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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无和尚     汉明txt下载     汉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十九章 山寨居然有红衣大炮

    方、王二人截留浙东各府钱粮高达八十余万之事,吴争早就知道。

    可第一次发现,连绍兴府各县,都被二人截留了部分。

    怪不得朝廷连抚恤、犒赏将士的鲮最拿不出来。

    可吴争奇怪了,黄伯彦是以何种身份参与此事,并知晓内情记录下来的。

    难道仅凭是黄得功的族弟?

    不过吴争不想细究,连方国安通敌之事都会被不了了之,吴争自然不会傻得再把这册子送上朝廷去。

    将册子丢给姜伯礼,“把这东西放好,或许将来。”

    然后对沈致远道:“找几个靠得住的,尽快把这屋里的金银、器物整理出一份清单。”

    ……。

    吴争是被震撼了。

    在姜伯礼的引领下,吴争查看了山寨的兵器库,其中的刀枪、盾牌、弓弩足以装备千人之数。

    许多都已经生锈了,不过不严重,对于冷兵器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打磨一下,依旧能用。

    这还不能让吴争震撼。

    震撼的是,在甬道峭壁上,竟有四门红衣大炮,姜伯礼声言还能用。

    这让吴争后脊发冷。

    庆幸当日没有下令攻击。

    这四门火炮,如果在官兵进攻时开炮,加上峭壁上落下石头擂木,那就是一场灾难啊。

    不过如今却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吴争奇怪地问道:“这红衣大炮从哪来的?”

    姜伯礼答道:“鲁王尚在台州,没有前来绍兴监国时,清军兵锋已经攻下浙东全境。绍兴府各县十有八九皆已归降清廷,杭州前卫和后卫带着这四门红衣大炮撤至曹娥江时,嫌弃累重,弃于江边,被刘老三知道后,运了回来。”

    “那是怎么运上峭壁的?”吴争在峭壁上探头,这高度至少有二、三十丈吧。

    姜伯礼指着峭壁边上的几棵树道:“大人请看,刮去树皮,取臂粗的绳索绕于树上,十人一树。然后将六条绳索垂下,绑在炮管上,就这么拉上来了。”

    吴争看了看树身上的勒痕,心中暗叹,他X的,这刘老三在这事上,还真有些能耐啊。

    一门红衣大炮少说也有千斤,就这么傻愣愣地运上了峭壁?

    “山寨中,有炮弹吗?”

    “有,当时官兵逃跑时,百来箱炮弹都扔了。大人刚才在查看库房时,应该见到内库转折处有木箱堆放着。”

    吴争点点头,想想也是,明军连火炮都扔了,炮弹还有啥用?

    不过也算不错,能把这四门火炮运来绍兴,没有便宜了鞑子,也算是这二卫明军有功了。

    “刘老三试射过吗?”

    姜伯礼摇摇头道:“没有,山寨中没有会使炮的人手,刘老三当时还想着活捉几个会使炮的人手来,只是后来大人来了绍兴,刘老三虽说不怕,但总也忌惮着一直不敢下手。”

    吴争呵呵笑道:“这刘老三懂个屁,千户所的兵,哪会使这东西?不过这么看来,本官还得去物色几个会使炮的人手来,否则这么好的东西,就放着当摆设,也太糟践了。”

    ……。

    这一圈巡查下来,花了不下两个时辰。

    山寨现成的做饭工具和粮食,官兵们已经在埋锅造饭了。

    吃饭之时,沈致远递来一份清单,看得吴争心花怒放。

    银库中,不算各式器物,单银子有三万多两,金子八千多两。

    按时下一比八的比例,那就是十万两之巨的钱财啊。

    吴争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国穷官富、商富不说也罢,没想到区区一窝山贼,竟藏有如此大的财富。

    边上沈致远解释道:“其中黄家那一堆,占了至少四成。”

    吴争明白,黄家是变卖家产走的,带得自然是金银。

    “管他是谁的,落在本官手中,那就是本官的。”吴争指着众人道,“谁都不能说漏了嘴啊,把嘴闭严实了,让本官听到你们几个走漏了风声,那你日后的饷银就不用指望了。到时别怪本官心狠。”

    陈胜、厉如海等人一个个憋着笑,捂着嘴。

    可眼睛里的笑意,似乎要淌出来一般。

    沈致远突然道:“吴大人有没有想过,派兵驻扎在这。如此好的地形,不和可惜了。如果派兵驻扎,那么寨中的金银器物就不必全部送出山去了。”

    吴争抿着嘴笑了,其实他自己也有这个想法。

    不过吴争所考虑的与沈致远不完全一样,他所考虑的有两点。

    首先是那四门红衣大炮,花大力气运出山去,未必能保得住,毕竟自己只是个千户。

    另外吴争是清楚清军攻绍兴府也就几个月后的事,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因自己的出现,会不会有所改变,但吴争很清楚,如今的绍兴府绝对抗不住清军全力一击,自己也没有本事,统率六七万的明军作战。

    狡兔三窟,选一处坚固的根据地就成了必要的后手。

    此处确实符合吴争的要求。

    吴争扫了一眼在场之人,这些都是他的铁杆班底。

    “各位兄弟以为沈百户的话如何?”

    当吴争这句话问出,其实象陈胜、厉如海都已经揣测出吴争的心思了。

    那就是,吴争已经有与鲁监国分道扬镳的意思,至少有了独树一帜的打算。

    而姜伯礼听了更是眼睛一亮,他与官府有仇,原本是迫于无奈,投于吴争麾下混口饭吃,其实心里是真不乐意的。

    但此时听吴争这么一说,姜伯礼便听懂了,他觉得投吴争,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知肚明却不说破。

    那边池二憨已经大声在说,“少爷说怎样就怎样,我没啥想法。”

    小安道:“此处地形险要,有卫所三千人驻守此处,就算山外来个二、三万大军,恐怕想攻进来也难,我听少爷的。”

    周大虎无所谓地一晃头,“就按吴大人说得办,有这么一个退路,兄弟们也安心。”

    吴争见无人反对,于是道:“那就这么办。周大虎,你率一营留下。”

    周大虎一听,顿时脸色绿了,“吴大人,咱和兄弟们在始宁街还有家人,待在这破山沟里……。”

第一百二十章 我朝要举兵反攻

    吴争扫了一眼众人,众人都把头低了下去。

    这时,姜伯礼道:“若大人信得过学生,学生可以留下。”

    吴争看着姜伯礼许久,摇摇头道:“不行,这不是信不信得过的事,本官还须考虑的是如果派人留下,那三百多归降的匪众也得留下,或许日后还有平岗山上另外的土匪送进来。这儿需要一个能练兵的人主事。”

    陈胜想了想道:“要不……属下率一营留在这儿。”

    吴争斟酌了一下,道:“也好,有你在这,我很放心。那就这样,陈胜负责练兵,姜伯礼领佥书职,总揽寨中内务。”(佥书,百户麾下内务官,从七品职。与赵史的佥事职不同)。

    姜伯礼一听,脸色顿时变了,从一个朝廷要犯、一个山贼,就凭着吴争一句话,变成了从七品官员,这如此不让他激动?

    他双腿曲膝,跪于吴争面前,哽咽道:“学生蒙大人看重,日后必定尽心辅佐大人。”

    吴争伸手搀扶道:“姜伯礼,本官看人看得不是过往,而是将来。听得也不是你表态,而是你日后的行止。好好做事,本官不会亏待于你。”

    “谢大人指点,学生谨记。”

    “姜伯礼,你还有一个任务是在寨中建造两个粮仓,注意防火、防潮、防老鼠。二憨,将之前囤积的万石粮食,转移到寨中。”

    “遵命。”

    ……。

    如果说吴争之前对鞑子三战三捷,得到了绍兴府八县底层百姓的敬重。

    那么这次剿匪的成功,使得吴争与绍兴府八县的乡绅、富商有了直接的联系。

    他们在听闻吴争捷报之后,欣喜万分,回去迅速募集了六千两银子送到梁湖卫所,用来犒赏此战有功将士。

    这种全民的热烈气氛,加上吴争在各县的布告张贴,极大地震撼了平岗山上的各路土匪。

    五日之内,七股土匪向卫所派人请降。

    其余几股土匪都不敢再逗留了,纷纷向西逃窜。

    不足五天的功夫,平岗山一带,海晏河清,不管是过路人还是商人,都不再为人身、财物安全而担忧。

    吴争的名头,一时无量。

    而吴争,此时在偷着乐。

    除了刘老三那伙归降的匪众,请降的七股土匪,为他带来了二百多人的兵员,还有上万两的银子和杂物。

    当然,吴争也清楚这不是七股土匪的所有财产。

    但吴争装作不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吴争是懂的。

    山坳中的兵员人数达到了六百人。

    在陈胜的统率下,他们在被刻意地“折磨”着。

    他们每天只有两件事,漫山遍野地疯跑和寨中相互格斗对抗。

    前五十名,按序被临时任命为试百户、总旗、小旗等职,并赏赐银子。

    十天一轮换,连续三次排名前五十者,授实职。

    于是,这些刚刚成为官兵的土匪们,嗷嗷叫着显露着他们身上的狼性。

    吴争此举,一是为了消磨他们身上的土匪习气,但保留他们的剽悍脾性。二是想利用这些匪众熟悉平岗山中地形的优势,和矫健的脚力,训练出一支适合山中作战的特殊部队。

    为日后的游击战做准备。

    此时的梁湖卫所,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加上朝野上下一致地认可,可能说风光得很。

    但这种美好的时光,真得不长。

    五天后,廖仲平来卫所传监国令。

    令吴争即刻赴绍兴府商议要务。

    能让廖仲平亲自来传信,必定是有天大的事。

    于是,吴争随廖仲平去了绍兴府。

    ……。

    让吴争意外的是,越国公方国安、兴国公王之仁已经在座。

    “臣梁湖卫所千户吴争参见监国殿下,见过二位国公。”

    朱以海抬抬手,面露兴奋地说道:“吴争,你来得正好,我朝要举兵反攻了。”

    吴争闻听心中一惊,不过现在的吴争城府已经有点了,并不出口询问,而是拱手道:“这是朝野臣民日盼夜盼的好事。”

    朱以海呵呵笑着,指向方国安道:“多亏越国公得讯早,否则就失去了这次反击的好机会。吴争,且坐下听越国公把详情于你讲讲。”

    吴争默默地与廖仲平坐在下首位置,坐下时,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张国维和钱肃乐。

    那二人面无表情的站着,完全没有象朱以海那样的喜悦神色,他们眼神也不与吴争相碰,吴争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惊讶,听方国安解说情况。

    “本公也是昨日才得知清军撤出杭州府的情报。”方国安一边说,一边扫视着在场众臣,“清廷多罗贝勒、平南大将军勒克德浑已经奉命调往湖广,杭州府仅有三千鞑子精锐及三万降兵。以如今钱塘江两岸的兵力对比,我朝可以发起一战。”

    王之仁道:“王某赞同越国公的想法,清廷江宁府援军就算闻讯赶到杭州府,估计至少也需要五天,王某麾下定海水军,可渡杭州湾,对来援清军进行阻击,至少也能拖延三天以上。如此我朝有八天时间,可以对杭州府发起进攻。”

    吴争终究按捺不住好奇问道:“勒克德浑率军撤退几天了?会不会中途突然撤回?”

