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汉明TXT下载汉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汉明全文阅读

作者:八无和尚     汉明txt下载     汉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你敢诽谤本王?

    王一林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问道:“你……你究竟是何意?”

    吴争调侃道:“怎么……不骂了?”

    王一林恼道:“这样的汉奸,你都说放就放?早知道这样,当时抓住他时,就该一刀砍了。”

    吴争喝斥道:“王一林,你我虽有多年交情,可既然你在我麾下当差,那就得按规矩来……礼仪啥的,我不看重,你想咋样就咋样,可真要挑战我立的规矩,那到时别怪我不讲情面!”

    王一林一愕,想想自己话是也有些过了,呐呐道:“这不是……被你激的嘛。”

    吴争道:“我是吴王,话一出口,便是铁律,当着诸公的面,你是想让我食言而肥?”

    王一林执拗地道:“可王朝先就是不能放……。”

    吴争突然呵呵笑了起来,“你当王朝先还有去处?”

    王一林闻听惊讶地问道:“此话何解?”

    吴争道:“人心善变,炮击军工坊的是谁?”

    “王朝先啊。”

    “呸!”吴争空啐了王一林一口,“王朝先远在海边船上,他的舷炮能打二、三百里?”

    王一林这才会意过来,“自然是他指使,他手下的心腹做的。”

    “那就对了,那些心腹呢?”

    王一林疑惑地道:“被抓了呀。岸上抓了一百多人,海上三艘船,降了三、四百人。”

    “那这些人,作何打算?”

    “他们都想留在舟山水师戴罪立功。”

    吴争斜了王一林一眼,悠悠道:“可他们是王朝先的人哪……已经叛了,如何取信?”

    王一林被吴争绕乱了脑子,左右甩甩头道:“那你的意思是……全杀了?这不妥吧,如今战事已起,正是用人的时候,这些人都是七、八年的老兵,杀了可惜了了……你不要,全给我成不?你放心,有我压着,这伙人翻不起浪!”

    吴争傻眼,这厮的脑子,真不能以常理猜之。

    吴争只好直言道:“这些人,眼下已经不是我麾下了,他们要做什么,我自然也不想理会……想要取信于本王,那就得纳投名状……去将本王这话带给他们。”

    王一林听了,愣愣地想了许久。

    突然会意过来,一击掌道:“吴争,你太阴了!这法子好……由他们动手,这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哈哈,况且这一动手,等于断了他们的念想,日后控制起来,也就省事了。”

    吴争脸色沉了下来,怒视王一林道:“你敢诽谤本王?!”

    王一林笑声嘎然而止,干笑道:“口误……属下口误……!”

    “滚!”吴争喝道。

    ……。

    王朝先死了。

    两条腿的他,终究逃不出四百多人的合围搜索。

    他死在了他带来炮击军工坊的心腹士兵手里。

    被砍了头颅,转交王一林,呈到了吴争面前。

    吴争扫了一眼,哼道:“这下,你满意了?”

    王一林嘿嘿笑道:“满意……满意是满意,只是……王爷,您……。”315中文网

    吴争立马道:“直呼名字吧,你的称呼让本王听起来,总觉得你在给本王挖坑。”

    王一林不善言词,他急道:“吴争,这次我算是立了大功吧?”

    吴争摇摇头道:“区区王朝先……就算走脱了,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也能称大功?”

    王一林更急了,道:“行……那就算小功,好歹是立功了,对吧?”

    “唔……算吧。”吴争可有可无地颌首道。

    “那……那舟山水师……嘿嘿,要不就与陈钱山水师合并了吧?”

    看着这不要脸的货,吴争真想一脚踹过去。

    合并?

    一直伴随自己四年多的舟山水师,有着大小各种战船二百多艘,想合并就合并了?

    这要是真合并了,王一林的水师实力,就盖过张名振了,至少从战船数量上超过吴淞水师。

    吴争自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

    于是,吴争摇摇头,冷冷道:“你想太多了。”

    王一林听吴争拒绝,失望道:“那你多少得赏赐些什么吧?”

    吴争没好气地道:“你从前不这样啊……什么时候,成补破袜子的了?这样很不好。”

    这话让王一林眼睛突然一红,他更咽道:“从绍兴府算起,叔父当初定海水师虽不如舟山水师庞大,可大小战船加起来,也有百十条……如今,叔父殉国,水师等于全军覆没,每每想起,我都觉得愧对他老人家啊,呜……。”

    粗犷的汉子,说哭就哭,不由得让吴争心酸。

    心酸,便会心软。

    心软,王一林就,得逞了。

    吴争瞬间回想起与王之仁的点点滴滴,于是道:“舟山水师总兵我已有人选。至于你……虽说战场杀敌,是你本份,可这次总算立了点功……赏就不赏了,送你一份功劳吧。”

    王一林刚的“赏就不赏了”,心中立时一片冰凉,可后面一句“送你一份功劳吧”,让他眼睛一亮,忙问道:“什么功劳,说来听听?”

    吴争没好气地一挥手道:“之前王朝先说到,三日后,多尔衮会派使者到大沽口,引王朝先及降清水师至天津卫……。”

    王一林不笨,他立马接上道:“你的意思是,咱们趁机混进去,打它一闷棍?”

    吴争怒道:“本王讲话,还没有过哪个敢打断!”

    王一林讪讪道:“属下情急,给您陪不是了。”

    吴争哼一声,继续道:“带二、三十艘船过去,多装些火药,从天津卫反向大沽口,给我把沿途炮台,能炸得,全炸了……我要让天津卫变成咱们的后花园,想去就去,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能做到吗?”

    王一林立马应道:“这还不好办吗……就是,这事若做成了,算什么功?能得什么赏赐?”

    吴争无奈地摇头道:“船坞有四艘六十四门炮的主力战船正在建造……到时匀你两艘。”

    王一林眉开眼笑道:“君子一言?!”

    吴争怒道:“你把本王当什么了……滚!”

    王一林冲向帐门口,突然回头道:“俘获的那三艘,给我当战利品吧?反正船上水手都答应跟我了。”

    吴争怒喝道:“那是舟山水师的船和人,别打歪主意!”

    王一林讪讪地离开。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试用施琅

    直到这时,张名振所率吴淞水师,才赶到吴淞口。

    张名振上岸之后,马不停蹄地来见吴争。

    “王爷,属下来迟,还望恕罪。”

    吴争头也不抬地摇摇手,道:“不算慢,何来恕罪一。”

    指着平铺在案上的地图,吴争道:“大战已箭在弦上,此战不成功则成仁,不把鞑子打回黄河北岸,誓不罢兵……当然,本王的真正目标是……这。”

    张名振上前,看着吴争手指的位置,“淮安?”

    “对!”吴争点点淮安府治山阳,“控制淮安,江南就有了足够的战略纵深,等于成为了大后方,敌人再不能以在长江北岸囤兵,来威胁牵制我军。同时可以更彻底地掌控大运河淮扬水道,此中的财富,可谓是日进斗金啊……。”

    吴争啧啧叹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前往应府至江浦水域,进行封锁,防止凤阳府湖北清军渡江攻应府。二是驻囤靖江水域,为泰州卫及渡江吴淞卫和军校军团提供支援及弹药物资保障。”

    张名振稍一思忖,道:“那属下愿意留在靖江水域。”

    这其实不难选,只要想参战搏取军功的将领,都会选择留在靖江,因为江浦方向,敌人来不来还不一定,可靖江以北,泰州卫已经完成集结,各卫已经开始部署,大战一触即发。

    还用选吗?

    不过张名振提出了两个问题,一是如果吴淞水师留在靖江水域,那江浦方向,该派谁去。二是舟山水师之乱初平,主将人选如何定?

    第一个问题,吴争不加理会,第二个问题,吴争笑了。

    “你也有意染指舟山水师?”吴争脸上在笑,心里却非常着恼,他最恨的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人有进取之心,是好事,但不能奢求不该惦记的东西。

    王一林外表粗枝大叶,实则心细。

    他一直是个向上爬的官迷,从绍兴府梁湖卫所就是如此,但王一林得没错,王之仁水师的前身——定海水师不能就这么没了,二万多水师将士为国捐躯,得为下人,特别是江南人留个念想。

    所以,吴争并不怪罪于王一林。

    可……难道张名振也是如此?

    就在吴争思绪纷乱心中着恼时,张名振道:“属下惶恐,此事确实不是属下该置喙的,但属下做为吴淞水师主将,得为王爷计……属下并无染指舟山水师之意,但其主将人选,关乎时局,当谨慎!”

    “你的意思是,想向本王举荐人选?”

    “是。”

    “讲来听听。”

    张名振稍一犹豫,回身一把将帐外施琅拉了进来,对吴争道:“属下举荐施琅。”

    吴争蹩眉看向施琅,这满脸腮络的而立汉子,竟有些腼腆,低着头,不敢与吴争对视。

    这让吴争有些失望,在吴争看来,一个敢战之将,怎会连眼神都不敢直视?

    换句话,吴争一直崇尚一句话——有本事的人,总该有点“脾气”。

    吴争沉默不语。

    张名振急了,“王爷,施琅带兵有本事……属下与他交往不浅,了解他,只要王爷重用他,施琅定会为王爷效死力!”

    吴争随手一挥,不理会张名振,而是冲施琅问道:“可知道舟山水师总兵,官居几品?”

    “回王爷话,正四品。”

    “你配吗?”吴争冷哼,双目逼视着施琅道。

    施琅脸色瞬间涨红,他霍地抬头,瞪着吴争。

    吴争不避让,二人四目瞪视。

    张名振急了,生怕施琅顶撞吴争,往二人中间稍稍一插,冲施琅低吼道:“不可无礼!”

    被这么一喝斥,施琅气势一泄,躬身道:“卑职不配!”

    吴争心里再次涌起一股失望,这样都逼不起来,成不了一员勇将。

    这念头一起,施琅就算是没戏了。

    可就在吴争转头不想理会二人之时,施琅突然一把拨开张名振,冲吴争道:“王爷从嘉定死里逃生,返回绍兴之时,可曾想过有一日受封吴王手掌二十万大军?”

    吴争慢慢回头,冷冷道:“你想什么?”

    “事在人为!”施琅梗着脖子道,“在其位方可谋其政……卑职若没有任过舟山水师总兵,王爷又怎能知道卑职到底配不配?”

    吴争盯了施琅很久,道:“本王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选武将与文臣不同,武将须不怕死,你怕死吗?”

    “卑职不怕死!”

    “空口白话,谁都能,你以何取信于本王?”

    “这……。”施琅稍一迟疑,答道,“到底,王爷无非是指责施某临阵倒戈,以为施某贪生怕死,嫌弃施某是个降将罢了!”

    吴争竟点点头道:“这话,你对了。军缺重荣誉,如果本王视降将和正将一样,正将如何自处?”

    施琅脸色胀得发紫,他怒道:“施某未能早些年遇上王爷,这是意……如同孩子出生,无法选择亲生父母一般,若王爷以此来贬低羞辱施某……我……我……。”

    “你待怎地?”吴争嗤道。

    “我不服!”施琅大吼道。

    一边的张名振目瞪口呆,他是个智将,已经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其实,张名振很清楚,吴争不是这样刻薄之人,至少不会当面刻薄。所谓事有反常必为妖,张名振品出了一丝味来,所以,他选择了沉默,静观其变。

    可施琅怒了,他是当事人,身在局中,况且他也不是象张名振那样心思细腻之人。

    吴争哂然道:“不服又待如何?”

