奔去,却被吴争的亲卫鲁进财一把拽住了领子。

    索尼是满人,个子不矮,相反比黄宗羲、顾炎武等参会明臣都要高一些,可再高,也没鲁进财高啊,他被鲁进财一拎,双脚便离了地,后颈脖子被掐,呼吸困难,双手乱挥、双脚乱蹬,活象是一支被掐了脖子待宰的鸡。

    苏克萨哈等满人急了,这下“呼”地涌了上来,朝吴争指责道:“两军交战,不杀来使……吴王是想破成例吗?”

    吴争随手一挥,冲鲁进财皱眉道:“拦就拦呗,你好端端地掐人脖子做什么……没见他快被你掐死了,还不快放手?”

    鲁进财这才将索尼往地上一顿,默默地后退两步,不过这目光是死死地盯着索尼,防止他突然发难。

    可显然,这是多余的,被放开的索尼如同一滩烂泥,软倒在地,破风箱般地喘气和剧烈地咳嗽,让这个谈判现场变得分外怪异。

    苏克萨哈等人迅速检查了索尼,见并无大碍,这才朝吴争道:“吴王这是不讲理了,两军交战、双方谈判,立场不同、利益不同,自然是有争执的……吴王万不可意气用事,令双方民众再生灵涂炭。”

    吴争愣了愣,敢情鞑子也讲“仁义”,竟关心起民众福祉来了。

    “纳喇大人……还请回座,不可对吴王殿下无礼!”顾炎武上前打圆场,黄宗羲引着苏克萨哈等人返回。

    顾炎武不经意地凑近吴争,低声道:“王爷是想食言吗?”

    吴争叹了口气,冲对方一呶嘴道:“不是本王借故撒泼,实在是双方立场相差太远……这种差距,只能靠打解决,磨烂嘴怕也无用。”

    顾炎武急道:“有王爷刚刚一吓,对方未必不肯让步……王爷且按捺,静观其变。”

    吴争只好同意,回到了自己的主位上,坐下之后,便闭上了眼睛假寐起来。

    然而,出乎吴争意料的是,经过这一场看似荒诞的戏码,对方的气焰低了许多,他们不再争吵,而是将精力集中在用多少银子,来赎徐州合适。

    吴争心里不禁腹诽,早知道如此,得让人在外面开上几炮,说不定连兖州都能卖些银子。

    敢情,再这么想下去,吴争还想卖顺天府给清廷了。

    ……。

    这一谈,整整谈了两天。愣是在用多少赎金的问题上,停滞不前。

    吴争干脆搬了张软榻,再遮个屏风,在谈判场内睡起觉来。

    直到第三天,吴争是再也捺不住了,他又冲出来大喝一声,“有完没完,再谈不拢……休会!”

    于是,双方迅速谈拢,以八百万两银子,赎回徐州府。

    次日接下去的议程是,海州。

    双方又进入了胶着,可这次,吴争的“休会”招数不好使了。

    苏克萨哈等人意志坚定,北伐军必须海州从撤退。

    吴争是奇怪了,敌人是不是有了依仗,怎么中气突然足了?

    直到散会后,吴争得到密报,这才明白敌人为何变得中气十足,那是因为,各番国的联合舰队,前锋已经驶回杭州湾,并对原金山卫进行了炮击。

    吴争阴沉着脸,将信拍在了宋安面前,“郑森……他真要与番人同流合污吗?”

    宋安摇摇头道:“郑森一直没有就合击敌舰队之事回复少爷……但既然番人舰队已经北上,想来郑森是打算与他们同流合污了,至少,也是坐山观虎斗,以图渔翁之利。”

    说到这,宋安突然道:“之前王一林水师奉命回陈钱山待命……少爷应该让王一林水师动动了。”

    吴争摇摇头道:“番人舰队数量众多,船坚炮利,且王一林水师舰船才百余艘,只是敌人一成……须待吴淞、舟山水师会合一处,才能有机会与敌一较长短。”

    宋安忧郁地道:“如果将吴淞、舟山水师调出长江,那凤阳英亲王的八、九万大军便没了掣肘,仅以卫国公和廖大人在江北的三、四万军队,怕是难以抗衡啊。”

    吴争有些懊恼地一拍桌子,“事情都凑到一块了……。”

    宋安道:“要不,先解决了眼前的谈判?稳住了江北,然后调转头去,彻底平定番人之乱。”

    吴争摇摇头道:“未必能尽如人意,清廷肯定是知道了我背后起火,这才心神笃定,估计索尼、苏克萨哈要用拖字诀,以索取更多的利益。”

    “那如何是好?”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妨,就先谈着吧。”吴争一时也难以理出头绪,虽然这事早有心理准备,但郑森的沉默,让吴争有些失落,难道,这史上的国姓爷,就不想再要东藩岛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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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明介绍:
大明朝的灭亡,原因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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