    方国安答道:“已经离开杭州府五天了,就算要撤回,恐怕也得至少五天。但据本公估计,撤回的可能性很小,隆武湖广总督何腾蛟,招纳了原大顺军余部李过、高一功、郝摇旗、刘体纯等残部,正对荆州、武昌发起进攻,与荆州、武昌两座重镇相比,杭州府就变得次要了。”

    吴争点点头,他认同方国安的判断。

    荆州、武昌如果落入隆武朝手中,那么与绍兴府就可能连成一片,这样清廷就会彻底丧失对江浙的控制权。

    而杭州府如果丢失,还有长江天险,无非是几座城池的拉锯争夺罢了,起不到对战局关键性的影响。

    吴争再次问道:“敢问越国公,此时江宁府清军有多少兵力?其中骑兵有多少?清廷又派谁来接替勒克德浑的职位呢?”

    方国安答道:“听说是豫亲王多铎。”

第一百二十一章 目标杭州府

    吴争听了方国安的回答,心中一动,固山贝子博洛之前便是多铎的麾下,他可是与方国安有私信往来的。

    虽然无法确认方国安是否真的叛国投敌,但暗中通信这一点,确定无误。

    吴争并不反对这次出兵反击,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次反击都是有可为之处的。

    就算最后没有成功,也是一次展示明军实力和决心的机会。

    但如果这是方国安与清军的合谋,那问题就严重了,明军可能因此而全军尽没。

    这个险,该不该冒呢?

    吴争突然明白了张国维等人为何面无表情,恐怕也象自己一样,心中对此有顾虑所致。

    方国安见吴争不再问,便转向朱以海道:“有兴国公率水军渡杭州湾,在嘉兴府阻击从江宁府来援的清军,臣率麾下大军由富阳渡江而击,殿下可令吴争率部由萧山渡江,进逼盐官,牵制杭州府清军兵力,与臣部形成东西合击之势,如此胜算至少可有地六七成。”

    吴争心里有些疑惑。

    如果方国安真与清军合谋,欲将绍兴府势力一网打尽,那么这样三路出兵的意义何在?

    这样的出兵方略,中规中矩,根本不可能对明军形成合围之势。

    也就是说,方国安现在的部署建议,显然是真的在为这场战事尽心。

    吴争不由得踌躇起来。

    那边朱以海一听,击掌叫好,他笑容洋溢地对吴争道:“吴争,你可还有异议?”

    吴争知道,这时如果打退堂鼓,自己将面临消极怠战、不思进取等等地非议。

    而且吴争心里,也确实想打这一场,如果方国安真是忠臣,那失去这次机会,太可惜了。

    失去这次机会,一旦多铎率军到达杭州府,那么绍兴府就只能被动地迎接来年清军进攻了。

    鉴于此,吴争一咬牙道:“臣没有异议。”

    这一声引来张国维等人的侧目,吴争发现他们的目光中流露着深深地担忧。

    朱以海则大声叫好,“那就这么决定了,吴争你速回梁湖备战,诸位爱卿各司其职,后日凌晨,三路大军开拔,进攻杭州。”

    “臣等遵命。”

    ……。

    吴争是真没有想到,一向优柔寡断的朱以海这次会如此果断地开战。

    退出王府门口,吴争没有走。

    等方国安出来时,吴争迎上去,施礼道:“越国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国安心情显得很好,虽然惊讶于吴争主动找上自己,但依旧笑着应道:“好。”

    二人走到一边,方国安问道:“吴千户有何事?”

    吴争道:“杭州府有兵力三万多人,与越国公兵力持平,但清军终究是防守,占据地形之利,加上需要应对多铎的援军,越国公只能选择率军强攻,越国公难道就不担心麾下军队伤亡巨大吗?”

    吴争的话,令方国安脸色阴沉下来。

    方国安不是傻子,反而他非常地敏感。

    吴争的话听起来很舒服,好象是在关心他和他麾下明军,但方国安听出了些别的。

    首先,吴争点出了此战方国安的不利之处,那就是方国安所部是此战最大的承压方。

    王之仁的部队大都是水军,登陆作战不利,他麾下步兵仅八千人,起得也只是阻滞敌人援军的作用,并不需要硬拼。

    而吴争只是率军渡江佯攻,起得是牵制作用,更不需要硬拼。

    可方国安所部,承担着攻城任务,这是需要强攻的。

    也就是说,此战的压力,是六三一,甚至是七二一。

    而提出此战,并极力推动此战的,也是方国安。

    这就有了问题。

    吴争做为一个举告过方国安通敌的人,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听在方国安耳朵里,自然觉得刺耳了。

    “吴争,你是在质疑本公对朝廷的忠诚吗?”方国安厉声责问道。

    吴争微笑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以事论事,说出了心里的疑惑,同时也在为越国公麾下三万多明军担忧。”

    方国安并指,指着吴争的眉心喝道:“在本国公眼中,你就是一只蚂蚁,只要本公提足一辗,你便会粉身碎骨。”

    吴争依旧微笑地看着方国安。

    这种平静让方国安非常愤怒……不,是非常心虚。

    他突然后退一步,“呛啷”抽出腰间佩刀,架在吴争脖子上,“你信不信本公一刀杀了你?”

    吴争一瞥颈左侧的钢刀,看着方国安道:“越国公这是想在王府门前,公然杀害一个刚刚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的明威将军、上骑都尉、梁湖千户?”

    方国安凶悍的眼神渐渐收敛,但依旧没有撤回刀。

    吴争平静地说道:“下官刚刚剿了平岗山盗匪,在山寨库房里,下官找到了一本帐册。越国公可知道上面记录了什么?”

    “是什么?”

    “绍兴府八县被人截留的每一笔赋税。”

    方国安额头,微微有冷汗浸出。

    “你究竟想做什么?”方国安声音有些颤抖,吴争这时是真有些担心,他会突然想不开,一刀割断自己的脖子。

    “下官不想做什么,只是想提醒越国公,很多过去的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日之后。虽然下官之前对越国公有所冒犯,但下官还是愿意相信越国公是大明的忠臣。”

    方国安啮牙一笑,轻蔑地问道:“你以为你能左右本公?”

    吴争也笑了,笑得很灿烂,“下官麾下三千将士,定会按越国公的部署到达指定位置,越国公放心,除了牵制杭州府敌军之外,下官还会替越国公看着,如果越国公麾下有胆敢叛逃者,下官定能替越国公将其就地正法。”

    方国安的眼神再次变得凛烈,“你胆子不小!本公麾下可是有三万多人。”

    吴争道:“下官麾下将士虽然少,但绝不怕拼命。”

    一个是威胁,一个是硬抗。

    二人针锋对麦芒,僵持起来。

    这时,张国维等人出来了,一见这形势,赶紧上前来劝阻道:“这……二位这是为何?”

    钱肃乐一侧身挡在吴争面前,对方国安道:“越国公有话好好说,怎可如此?”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吴争,你初心有变吧?

    张煌言趁机一托方国安的手,使得方国安的刀偏离了吴争的颈部。

    方国安脸变得很快,瞬间呵呵一声笑道:“诸位误会了,本公是和吴争开个玩笑。吴千户,你说呢?”

    吴争也笑道:“确实如此。”

    张国维三人自然是半信半疑的,但见二人不再对峙,也就松了口气。

    方国安向张国维抱拳道:“本公还须部署军务,准备开战,三位失陪了。”

    张国维等人也拱手道:“祝越国公旗开得胜,我等在此静候越国公捷报盛传。”

    方国安在转身后,又再回身,对着吴争道:“你放心,本公杀敌不比你含糊。”

    吴争听了,肃容拱手道:“越国公旗开得胜之时,吴争定向国公负荆请罪。”

    方国安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看着方国安走远,钱肃乐瞪了吴争一眼,“大战在际,你与他纠缠什么?也不分个时候。”

    吴争苦笑道:“六七万条人命啊,别说我了,难道三位就不担心?”

    四人面面相觑,苦笑摇头。

    ……。

    在张国维的家里。

    看着十箱银子,张国维看了吴争许久。

    “如今大战将启,你该把银子留着激励将士才对。”

    吴争笑道:“此次剿匪,我算是发了笔横财。张大人不必推辞,这是不义之财,我怕一人取了,良心不安。让诸位一起花差花差,万一上天要怪罪,我也能和诸公平摊不是?”

    张国维和张煌言闻听,自然明白吴争是玩笑话,一起呵呵大笑起来。

    张煌言收敛起笑容道:“吴争,你可知道,殿下今日为何力主打这场仗?”

    吴争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张煌言。

    张煌言道:“隆武朝派来了使者,令鲁王臣服,尊奉隆武帝的号令。鲁王一怒之下,令人斩杀了来使。”

    吴争惊愕,怒道:“强敌在前,还要内讧,是怕灭亡得不够早吗?这种君王,不要也罢。”

    钱肃乐沉吟着问道:“吴争,你这……真是想要与朝廷分道扬镳吗?”

    这话问得没错,缴获如此巨财,而不上缴朝廷,私相授受,确实可以理解为不臣。

    吴争微敛笑容道:“朝廷?这是谁的朝廷?代表了谁的利益?恕吴争狂妄,这样拖一个皇室就称朝廷的朝廷,吴争也做得到。我并非想反对鲁王殿下,更不是针对三位,甚至于我认为鲁王是个不错的贤王,但贤王未必是个明君。吴争叔叔的尸骨还留在嘉定府,从嘉定府逃出的路上我就发过誓,一定要带兵重回嘉定厚殓叔叔,为叔叔立碑供万人祭祀。鲁王做不到,就不要怪吴争弃他于不顾。”

    钱肃乐怔怔地看着吴争,“大战在即,你竟还想着这些?”

    吴争道:“诸公是吴争敬重之人,吴争不会讳言。”

    张国维沉声道:“万事都等到此战之后再做计较。”

    钱肃乐摇摇头道:“此战太过凶险,吴争,我以为你会力谏。”

    吴争道:“我为何要力谏?我等为反清复明而聚在一起,如今有了这难得的机会,为何要力谏?”

    张煌言道:“吴争所言有理。从鲁王监国时,光复杭州府就是我等的目标,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钱肃乐皱眉道:“可如果……,那朝廷就完了!”

    吴争生硬地道:“完了就完了,绍兴府完了,还有隆武朝。汉人没有死光,抗清就不会停歇。”

    “你……。”钱肃乐被吴争怼得有些恼意。

    可吴争却不顾道:“江南明人何止千万,为何被鞑子打得一败再败?三百鞑子就敢进攻县城,三千鞑子,就敢深入绍兴腹地。他们依仗的是什么?不是他们有多么剽悍,而是明人的懦弱和不作为。可以肯定得说,是懦弱和无能纵容了鞑子的肆无忌惮。吴争不力谏,为得就是想以此战振奋人心,胜了固然皆大欢喜,败了……又如何?败了也能让鞑子知道,明人的脊梁没有垮,明人一如既往地敢死、敢拼命。”

    张国维轻声喟叹道:“此言伟哉!”

    张煌言有些激动地说道:“吴争所言,正是煌言心中所想,败了没什么悲哀的,相比于一路撤退,如今的天下,更缺敢死之人,更缺敢死的文人。如果需要,煌言愿意以这身热血,来惊醒世人。”

    钱肃乐怔怔地看着吴争和张国维,还有张煌言,呐呐道:“那朝廷怎么办?监国殿下怎么办?”

    吴争道:“既然监国,就得按祖宗规矩来,连先帝都能死社稷,监国为何不能?”

    “可没了朝廷,如何号令臣民抗清?哪来的粮草饷银组建军队?”