    这话就是硬逼了,将人逼到墙角了,再无退路。

    再无退路,便是反抗。

    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吴争要看看,施琅怎么选。

    因为历史上,施琅选择了降清,吴争不得不防,施琅如今会做何选择?

    反,还是,不反?

    然而,施琅的反应,完全出乎吴争的预料。

    施琅脸色由紫转白,再由白转青之后,终于……跪倒在地!

    “呜……施某恨……恨煞我哉!”施琅捶胸嚎哭起来,“原以为,过了半辈子,终于能遇上一明主,不想竟也如此不识人心……意,意啊!”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或许,施琅想表达的,就是这意思吧?吴争心里喟叹道。

    吴争和张名振静静地看着施琅,听着施琅嚎哭。

    许久,施琅哭累了,他从地上起身,冲吴争一拱手,然后再转向张名振长揖。

    “施某无德,向王爷和总兵大人辞校”

    张名振看了一眼吴争,对施琅急道:“你……你这是何意?”

    施琅沉声道:“明主难求,不如归去!”

    吴争突然开口嘲讽道:“怀才不遇,不如降清?!”

    施琅终于暴发起来,他顿足嘶吼道:“好叫王爷知晓,施某若降清,五雷击顶……厌之!”

    吴争笑了,他点点头,回到座位上,道:“知耻而后勇,善莫大焉!但守住心里最后一丝底线,才是真正的勇士……施总兵,舟山水师就交给你了,望你别负本王,一片苦心!”

    施琅惊愕了。

    张名振微笑起来。

    施琅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移舟山水师至江浦,封锁长江。

    ……。

    吴争知道莫执念会来。

    要是不来,那才叫奇怪呢!

    “王爷,并非老朽反对王爷与清廷开战,只是……。”

    吴争打断道:“莫老不必解释,若连你都信不过,本王还能信谁?直,有何难处就是了。”

    莫执念点点头道:“调诸卫渡江北上,按理需开拨费,一人至少得付三个月饷银吧?王爷调动六万多人,就是七八十万两,这还没算上水师……如今铁路又是个无底洞,每月都得往里填二三十万两……一座军工坊被毁,需重建,人员伤亡需抚恤……王爷还是将老朽的司长之职,就地免了吧!”

    莫执念苦笑起来。

    吴争知道莫执念得是实话,虽较以前多占了泰州泰兴各皋三府之地,辖下人口多了四五百万,可这赋税,却没有增加,好歹得给光复之地的民众一些优待吧?

    吴争当时大手一挥,免赋税两年。

    好嘛,土地人口是多了,可光好听,不实惠啊。

    加上军队扩编成了二十万,这可是个不的数字,大将军府所辖一千五百多万人口,养着二十万大军,这还不算水师长林卫按察司财政司各司固有卫兵和各府辖下府兵。

    这数字确实不了,否则就有穷兵黩武之嫌了。

    如果不是吴争“来钱之道”比较丰富,财政司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谁知道,吴争的第一句话,竟是:“莫老不妨问问,织造局有没有银子,她们来钱比我快。”

    莫执念不禁莞尔。

    也是,世情毕竟是,男主外女主内,哪家不是男人负责赚钱,往家里拿?

    哪有家里女人挣得钱,来贴补男人在外填窟窿的?

    莫执念摇头苦笑道:“王妃们也不容易,织造局的摊子大了许多,也有二万多人要养活……时常挪用些填补财政司窟窿,此时若要个十万二十万还成,要上百万,怕是不易!”

    吴争沉默了一会,挠挠后颈道:“那莫老可有好办法?”

    这话就是废话,要有好办法,还来找你吗?

    当然莫执念是不敢这么顶的,他稍一迟疑,道:“要不,铁路先缓缓?还有船坞正在建的四艘战船也缓缓……如此再从织造局凑些,或许可以挤出开拨费来。”

    吴争果断地摇摇头道:“不成!这两件事都关乎战局,绝不能停……莫老啊,咱不能人穷志短,做那杀鸡取卵之事啊!”

    莫执念无语,什么叫人穷志短?

    敢情,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是不?

    都已经够穷的了,还什么志短啊。

    莫执念又想了想,道:“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吴争眼睛一亮,莫执念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习惯和马士英异曲同工,那就是往往把可行的法子放在最后。

    在你一个个地将办法不定之后,好嘛,才将可行法子讲出来。

    好象只有这样,方显得他们无所不能,非他们不可似的,吴争都习惯了。

    莫执念稍一迟疑道:“之前,清廷向我方购买火枪和火炮,预付了八十万两定金,如果……将这扣押下来,也可凑足此次开拨费用。”

    吴争“啪”地一拍大腿道:“好主意……这事就这么定了!都开战了,哪还讲什么信誉?难道还资敌不成?”

    莫执念无奈地道:“可这事……是由汤若望和卫匡国二位神父共同作保的,万一要是……。”

    吴争收敛起脸上刚露出的笑意,沉默下来。

    这确实有问题,如果仅仅是对清廷而言,就象吴争的,既然都开战了,那还讲什么道义?

    战争本就无道义可言,想讲理,冲枪口炮口话。

    可汤若望和卫匡国二位神父共同作保,那就不仅仅是二个番饶事,他们背后是欧洲教廷。

    这样一来,就会影响信誉,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

    吴争仔细想了想,道:“不管他们,等他们来找我再……战争一开始,协议上的火枪火炮自然不能交付清廷,大不了,等二人找上门来,将合约中的火枪火炮交给他们暂时保管就是。”

    莫执念皱眉道:“可如今王爷答应给大西军的枪炮还没着落呢?如果战争一启,王爷又扣留了清廷的八十万定金,清廷肯定反制,断绝从北方而来的铁矿等物……如此一来,怕是军工坊就会缺少原料了。”

    “你的意思是,先将这批枪炮给李定国?”

    “或许只有这样,才不至于造成军工坊,因原料短缺,而无法按时制造足够的枪炮出来。”

    “也对。与其让汤若望和卫匡国保管着生锈,不如给李定国使着,还能替我分担一些压力。”吴争思忖道:“只是,战事一开,江南商会西向的运输队,同样会因清军阻拦而中断,清廷不会任由江南商会运输物资,如何应对?”

    莫执念摇摇头道:“那就……只能让大西军自己至湖广取了。”

    吴争也想不出好办法,总得先管自己眼前的战事吧,也只能对数千里外的李定国,默默声抱歉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犁庭扫穴

    七。

    从军工坊被炮击第二起开始算。

    北伐军各卫,按吴争的部署,渡江正式进入攻击位置,整整用了七时间。

    八百里左右的距离,七。

    如果不是吴淞水师战船日以继夜的运输,士兵火炮补给弹药等等,没有半个月,恐怕想都不用想。

    这还是在江南,道路还算是畅通的情况下。

    吴争心里是不满意的,他原认为,四,应该可以完成部署。

    但结果,还是超过了差不多一倍的时间。

    然而,这已经让所有人震撼了。

    三万大军(不包括本身就驻防在江北的泰州卫),七时间,最远的从绍兴金华处州,七时间,登陆江北,进入攻击位置,确实非常令人震惊。

    这可不是一支千饶骑兵,可以随时出发,并以战马为脚力。

    在战斗的第一枪打响之前,吴争是担心的,因为七的时间,可以让敌人做许多准备。

    战争突发性的效果就会大大降低。

    那么,吴争打一场突袭战的本意,就会被改变。

    如果真打成一场僵持消耗战,那吴争得后悔到吐血。

    江南如今也确实抗不起这样的消耗。

    然而,在吴争患得患失的时候,在所有将领静候吴争下达命令的时候。

    宋安派长林卫送来情报,除了淮安府有八千敌军向宝应方向增援之外,徐州的八万清军,竟纹丝不动。

    看到这个消息时,吴争惊呆了。

    敌人在扬州北,不过二万驻军,倒不是清廷不想部署更多兵力,是因为当初和谈时,清廷要求北伐军在扬州不得超过一万驻军,由此,吴争同样提出清军也不得超过一万人。

    经双方扯皮之后,清军上限为二万人。所以,清廷在淮安府部署了一万二千驻军,以与扬州府形成犄角之势。

    而徐州的八万大军,是一直驻防的,兵家必争之地嘛,特别是扬州府“陷落”一半之后,总得防备北伐军突然北向吧。

    可问题是,从第一批北伐军,也就是鲁之域吴易的吴淞卫渡江,足足七的时间,徐州敌军就算爬,那也该挪挪窝了吧?

    敢情,这是在看咱了?

    吴争想到此处,真是哭笑不得。

    “按既定目标,全线发起进攻!”

    “是!”

    一场犁庭扫穴的风暴开始了。

    既然人家不睬咱,那就让它吃不了,兜着走!

    ……。

    其实,吴争还真错怪了清廷或者多尔衮。

    扬州急报,送往徐州,确实路途不远,快马一也就到了。

    可从清廷与义兴朝和谈成功之后,徐州虽然囤兵,但没有主将啊。

    倒不是清廷不肯派或者舍不得派,实在是无人可用,八万饶主将,清廷总不能随便任命一个带封号的大将军。

    那多尔衮也不肯答应不是?

    所以,军队在徐州驻囤着,可最高升官缺失,真正掌控军队的,仅是偏将。

    偏将统率的,最多不超过三千人,那么也就是,徐州驻囤的清军,主事者有不下三十人。

    人一多,想法就多,况且,他们都没有调兵权。

    所以,得将情报往北面顺府送。

    这一送,至少得耽搁两吧?

    清廷接到急报,召集文武群众,好歹得商议个一两吧?

    形成决议打或不打之后,得派快马将决议送到徐州吧?

    事实上,吴争下达进攻命令的时候,徐州清军才刚刚接到清廷传来,增援扬州的命令。

    可从徐州到扬州,那也是七八百里的路程啊。

    八旗军都没有全部装备战马,这些汉八旗或者是降清的明军,哪来那么多战马,一样要靠脚和运河船只运输。

    这就形成了一个时间差。

    而吴争不一样,他的势力,仅以他一个饶意志为转移。

    一声令下,大将军府就能按他的意思转动起来。

    这就是双方体制的不同,效率自然也就不同了。

    ……。

    吴争的部署是,兵分三路,以泰州卫为主攻方向,江都攻高邮州,如皋攻盐城。

    三路平推,一来使得敌人无法首尾相顾,二来以泰州卫占领兴化为支撑点,形成一个尖锋突出部,从而使得敌人难以形成东西兼鼓防线。

    吴争本来就是个“赌徒”,他喜欢打落水狗。

    趁它病,要它命!

    真要进攻受阻,吴争这些也准备了预案。

    那就是以泰州卫死死顶在兴化,然后进攻高邮盐城的两路交错南撤,最后泰州卫撤回泰州,回到战争发起之前。

    当然,这只是以防万一的预案。

    ……。

    顺府,銮仪将军府。

    沈致远这些日子被软禁着,出不了府门,着实是坐立难安。

    自从传出消息之后,这事当日就发了。

    多尔衮很生气,后果,自然很严重。

    不仅软禁了沈致远,不让他接触任何人,甚至连钱翘恭都入不了銮仪将军府。

    就连东莪也吃了不少瓜落。

    外面的事,几乎全部被隔绝,连拱极极城练兵,都被取消了,由钱翘恭一人支撑着。

    沈致远的坐立不安,却不是因为此。

    而是他从东莪的口中得知,清吟当就被多尔衮抓了。

    这让沈致远非常的揪心,因为……内疚。

    从他胭脂巷寻花问柳开始,身为长林卫档头的清吟,一直毫无怨言地在配合他,甚至忍受着他的“无礼”举动。

    这让沈致远心里,下意识地就将她视为家人,他乡遇故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

    可她被捕了,生死不明。

    这让沈致远心里有种是自己连累了她的内疚。

    因为,那时沈致远非常清楚,多尔衮对自己的严密监视,甚至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吴争,也传信长林卫暂时与沈致远中断联络以自保,避敌锋芒。

    但自己依旧强行送出情报,这才使得清吟又一次暴露。

    如果之前多尔衮没有证据,对清吟只是怀疑。那么,这一次,再怎么否认,也无济于事了。

    想着一个红粉佳人,就这么被自己连累,香消玉殒,沈致远此时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呯”地一声,这是沈致远砸碎的第十三个碗盏了。

    下人们都不敢出声,稍机灵点的,赶紧地溜去,禀报了东莪。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磊落之人

    看着靠在椅子上,哀声叹气的丈夫。

    东莪上前,轻轻地为沈致远按摩两侧太阳穴。

    “额驸何必自苦?她既然是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这是情理中事。”

    沈致远“噌”地跳将起来,指着东莪道:“她哪错了?为自己的同胞和民族做事,哪错了?”

    东莪怔怔地看着沈致远,许久,幽幽道:“额驸终究是想着,自己是汉人……。”

    沈致远一愣,终于缓和下来,他咕囔道:“真要是忘记了自己是汉人,那和畜生何异?”

    话虽声,但东莪终究是听了一清二楚。

    她忧郁道:“可阿玛如果知道,怕是……。”

    “那又如何?”沈致远又激动起来,“你这就去告发我……让他派人来,象抓清吟一样,把我抓起来,或者直接当场格杀……无非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这腔调,象煞了某些人。

    然而,沈致远却不自觉。

    但这话刺疼了东莪的心,她哽咽起来,道:“我若要告发你,何须到现在?你明明知道,如今就连我,都出不了府门……还这么来指责我。”

    沈致远见不得女人哭,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其实……其实我就没怪过你,你知道你对我好,可……可……。”

    显然是“可”不出来了。

    东莪却趁机慢慢依偎进沈致远怀里,敢情,女子就算年龄些,调调儿,从古至今都一样。

    ……。

    睿亲王府。

    多尔衮已经木立了很久。

    刚林祁充格在边上侍立了已有半个时辰,连声气都只敢压抑着呼。

    多尔衮突然喝道:“为什么?”

    刚林和祁充格低着头,吓了一跳,对视一眼,想想还是闭嘴为妙,知道多尔衮在问谁,问什么事,什么为什么?

    果然,多尔衮喝了一句之后,又沉默了。

    可过了一会,多尔衮又喝问道:“如此衣无缝的局,怎么就被那子一个个躲过了呢?是运气实在太好,还是真有照应着?”

    刚林和祁充格这下总算是知道,多尔衮在问什么了。

    刚林轻声道:“局确是好局,荆王朱慈煃若不是行事太过,也不会遭遇惨死,由他在义兴朝牵制吴争,吴争的日子不会好过……郑成功都已经与吴争打起来了,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郝尚久偏偏在这个时候,进攻揭阳,从而使得双方罢兵,功亏一篑,最可惜的莫过于王朝先,王爷都许了他水师提督之职,可他却……要是能将舟山水师带来我方,那正在组建的大清水师可就有与吴争一较长短的可能了,哪怕是带来一半战船也好啊……哎,汉人谋事在人,成事在……王爷不必为此烦心,伤了自己的身子骨。”

    多尔衮无由地一声叹息,“本王错了。”

    刚林祁充格大惊,不由地向外张望了一眼,今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了?

    皇父摄政王竟然自己错了?

    多尔衮象是自言自语道:“我朝马上得下,本王更是以铁血闻名于世,却效仿南蛮子使什么阴谋诡计,堂堂正正地打过去也就是了……可惜啊,若是本王身子骨能撑得住,岂能让此竖子一战成名?”

    这话刚林和祁充格都不敢接。

    多尔衮慢慢回过头,看着刚林道:“扬州可有军报传来?”

    刚林摇摇头道:“还未曾迎…想来敌军还是调兵遣将,这才过了六七的时间,调动军队筹措粮草等等事宜,没有十半月,显然是打不起来的。王爷安心休养,我朝在徐州囤有八万大军,如今王爷又派了英亲王为主帅前往徐州坐镇,出不了差错。”

    多尔衮想想也对,叹息道:“这是把双刃剑啊,阿济格若胜,那本王在朝中的压力就会更大,可若他要是败了,我朝的压力就更大……左右为难啊。”

    祁充格轻声道:“那就不胜不败……最后继续和谈,体面地结束战事?”

    多尔衮蹩眉喝斥道:“混帐东西!本王磊落之人,岂能分不清国事和私怨?”

    祁充格连忙赔罪道:“臣满口胡吣,请王爷治罪!”

    多尔衮慢慢敛去目光中的怒意,挥了挥手,疲惫地道:“盯紧着些,那南蛮子忒能偷奸耍滑,不可掉以轻信!另外,派人看住沈致远那子……此时国战,真要让他再闹出些事,怕是连本王都保不住他了。”

    “是。”

    ……。

    蒋全义是真将鞑子恨入了骨子里了,所以他够狠。

    从仪真开始,辗转千里,多少部下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有些甚至来不及认识,记住对方的名字。

    好不容易在靖江安顿下来,没过上几舒心日子,战事又起,他手下刚整编训练而成的六千多人,又被打残了,最后仅剩三千余人。

    所以,此战之前,泰州卫正兵辅兵三万人在手,蒋全义是整日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北伐,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这已经成了蒋全义的一种执念。

    如今,吴争部署泰州卫打主攻,这让蒋全义有种扬眉吐气的筷福

    蒋全义以六千人为前锋尖兵,连夜直扑兴化城。

    连夜直扑,自然是带不了火炮的。

    扬州清军以宝应兴化盐城三地进行驻军,形成一个倒三角的局势,尤以兴化城驻军最多,为八千人,宝应盐城各六千人。

    所以,泰州卫的六千人,照理是攻不下兴化城的。

    虽然兴化城城墙不高,也不厚,可毕竟守军有八千人,并且以逸待劳。

    想攻破,不是件易事。

    蒋全义心里也清楚,他的用意是,不妨先热热身,打兴化城清军一个措手不及,同时先恐吓一下兴化城守军,令他们心惊胆颤之下,向宝应盐城的清军求援,把敌人吸引过来,然后好好打一场扬眉吐气的翻身仗。

    事实上,蒋全义从投至争麾下之后,还确实没有打过一场可以拿得出手的胜仗。

    一直以来,他都是被打得最惨的那个。

    往往刚刚组建起一支军队,转眼就打个半玻

    所以,蒋全义非常渴望一次象样的胜利。

    而如今,手掌三万大军。

    是时候展露自己的才能了。

    蒋全义在兴化城下,看着高耸的城墙,悍然下令,“进攻!”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兴化战役(一)

    巴山,瓜尔佳氏,镶黄旗人。

    袭其祖父巴岱的世管职,由此开始了他的戎马生涯。

    这个人,不管是心性,还是才能、本事,具有满族人的典型。

    好勇斗狠,每战必身先士卒。

    明清大凌河一战,满清梅勒额真屯布禄、牛录额真郎格等战没,巴山率百骑驰直冲入阵,硬生生地夺回了几人的尸体。

    凭此功巴山授牛录章京,后因功擢升甲喇额真(一甲喇为五牛录,甲喇额真之上,就是固山额真)。

    由此可见,此人是员勇将、鲁将。

    君子欺之以方,小人诱之以利,鲁勇之人,当逼迫之。

    蒋全义深谱此道,悍然下令进攻。

    但其实,蒋全义是极其保留的,他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对自己的生死看淡了,可对麾下将士的命,看得比他的命更重。

    蒋全义经常自问,我,为何还活着?!

    因为有人替自己死了,所以自己能活着。这是蒋全义得出的答案。

    这样的人,怎会莽撞地去以少击众?

    自然,蒋全义的攻,是逼迫,是诱敌。

    蒋全义在泰州驻守的日子里,早已了解过巴山此人,甚至哪一日,巴山在兴化城窑子里,找了哪个姑娘,蒋全义都知道的丝毫不差。

    以六千人悍然进攻八千人驻守的兴化城,是个人,都得怒!

    太他x看不起人了不是?

    就算手下是八千头猪,那也得拱你一个大马趴不是?

    巴山果然怒了!

    他听不进左右偏将的劝阻,毅然率一千八百骑兵,出城迎战蒋全义。

    其实,巴山并不象表现的那么鲁莽,他已经算谨慎的了。

    清骑对明军,对面就算是兵力再翻一番,一千八百骑兵也能够犁上两个来回。

    可鲁勇之人,定是认死理的。

    既定的观念,很难改变。

    也是,顺风仗打惯了嘛,从清军入关,试看天下,谁能匹敌?

    可惜……可惜啊。

    蒋全义虽然没有大炮,可有小炮,就是那种靠弹力发射的改良虎蹲炮。

    小炮数量还真不少,八百尊。

    从各卫改编成北伐军时,军队的编制就已经规范化。

    北伐军采用的四四制,四小队(班)为一排,每个排拥有一个炮队(四门小炮)。

    也就是说,每五十人中,就有四门小炮。六千人,就有近五百门了。

    小炮可以拆卸成炮管、基座两部分,便于携带。

    而蒋全义此次有备而来,他聚集了八百门小炮,就是为了对付兴化城的巴山。

    诱敌出城,以密集炮火覆盖之,就是吴争一直提倡、强调,面对清骑的典型打法。

    蒋全义深谱此道。

    北伐军集结于泰州,兴化城首当其冲,守军自然是严阵以待。

    巴山调动骑兵,其实只是一种说法,因为骑兵早已待命。

    从十里之外,火枪兵的冲锋,至城墙是需要时间的。

    当然,巴山是绝不会在乎,双方在城外发生碰撞的,他巴不得能发生碰撞。

    北伐军在距离城墙三里地的时候,南城门霍然大开。2018小说

    骑兵以五纵列向外涌出,然后向左右迅速散开。

    一千八百骑兵有多大规模?

    如果不站在高处,怕是看不到首尾。

    这本身就是一种武力的震慑。

    而清骑出城迎敌,北伐军士兵如何应对?

    全趴下了。

    巴山见了,那是哈哈狂笑。

    原来南蛮子号称的“北伐军”,就是这德性?

    这能挡信铁骑兵冲锋?

    巴山迅速止住笑,扬着弯刀,厉声大喝道:“儿郎们……我大清的勇士们……随本将军碾碎这群无胆南蛮子,攻进泰州府,攻进应天府……杀啊!”