    吴争张口结舌地看着钱肃乐,这个曾经毁家纾难,决意举兵抗清的铮铮伟人,怎么会问出这话来?

    “敢问钱大人当初起兵时,可想过有一日位居右佥都御史之职?可有想过,从今日朝廷得到过回报?”

    钱肃乐怒道:“钱某一心为国,何需回报?”

    吴争喟叹道:“钱大人自然是一片公心,可为何如此睥睨天下人?钱大人又怎知这天下明人,都不如钱大人你呢?”

    钱肃乐突然愣住了,吴争的话就象是晨钟暮鼓一般,击醒了他。是啊,天下英杰多了去了,自己未必是最忠于大明的那一个。

    吴争顾自说道:“汉人之中,从不缺血性之人,但前提是,他们需要一个理由,去死的理由。这个理由,鲁王给不了他们,那就让能给的人来监国。”

    张煌言激动大声道:“吴争言之有理!”

    张国维依旧迟疑道:“此事体大,还是等此战结束之后再作计较吧。”

    钱肃乐慢慢闭上眼睛,又慢慢睁开,盯着吴争的眼睛问道:“吴争,你初心有变吧?”

    吴争一愕,愤怒地说道:“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此战吴争若死了,一切作罢,若吴争不死,再与诸公计较。告辞!”

    说完,吴争甩手欲走。

    张煌言连忙上前一把拽住吴争,劝道:“你这是做什么?都说了,在此心里有话皆可说,钱大人说了他想说的,你愿意回答就回答,不愿回答就当作没听见。”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人才难得

    吴争长长吸了口气,道:“吴争没有与诸公争执的意思,只是想说,如今的朝廷,缺得不是一场胜仗,而是信念和胸襟。就算此战胜了,鲁王还是昨日之鲁王,不过是多延了一些灭亡的时间罢了。绍兴府太小,小到没有战略纵深,鲁王胸襟太小,小到容纳天下抗清志士。这样的朝廷,灭亡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张国维道:“吴争,你所说的有些道理。但此事非一日就能改变的,你先回去好好打这场仗,此战之后,我等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吴争拱手道:“如此,吴争先走一步。”

    又转向钱肃乐道:“钱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钱肃乐应了,与吴争一起出了门口。

    吴争指着外面的一辆马车道:“这是五千两,钱大人带走吧。”

    钱肃乐蹩眉道:“钱某何需这五千两,你若是以为凭这车银子,能改变钱某的心意,那是做梦。”

    吴争讶然,“钱大人误会了,吴争送你这五千两,不是为了贿赂或是讨好大人,而是想让钱大人拿着这五千两,去兑现当初对义军的承诺。如今天下,肯追随钱大人的义士不多了,钱大人如何忍心对这些义士失信?”

    钱肃乐生生被吴争的话逼出了两行热泪。

    他脸容抽搐着,凝声道:“如此,钱某就愧领了,日后一旦有了银子,钱某原物返还便是。”

    吴争摇摇头道:“不必了,这也是吴争对抗清义士的一份心意。这钱落不入钱大人口袋,自然就不需要钱大人来还。告辞!”

    看着吴争的背影,钱肃乐愣了许久,半晌之后才呐呐自语道:“此子究竟是忠是奸,是人杰还是……曹阿瞒?”

    ……。

    吴争一直很犹豫。

    犹豫该不该向张国维等人透露自己缴获四门红衣大炮的事。

    说实在的,吴争不愿意透露。

    从骑兵营被钱翘恭展露出来之后,吴争一直想重新物色一把杀手锏。

    这四门红衣大炮,显然符合吴争的要求。

    而且,它们所处的位置非常好、非常隐秘。

    但让吴争犯难的是,手下就没有一个会使炮的,连自己都不会。

    叔叔麾下就从没有配置过火炮。

    这势必只有向朝廷求援,可这样一来,火炮就会大白于天下,自己保不保得住还另说,关键是失去了杀手锏的功用。

    吴争回到卫所,钱翘恭来了。

    “属下恭贺大人旗开得胜、剿匪成功!”

    看到钱翘恭,吴争心里一动,这是个经过天津卫系统学习的人,大明朝四大卫天津卫,威海卫,金山卫,镇海卫,天津卫名列其中。

    吴争试探着问道:“钱百户,你当初在天津卫从军时,可有操练过红衣大炮?”

    钱翘恭一愕,看着吴争答道:“属下操习过,大人为何这么问?”

    钱翘恭是真不解,大明朝多银少铜,这也是银铜兑换比例只有一比四百的主要原因。

    大明朝铸造的红衣大炮,材料基本上都是外铜内铁的。

    想想也是,一门炮少则数百斤,多则数千斤,全用铜,也用不起啊。

    所以,整个大明朝,前后也就铸造了数百门红衣大炮,基本使用在大的关隘和象四大卫这样的重要卫所。

    钱翘恭是疑惑,难道吴争还想铸造几门红衣大炮对敌?

    他是听闻朝廷要对杭州府用兵,前来请战的。

    如今听吴争问起红衣大炮,心中暗想,这时间也来不及啊。

    再说了,红衣大炮太过笨重,多用于防御时,进攻根本用不上,推着千斤乃至几千斤的大炮去进攻,这不闹着玩吗?

    可吴争听了钱翘恭的回答,一时心花怒放起来。

    “噌”地窜起,给钱翘恭来了个熊抱,就差点亲上钱翘恭的脸了。

    别扭得钱翘恭一把将吴争推开,额头都渗出汗来。

    吴争却自得其乐地哈哈大笑道:“都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钱翘恭,你小子真是个人才啊。”

    钱翘恭莫名其妙地看着吴争道:“属下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属下今日来一则为恭贺大人剿匪大胜,二来是想向大人请战,这些日子骑兵营训练有成,虽说还无法与鞑子骑兵抗衡,但对付鞑子步兵,应该可以胜任。”

    吴争连连摇手道:“此战是渡杭州湾作战,运输战马不便,况且,我部的作战意图是佯攻和牵制杭州城中守军,用不上你的骑兵营,你部就在卫所留守吧。”

    钱翘恭哪肯善罢干休?

    “大人,有如此骑兵在手,为何不用?海边有五十多条船,一天之内就能将战马运送过江。哪怕只运送一半,对大人的佯攻和牵制,也有助益。”

    吴争听了,心中又是一动,也对啊?

    用之前从金山卫港口缴获的船,运送骑兵营过江,还是可行的。

    有这么一支骑兵依仗,就算不用于攻城,在敌后搞搞破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不上战场的精锐,永远是纸上谈兵,让骑兵营去历练历练也好。

    可吴争又犹豫了,那火炮怎么办?

    看着钱翘恭的一脸急色,吴争收敛起脸上笑容,郑重地说道:“本官以下说的话,你必须守口如瓶,这是本官军令。”

    钱翘恭心中奇怪,可嘴上应道:“是,属下绝不泄露半句。”

    “此次剿匪,我部缴获了四门红衣大炮,就在悍匪刘老三的山寨中。”

    钱翘恭眼瞪得如牛卵那么大,张大了口,久久不能合上。

    “大人,你没说……梦话吧?”

    钱翘恭突兀地问出了这么一句来,确实,整个大明朝就那么几百门火炮,分到重要的卫所,最多也不会超过八门、十门。

    一个土匪窝里居然有四门,怎么不让钱翘恭目瞪口呆。

    吴争没好气地斥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官睡着了?火炮就在平岗山中,你自己去看看就是。”

    钱翘恭闻听,一言不发,拔腿就走。

    吴争正想喊回。

    不想钱翘恭走到了门口,站住了,然后停顿了一下,又回来了,“呃……大人,属下还是先和大人说说参战之事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挨爹的揍也是一种幸福

    吴争被这小子搞得好气又好笑,“钱翘恭,我是想让你留下,训练出一队能使火炮之人,杭州府一战,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可训练出一队能使火炮之人,对日后抗清大业那就是大功一件,你意下如何?”

    钱翘恭犹豫起来,他呐呐道:“大人何不先让属下参战,此战之后,再训练也不迟啊?”

    吴争厉声道:“如此重器,岂是迟几天的事?本官只争朝夕。况且炮兵练成所需时日,没有一年半载根本不可能,这要是此战不利,明年开春清军大举南下,赶不上趟,这四门火炮,是你抗着走呢,还是便宜了鞑子?”

    钱翘恭被吴争咋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也没想那么多,沮丧地应道:“那属下按大人之意行事便是。只是骑兵营……?”

    吴争想了想道:“骑兵营也已经训练了几个月了,现在可有堪用之人?”

    钱翘恭道:“卑职副手,也就是卑职九叔钱肃典,可为大人分忧。”

    吴争一怔,钱翘恭的九叔?

    大爷的,这骑兵营真被搞成他钱家一言堂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吴争道:“那就让钱肃典暂代你统帅骑兵营,你速去平岗山,挑选一队人抓紧训练。”

    “属下遵命。”

    “且慢,传钱肃典来见本官。”

    “是。”

    ……。

    不管是不是心中担忧方国安会降清,战备迅速开始了。

    时间紧迫,后天一早就要开拔。

    吴争根本没有时间再回吴庄。

    派了一个士兵前去知会之后,吴争就开始挑选部属了。

    陈胜这次是去不了了,吴争有些遗憾。

    相比于这些个只剿了一次匪的新兵而言,陈胜那一营,更能令吴争安心。

    可陈胜留在寨中训练那六百多匪众更重要,意义更大。

    清军势大,吴争不得不为接下来清军南下做准备。

    也为麾下三千将士留条后路。

    这次进攻杭州府,吴争还是觉得有成功希望的,但这并不代表着此战能对明清之间的力量对比,起到彻底扭转的作用。

    最多只是延缓清军南下的时间。

    失去长江防线,江南几乎无险可守。

    可气的是,朱以海还斩杀了隆武朝派来的使者。

    你说不接受也就罢了,各过各的就是。

    杀了使者,那就等于彻底翻了脸,从此绍兴府面对得不只是清廷一个敌人,连南边的隆武朝都是敌人,小小浙东弹丸之地,如何面对腹背受敌的窘境?

    所以,吴争必须为此战之后,做些准备。

    剿匪得来的数万金银,除去将士的赏赐和送给张国维等人的一万五千两,剩下的全被换成了粮食物资,秘密地运往山坳。

    海边和吴庄懂修建的百姓被集中起来,送往寨中修建设施。

    这时,吴老爹带着吴小妹和周思敏来了。

    “你,转过身去。”吴老爹一进门就冲着吴争一指,大声命令道,“趴在案上。”

    吴争奇怪地转过身去,双手撑着案边。

    这时,吴老爹冲周思敏一甩头,周思敏上前将吴争的背后衣衫掀了起来,露出背来。

    背后一阵凉,吴争郁闷了,这是要干啥?