    铁蹄飞扬,战马马蹄扬起阵阵的尘土,瞬间笼罩了数里方圆。

    “隆隆”的蹄声开始轰鸣,形成了大地的共振,如同演练场中,无数同时擂响的激昂的战鼓声,震撼人心。

    三里的距离,弹指之间。

    然而,就在这“隆隆”的蹄声响起之后的一瞬间。

    又一阵“隆隆”声从趴在地上的北伐军身后响起,一样地轰鸣。

    甚至,迅速盖过了一千八百战马的蹄声。

    炮弹,如同暴雨般地洒下,足以淹盖这群满清勇士。

    其实,这种炮弹的威力非常小,小到只能涉及方圆二、三丈的距离。

    甚至于弹片无法击穿铁骑身上的铁甲。

    但,蒋全义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形成了局部的密集覆盖,这就是名将的雏形。

    清骑以五纵列出城门,就算左右散开,以三里的距离,怎么可能做到疏散?

    巴山的用意,无非就是冲击和碾压,又怎么可能会刻意地去控制骑兵密度?

    鞑子本来就不擅长阵列,打仗靠得就是一个字——冲。

    这是他们的天生优势,以攻为守,无往而不胜。

    但,兵器的克制,也是先天的。

    特别是刻意地克制,那效果就会成倍的扩大。

    闭上眼睛,去体会那种被八百门炮齐射的酸爽吧。

    这就是一场人为的“灾难”。

    虎蹲炮的优点,不是它的威力,而是它发射快,如同此时西欧的速射炮。

    一分钟就能打三、四发,甚至在十二发之内,不需要清理炮管。

    这是一场铁雨,飞溅的弹片,就算击不穿骑兵身上的铠甲,也足以嵌入战马的内腹。

    腥、风、血、雨,毫不为过。

    清骑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完全地被笼罩在这五、六里方圆之内。

    除了战马的嘶鸣、混乱的嚎叫、凄惨的哀号……再没有人可以逼近咫尺之外的趴在地上的北伐军士兵。

    这个咫尺距离,仅仅为百步。

    这个距离,便是生死线,清军难以逾雷池一步。

    出城前豪言壮语的巴山,在第一轮炮弹爆炸时,就被受伤的战马甩下,幸亏战马马腿受伤,否则,战马发狂的速度,得拖死他。

    但这也让巴山逃过了一劫,不得不说,战马是通灵性的,它们有着先天的避险功能。

    可奇怪的事就这么发生了,或许战马是被炸晕了头了,当巴山的战马,一瘸一瘸地拖着已经昏迷的巴山,来到北伐军阵前数十步时,所有人都愣了,就算什么?临阵投敌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兴化战役(二)

    蒋全义反应最快,跳起来嘶吼道:“都傻了吗,他x的,送上门的功劳都不知道捡吗……还不将他拿了?!”

    巴山被俘,一千八百骑兵折损大半,余者早已胆寒,丧失了斗志,这一幕,仅仅发生在弹指之间。

    城墙上观战的清军猝然不及之下,反应不过来,仗,还能这种打法?

    双方连接触都没有,就胜败已分?

    一千八百铁骑竟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在看到战马拖着巴山,被北伐军俘虏之时,城上偏将这才回过神来。

    这下糟了!

    主将被俘,城就算不破,自己怕是也得吃瓜落。

    好在巴山只带走了骑兵,城内还有六千多步兵,来敌无非也只是六千人,可堪一战!

    偏将迅速下令,下到城墙,主动出击,救回巴山。

    这命令被贯彻得挺好。

    至少巴山的亲信们,算是松了口气。

    失去巴山,他们就会被编入别的旗,将会失去现有的一切,成为别旗的奴,一切又将重头开始。

    人生有多少次可以重新开始啊?

    ……。

    蒋全义笑了。

    看着拥挤在城墙上的守军,一部分开始向城下撤退时,他笑得很开心。

    这就是他的真正目的。

    攻城,那是诈唬。

    没有火炮跟上,就得拿士兵的命去填。

    蒋全义舍不得。

    “撤!”

    蒋全义迅速而果断地下令道。

    北伐军前锋,挟裹着刚刚得手的俘虏巴山,如潮水般地后撤。

    这一幕,让守军偏将愤怒不已。

    搞什么呀?

    能不能堂堂正正地打一场了?

    可眼见为实,敌人终究是退了。

    为何退?

    自然是不敢正面交战。

    可他却不去想想,这支北伐军的火炮既然可以歼灭一千多骑兵,又怎会在意这数千追击的步兵呢?

    可人啊,往往在抉择的叉口,总喜欢朝有利于自己的那一面想,至于不利的那面,完全被忽视。

    偏将在想,要是敌人有把握战胜,为何要退。

    因为没把握,所以才要撤退。

    然后,这个解释不断地强化着他的判断,他悍然下令,“追击!”

    ……。

    蒋全义的战术,已经开始脱离了步兵操典的范畴。

    步兵操典里没有象这种打法。

    可蒋全义就喜欢标新立异这种调调,他打算,把自己今日之战术,写进步兵操典去,如此,他便可与北伐军同寿!

    要写进步兵操典不易,不仅仅是靠一场胜利,就能验证他的战术具有代表性和可复制性。

    所以,蒋全义要做的是,完胜!

    兴化城守军,出城门之时,北伐军已经在撤退。

    也就是说,这个距离是三里。110电子书

    三里地,对骑兵不算什么,可对步兵而言,得让人跑得直喘气。

    问题是,北伐军也在跑。

    想追上,那得拼命追,速度盖过敌人才行。

    这是蒋全义又一种变相地以逸待劳,至少,敌人想追击,你得多跑三里地。

    而往往,三里地跑下来,不习惯地人,就会喘得如牛。

    还怎么打?

    可北伐军士兵不一样,跑步那是他们天天练的必修课。

    三里距离……啧啧,哪天不跪个七、八里,估计都不管饭。

    想要追上,难!

    蒋全义当然不能让敌人失去追上的希望,所以,北伐军是跑一段,歇一段,做什么?等敌人来追啊!

    可叹的是,背着八百门虎蹲炮的士兵,着实遭了难,谁乐意扛着二十多斤的铁疙瘩逗人玩儿啊?

    关键是还不能打,怕把人给吓回去了。

    这一追一逃,整整半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一直到北伐军“逃”回宁乡附近,变成前队的后队,遭遇了泰州卫赶到的主力时,那么一切就该结束了。

    ……。

    官道上,追击的清军掉队的越来越多。

    守军偏将已经喘得是上气不接下气,这无胆的南蛮子,就会耍诡计,难道就不能堂堂正正地战一场……这是要逃回泰州城吗?

    偏将心里有些后悔了,倒不是后悔不该出兵救巴山,而是后悔就不该追击。

    这半天追下来,瞧瞧身边的士兵们,哪还有拼杀的力气。

    想到这,偏将不由得后脊一凉,他终于意识到了危险。

    绝不能再追,一旦过了宁乡,万一敌人设有埋伏,那就危险了,自己带出来四千人,这要是中了埋伏,兴化城怕是要守不住。

    “停止追击!”

    这一命令,太得人心了,简直让那些追击的清兵,想扑上去亲吻。

    可惜,这半天时间的追击,不说人心跑散了,就说队伍、建制,那是早已散了。

    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

    命令也就在偏将身边有用,传不出去啊。

    偏将是急得直跺脚啊,他这里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出城追击,该有多蠢了。

    然而,根本容不得他后悔,因为,北伐军的炮击,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正式开始了。

    ……。

    其实偏将的命令,下得很及时,如果这是在正常情况下,蒋全义就算设伏,也占不了太大的便宜。

    因为以眼下的火器,不管是火枪还是火炮,防守有余,进攻不足。

    不是火力不够,而是推进速度太慢。

    除了攻城,譬如兴化城,它就在那,只要肃清外围,就可以悠哉悠哉地将火炮推到射程内,然后轰击,就算轰不垮城墙,吓唬吓唬人,总也是可以的。

    可如果是野战,只要敌人想逃,就没法追,追不上啊,机动力不足嘛。

    无非就是象此时清军追击北伐军一样,比赛谁先跑不动罢了。

    可问题是,蒋全义既然有了第一、第二步,自然也能预料到这一步。

    改成前队的后队,也就是肩扛虎蹲炮的士兵,早已得到蒋全义战前指导。

    蒋全义的部署很简单,那就是让他们在甩开脚丫子南逃时,遇上从泰州来的主力就停下,并配合主力,对官道上的追兵,进行炮击。

    这次炮击,就与兴化城下的不同了。

    区别在于,这次是远、中、近三个火炮梯队。

    近,自然是虎蹲炮。

    中,是速射炮。

    远的,那就是最新式的大口径炮了,这是仿制进口战船上的舷炮加以改良后的成果,泰州卫也刚刚换装没多久。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蒋全义要的典范

    这支清兵,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因为他们竟成这批大口径火炮的第一批“临床”试验品。

    此时清军如果是散开的,不,清军还真是散开的,他们的队伍凌乱,前后延绵十几里。

    可这不代表着清军离开了官道啊。

    正因为清军是追击,谁脑子坏了会下官道,往泥泞的田野追击?

    队伍虽然散乱,可人却都还在官道上。

    官道,太容易标定射击诸元了,因为它目标明显,是死物。

    “隆隆”大口径炮炮声,来自十多里外,将十六磅的炮弹,迸出炮口后,带着尖啸声划过天际。

    “嗵嗵”的速射炮,打的是开花弹,一炸就是一大片。

    而“嘭嘭”的虎蹲炮声,那就是一场暴雨,雨点虽小,奈何它密集啊。

    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双方士兵自始至终,根本没有接触。

    十几里长的,本是夯实,质地坚硬的官道路面,在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就象农户开垦田地般地被翻犁了一遍。

    在战斗结束之后,打扫战场的北伐军士兵,脚踩上去,就如同踩在粉末中一般,一脚就是一个一寸深的脚印。

    这是一场付出巨大弹药消耗换来的胜利。

    如果仅仅从弹药成本而言,蒋全义得被重重责罚。

    此战,打掉了一百多发重炮炮弹,三百多发速射炮弹,一千多发虎蹲炮炮弹。

    而真正杀死杀伤的清军是多少呢?

    全加起来,还不到二千人。

    清军出城时,确实是四千人,可半天追下来,掉队的就过了三成。

    加上在炮击发生后,反应快的,或者是运气好正靠近道路两侧的,大都逃出了性命。

    也就是说,平均一发炮弹,才杀死杀伤一个敌人。

    奢侈啊!

    但蒋全义确实做到了,他最想要的一点,那就是除了跑脱了力的、扭崴了脚的等非战受伤之外,其所部无一伤亡。

    无一伤亡,便是完胜。

    完胜,就可为典范!

    ……。

    从宁乡去往兴化的官道上,全是奔跑着的人。

    逃得是体无完肤,追得是歇斯底里,没办法,谁叫这些都是军功呢?谁让敌我都是只长一双腿呢?

    可这场景,多么得熟悉。

    半天前,也是这么一幕,然而方向正好相反。

    追逃的角色也随之互换。

    蒋全义是个狠人,他不收伤兵俘虏,不管是满人,还是降了清的汉人,只要受伤,那就是一刀。

    用他的话说,留着损耗人力、浪费粮食?