    心中腹诽,我去,难道老爹要上演一出岳母刺字不成。

    吴争回头,刚想说,老爹别闹。

    可一看,哇,吴老爹从吴小妹手中接过家法,一言不发就抽了过来。

    “pia”地一声,疼得吴争打了一激零,直叫唤。

    “爹,您这是做什么,孩儿哪错了,您说就是了。”

    不想,吴老爹抽了这一下之后,就停手了。

    周思敏咬着嘴唇上前轻轻地帮吴争拾掇好衣衫。

    只听吴老爹叹道:“吴家就你一人,原本想着,能让你娶妻生子,延续香火,可不想,这仗来得这么快。如今说啥也来不及了,爹想着啊,要是你回不来,能打你这一下,爹总算也没白养活你这么多年。”

    说着老泪纵横起来。

    吴争听了差点窜了起来,这老头就为了这事,跑来军营无故抽了自己一笤子。

    可一想,吴争也有些心酸。

    十八年了,还真没为老爹做过什么事。

    三年前离家出走,如今回来,又是一仗连着一仗。

    陪老爹的时间,曲指可数。

    想到此处,吴争眼中也有泪影闪过,上前从吴小妹手中取过家法,然后在吴老爹面前跪下,双手捧着家法道:“爹,那您再打孩儿几下吧,此战无论胜败,都无法阻挡清军南下,孩儿日后可能更没有时间陪伴爹了。”

    吴老爹接过家法,颤抖着手,实在是打不下去,“罢了……罢了,你真要是死在外面,无论多远,爹去给你收尸就是。”

    说完,踉跄离去。

    吴小妹一把从吴争手中夺过家法,瞪了吴争一眼道:“过了江,多想想爹和我……还有她。”

    说完追吴老爹去了。

    周思敏上前将吴争搀扶起,伸臂轻轻抱住吴争道:“别太担心家里,我会好好照顾爹和妹妹的。”

    吴争有些歉然,托起周思敏的下巴,看着她一脸的泪痕道:“你也别担心,我没那么容易死。此战危险不大,大不了我率军逃回来就是。”

    周思敏知道吴争在宽慰自己,却装作相信地点点头,“那我在庄中等你回来。”

    ……。

    浦阳,以浦江而得名。

    方国安的前线指挥所就设在这。

    “竖子欺人太甚!”方国安还在为吴争的跋扈而恼怒。

    其实这次,吴争是真错怪了方国安。

    不是方国安没有投敌的心思,奈何清廷出价太低。

    方国安怎么也是堂堂越国公,可博洛的出价仅仅是个三品按察使(文)和指挥使(武)。

    这与方国安想要的一省巡抚,差距太大。

    于是,方国安就在计划给清廷一次教训,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所谓待价而沽,方国安的目的,并不在于真攻下杭州城,而是打痛清军,但不能太痛,太痛那就失去了待价而沽的机会。

    不想,被吴争这么一顶,方国安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

    当时是真有心一刀结果了吴争,不过仔细想来,方国安觉得忍忍还是有必要的。

    毕竟,吴争所部的战力还是得到公认的,此战少不了吴争部的配合。

    方国安的大军前锋已经开始渡江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胜利来得太意外

    吴争部也在渡江。

    两天后的凌晨,钱塘江上由东往西,百舸争流,好一番壮观的景象。

    绍兴府、宁波府乃至金华府东北之地的百姓,在之前吴争三战三捷的感召下,群情激昂,为明军此次的反攻,纷纷出钱出力。

    一时间,整个浙东都沸腾起来了。

    人人都在呼号着,打过钱塘江,光复杭州府。

    仿佛杭州城中根本没有敌人防守,只要明军一至,就能传檄而定一般。

    吴争调集了海边百姓五十多条大船,又在沿江征用了上百条小渔船。

    近三千军队,一次性地渡江至海宁盐官登陆。

    这个时候的清军,还无法封锁钱塘江和杭州湾。

    加上清军事先并没有防备到明军会突然反击。

    所以,登陆行动非常顺利。

    聚集完部队之后,吴争向东西两个方向派出了斥候,用来联络方国安和王之仁部。

    巳时刚过,斥候便来禀报,方国安部已经开始攻打杭州城了,方国安急令吴争由东面进攻杭州城。

    吴争随即命令除六百骑兵之外各部,向杭州城急行军。

    留下骑兵营的目的,不是消极怠战,而是吴争留了个心眼,万一方国安有异动,自己可以率军原路返回,撤回绍兴。

    另外,如果出现王之仁部无法阻挡江宁而来的鞑子援军,骑兵营也能朝廷袭扰阻击,为自己的后撤提供时间。

    午后未时。

    吴争率军赶到杭州城东的永昌门外。

    杭州城的城墙不高,也就一丈上下,永昌门也不大,只能供一辆双马齐驱的马车进入。

    城门的桥洞,只有一人半高。

    这样的城池,防御能力真的不高。

    此时的永昌门城楼、城墙上,已经有不少的守军持弓待射了。

    吴争没有直接下令发动进攻,而是令大军在五里外驻扎下来休整。

    做为佯攻、牵制的部队,吴争没有以二千多人强攻这么一座大城的觉悟。

    吴争甚至连下令发一矢都没有。

    就是一个命令——戒备。

    吴争在等,等方国安的消息。

    ……。

    方国安其实是真没有想到,战斗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他绕过西湖,从钱塘和涌金两处门发起进攻。

    或许是自勒克德浑率军离开之后,城中降军的士气已经低落的缘故。

    明军仅攻了一个半时辰,钱塘门就破了。

    三千鞑子全部聚集在涌金门,因为涌金门太过重要,它直连杭州府府衙和布政司衙门,一旦被攻破,那就满城陷落了。

    可问题是三万明军降军在勒克德浑率军离开后,已经有了异心。

    一支军队全军投敌,绝不会是士兵能左右的。

    无数的明军降兵都在期盼着拨乱反正的一天。

    这是人心,只要是能活着,谁也不会想屈膝于异族。

    所以,方国安部发起攻城时,降军防守的钱塘门就抵抗得有气无力。

    支撑了一个多时辰,守军便杀死了督战的鞑子军官,打开城门献降了。

    明军一涌而进,这下方国安傻眼了,他已经无法控制住士气正旺的明军冲进城去。

    无奈之中,方国安只能牙一咬,将错就错,他向城外明军下令,集中全力,攻下涌金门。

    鉴于钱塘门的迅速陷落,城外明军士气大振。

    一个个咬牙切齿,卯足了劲地攀城登墙。

    只是那三千真鞑子确实顽强,六千明军奋勇拼杀,无数次冲上城墙,依旧被挡了回来。

    直到从钱塘门攻入的明军由东面八字桥兜到涌金门后,两面夹击,才彻底击溃了涌金门的三千鞑子。

    如此一来,杭州城半个城池已经落入方国安手中。

    ……。

    等待着的吴争,没有等到方国安的命令。

    却等到了永昌门守军主动开城投降。

    傍晚时分,当数千守军都屈膝跪地,迎候吴争进城时。

    吴争愣了,麾下两千多将士也愣了,这上演的是哪出?

    真的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吴争率军以戒备的姿态进入永昌门。

    这时才发现整个杭州城都已经一片沸腾。

    光复了。

    吴争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胜利来得太容易。

    这时,方国安的传令兵来了。

    传达方国安的命令,令吴争即刻前往城中心的布政司衙门。

    “下官见到越国公,恭贺越国公光复杭州。”

    “哼。”方国安的哼声并不愤怒,此时他的心情特别好,早知道如此容易就能收复杭州,那还投什么清啊?

    如今以光复杭州的军功,恐怕朱以海也得多让自己两分。

    所以,这时的方国安已经不再愤怒,“吴争,今日你还有何话说?”

    吴争肃容道:“下官荒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越国公海涵。”

    见吴争如此识趣,方国安哈哈大笑道:“吴争,本公自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与你计较。”

    吴争连声应道:“是,是,越国公功在社稷。不过如今杭州初定,二三万降军如何处置,杭州城如何防守?是否传讯兴国公率兵前来会合?亦或者是越国公派兵前往嘉兴与兴国公会合,抵抗江宁而来的鞑子援兵?还请越国公速速决断。”

    被吴争一连串的问题一问,方国安脸色凝重起来。

    确实,轻松地收复杭州,并不代表着能守住杭州。

    是联合王之仁、吴争守杭州呢,还是挟裹降兵,洗劫杭州府撤回绍兴?

    方国安一时犹豫起来。

    内心之中,方国安还是想守杭州的,因为这代表着他的不世之功。

    鲁王监国以来,就没有人能达到过这样的成就,杭州可不是一个小城,单就大明设立杭州前后两卫,就能知道杭州的重要性。

    可方国安依旧在犹豫,他深知守住杭州太难了,城墙太矮,基本无险可守。

    一旦清军大举反攻,以自己三万军队,恐怕抵挡不了。

    可如果将王之仁拉进来,那么本可独占的功劳,就得分王之仁一份。

    还有更重要的是,如果守杭州,那么吴争肯定会在,到时就是一颗难缠的钉子。

    方国安还是更倾向于与清廷交涉,以杭州来换取理想的位置。

    “吴千户,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吴争沉吟道:“绍兴府太小,不足以号令天下义士,如今杭州光复,兴国公又囤兵于嘉兴阻击来援鞑子,只要越国公一声令下,杭州城中数万明军便可与兴国公会合,由兴国公进军镇江,越国公驻囤江阴,吴争不才,愿前往上海,光复嘉定。只要扫清了鞑子在江南的各据点,我朝就可以拥有更多的土地和人口。就算不能打过江北,至少也有了与鞑子分庭抗礼的基础。清军如今三线作战,恐怕很难调集足够的军队南下,我朝就有了喘息的时间积蓄实力。”

    方国安听了倒吸一口凉气,暗道这小子野心还真大。

    真要象他说的这么一来,江南半壁江山就是明军的了。

    方国安摇摇头道:“你所说的本公也有想过,但不现实,多铎已经从江宁起兵南下,前来杭州。按时间算,应该已经开始逼近常州,如果我部北上,会在苏州遭遇,你能有把握战胜?”

    吴争道:“所以越国公和下官需要与兴国公合兵一处,据越国公之前所说,多铎带来的不过也就是三千鞑子和数万降军,如今有杭州前例,当可知降军还心系故国,趁杭州大胜之势,下官以为可与多铎一战。”

    方国安依旧摇头,“本公不想冒如此大的风险,依本公看,还是固守杭州城池,等在杭州击败多铎之后,再图收复苏北。”

    吴争一愣,刚要开口劝说。

    不想方国安突然翻脸了,他厉声道:“吴争,本公令你配合我部,尽快收拢降兵、整备东城防御、弹压城中骚乱。如何部署北上之事,本公自有打算。”

    吴争闻听,心中有股火气往上冒。

    “越国公,杭州城光复,长江以南,除了江宁之外的整片土地,已经几乎没有成建制的敌军,如此好的良机,是稍纵即逝啊。”

    方国安大怒,“本公说了,自有打算。你如果不愿留在杭州,可自行回绍兴府向殿下复命,可若要违抗本公军令,本公可以当场杀了你。”

    吴争知道方国安说得不假,此时不同于在绍兴府,做为主帅,方国安有这个权力。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吴争只能拱手道:“下官遵命。”

    ……。

    回东城的路上,吴争坐在马背上,看着整条大街乌烟瘴气的情景,心中抽痛。

    方国安麾下明军,竟在劫掠。

    沿街但凡是门楣稍高的人家,皆被踹门而入,门户洞开。

    哀呼嘶喊之声,时时可闻。

    一队队的乱兵,奔逐穿棱于街巷之间。

    这,真是光复吗?

    吴争扪心自问,如果真是这样,光复有意义吗?

    身边的池二憨等人怒目而视,愤愤然。

    吴争微微摇头,管不了。

    前行金卫道大街,转织造府的路口时,吴争突然听到女子凄厉地呼救声传来。

    顺着声音望去,一个队长军服的中年汉子与几个士兵,正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拖拽着进边上的屋,那女子死命地抓着门框不撒手,嘴里不断地喊救命。

    双目那一种无助而绝望的眼神,让吴争动容。

    池二憨勒住马缰,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吴争。

    吴争咬着牙齿,再次摇头。

    这事,真管不了。

    扭转马头,吴争正要策马离开。

    身后传来那女子绝望的喊声,“大人,救我!”