    他只留没受伤的俘虏,因为他很清楚,吴王最缺的不是银子,而是人,劳动力。

    特别是这种不用付酬劳的劳动力,可谓是多多益善。

    这一点,不仅蒋全义清楚,北伐军将士更清楚。

    所以,清军一旦崩溃,北伐军士兵就一涌而上,撒开脚丫,满地抓俘虏。

    就这么抓着抓着,北伐军又兵临兴化城下了。

    蒋全义咧着嘴乐,打这样的仗,才显得自己有本事嘛。美妙

    ……。

    吴争到了泰兴。

    用他的话说,指挥部前移。

    但事实上,吴争心里想得并不是这个,而是约束。

    吴争心里很清楚,这种隔了代的军队,兵力相仿的情况下,如果还打输了,那真得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这场仗,原本是不会发生的。

    大将军府,没有做任何战争准备,甚至军工坊的生产,依旧是一天六个时辰,二班倒。

    可吴争咽不下这口气啊。

    耍阴谋诡计,汉人是满人的祖宗。

    中原各诸侯纵横捭阖之时,满人怕是刚刚进化成人了吧?

    没道理被多尔衮设下连环计,自己没点反应吧?

    那也太对不起多尔衮的“良苦用心”了。

    既然多尔衮想以奇胜,那自己不妨来一场以正合。

    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方现英雄本色!

    仗已经开始打了,可吴争心里没底啊。

    因为财政司的库房没底。

    吴争只能来,来的目的,并非象他所说的,指挥部前移,而是约束部下……别打着打着,想多了!

    黄河以南,不要紧。

    可一旦过了黄河,火枪兵的优势就会被骑兵克制。

    平原之上,骑兵、特别是游骑,它们来无踪去无影,可以随意纵横,让火枪兵甚至找不到方向。

    而火炮用于野战,必须有个前提,得人家肯与你正面硬撼,打阵地战啊。

    否则,哪能象人家那样来去从容?

    当然,火枪兵也一样可以做到完克骑兵,那就是以数量碾压骑兵。

    骑兵一千人,那就用三千、五千,甚至一万人对阵,不管敌骑从哪个方向来,都有数倍的枪口对着。

    听起来这是个笨办法,可效果却非常好。

    训练一个骑兵耗费之大,远非寻常人能想象。

    北方战马便宜,可那是在北方,江南一匹驭马就得三、五十两银子,一匹上好战马,那得百多两,这有银子还买不到,军事战略物资嘛。

    骑兵还得备甲、刀枪、弓弩,就算是轻骑,一向皮甲总得有吧。

    加起来,在江南训练出一个骑兵,装备就得花近二百两。

    可如今一杆火枪,已经将成本控制在十五、六两,象北伐军士兵腰间左右两个挎包,各三十发子弹(纸壳预装弹),加上两套换洗军服,连甲都不用配备,充其量不过二十多两银子。

    再说人,是,北方满族不需要训练,天生就是骑兵,可满族有多少人?

    还不得训练汉人,组建汉八旗。是汉人,需要挑选有天赋的,而且大多都需要训练,这一训练,没有个一年根本上不了战场。

    可火枪兵最多三个月,一样托着一杆枪,打中一样是个死。

    也就是说,仅从组建成本而言,一个骑兵可顶十个火枪兵的耗费。

    吴争最初组建的骑兵营,一旦战损过多,就不想再建了,不是因为吴争不喜欢骑兵,而是被现实所迫,其实每个男人,都喜欢骑兵!

    吴争必须将财力,花在刀刃上。

    那就是以量胜质,火枪兵本来就是以数量胜质量,以模糊胜精致的典范。

    可从无到有,这同样需要时间,吴争最缺的不是银子、也不是劳动力,而是……时间。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一切充满着变数

    这话听起来很矛盾,吴争才二十一岁,应该最不缺时间才是。

    可事实就是如此,江南之地无险可守,清廷的薄弱之处在于,统治的时间不长,民心未附,起义不断,西南、西北无法迅速平定,摊薄了军力。

    当然,最大的缺陷并非在此,而是没有水师,可以控制沿海。

    否则,吴争当时想以绍兴一府之地崛起,门都没有,也就只能南下去投隆武,甚至投郑成功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郑成功确实有功,如果他随他爹降清,那么,郑家水师一旦落入清廷之手,吴争就算再重生三次,也无法从江南崛起。

    事实上,鲁王朱以海及以张煌言为首的江南义军,几乎从没有真正收复过江南任何一府之地。

    原因也就在于,江南无险可守,是皇家所说的凶地、险地!

    这在冷兵器时代,非常明显。

    从隋朝起,江南已经被开发,可江南出过开国皇帝吗?

    唯有穷山恶水,才能出天子啊。

    ……。

    吴争到泰兴,已是次日午时。

    一到就接获了蒋全义从兴化传来的捷报。

    泰州卫昨日凌晨天没亮出发,至傍晚攻破兴化城,仅用一天时间,。

    首战告捷啊!

    吴争看着战报,面上可劲地大笑,可心里在滴血啊。

    这厮,真能造!

    吴争随即发布命令,嘉奖泰州卫全体官兵,唯独没蒋全义的份。

    吴争还特意让传令兵带了句话,“你本该得的嘉奖,被你用炮打光了。”

    这引得在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善意、会心的笑。

    没有人会认为,吴争真会去克扣蒋全义的功劳。

    这不过是种欢喜的另类表达方式罢了。

    最多,也只是种警告。

    从刘河堡赶来的池二憨呵呵笑道:“少爷,照这速度、局势,十日之内拿下徐州可以期待啊……要不我率处州卫渡江,助蒋全义一臂之力?”

    敢情,这小子都耐不住性子,见猎心喜了。

    改金华卫的陈胜也呵呵笑道:“兴化一落,泰州卫就成了突出部,三万泰州卫固守兴化城,可以有效牵制徐州清军,使其不得乱动……如此,鲁将军的二万吴淞卫,攻占盐城,定可手到擒来。”

    听听,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吴争瞪了一眼池二憨,“多学学陈胜,别有事没事的,一开战就往前冲,多动动脑子!”

    然而,陈胜话锋一转,拱手道:“只是王爷……江都方向,方将军的一万人,兵力略显单薄了些,要不……末将率己部五千人,前往支援?”

    吴争顿时恼了,刚还夸他呢,敢情和池二憨是一路货,就想着去摘桃子。

    “你们两给我回去,一个刘河堡,一个吴淞,好生待着,听候命令!”

    吴争蹩眉喝道,“你也说了,兴化一落,徐州清军就不敢再动,除了徐州有八万清军驻防,别的府不过就是些小鱼小虾,成不了什么气候……还需要二位将军亲自去摘桃子吗?”

    池二憨、陈胜讪讪一笑,拱手而退。

    马士英道:“其实二位将军并非贪功之辈……。”

    “用得着你说?”吴争没好气地斥喝,“这二人要是放出去,谁还收得住手?不打到黄河岸边,怕是本王军令都不好使!”无忧文学网

    马士英哈哈笑道:“这不正好顺了王爷的心,一举光复黄河南岸。”

    “胡扯!”吴争斜了一眼马士英,“打过去容易,守得住吗?二十万北伐军分开驻防在十几府之地,兵力已经捉襟见肘,再去防御黄河南岸?”

    马士英嘿嘿笑着不接话。

    吴争叹道:“我有时是真羡慕张献忠、李自成,他们聚集起人马,可以不要后方,肆意进攻……可我呢,既想着北伐,又舍不得这江南十余府之地。”

    马士英捧哏道:“王爷是决算于庙堂之上……!”

    “哪来的庙?”吴争哼声道。

    马士英赶紧低头,可暗中翻着白眼,造一座不就有了嘛。

    吴争悠悠道:“老马,还要二十万……至少也得十五万,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迅速征募到如此数量的精壮?”

    马士英稍一犹豫,道:“人好招,银子……着实难。”

    吴争瞪着马士英,半晌哈哈大笑道:“老马,你错了……应该是银子好找,合适的人,却难找。”

    “王爷此话,何解?”

    “渡江而战,光复扬州诸府,甚至可以染指淮安……老马,大将军府辖下,可增至少三、五百万人口啊。”

    马士英恍然道:“此战王爷的真正用意,竟是在此?”

    吴争摇摇头道:“不。至少不全是。”

    “那王爷是……?”

    吴争突然仰头,悠悠叹道:“本王是怕,江北百姓不闻王师北伐久矣……那附了满清!”

    马士英闻听,悚然动容。

    ……。

    这场战争,从开战起,打得都非常顺利。

    开战次日,蒋全义部的泰州卫占领兴化,等于一举完成了既定目标。

    第三日,反而是仅有万人的方国安军团,攻破高邮。

    第四日,传来鲁之域捷报,吴淞卫在西溪与三千敌军遭遇,一战击溃了敌军,吴淞卫正向北,按预定目标进军盐城。

    盐城。

    隶属淮安府。

    顾名思义,盐产地。

    尤以刘家庄、白驹场等三地的盐最丰硕、最出名。

    蒋全义、王一林当时从仪真率部西逃时,曾一度占领过刘家庄、白驹场,大肆洗劫了一番。

    如今鲁之域率吴淞卫,也算故地重游了。

    吴争手指叩击着桌案,以吴淞卫攻打盐城,用意并非仅仅是占领、光复,而是他敲山震虎的策略,吴争真正的用意,是令清廷震动,逼迫徐州清军不得不有所动作。

    如今,兴化、高邮已经光复,吴淞卫正逼近盐城。

    三路同时挺进,反而使得阿济格难以做出选择,去分兵救援各路亦或是孤注一掷,进攻一路。

    同时,阿济格还需要担心,一旦徐州大军一动,那万一吴争从江都另起一路,向西北方向,突入天长、盱眙,那凤阳府就危险了。

    所以,阿济格明智地选择以静制动,当然,这未必是阿济格的选择,很多时候,这是一种无奈。

    可如此一来,吴争也同样犯难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战术僵持

    吴争总不能执拗地,令三路大军一直北向吧,真要攻到黄河岸边,那后勤补给线就拉得过长了,大将军府甚至还没有征募起足够的民役,来保证此战的运输。

    而吴争手中可用的兵力,也就泰州卫、吴淞卫五万人,加上方国安一万和陈胜、池二憨做为预备队的五千人,这样六、七万的兵力,攻下扬州还行,染指淮安府也成,可再往北,那肯定就不行了。

    吴争不得不防备万一。

    到时阿济格,只要动用三万人东向,击宝应、盐城一线,北伐军各卫就会被拦腰切断。

    所以,不管收复扬州还是淮安,徐州的清军如果不动,那所有的胜利,都是昙花一现。

    八万清军,随时可以大举南向、东向,自己不可能将五、六万北伐军,一直驻守在江北,这样,南面十几府之地,压力就太大了。

    只有将徐州清军引出来,此战中趁机消灭掉一半,至少得三成以上,那么,泰州卫就能够应付了,或者最多让方国安军团在江北协防就是。

    这样,各卫可以返回原驻地,继续驻防各府,对局势并无大的影响。

    可问题是,徐州有八万清军,清廷真要是被逼急了,调京畿驻防八旗或者汉八旗南下助阵,那自己就会弄巧成拙,吃不了兜着走。

    此战最关键之处,在于一个度,打痛它,但不能逼它狗急跳墙。

    自己要吃到肉,但不能陷入决战的泥沼。

    如何拿捏好这个度呢?