    吴争眼中突然有一股热浪涌出,大爷的!

    “二憨,把那几个**赶走。”

    池二憨就等着吴争这句话了,一拍马屁股,“希聿聿”一声,战马一个人立,遂向那几个**子冲去。

    其实在吴争几人出现的时候,这几个**已经留意了。

    这很正常,吴争几人身上的官服,彰显着他们的身份。

    但身份是一回事,权限是另一回事。

    他们不属于吴官管辖范围,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嘛。

    可等池二憨驱马上前,他们就不得不正面面对了。

    池二憨大喝道:“见我家大人当前,也不行礼,要造反吗?”

    那领头的队长这才整衣上前,“卑职见过大人。”

    可神色却是满不在乎,一副老子不鸟你的模样。

    没办法,吴争长着一张还没胡须的脸,唬不了人。

    “明军光复杭州,城中百姓欢欣鼓舞,尔等竟在此劫掠平民,调戏良家女子,可知军法无情吗?”吴争冷冷地斥责道。

    这个时候,吴争依旧想息事宁人,只要这伙**服个软,吴争是真不想计较。

    杭州城刚刚光复,做为攻城有功的将士们,放纵些其实也不为过,只要不过份就行,吴争自己也是带兵之人,知道这群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汉子,需要发泄。

    这可以理解,都说法不责众,也有说不知者不怪。

    虽然吴争治下甚严,但这些士兵不是吴争麾下,吴争真管不着。

    再有,吴争也不想因此事而扩大与方国安之间的分岐,这对于接下来整肃城中秩序、合力抵挡鞑子反扑不利。

    可吴争没料到,骄兵狂妄得很。

    “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我家大人乃梁湖卫所千户吴争。”池二憨闷声道。

    那队长一拱手道:“卑职久闻吴千户大名,素来敬仰。不过,大人治下将士每月二两白银,月月可结,而我等呢?”

    他说着,往左右一挥手,点着那几个**道:“我等一月一两的饷银,已经两月没发了。敢问大人,咱们也有家小,是不是该挣点钱,拿回去养家糊口?”

    吴争蹩着眉道:“那为何要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大明百姓千辛万苦,盼着明军光复,如今你们却欺凌这一良家女子,你们也有家小妻子,就不想想自个家眷有一日也遭受凌辱吗?”

    那队长呵呵仰头一笑,挑衅地看着吴争道:“吴大人放心,咱几个兄弟家中除了爹娘,没有女人,甚至连爹娘都已不全。咱们拼死拼活地攻进城来,就为着抢金抢银抢女人。越国公都没有制止我们,吴大人手伸得太长了吧?”

    “若本官非要管呢?”

    那队长一愣,遂向后侧身退一步,手按在腰间刀柄上道:“卑职劝大人莫管闲事。”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杀人?救人!

    有了这队长的举动,他身边几个**皆手按刀柄,戒备起来。

    吴争微微叹息,这几个真是老兵。

    可惜了。

    “二憨,杀了他!”

    池二憨连马都未落,抽刀、挥刀。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那动作的潇洒至极,换来吴争一声赞叹。

    这一眨眼的功夫,队长身首分离,汹涌而出的鲜血,把这几个见过生死的**吓傻了一会。

    但老兵终究是老兵。

    他们反应非常快,其中一人大喊道:“队长被杀了,你,快去喊人。其余兄弟,围上他。”

    几个**迅速上前将吴争围了起来。

    池二憨看向吴争,吴争摇摇头。

    这些人本应该死在与鞑子拉倒的战场上,杀一人足矣。

    然而蜂涌而来的明军,让吴争有些后悔,该杀光这几人。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至少有数百人将吴争几人围起。

    如果不是顾及到吴争几人身上的官服,恐怕早已群殴了。

    无数的百姓也悄悄向现场围了过来。

    象是忘记了方才还在告饶和乞求。

    人啊,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去不掉好奇心。

    吴争心中开始焦灼,这要是动起手来,后果就严重了。

    局势确实很紧张。

    好在没过多久,方国安闻讯而来。

    他阴森地打量了一下现场,连眼睛都不看吴争一下,就问道:“此地发生何事?”

    有**上前回道:“回越国公话,梁湖卫所吴千户杀了小的队长。”

    方国安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吴争凝声道:“吴争,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吴争答道。

    “你想做什么?”方国安勃然大怒,“在本公的眼皮子底下,杀我勇士,你可知道,就是他们在涌金门与鞑子浴血厮杀,才有了杭州光复?”

    “下官知道。”吴争指着地上尸身道,“但他触犯了军法,功、过两论。”

    方国安的目光一缩,眼神变得如针芒一般。

    “吴争,你太狂妄了。莫非真道本公不敢杀你?”

    吴争相信,真的相信,方国安此时是起了杀机。

    或许自己杀了一个队长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但自己已经成为了方国安心中的一根刺,换作是自己,也会借机拔除。

    吴争感受到一阵寒意。

    “越国公,吴争不知道自己犯了何法,竟让越国公想杀吴争?此人光天化日之下,率兵劫掠平民,欺凌良家女子,吴争杀他,理所应当。”

    方国安阴森地说道:“他是本公麾下之兵,犯了军法,自应有本公处置,你越俎代庖,便是取死之道。来人,将他于我拿下。”

    四周的明军迅速向吴争等人围来,池二憨等人也紧张起来。

    再勇猛的人,也好汉难架群狼啊。

    池二憨几人将吴争团团围了一圈,持刀在手,打算火拼了。

    吴争赶紧阻拦,“越国公,且听把话说完。”

    “讲。”

    “吴争只是个千户,越国公吴争,不过就是一言而决。但吴争麾下也有三千人,城外还有六百骑兵。如果今日真在杭州城中火拼一场,越国公,恐怕会两败俱伤吧?最后无非是便宜了鞑子。越国公心里很清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不值得。”

    方国安缓缓吐了口气,“难道让本公放纵你胡作非为?”

    吴争道:“此事吴争绝不推诿,是非曲直自有监国殿下决断。如今之计,当约束部众,联合抗清,越国公以为如何?”

    方国安沉吟起来。

    吴争道:“杭州城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如果明军士兵放纵劫掠、欺凌百姓,越国公如何在城中立足?”

    说到此处,吴争突然向围观百姓大声道:“这几人人所为,并非越国公授意,而是军中有一些害群之马,做下这等恶事,各位乡亲父老,从现在起,但凡有明军敢劫掠你们,可以去布政司衙门请越国公为你们做主,越国公必定惩治凶徒,绝不姑息。”

    被吴争这么一喊,百姓们纷纷下跪,“越国公英明,为我等做主啊!”

    方国安一下子被吴争架到了火炉上,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不过他反应还是快的,那就是吴争说得有道理,如果想在杭州城中待下去,就得争取民心。

    方国安狠狠地瞪了吴争一眼,转头向百姓道:“本公治下不严,骚扰了你们,是本公之过,但本公在此保证,一定严惩恶徒,还你们一个公道。”

    说完,方国安准备离去。

    吴争突然道:“越国公且慢。”

    “还有何事?”

    吴争指着那几个**道:“这几人如何处置?”

    方国安眼中凶光一闪,厉声道:“就地正法。”

    说完跃马而去。

    那几个**傻眼了,连声疾呼道:“越国公饶命,小的冤枉……。”

    方国安带来的亲兵上前,手起刀落,几颗人头滚落。

    现场变得鸦雀无声。

    吴争微微一抽嘴角,朝池二憨头一甩,扭转马头准备离开。

    那个被救下的女子从地上爬起,跑至吴争马前,张开双臂。

    吴争不解地问道:“姑娘已经安全,为何还要拦本官去路,可是需要赔偿?二憨,取些银子给她。”

    吴争只想赶紧离开此地,与自己的军队会合,他X的,太危险了。

    不想,那女子突然跪下道:“蒙大人相救,民女无以为报,只想给大人磕几个头。”

    说完,“呯呯”在地上磕了起来。

    这下吴争只好跃下马来,扶起了这女子。

    “姑娘在城中可还有家人?”

    那女子点点头道:“还有一个寡母和一个哥哥。”

    “家住哪里,本官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正在此时,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男子急急地冲了过来。

    被池二憨一把拎着了脖子。

    那女子急道:“那就是我哥哥。”

    吴争朝池二憨挥了挥手。

    那男子急步上前,抓着女子的胳膊道:“妹妹,都说让你在家躲着,你偏不听。这世道,不管是鞑子还是明军,都如豺似虎……。”

    “哥,别说了。”那女子一把捂住了男子的嘴,“幸亏有这位大人相救。”

    那男子狐疑地回身冲吴争打量了一眼,问他妹妹道:“究竟发生何事?”

第一百二十八章 红衣大炮

    少女将之前发生的事简单地对她哥诉说了一遍,“哥哥别冤枉了好人。”

    那少年男子这才郑重向吴争一揖道:“大人恕罪,学生鲁莽了。”

    吴争点点头道:“你刚才说得不对,明军终究是与鞑子不同的。明人虽然也有败类,但终归是好人多,你不也是明人吗?”

    “大人指教得是,学生谨记。”男子有些脸红地应道。

    “好了,赶快带你妹妹回去吧。”

    说完,吴争走向战马。

    此时,明军官兵已经撤走,围观的民众也已经渐渐散去。

    可有一个中年汉子和一个青年留了下来,他们还径直朝吴争走来。

    吴争只能将已经抬起的脚放下。

    “草民陈守节携犬子陈其材拜见吴大人。”

    吴争虚手一托道:“不必多礼,你父子找本官何事?”

    陈守节躬身道:“草民父子想投大人麾下从军,望大人成全。”

    吴争并不惊讶,如今明军光复杭州城,生活无着落的游民自然想从军,混口饭吃,不足为怪。

    打量了一下陈守节父子,吴争还算满意,身高体健,言词也象是读过书。

    于是点点头道:“你们父子之前是做什么的?”

    陈守节答道:“先父陈于阶,原是大明兵部司务,扬州城沦陷时,与史阁部一起殉国了。”

    吴争愣了愣,他没有听过陈于阶此人,但知道兵部司务这个官职,主要职责是掌收外省各衙门文书,呈堂书到,编号登记,分司办理,以及稽查各省提塘官勤惰、管理本部吏役等事。

    简单地说,就是兵部一个记事员,九品官。

    听到陈守节将其父与史可法相提并论,吴争心中有些好笑。

    不过吴争也能理解,既然主动投军,总要让长官留个深刻印象吧。

    稍稍夸张些,也能理解。

    可吴争没有看到身后厉如海表情有些怪异。

    “陈守节,既然你也是忠良之后,本官就收下你了。不过本官有一事疑惑,刚刚越国公也在,为何你不去越国公麾下投军,而来本官处投军呢?”

    陈守节答道:“先父殉国后,草民发过誓,必有一日要炮轰扬州城,祭祀先父亡魂。大人在绍兴府三战三捷的威名,草民由衷地敬仰,所以,草民愿意在大人麾下效力。”

    吴争听了愕然,这口气不小啊。

    还他X的炮轰扬州城?

    “陈守节,你要知道扬州城内,大都也是明人,你若真的炮轰扬州城,岂不玉石俱焚?”

    陈守节突然悲愤起来,语气激昂地道:“天下各府或许还有明人,但扬州城中之人,个个该死。”

    吴争更惊讶了,“据本官所知,清军扬州十日,杀得城中尸横遍野,照你这么说,城中死去的百姓都是该死了?荒唐。”

    陈守节双目血红,“大人不知,当日先父追随史阁部防守扬州城,虽然艰辛,但终究是撑了下来。若非扬州城中那些宵小炸毁城墙上的大炮,鞑子岂能如此轻易攻入扬州城?大人可知道,敌酋多铎进扬州城时,还顾忌明人反抗,下令除军兵外,明人不得胡服辫发,以安抚民心,可那些达官显贵,平日里满口仁义的文臣们,一个个剃发胡服,向多铎表忠心去了。”

    吴争蹩紧了眉头道:“那也是这**臣的罪过,与城中百姓何干?”

    吴争确实不认为明人会炸毁城墙火炮,以迎鞑子进城。

    如果真是这样,扬州十日岂不是笑话?

    可陈守节激愤道:“大人,草民亲眼所见,敌酋多铎进城时,城中数万百姓列队两旁,引发万人空巷之奇景,甚至有十数人因围观多铎而被挤死。大人,千古奇闻啊。”

    吴争真的愣了,他无法相信,这天下民心居然会是这样。

    可他今日在杭州城所见到的,告诉自己,这或许是真的。

    明军劫掠、欺凌百姓,百姓惧明军甚于鞑子。

    加上上下一心地投降意识,大明焉能不亡。

    这时,身后厉如海突然拿手顶了顶吴争的腰,厉如海终于记起陈于阶是谁了。

    他心中一时激动,便顾及不得礼节,直接捅了吴争的后腰。

    吴争被顶得一怔,回头看向厉如海。

    厉如海上前,凑在吴争耳边道:“大人,这陈守节的父亲陈于阶,是原民部司务不假,但他还有几个身份,一是钦天监博士,还有一个说出来,大人肯定喜欢。”

    吴争见他卖关子,记恨他用手捅自己后腰,抽腿踢了他一脚道:“快说。”

    厉如海嘿嘿一声道:“史阁部麾下所有炮兵,都是陈于阶一手训练出来的。”

    吴争闻听,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不是饥饿掉饼,干渴送水吗?

    自己的运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当真?”

    “当真!”

    陈守节不知道吴争二人在嘀咕什么,“吴大人如果不弃,肯收留草民父子,草民有一份重礼相送。”

    吴争忙摇摇手道:“不用不用,本官求才似渴,自然要用二位的,些许钱财本官不放在眼里。你且自己留着吧。”

    陈守节父子面面相觑。

    “大人误会了,草民说得不是金银之物。”

    “呃……那是什么?”

    “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吴争疑惑地跟着陈守节往边上走了几步。

    “大人,家父曾经追随史阁部守城,草民也跟随家父效力于史阁部麾下,扬州城陷落后,明军的火炮大都落入鞑子之手。”

    吴争刚刚心里一动,就被陈守节泼了盆冷水,要不是念在他爹陈于阶的份上,直接就一脚踢过去了,这大气喘的。

    “陈守节,火炮既然都已经落入鞑子之手,还说它做什么?”

    陈守节压低声音道:“大人有所不知,当时运上城墙部署的都是千斤以上的大炮,千斤以下的火炮基本没用上。”

    吴争眼睛一亮,问道:“那这些火炮呢?”

    陈守节道:“扬州城用不上,史阁部就下令将这些火炮运往杭州府的,可谁想城墙上火炮被内奸炸毁,扬州城意外地提前陷落。而这些火炮当时已经装运到八条大船上,原本该由家父亲自押运至杭州府部署的,可家父一意追随史阁部,便令我代替押运。”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六万敌军逼近嘉兴

    吴争听闻,有些急不可耐了,打断陈守节道:“这些火炮有几门,弹药多少,如今在何处?”

    “在松江府。草民得知扬州陷落后,强忍悲痛,下令船队启航,从长江入海,在海上漂泊了近半个月后,草民将八船火炮运至松江府藏了起来。”

    “为何?史阁部不是下令运至杭州府吗?”

    “草民该死,草民想着以这些火炮,为史阁部和家父报仇。”陈守节哽咽道,“可后来清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草民发现,松江府四周再无明军可以依托时,也就寻思着把火炮运回杭州,助明军守城。可刚装运上船,哪想到在杭州监国才半年的潞王转眼间降了清,同时降的还有淮王,草民只好放弃,将火炮运至盐官一个无名的小村落边上藏匿了起来。”

    吴争皱眉道:“那你可以将火炮运至绍兴府,助鲁监国抗敌啊。”

    陈守节激愤起来,“大人,除了先帝之外,多少朱氏皇室,先后投降鞑子?绍兴府与杭州府相比,不过是弹丸之地,草民如何能把这些依为复仇凭仗之物,送去绍兴,再被他们转送给鞑子,换取名利?”

    “那你为何现在向本官言明此事?”

    “草民也思虑了很久,火炮虽然犀利,但终究不能长期存放,特别是火药等物。再拖下去,那就是八船废物。所以,草民想着,如果大人日后能象在绍兴府那样执意抗清,草民就愿意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吴争有些动容了,拍拍陈守节的肩膀道:“虽说你擅自藏匿国之重器,但细想来也有情可原。不过对本官而言,你不仅无过,反而有功,不然,这些火炮也没本官的份了。”

    说到这,吴争正容道:“对于抗清之事,你尽可放心,本官是从嘉定府死尸堆中爬出来的,本官的亲叔嘉定总兵就在嘉定城中殉国,你想炮轰扬州城,本官想率军扫平嘉定府,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是同道。”

    陈守节眼睛一亮,“吴总兵是大人的亲叔?”

    “是。”

    “谢大人收留!”陈守节正而八经地双膝跪地,向吴争施了磕拜之礼。

    吴争没有避让,生受了此礼。

    此礼,代表着君臣、主仆、上下,从此分明。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究竟有多少门火炮?”

    “回大人,大小火炮共计六十三门,装置于四条大船。其余四条大船,皆是引捻、纸媒、火药、弹丸等物。”

    吴争再次眼珠子突出,六十三门?

    天啊,史阁部,你在天之灵受我吴争一拜。

    若非你将这些火炮运出扬州,恐怕此时早已落入鞑子之手,来日就会落到明军,包括自己的头上。

    从这一点上来说,自己确实该感谢。

    吴争看着陈守节问道:“令尊为史阁部训练炮兵,你是否能为本官训练一支炮兵出来?”

    陈守节道:“属下多年追随先父,不仅是属下,犬子也深谙火炮之技。属下父子定为大人训练些一支精锐之师。”

    吴争心中大喜,握着陈守节的双手道:“好。有你这句话,本官放心了,咱们这就出发前往盐官?”

    “属下听大人的。”

    吴争转送大喊道:“池二憨。”

    “在。”

    “速往东城。”

    ……。

    回到东城之后,吴争下令盘查上万降军中会操炮的士兵。

    许以每月三两的饷银,并原军职上升一阶等优渥的条件。

    一个晚上下来,上万降军中,会使炮的仅仅六十七人。

    天色刚亮,吴争便带着他们悄悄出永昌门,前往盐官。

    一个时辰之后,吴争一行来到贺家埭。

    这是条叉路,往东是去盐官,往东北通往嘉兴。

    刚要折东,就见对面东北方向,来了一小队明军骑兵。

    吴争立时下令停止前进,这个方向而来的,一定是兴国公王之仁的军队。

    果然,远远地传来王一林的声音,“吴大人留步!”

    吴争策马迎上。

    “王千户,为何是你亲自前来传信,难道战事有意外发生?”

    王一林在吴争面前勒马,“吴大人这是要去哪?”

    “去盐官,我留了一队骑兵在那,用来策应兴国公和我部撤退之用。”

    王一林能听明白吴争的话,在盐官留下一支骑兵,作用无非就象吴争说的。

    万一有不测,用来掩护撤退。

    所以,王一林感激地说道:“吴大人有心了。”

    “王千户这是……?”

    “吴大人,多铎到了。”

    吴争一惊,“这么快?鞑子到哪了?”

    “嘉兴城外,与原来预料的不同,多铎所率鞑子远不止三千人。”

    “那是多少?”

    “鞑子军队至少有万人,明军降军远在五万人之上。”

    吴争头“嗡”地一声,急问道:“哪来的那么多军队?之前打探的情报,不是说只有三千鞑子和三万降军吗?”

    “刚得到的消息,多铎南下时,济南府鞑子收编了灵山、安东两卫明军,于是便会合于一处来了杭州府。昨日傍晚到达嘉兴城外五十里,兴国公得到斥候禀报之后,已经部署防御,但嘉兴城城防低下,甚至不及杭州城,故兴国公派我传信给越国公,随时准备撤回绍兴府。”

    吴争急道:“那杭州城怎么办?刚刚光复,难道就要再次沦落鞑子手中吗?”

    王一林无奈地叹道:“来不及了,就算越国公此时立即出兵,等赶到嘉兴时,恐怕也来不及了。兴国公说了,最多支撑一天,让越国公赶紧回撤。吴争兄弟,你部也赶紧撤吧,再晚就真来不及了。”

    吴争愣住了,他知道这怪不了王之仁,王之仁麾下仅八千步兵,余者皆是水军。

    就算全部上岸,也只有二万多人,面对多铎六万大军攻城,能坚持一天,给杭州城明军撤退的时间,确实算是尽力了。

    吴争心中怨得是方国安,他X的,这么好的形势,光复杭州后,如果听自己的建议,昨夜就起兵与王之仁会合,这样加上自己所部,至少有四万多人,就算多铎来了六万大军,明军凭借嘉兴城组织防守,事尚有可为不是?

第一百三十章 打伏击

    时间紧急,吴争想了想道:“兴国公打算从哪个方向撤退?”

    “依旧按原路返回定海。”

    “那这样,这信我派人替你去送,你马上返回嘉兴城,从这去嘉兴最多一个半时辰,应该能赶得上兴国公撤退。”

    “这……吴兄弟,你究竟要做什么?”

    “王千户,杭州城中反正的明军多达三万人,还有无数向往明廷的百姓,一天的撤退时间,如何够用?如果丢下他们,恐怕又会遭受一轮屠杀,我于心何安?我是这样想,等兴国公坚持一天撤退时,派一路人马从陆路回撤,这样也能吸引鞑子从陆路追击,从而掩护兴国公从水路撤退。”

    王一林皱眉道:“可这路人马如何撤退?到时杭州城中明军已经全部撤回绍兴,这路人马就成了一支孤军。”

    吴争道:“王老哥信吴争吗?”

    王一林看了吴争一眼,“我自然是信吴兄弟的。”

    吴争指着官道两边,“王老哥请看,这三叉路口边上树林这么茂盛,沿路边埋伏数千人马,很难被发现。再说,这路人马人少,却直向杭州府撤退,追击的清军绝不会料到他们还敢伏击。他们更无法料到,还有我麾下三千人马参与这场伏击战。”

    王一林有些动心,但依旧摇头道:“就算真如你所说伏击成功,以这区区数千人,如何摆脱清军的追击?一旦咬上,便是死路一条。”

    王一林担心得没错,吴争所说的伏击就算真的成功,击溃了鞑子的追击部队,但无法击溃多铎的中军和后军,到时经过激战的明军,根本没有体力脱逃多铎的追击。

    一旦被咬住,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吴争急躁地走了几步,突然牙一咬,对王一林低声道:“我刚得到了一批红衣大炮,虽说小了点,但好在数量多。我打算在杭州城墙上部署这些红衣大炮,只要在此阻击成功,我军可向杭州城撤退,凭借着火炮之威,坚守几日应该没有问题。”

    王一林张口结舌起来,“红衣大炮?老天,你是从哪找来的……对了,有多少门?”