    吴争蹩眉深思起来。

    ……。

    兴化大捷,是种偶然,但也是必然。

    偶然,说得是兴化城清军主将巴山,确实不是个可以独当一面之人,这种性格的人,只适合受人指挥,而非指挥人,做副将或者是先锋非常合适,勇猛,可为突破之不二人选。

    但这种性格的人,一旦遭遇突然变故,受到敌人的讥讽和谩骂,就会丧失理智。

    事实上,巴山有使用火器和应对火器的最基本经验,毕竟清军有火炮、火铳已经有些年头了。

    但巴山更喜欢战马,认为胯下战马更可控,满人就是马上得的天下嘛。

    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不仅仅是巴山,清廷中层以上的将领都是这个观念。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朝廷改变军备的方向,他们将被不可避免的淘汰。

    无法叫醒装睡的人,这就是清廷在组建火枪新军和水师时,遭遇到中上层带兵将领的最大阻力。

    巴山,更希望是凭此战,来向朝廷证明,满骑依旧可以为满族天下的屏障,不可替代。

    这是偶然,如果阿济格早些南下,或者一到徐州,就派兵增援兴化,那蒋全义面临的就是一场艰苦的攻城战。

    必然,因为这是吴争积累了五年实力的首秀。

    北伐军展露出它本就存在着的獠牙,但远比敌人想得更锋利。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蒋全义部,并非是北伐军最顶尖的部分。

    真正的主力是由杭州卫扩编而成的北伐第一军,吴争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的五营(不同于后世的营,这里的营相当于卫)。

    这五营一直卫戍在杭州周边,非危急之时,不得擅动。

    哪怕此次吴争执意打这场反制战,也没有去调动第一军的想法。

    当然,吴争并非是将第一军当成禁脔,让它成为禁军,生锈发霉。51唯美小说

    吴争的意图是,这支军队不是正式北伐,绝不亮剑!

    这不同于之前张名振率水师攻大沽口,那是一种欺骗战略,吴争想引清廷进入火器、水师军备竞赛,以此来拖延清廷的财政复苏。事实上,效果是好的,清廷扩编了三万火枪军,同时开始组建水师。

    多尔衮招揽王朝先,最大的意图并非搅乱江南,而是王朝先手中的水师。

    然而,王朝先虽然答应了,可心里想得却不是效忠满清,他不忠于任何人,只忠于利益。

    也就是有奶便是娘。

    结果,多尔衮的算盘落空了。

    ……。

    后世经常说,一个小兵,左右了一场战争。

    其实这话不对,小兵永远左右不了一场战争,充其量只能左右一场战斗,还是规模比较小的那一种。

    但一支军队的将领,确实能左右一场战争。

    特别是被主帅部署在关键点上的那支军队,也就是后世“天炉战法”中的炉底。

    炉底一时被击穿,那就满盘皆输。

    它的作用,就是一颗钉子,死死地钉在那,任凭惊涛骇浪,屹立不动、稳如磐石,如此,战局就活了,不管是侧翼包抄,还是围点打援,可以让主帅尽情挥洒。

    这场战役的炉底,就是兴化,就是蒋全义所部泰州卫。

    吴争选择蒋全义,不是因为泰州卫有三万人,而是蒋全义这个人。

    论勇猛,蒋全义不如池二憨。

    论急智,蒋全义不如鲁之域。

    论沉稳,蒋全义不如陈胜。

    为何选蒋全义,是因为蒋全义,坚韧!

    四年之中,他打的败仗,是北伐军将领中最多的,最近一次,甚至成了清军的俘虏,被吴争以尚善、喀尔楚浑换回。

    他是可谓真正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每次战斗,他的部队也是伤亡最重的。

    照理,蒋全义的战斗经验最为丰富,至少,他打败仗的经验最丰富,这一点,怕是再无争议了。

    这样的将领带兵,可以敏感地觉察到,战场上别的将领,觉察不到的潜藏凶险。

    那么,他为何还会不断地打败仗?

    是不堪造就,烂泥扶不上墙?

    还是别有用心?

    吴争绝不认为蒋全义可能沾染上这两点。

    吴争是最清楚不过,蒋全义为什么打败仗,为什么伤亡永远是最多的那一支。

    因为,蒋全义自始至终,没有他的嫡系部队,之前的每一仗,几乎都是整编来的“混合军”,不管是降军还是招募的新兵补充,没有一次容蒋全义好好训练过半年以上。

    而蒋全义打仗,对战局的走向非常敏感,这与他这些年的无数次死里逃生,有直接关系。他的兵锋往往指向战场最关键的点。

    这才导致,蒋全义遭遇的战斗,往往是最激烈、最残酷的。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各有打算

    但现在,已经有些不同了。

    泰州卫在蒋全义手里,已经超过半年了。

    武器装备,吴争刻意地优先补给泰州卫。

    对于蒋全义,吴争非常容忍,每次蒋全义出现“大逆不道”的战场违令、擅作主张,吴争对他的惩罚,永远都停留在口头上。

    这就是所谓的“养将”,养他的脾性、养他的忠诚、养他来日,终成大器!

    一个什么样的主帅,带出什么样的将领,这话不对!

    但一个什么样的将领,带出一支什么样的军队,这话不容否定!

    蒋全义,终于给吴争捅了个瘘子,大瘘子!

    ……。

    徐州府。

    从古至今,兵家必争之地。

    不管是明朝,还是清廷,在此都囤有大量军队。

    因为徐州府四通八达,西河南,东淮安,南应天、北山东,最关键的是,徐州府是大运河的中枢,无论是军队运输还是商贸,无可替代。

    阿济格如今志得意满。

    虽然提出要朝廷册封“皇叔亲王”,被多尔衮一口拒绝,但此次被多尔衮允准,受封靖南大将军,统率徐州八万驻军,这让阿济格心中欢喜。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有这八万大军在手,加上此时他自己手中的正蓝旗(阿济格在此时是正蓝旗小旗主。多尔衮死后,顺治对原是多尔衮的正白、镶白二旗和阿济格的正蓝旗动手,阿济格所属的佐领分别拨入了正白、镶白二旗,将镶白旗交给了豪格的儿子富绶,变相替豪格报了屈死之仇),这等军力,已经可以与多尔衮抗衡了。

    也就是说,从此时起,满清朝廷中,又有了一个隐性的摄政王了。

    阿济格虽然野心够大、心性粗鲁,可战场上驰骋了三十年,必要的城府,还是具备的。

    他一到徐州,就开始宴请士族、乡绅。

    连续三日灯月交辉、笙歌彻夜。

    对传来的紧急军报,视若无睹。

    席间有人问,大将军不理会南边战事,日夜宴请,是成竹在胸吗?

    阿济格回答了一句话,“本王兵锋指处,所向披靡……区区南蛮小贼,本王还没将他放在心上,诸位只管畅饮就是!”

    话说得很自信、很豪迈,可阿济格不傻,心里早有盘算。

    大军一旦出动,只有两种结果,一种自然是兵至乱平,北伐军被击退回长江南岸。可问题是,自己还能掌控徐州这八万大军吗?靖南大将军不是个常设将军位,是个临设的,一旦战事终结,这将军位自然就取消了。

    好不容易吃到嘴的肉,就这么吐回去?

    自然不成!

    另一种,大军出去之后,被击败……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阿济格心里断然否认。

    可万一呢?

    真要败了,自己不但没落下好,还得被治罪。

    徐州八万大军一旦有失,那沿海,黄河以南,朝廷再无抗衡北伐军的军队,这个罪过,想想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阿济格不傻,哪肯为他人作嫁衣裳?

    所以,他的选择,就是稳坐钓鱼台,在徐州日日饮酒作乐,大肆搜刮浮财。

    大不了,扬州府一片糜烂,区区一府之地,对阿济格来说,无所谓。

    可北伐军敢继续北上吗?

    真要北上,那就果断截断它的后路,一战奠定自己在朝堂上又一个战神的地位。阿济格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书屋

    ……。

    二月初三。

    战争开启的第八天,吴争到泰兴的第三天。

    吴争还在思忖,他无法权衡出一个既可以吃到肉,又不会陷入决战泥沼的好办法。

    而晌午之后,从兴化城来的传令兵送来急报,蒋全义率己部一万人,于昨日戍时出发北上,经时堡,攻略宝应,其余部一万人,作为第二梯队,在今日凌晨出发,泰兴卫驻守兴化城仅余一万人!

    吴争闻听,大怒!

    这就不是普通的擅作主张了,吴争能容忍的是,蒋全义在战术中的擅作主张,而不是战略!

    在主帅还没决定怎么去打这一场的时候,将领以擅自行动来胁迫主帅按他的思路走,这已经不叫违规,叫犯罪!

    吴争摔碎了三、四个碗盏,踢倒了五、六个凳子,最后掀翻了桌案,连缩在边上一声不吭避马士英,都被殃及池鱼,无端挨了吴争不少骂。

    吴争确实在愤怒。

    养将养将,养出了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了!

    吴争为何暴怒?

    因为他找不到始作俑者,如果此时蒋全义在面前,吴争激怒之下,很可能就一声令下……打烂蒋全义的屁股!

    生气归生气,愤怒归愤怒,二万大军不容有失!

    吴争发泄之后,随即冷静下来,盯着宝应思忖起来。

    以泰州卫的战力,拿下宝应不难。

    南面有高邮方国安军团做为屏障,暂时并无直接威胁。

    唯一担心的是,如果阿济格出动徐州大军,再辅以凤阳府清军作为侧翼,那战局就会瞬间混乱起来,那就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决战。

    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吴争立即下了一连串令。

    “急令蒋全义拿下宝应后,攻击立止!”

    “令方国安率部北上,至槐楼策应泰州卫!”

    “令长林卫迅速探明徐州、凤阳府敌军动向,立即回报!”

    “令池二憨部即刻渡江,接替江都防御,并派出有力之一部,进驻高邮。”

    “令鲁之域加快速度,占领盐城!”……。

    ……。

    应天府。

    奉天殿。

    时局唯艰,再次接任首辅的黄道周上奏道:“吴王急传奏折至京,北伐军将渡江北伐,恳求朝廷配合出兵,克滁州、复凤阳……。”

    朝堂一片寂静,所有眼睛都在望着朱媺娖。

    之前刚刚平定宗室之乱的朱媺娖,有些激动。

    她盼这一天,盼了五年了。

    可这一天真的来到面前时,朱媺娖有些措手不及。

    朱媺娖脑子很乱,一时无言以对。

    此时,秦王朱存釜出列道:“本王听闻,吴王此时调兵渡江,其实并非为了北伐,而是为了松江军工坊被炮击之事,吴王认为是清廷策划了此事,为了报复,才悍然开战……本王认为,不但不能答应吴王,要朝廷出兵的请求,还因降旨训斥,以一己之私,破坏停战协议,致使刚刚太平下来的江南各府,又得遭受战火荼毒!”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误国误君

    秦王朱存釜原本是待罪之身,不该出现在朝堂之上。

    他是被朱媺娖赦免的。

    原本,他与朱慈煃、福王朱莲壁等一众宗亲,图谋政变,按律应该处刑,至少也得被圈禁起来。

    可张同敞做事太狠,一下子灭了京城数十个亲王、郡王和其它宗亲,这引起了在京近万宗室的愤怒。

    朱媺娖为了安抚宗室,只好下旨赦免了朱存釜、朱莲壁等人,并恢复原王爵,同时表示主犯已死,就不再追究从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朱存釜又可以堂而皇之地坐于朝堂之上,指手画脚了。

    不过,被张同敞这么一杀,朝堂上确实干净了不少。

    留下的文武,心中都有了一丝忌惮,邪气一弱,正气的话语权便会上升。

    都御史王翊出列反驳道:“不管吴王出于什么目的北伐,只要是与清军作战,便是你我的本份……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在场诸公都清楚,吴王要是战事失利,应天府如何独自抗击清军南渡?陛下,臣以为,朝廷应当按吴王的部署,即刻出兵!”