    吴争将下巴向陈守节点了点,“这是陈于阶的儿子,当时史阁部守扬州时,集合了江北所有的火炮至扬州城,因用不了许多,便下令将千斤以下的数十门火炮运至杭州城部署,可没想到扬州城过早的沦陷,这批火炮就被陈守节藏匿了起来。”

    王一林愕然道:“这混帐,要是能早点交出来,之前富阳一战,我军也不会如此凄惨。”

    吴争道:“这也不是他的过错,潞王转眼降清,他根本来不及决断是不是该送往绍兴。”

    王一林也没有再追究下去的意思,“吴兄弟,你要想清楚了,一旦越国公部撤回绍兴,这可是孤军作战啊?”

    “只要杭州城在手,未必就是孤军,再说,东城毕竟还有一万降军控制在我的手里,他们既然已经反正了,再投降怕是清廷也不敢收了,他们虽然士气低落,但帮着守城,还是可以的。王老哥,你也不能否认,这是一场值得冒险的战斗。”

    王一林眼神闪烁起来,吴争说得没错,这确实是值得冒险的。

    首先伏击的成功机会很大,打痛了鞑子前锋,鞑子气焰就会降低,不敢再高歌猛进。

    参与伏击的明军只要不恋战,可以轻松地回撤杭州城,就算多铎紧咬不放,依仗杭州城墙上的火炮之威,也能硬抗鞑子几日。

    这几日,不但可以撤光杭州城中想走的百姓和各种物资,更可以吸引撤退的王之仁部水军重新登陆杭州参与守城,甚至撤回绍兴的方国安部也可能返回杭州。

    毕竟,守住杭州城的功劳太大了,影响力更广。

    王一林确实心动了,“吴兄弟,这可是刀尖上舔血的事,你真有把握?”

    吴争肚子里腹诽,他X的,真有把握我找你干嘛,自己一个人就干了。

    可话说出来就不一样了,“王老哥,你我可都是从梁湖卫所出来的,那可是真正的自己人。你说我能哄老哥吗?”

    王一林咬咬牙道:“也罢,富贵险中求,老哥这次跟你干了。你说吧,需要我部派多少人?”

    吴争思忖了一下,道:“人自然是越多越好,但如果要吸引鞑子不戒备,最好在三千至五千之数。”

    王一林点头道:“好,我这就回去向兴国公请战。”

    吴争一把拽住他道:“告诉兴国公,他就算真要执意撤退,也容吴争一天时间。让水军滞留吴淞口一天,就一天。如果我没守住,那他再撤回定海不迟,如果我守住了杭州城,希望他能念及同袍之情,给予吴争一些援助。”

    王一林点头道:“吴兄弟放心,我一定将你原话转达。”

    于是,王一林留下两人与吴争麾下两人一起返回杭州城报信。

    王一林自己原路急驰回嘉兴府。

    吴争一行继续向盐官方向而去。

    ……。

    当吴争看到那一根根黄澄澄(铜体铁芯,明人独创的)的炮管时,眼珠发绿了。

    大爷的,这要是铸成铜钱……啊呸,吴争差点给自己来了一记耳光。

    命可比铜钱重要。

    一边陈守节上前轻声道:“大人真要把火炮全部署到杭州城去?属下以为,杭州城肯定守不住的,到时……怕便宜了鞑子。”

    吴争没有回头,其实吴争也舍不得,这批火炮如果运往绍兴府,那绍兴府至少有了与鞑子硬抗的实力。

    可吴争此时就象一个赌徒,眼见杭州城在手,又如何舍得放弃呢?

    绍兴府太小了,监国虽说是浙东,但象金华府、广信府等地,都是政令不畅,如同自治。

    宁波府也听调不听宣。

    朱以海真正说了算的,也就绍兴府八县之地。

    这样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号令天下,加上如今隆武朝势大,朱以海与它闹翻之后,绍兴府的影响力就小了。

    如果能加上杭州府这个重要州治,那份量就不好说了。

    所以,吴争舍不得放弃这个好机会。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是不是说一套做一套?

    对于吴争来说,打输了,回平岗山去打游击,打赢了,就是一本万利。

    吴争根本不去想,打输了,自己会不会死。

    因为想这根本没用,死是一刹那之间的事,快得连你自己都来不及反应。

    恐惧只是等死的过程,所以,既然无法预料,就不要去想,去想徒费心神。

    “陈守节,本官问你,你是打算抱着这堆铜铁,一直幻想炮轰扬州府呢,还是用这堆铜铁,拼出个不世之名、绵绣前程呢?”

    陈守节一愕,随即拱手道:“属下愚昧,谢大人提点。”

    “不必这么认真,本官知道,这堆铜铁凝聚着很多条人命和你一年多的心血,但只要它是用在杀鞑子的战场上,就实现了它存在的意义。你放心,如果这次败了,本官一定将它们全部炸毁,绝不留一根给鞑子。”

    六十三门火炮被随行那六十七个操炮手和吴争调来的骑兵营一同运回杭州城。

    因为运输缓慢,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回到永昌门时,已是下午。

    让吴争心凉的是,方国安果然已经撤退。

    池二憨激愤地禀告道:“这厮真是无耻。大人可知道,杭州西城被掠走的财物装了几船吗?”

    “……。”

    “二十大船!”

    吴争狠狠地踢了池二憨一脚。

    池二憨“噌”地跳起,呼痛道:“大人踢我做什么?”

    “你眼馋啊?行,你也去劫掠一番便是。”

    “我哪能干那不要脸的事!”

    “知道就好,那还聒噪做甚?”吴争怒目而视。

    池二憨暗道,少爷果然是正人君子、嫉恶如仇啊。

    不想吴争懊恼地骂道:“说得我心里痒痒的,他X的!”

    “呃……少爷,可他还想带走东城的一万降军,被我和小安子给挡了。”

    “唔,做得好。”吴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真要是这万人被方国安带走,那防守杭州城就是句空话。

    六千人,想在六万鞑子眼皮子底下守住杭州城?

    吴争自认没那本事。

    “降军士兵军心怎么样?”吴争关心的还是这个。

    池二憨道:“按少爷的意思,所有降军保留原职,降军士兵倒也没有什么异议。不过,照我看来,少爷就不要向他们许诺每月二两银子了吧?”

    “为何?”

    “一来降军有万人,每人二两,一月就需二万两,咱们也负担不起啊。二来,如果连他们都每月二两,之前追随少爷的将士,岂不是心中不平?”

    这话还真他X的有道理,吴争点点头道:“去,告诉他们,每人每月一两,想要和卫所士兵一样,就好好在杭州与鞑子拼杀,此战立功者,可正式编入卫所。”

    池二憨张口结舌,好半晌道:“少爷,每人一两,每月也得一万两啊?”

    吴争翻着白眼道:“二憨,你叫少爷说你什么好呢?掉钱眼去了吧,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如今这世道,握在手中不如撒出去,若有一日鞑子倾力南下,到时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呢?”

    池二憨嘟哝着:“可也没见这么败家的。”

    吴争耳朵好使,一听怒道:“长本事了是吗?编排起少爷了?”

    “二憨不敢。”池二憨吓了一跳。

    吴争这才缓和了脸色道:“去,全城征召民众,加固城防,特别是东城、北城五门,必须加高加固。”

    池二憨嘀咕道:“钱呢?”

    吴争大怒:“偌大的杭州城,就找不到几家投靠鞑子的富户?”

    池二憨一愣,古怪地看着吴争道:“少爷是说……抢?”

    “啪”一记大力的脖拐。

    “胡说什么,这是……抢吗?这叫拨乱反正,这叫惩治叛逆,这叫善恶有报……呃。”吴争编不下去了,压低声音道,“别对将士说,是我的意思。”

    池二憨兴奋地呵呵笑道:“早就等着少爷发话了,行,我这就去安排。”

    吴争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道:“吃相别太看,还有别伤害到无辜。真要是惹出了乱子,别怪我军法无情。”

    “得嘞!”池二憨连蹦带跳的走了。

    吴争轻轻地叹了口气,对厉如海问道:“本官是不是说一套做一套?”

    厉如海强忍着笑意,连连摇头道:“没,没有。”

    吴争突然面色一变道:“既然知道没有,还不赶紧去安排加固城防?”

    厉如海被吴争说翻脸就翻脸的样子吓到了,赶紧一溜烟地冲出门去。

    吴争扳着脸,走到刚二十岁的钱肃典面前,这小子只比钱翘恭大了三岁,可辈份却长了一截,居然是钱翘恭的亲叔。

    看着这张与钱肃乐酷似的脸,吴争心中涌起一股敬意。

    这是“钱门四忠”最小的一位。

    “钱试百户。”

    “下官在。”

    “速去整肃骑兵营,备足军械,区区百十里路,粮草就不必带了。告诉骑兵营士兵,本官定能将他们带回江对岸去。就算不能活着带回去,也定能将他们尸身带回去,不至于让他们暴尸野外。”

    钱肃典激动地道:“属下绝不负大人期望。”

    吴争心里懊恼地骂了一句,怎么和钱翘恭一个腔调,钱家果然都是这德性。

    回过头来,吴争对宋安道:“你留在城里,城中万名降军都由你来统率。”

    宋安恳求道:“少爷,这次就让二憨留下,让我跟着少爷吧。”

    吴争瞪眼道:“你比得过二憨的刀吗?”

    “可二憨射箭射不过我。”

    “呸,靠你一人射箭有用吗?你能和二憨一样冲锋吗?”