    黄道周赞同道:“我军这半年多的时间,基本上已经完成整训,钱庄弊案的妥善解决,不仅使得百姓没有遭受巨大损失,而且国库也反倒有了一些余银……陛下,可一战!”

    朱存釜急道:“国帑岂能擅动?况且既然是吴王请求朝廷共同出兵,所耗军费,自然得由吴王来承担!”

    说来好笑,如果没有吴争抄没涉案宗亲和在京城那些牵扯进弊案的富户巨贾,户部哪来现在这些盈余。

    但朱存釜的话,多少还是有些“道理”的,至少在场一些人都微微颌首着,他们倒不是认同朱存釜的人品,而是在他们看来,国库那些余银,应当备不时之需。

    他们是“穷”怕了,义兴朝最多有过拖欠八、九个月俸禄的记录。

    效忠可以,得先吃饱肚子不是?

    所以,朱存釜的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

    朱存釜见自己被“认同”,多少有些得意起来,“本王认为,攻滁州大可不必,朝廷调兵攻六合,虚张声势,也能替吴王分担一些压力,这样,军费可省下不少,也算是替吴王节省了,同时我军也不会因攻凤阳,而遭受清军的强力反击,可以使我军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黄道周皱眉道:“我等在此,为得就是北伐,只要北伐,怎能没有牺牲?秦王所说不必要的伤亡……何意?”

    朱存釜一愕,随即道:“本王也是为陛下、为朝廷着想……你们要是不听,就当本王没说就是。”

    王翊愠怒道:“可秦王明明是说了……大战在即,这便是惑乱军心之罪!”

    朱存釜大怒,指着王翊骂道:“王翊,别人怕你,本王不怕……你一区区都御史,也敢当堂指责亲王……谁给你的胆子?!”

    这话还真没错,要按大明律法,再大的官位,也不能对亲王无礼,除非是皇帝下旨。

    也是嘛,天下都是朱家的,所有人都是臣,臣岂能欺主?

    饶是王翊刚直,被朱存釜这么一骂,也应答不上来。

    此时,朱媺娖终于开口,“诸公都是大明忠臣,朕很欣慰。吴王北伐,朝廷必须要支持……传朕旨意,即日起,左都指挥使廖仲平率左营袭扰北岸沿江,择机收复六合、江浦……令,右营都指挥使张同敞以一支偏师接防龙潭,并策应左营……。”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奇书电子书

    出宫门时,黄道周叫住了愤愤不平的王翊。

    “完勋啊,陛下终究是无法狠下心来,与宗室决裂……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易了!”

    王翊愤怒道:“天天喊北伐……可事到临头了,却只想着鼻子底下一张嘴。什么叫袭扰,什么叫择机收复?别人听不出来,首辅还听不出来吗?”

    黄道周苦笑道:“完勋啊,朝廷与大将军府不同,在大将军府,再大的事,吴王一人说了算,可朝廷……你也知道,真正说了算的……哎!”

    王翊更加愤怒,竟伸出手,指着黄道周骂道:“汝是首辅!若不能劝谏陛下、不能弹压群僚,不如归去……尸位素餐,误国误君!”

    这话骂得太重,黄道周脸色惨白,瞪着王翊良久,竟说不出一句话来,掩面而去。

    看着黄道周的背影,王翊恨恨地一跺脚,亦转身背道而去,竟是不想与黄道周同路。

    ……。

    当众压制吴王,竟成了此时安抚朝中大臣、巩固自己统治的有效不二法门?

    朱媺娖在苦笑。

    她现在体会到了她兄长朱慈烺的难处。

    明知道有些人不可信任、依靠,可偏偏不能不、不得不依靠。

    皇权天授,这是哄骗愚民的,如果连皇帝自己都信了,那就是傻了。

    皇帝的权力来自于各方势力的拥戴,也就是说各方势力的平衡,才是皇帝权力的体现。

    当然,也有强权天子,自己掌控权力的,但那基本都是开国天子。

    只有打江山的天子,才能真正地掌控军队。

    否则,都是各方势力的妥协。

    如果皇帝逼他们紧了,那就是对抗,无非是明里、暗里对抗的区别罢了。

    朱媺娖不得不妥协,被张同敞撒痞般地杀了一通,他是痛快了,可自己呢?

    如果真杀人有用,自己甚至想亲自执天子剑去砍人。心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让朱媺娖心神一寒,什么时候,这种狠绝的想法,已经隐藏在了自己心里。

    杀人,杀亲人,杀自己人……朱媺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

    孙可望进军川南,势如破竹。

    眼见大胜在望之时。

    他留在安龙府,监控永历的白文选,带着数百“残兵败将”仓皇而至。

    “大王,末将对不住您啊!”白文选的演戏功力,足以被评个最佳配角奖,他一见到孙可望,就“扑通”跪下,痛哭流涕起来,那鼻涕、眼泪,是一把把地往来扶的孙可望身上抹啊。

    孙可望心中一沉,急问道:“先别急着哭,有什么事,本王作主……讲!”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疯了吧

    白文选这才用衣袖抹一把,更咽道:“奸贼李定国串通刘文秀,趁大王进军川南,鞭长莫及之际,受皇帝老儿(永历不老,才二十九)煽动……造反了!”

    孙可望脸色苍白,他心里是拨凉拨凉的。

    千算万算,怎么能算到刘文秀会与李定国搅和在一起?

    此次出征,孙可望原本是想让刘文秀为主帅的,自己留在安龙府震慑李定国。

    可问题是,孙可望在大西军的威望,不如李定国。

    而此次进军川南,基本上是胜券在握,没理由自己不摘这个桃子啊。

    于是,孙可望毅然决定亲自率军出征,但也防备到李定国会有异动,这才留下刘文秀部牵制,同时,特地在安龙府白文选和六千精锐。

    可哪想到,刘文秀会从了李定国?

    这二人兵力加在一起,就算再多留一倍、两倍守军在安龙府,那也是白瞎的。

    孙可望心疼啊,安龙府一失,挟为人质的天子没了,而李定国和刘文秀走在一起,二人兵力加起来,已经有八、九万人,自己虽说手下有十四、五万人,可此次进攻川南带来的,仅八万精兵,其余兵力皆分散在云贵各府,一时间,那有这么容易集结?

    再说了,集结起来,能打得过李定国、刘文秀联军吗?

    十几年的兄弟啊,孙可望仰天大喝,“四兄弟,一个战殒,两个叛反……本王却成了孤家寡人。今日之祸,非我治军不力,实乃天要亡我!”

    就在孙可望捶胸顿足,伤心之时。

    白文选突然道:“大王,其实李、刘二贼攻安龙府时,带来的军队不足三万。被卑职率军拼死抵抗之后,二贼所部兵马伤亡惨重,至少没了三成。如果大王立即挥师调头,可打二贼一个措手不及!”

    孙可望脸色一凝,狐疑地看着白文选,他是绝不相信,白文选六千人,可以在安龙府拼掉李定国、刘文秀三成兵力的,要是真有这可能,白文选根本逃不出来。

    能逃出来,要么就是降了,来诈自己。

    要么是,李定国、刘文秀大军还未攻城,白文秀逃了。

    孙可望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他自信,凭他的人格魅力,及这几年对白文选的优待,白文选应该不会背叛自己,至多就是个逃兵。

    被孙可望盯着,白文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红着脸呐呐道:“大王,贼兵势大……您知道的,不是卑职不肯拼死效命……卑职得留着有用之身,为大王做事……。”

    孙可望这才收敛了噬人的目光,他沉声道:“安龙府……李、刘二贼真只有三万之众?”

    白文选指天起誓道:“大王不降罪于卑职,已是大恩……卑职怎敢哄骗大王?”

    孙可望有些心动,李定国的驻地在安顺,他的兵力同样也是分散在安顺周边各府,刘文秀也一样。

    白文选的禀报,应该属实。

    或许李、刘二人,没想到自己会迅速挥师回击……此事大有可为之处。

    想到这,孙可望瞪了一眼白文选道:“失城之罪,本王可以先记着,但你从今日起,不得离开本王身边,若敢擅离,军法无情!”

    白文选连忙应是。

    可心里叹息,果然如晋王所料,孙可望谁都不信。这是要将自己扣在他身边当人质啊。

    ……。

    孙可望断然放弃已经到手的胜利果实,悍然挥师回击。

    也是,川南再重要,相较于老巢失守,那份量不言而喻。

    八万大军迅速改变方向,后队变前队,拔营面去。

    然而,将士们心里打起了鼓,这是做啥呢?悦电子书

    拼死拼活的,付出了数千人的伤亡,胜利在握之时,突然撤兵,这玩呢?

    而当小道消息四处传扬开来,说是要回去与李定国、刘文秀交战。

    这下,将士们心里就更发嘀咕了。

    和“小尉迟”对战?

    自己人打自己人?

    疯了吧?!

    ……。

    安龙府。

    李定国、刘文秀当着永历的面,商议如何打这场伏击。

    朱由榔在那坐着一声不吭,事实他,他啥都不懂,根本插不上话。

    可朱由榔心中舒坦啊。

    其实政变前后,没有多大改变,饭一样吃,觉一样睡,日子一样过。

    可心里的感觉却不一样。

    以前是提心吊胆的、憋屈的,可现在,如同夏天喝冰镇酸梅汤,透心的舒坦。

    李定国、刘文秀就何处设伏,争论一番之后,有了定案。

    李定国向永历拱手道:“陛下,孙贼大军此时应在乌撒府周边,一旦回师,必定由普安州南下,因为向东南方向,必会被臣麾下各部发现……臣等欲在普安以东八部山附近打一场伏击战,如果顺利,定可一举击败孙贼,从此陛下可以高枕无忧了。”

    朱由榔显然没听懂李定国的一番战术解说,可他听懂了“高枕无忧”四个字。

    于是慨然表态,“朕之前说过,朝中一切军政大事,皆由晋王一言而决……朕深信晋王可以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

    这场大战,就是个笑话。

    不但孙可望始料未及,连李定国、刘文秀都瞠目结舌。

    二月初二,天上下着蒙蒙小雨,让孙可望部将士,心情更为潮湿。

    道路泥泞,因急行军,掉队的士兵层出不穷。

    可孙可望归心似箭,还在挥舞着马鞭,喝斥着将士加快速度。

    途经八部山附近时,被李定国、刘文秀的伏兵,打了一记闷棍。

    李定国、刘文秀的伏兵,确实如白文选所说,只有三万人。

    不是二人托大,而是二人内心,只是想击溃,而不是歼灭。

    都是一个锅里勺饭吃的兄弟,没必要把事做绝。

    甚至,李定国还想好了,如果俘虏孙可望,就给他银子,然后放了他。

    可搞笑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孙可望显然没有想到,李定国会在八部山设伏,甚至因事发突然,没有想到白文选是奸细。

    在孙可望心里,是防着李定国设伏的,可他判断,应该在安龙府周边,而不是在数百里个的八部山。

    因为一旦调动大军,远离安龙府,那永历很可能会逃。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大西军之变

    孙可望这就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永历之前确实想逃,那是因为被孙可望圈禁着,可眼下,朱由榔翻身做了主人,那还逃什么?