    “少爷要我冲,我就冲。”

    “行了,这次伏击战不同往常,士兵需要一个勇猛的表率、领军者,你不适合。况且,杭州城中局势复杂,城中肯定有许多鞑子奸细存在,你需要多加小心。还有城中百姓心思难辩,特别是西城,被方国安麾下搞得是一片狼籍,那的百姓更需要安抚、引导。”

    说到这,吴争正容道:“我将这么大的重担交给你,那是对你的信任,别这么一股子丧气样。要知道,我撤退时,如果杭州城已经不在你的掌控之中,那你家少爷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灭掉鞑子前锋

    宋安抿着嘴点点头道:“少爷放心,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pie”地一声,宋安挨了记脖拐。

    “少爷才没满二十岁呢,城必须在……你也必须活着。”

    宋安嘟哝道:“我比少爷还小呢。”

    转向陈守节父子,吴争亲切地笑道:“部署火炮之事,就劳烦你们父子了,本官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火炮必须在该响的时候响。任何所需人力、物力,你们就找他要。”

    宋安苦着脸,一副受屈的嘴脸。

    次日清晨。

    吴争率池二憨、厉如海、周大虎部及钱肃典部骑兵,共计二千八百人离开了杭州,服从往预定设伏点。

    其实吴争的胆子真的不小。

    杭州城中除了东边半城被吴争部善待的百姓之外,还有西边半城积怨颇深的百姓。

    另外,还有一万心思浮动的降兵。

    这就是个随时会炸的火药桶。

    吴争生生将这个火药桶塞在了宋安怀里,不问不顾地率军离开。

    可吴争也没有办法,如果留下卫所将士,带降军去打这场仗,真的不顺手。

    稍有差池,就会全军尽没。

    午后,将士赶到贺家埭,迅速布防。

    按照吴争的要求,士兵们在官道上大施土木。

    将百多个土制地雷埋设下去,然后将导火索套在竹管里,覆上泥土,等要引爆时,只须点火就行了。

    这是原本装填火炮炮弹用的火药,吴争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用。

    但死马当成活马医,试试也没有什么损失。

    吴争当然不会仅依仗这些土制地雷。

    伏击敌军骑兵,绊马索是必备的。

    在官道上横向挖掘出一条条寸许宽、寸许深的浅沟。

    埋下绳索之后,再在上面覆土,待鞑子骑兵来时,瞬间要简易辘轳摇起。

    好在官道两侧树林紧密,埋伏几千人,非常容易。

    卫所将士每人都携带着双筒箭壶。

    这是为了将箭矢压制的功用发挥到极限,以降低自己在冲锋时遭受的伤亡。

    钱肃典有骑兵营,被吴争安置在贺家埭以北数里外的周家村。

    也就是说,骑兵营的埋伏位置更靠前。

    这是为了配合主力对追来的鞑子进行首尾同时打击。

    以确保在短时间内,解决战斗,回撤退杭州城。

    吴争和池二憨等人反复推算过距离和时间,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到半夜时,吴争已经有把握,只要不出意外,主力是一定能阻截住鞑子的。

    真正让吴争担忧的还是钱肃乐的骑兵营,这些骑兵都还是菜鸟。

    万一鞑子有戒备,那就是一场鸡蛋碰石头的硬撞。

    可钱肃典不同意,他说骑兵营绝不象吴争担心得那样无用,而且骑兵营本身是出其不意,以有备对无备,贺家埭主力发动之后,鞑子的注意力短时间内就会吸引到前面,骑兵营正好在这时对鞑子后方进行突击,此战一定能胜。

    吴争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就不再提出异议。

    可其实吴争心里也有一笔帐,不管骑兵营能不能顺利完成击溃鞑子后军的任务,它的出现必定会造成鞑子后方混乱。

    这就为主力迅速击溃前锋创造了有利条件,在的估算中,鞑子追击王一林部,应该不会超过三千骑兵,只要在这个数字附近,就有把握一个时辰内结束战斗。

    吴争与钱肃典约好,只要官道爆炸声传出,钱肃典就率骑兵营向东南方向冲锋,突击鞑子前锋的后部,等击溃之后,迅速折向西南,冲击官道上的鞑子,与主力会合。

    ……。

    经过一夜的煎熬。

    鞑子如约而至。

    当王一林部率三千人飞奔而过后,只有一柱香的时间,鞑子的骑兵就出现在了官道上。

    王一林率领的是步兵,从嘉兴府撤退,到出现在此地。

    他们足足急行军了两个多时辰。

    早已累得苦不堪言。

    幸亏王一林他们是早出发,否则早就被鞑子骑兵追上了。

    此时,鞑子骑兵的速度非常快。

    眨眼之间,前锋已经越过十丈距离的地雷阵,眼见已经撞进后面的绊马索区了。

    吴争随即下令,“点火、摇绳、射箭。”

    上、中、下三个层面的打击同时激发。

    箭矢后发先至,绊马索随即繃起。

    地雷最后炸响。

    鞑子骑兵瞬间被击晕了头,除了当场死亡的,活着的就象没头苍蝇般地在原地打圈。

    卫所将士的弓箭,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功用。

    对着这些个被烟尘笼罩的影子射击,几乎是发发命中。

    以至于战后发现,许多尸体上的箭矢都是数箭,乃至十箭以上。

    三千鞑子骑兵,用并驾齐驱八骑、间隔三尺而言,队伍前后可达四、五里地。

    所以,伏击打掉的最多只占鞑子总数的三成。

    而这个时间,足以让鞑子中军和后军做出有效反应。

    所以,明军的伤亡开始产生,是被鞑子骑兵的弓箭所伤。

    好在明军此时只在射箭,并没有冲锋。

    被树遮挡,使得鞑子的弓术无法发挥出该有的作用。

    鞑子纷纷选择下马,向两侧搜索觅敌。

    而这时,钱肃典率明军骑兵对鞑子后军发起了突击。

    这确实是运气好。

    鞑子过于狂妄,如果他们选择后撤,那么他们的损失或许就定在了三成。

    至少,他们绝不会被钱肃典率领的菜鸟骑兵,打一个措手不及。

    但鞑子刚刚拿下嘉兴城,击退了兴国公王之仁部,他们过于自信自己的战力,他们认为,就算是前锋被伏击全歼了,他们也依旧能够击溃这股明军伏兵。

    他们下马了,下马就失去了机动性。

    而钱肃典的骑兵,就算战力不及鞑子骑兵,但他们掌握着机动性。

    速度,是骑兵战力最大的保证。

    骑兵就算不挥刀,单就策马狂奔,就足以冲垮敌人的阵线。

    这是勿容置疑的。

    没有哪个傻子,见到战马朝自己狂奔而来,用身体硬挡的,其实挡也挡不住。

    可一退或者一闪,就会撞到或者影响身边的同袍。

    无数人的一退、一闪,就会使得阵形混乱,发挥不出阵形的效用。

    阵型的溃乱也就自然也然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完胜

    骑兵营的运气确实好。

    他们在鞑子齐齐下马之后,突入鞑子后军。

    眨眼之间,鞑子被明军赶入林中吃草。

    钱肃典并不恋战,他迅速按既定目标,沿官道向前冲锋。

    就象一把烧红的匕首捅入冰雪之中,仓皇无状的鞑子,象被从中剖开的浪,向两侧翻卷开去。

    突然地混乱,让埋伏的主力感觉压力一轻。

    吴争敏锐地猜测到钱肃典部可能得手了,随即下令全军冲锋。

    于是,一场饿狼扑兔的游戏开始了。

    从西面喘息了一会的王一林,率军投入了这场追逐战。

    仅一个时辰,被歼的鞑子达到二千三百多人。

    这是找到的尸体。

    剩下的,吴争已经没有兴趣去追赶、找寻了。

    在全军将士疯狂的呼喊声中,吴争下令打扫战场。

    明军将士纷纷抽刀割下鞑子首级,可被吴争阻拦。

    吴争下令,将所有鞑子首级割下左耳,往后卫所官兵记功,就以左耳为凭。同时,吴争下令将割下的鞑子头颅堆砌于官道一侧,垒成一座景观,在上面立了块木牌,上书十二个大字“大明吴争灭建虏三千骑于此”。

    这还不算完,吴争在木牌底下,埋了整整十七个地雷。

    原本手中已经没有地雷了的,可这种土制雷根本无质量可言,当时引爆时,就有这么多雷没炸,正好取出重新埋于木牌下,为了触发,吴争着实是动了不少脑筋。

    最后还是厉如海想出了个好主意,将导火索穿管,引至景观之后,将火折子竖直,底部埋于土中,再在将导火索的头围绕在火折子的上下结合部,最后将火折子上部以细麻绳连于木牌底端,最后以一层细柔干草覆盖在火折子周围。

    这样一来,只要鞑子看见这木牌心中愤慨,拔起或者踢倒木牌,就会牵动细麻绳,从而拔出火折子上端,这样火折子就会引燃边上的覆盖的干草,就算没有直接引燃缠绕的导火线,燃烧起来的干草一样会引燃导火线。爆炸也就不可避免了。

    吴争采纳了厉如海的建议,虽然吴争并不看好这番布置,因为这结构太粗糙了,这事更象是恶作剧的玩闹,用来振奋全军的士气,或者是应景而为罢了。

    但吴争绝对没有想到,这个自认粗陋的恶作剧差点改变了历史,当然,这是后话。

    打扫完战场之后,吴争部和王一林部迅速向杭州城而去。

    此战前后用时接近一个时辰,歼灭敌军二千多人。

    缴获的完好战马一千多匹,军械不计其数。

    明军伤亡二百七十多人,双方战损比已经是一比十,可以肯定地说,这是一场局部完胜的伏击战。

    ……。

    方国安其实心里是舍不得放弃杭州的。

    但他很清楚,与杭州相比,浦阳老巢才是他的根基。

    那儿有着他的老本。

    杭州城背靠钱塘江,无险可守,除非有绝对补充的兵员和延绵不绝的粮钱补充,否则根本守不住。

    绍兴府太小了,钱粮根本顶不住这样的消耗。

    再说,方国安不想折损己方实力,让王之仁捡个大便宜。

    此消彼涨嘛,自己实力减弱,王这仁的实力相对而言,就上升了。

    这样就会使得自己在朝廷的话语权减弱。

    方国安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另外,方国安还是不看好鲁监国能在绍兴顶住鞑子的倾力一击。

    他自认是良禽,须择木而栖。

    所以,如果继续在杭州城待着,就要直面多铎和博洛,这样一来,底牌就得掀开。

    是降清还是为明尽忠?

    方国安只能离开,就算再舍不得,也必须离开。

    与其在杭州城与鞑子打一场消耗战,不如带着劫掠得到的大笔钱财回浦阳,依仗钱塘江天险固守来得更实际。

    方国安在听到鞑子已至嘉兴府消息时的第一反应,那就是下令全军撤退。

    另外,他还有别的考虑。

    吴争在他心里,已经不是当初刚来绍兴时那个从七品哨官了。

    现在的吴争,手中掌控着三个上千户所的兵力,当然,辖下的军户人口还不足。

    但军户人口是个小事,只要手中有强大的实力,人口就会迅猛地前去投靠,特别是这种乱世。

    方国安看不顺眼吴争,方国安强烈地认为吴争就是个异类。

    就象那个愣头张煌言,甚至比张煌言更难缠,因为吴争手中有兵。

    方国安也知道,吴争看自己也不顺眼。

    这样,二人就没有了调和的余地。

    除掉他!

    选择立即撤退,为得就是要除掉吴争。

    少年人嘛,血气方刚。

    光复杭州的荣誉光环太强大了。

    谁能弃之如幣履?

    方国安很清楚吴争不肯轻易撤退。

    那么就让他留下吧,想到这里时,方国安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不足三千的兵,就算加上一万降军。

    怎能是多铎的对手?

    方国安已经派人向博洛送去了密函。

    将杭州城如今只有吴争不足三千守军和万人降兵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随便为自己此次渡江而击,解释了很多。

    说明自己是不得已而为之,并表明自己绝对没有对抗清军的意思。

    最后还隐晦地暗示,自己可以为清廷出力,建立更大的功勋。当然,前提是有一个合适的位置。

    想到这样的安排,会让吴争无声无息地死在杭州城,方国安非常满意自己的安排。

    其实他对自己的心思很明白,他既不忠诚于大明,更不会去忠诚于满清,他所要的,就是趋利避害、良禽择木而栖。

    可方国安一直以为吴争在东城,只是得到王之仁的急报,派手下引信使前来禀报。

    并不知道自己撤退前,吴争已经离开杭州城去盐官找那批火炮了。

    更不知道,吴争会与王一林合谋,决定在贺家埭打鞑子前锋一场伏击,而且还打胜了。

    甚至方国安预料不到,王之仁会如此对吴争青睐有加,会将王一林和三千手下借于吴争打这场伏击战,还因此令船队滞留在吴淞口。

    历史或许就在这个时间段,不知不觉地渐渐发生了改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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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的灭亡,原因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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