    正是孙可望根本没有预料到李定国敢于远离安龙府,在八部山设伏。

    所以,当李定国的伏兵,突然从埋伏点同时现身,发起进攻时,孙可望所部表现在的状态,那叫一个乱。

    将在找兵,兵在找将。

    将听不懂孙可望的命令,兵听不到将的命令。

    甚至有人持着钢刀,四处打听“我的刀呢?”

    这种场面,让李定国的伏兵面面相觑,冲到不到一里处,自动就停下了。

    咄咄怪事啊,趁着敌人混乱,不正好一举冲垮吗?

    可问题是,在士兵的心里,对面不是敌人,而是,同袍。

    下不去手啊!

    好人有好报,仁慈只要选对人,回报也是丰厚的。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人心都是肉长的。

    孙可望随即从慌乱中冷静下来,喝令将领立即组织防御。

    可不想,麾下将领们,竟同时抗命。

    孙可望大怒之下,下令杀人立威,但他的亲兵,迅速被将领们控制起来,解除了武装。

    这是要造反了!

    当白文选带着左军主将马唯兴,在阵前大喝“归顺晋王、联明抗清”的口号时,孙可望冲士兵纷纷脱掉号衣,跪地高喊,“欢迎晋王”、“归顺晋王”!

    一时间,数万人的喝声,在十余里方圆内,声势震天。

    数里外,李定国、刘文秀闻讯,策马而来。

    孙可望闻听外面如此声势的大呼,脸色惨白,他知道大势已去,偷偷往外溜。

    白文选眼尖,指着孙可望大喝道:“孙贼要逃……!”

    不想,被赶来的李定国制止。

    刘文秀反对道:“二哥,今日不杀孙可望,他日你我定会死于他之手。”

    李定国喟叹道:“他已经落魄,便放他一条活路吧……兄弟阋墙、反目成仇,已是人间惨事,何必非要置他于死地呢?”

    刘文秀见劝不进去,不想在数万将士面前扮恶人,也只能不说话了。

    这场双方加起来超过十万人的大战,最后竟然一矢未发,不杀一人,确实是世间少有之事。

    李定国由此真正掌控了大西军主力,整编孙可望散于各府的军队,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而孙可望,在李定国的私纵下,带着百骑,向东北方向逃窜。

    以至于在山穷水尽之时,进入湖广降清,想向清廷借兵复仇,这是后话。

    ……。肥猫文学网

    蒋全义还真不是想给他敬爱的吴王捅瘘子。

    虽然吴钕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过蒋全义、鲁之域等三路将领,说大将军府没有余钱供北伐军打一场超过一个月的战争,让大伙儿省着点,别惹事,见好就收。

    啧啧,听听这话,吴争就算五年带兵,四年高位,三年王爵,可他的骨子里,依旧是“目光短浅”的补破袜子的主。

    哪怕是李自成、张献忠,他们一旦聚起人来,可不管什么根据地,打出去,以战养战便是了!

    可吴争却不一样,他想着整固根据地,时刻惦记着自己的这一亩三分田。

    真要豁出去打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老实说,吴争还真豁不出去。

    如今的吴争,可不是五年前那哨官了,治下十几府的土地,一千多万的人口,相当于明朝一个承宣由政司了,能说舍就舍了吗?

    这才是吴争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主因。

    其实,什么补给、什么财政、什么军械生产,那都是借口,吴争之所以不北伐,无非就为了七个字——为他人作嫁衣裳。

    吴争不想为他人作嫁衣裳,拼死拼活北伐成功之后,精锐打残了,让别人来摘桃子。

    这“别人”有三,义兴朝、永历朝,还有南面的郑成功。

    军队打残,不是说恢复就恢复的,到时,三路人马哄然北上,吴争是与他们反目而战呢,还是将胜利果实拱手相让呢?

    如果他们是真的可以引领汉族走向辉煌,那让也就让了,按吴争的说法,以他的实力,走到哪不能另开一片天?

    率军渡海西向,说不定就没有日后“a国”啥事了。

    可问题是,不管是眼下的义兴朝、永历朝和郑成功,都无法担起这副重担,至少吴争是认为他们没有资格的。

    这资格,说得是他们从顺天府陷落、崇祯上吊之后的作为。

    而吴争更担心的是,大将军府眼下所取得的军事、财政、正治上的成就,会被彻底一扫而空,重新回到之前的作派,这是吴争无法容忍的。

    所以,吴争一直在拖延,至少已经拖延了一年时间。

    正如吴争在说的,北伐不难,难得是北伐成功之后。

    这场反击战,是吴争意气用事,与他心中的战略部署,是格格不入的。因为这场战争非常敏感,就算有多尔衮挖墙角、设阴谋、搞破坏的证据,可毕竟人家没有破坏停战协议。

    相反,破坏停战协议的是吴争自己。

    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敌人用阴谋,那就化解它,再用阴谋反击过去便是。

    其实吴争自己不也向江北派遣、安插了大量细作吗?

    所以,吴争悍然开战是没有“道理”的。

    可吴争从来都只讲自己的道理,特别是手掌强大北伐军之后,这世上也只有他的道理了。

    当然,北面、南面三方势力肯不肯听是另外一回事。

    可作为部下,蒋全义确实是听进去了。

    蒋全义不但听进去了,还认为自己是为主公的利益着想。

    既然要打,又不能打大战,还要吃到肉,画出了这样的圈子,让蒋全义认为,以泰州卫的实力,干出去,然后再慢慢收回来,他相信自己做得到,且战且退,这样,战场的主动权就掌握在他的手里,想怎么退就怎么退,想什么时候退就什么时候退,想退多少就退多少。

    如此,他所理解的,吴争的所说的既要吃到肉,仗还不能打大,这样的战略布局才能实现。

    而且,等再一次停战谈判之时,己方就有了谈判桌上的主动权。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将在外君命不受?

    蒋全义的这种想法,从战术上而言,其实没有错,打敌人一个下马威,震慑住它,然后谈判,就可以狮子大开口,予取予求了。

    可蒋全义终究是不明白,这种做法,是要建立在,实力绝对可以碾压对方的基础上,否则,你想停的时候,敌人不肯停,怎么办?

    实力稍高于对方,亦或者理论上可以胜过对方,都不代表着碾压对方。

    这就象后世“a国”打越南,实力相关够悬殊了,可结果呢,打成十几年的僵持消耗战,最后不得不灰溜溜的撤兵。

    何况,就目前的实力而言,清廷的综合实力是强于义兴朝和吴争大将军府的,这不容置疑。

    仅仅的局部军事实力胜出,不代表着综合实力。

    譬如军力,吴争麾下拢共二十万人,还要驻守三面十几府。可清廷呢,不算八旗和汉八旗,单就吴三桂和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顺王的降军,就有四、五十万大军,更有江北各地降清明军,不下百万之数。

    而财政赋税,那更是吴争大将军府的四倍之多。大将军府去年的岁入才一千三百多万两,而清廷去年却有近六千万两之巨。

    所以,蒋全义的想法,从战术上来说是正确的,可从战略上来讲,就是错误的。

    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做到,真正的掌握战场主动权。

    简单地说,就是打痛了敌人,敌人的反击,蒋全义是承受不住的。

    ……。

    蒋全义最让吴争生气的是,他其实并非是让传令兵禀报的,半夜时分才率军出发。

    而是傍晚埋锅造饭,让将士们吃了一顿好的、饱的之后,随即挥师北上。

    也就是说,比他派传令兵禀报的时间,足足提早了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按普通人的速度,一个时辰也就走二十里左右,可北伐军的行军速度,是经过步兵操典严格规定的,普通行军一个时辰是二十六里,急行军需要达到三十里以上。

    一个时辰三十里,几乎是慢跑的速度了。

    而且不是仅仅一个时辰,操典中规定,一次长途奔袭训练是四个时辰,也就是说,得百里以上。

    而蒋全义本身就有着不被吴争阻拦的小心思,怎么可能是令泰州卫慢悠悠地行军呢?

    其实在吴争得到禀报时,蒋全义率部已经过时堡,逼近宝应了。

    吴争派人传令,让蒋全义“攻击即止”,那就是个笑话。

    因为这命令传到宝应时,蒋全义已经率部攻下了宝应,正趁胜攻打大河卫。

    明朝设置卫所,普通府大都是数府一卫。

    只有军事重镇、要隘,才一府一卫。

    譬如太仓设镇海卫,松江设金山卫,嘉兴设海宁卫诸如此类的。

    可淮安府却有三卫,不说邳州那一卫,就说淮安府治所山阳,一城就设有两卫——淮安卫和大河卫。

    这是因为淮安府不仅是漕运中枢、交通要津、治河中心,更是盐业集散地和关榷重地。

    淮安府与他府不同之处更在于淮安府这两卫,都属朝廷中军都督府直辖,和一般卫指挥司不同,品级相对要高一阶,同时两卫除防卫、屯田外,还担负着漕运任务。

    淮安府两卫,不但有各自独立的造船厂、军械局、教场及卫学等设施,还拥有六百石以上漕船近四百艘,这运力足以将一支数万人的军队,一次性启运。

    其实,这也是吴争担心北伐之时,进攻受阻,陷入僵持困境的原因。

    大运河是柄双刃剑,伤人亦伤己。

    也就是说,一旦清廷全力南下,那其后续援兵之数量是不可想象的。

    ……。

    蒋全义所率泰州卫前锋一万之众,两夜一天,以犁庭扫穴之势从兴化奔袭数百里。

    战果是巨大的,但泰州卫兵锋也已经钝了。

    劲弩之末,难穿鲁缟。

    强攻大河卫受阻。

    大河卫在鼎盛时,有八个千户所,人员高达万人,正军五千多人,守城操练官兵二千余人,岁造式军械高达万件。

    明末时,卫所制度崩塌,可因江南富裕,加上淮安府与西北不同,乃赋税重镇,所以,这种崩塌并未波及。

    所以,清廷几乎是全员收纳了淮安卫和大河卫。

    这就造成了,二卫在淮安府有正军近万人,同时,可迅速征召的兵员,同样高达万人之巨。

    也就是说,蒋全义面临的敌人数量,至少在一万六千人以上。

    同时,淮安府既然是军事、赋税重镇,城墙防御程度必定也高。

    泰州卫想以速战速决攻破淮安,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在连续三波试探攻城失利之后,蒋全义没有孤注一掷,他随即下令,城外扎营,修整一晚之后,明日再攻。

    ……。

    这时,吴争“攻击即止”的命令,才辗转传到蒋全义面前。

    蒋全义接过命令,稍一查看,便仰头哈哈大笑一声,然后双手一搓,将它在烛好上引燃,瞬间,纸团化为灰烬。

    敢如此处置大将军的军令,这是要造反吗?

    就在传令兵惊骇之时,蒋全义沉声道:“你回去转禀王爷,驻守兴化的一万泰州卫,蒋某已经调动北上了,请王爷另派军队驻守……蒋某若攻不下此城,就战死在淮安府城前,不必劳动王爷,日后动用军法……若有幸攻下此城,还请王爷念及蒋某立功心切,能将功折罪,宽恕蒋某今日抗令之责!”

    蒋全义随即下了三道令,令后续主力一万人急行赶来,令兴化一万守军即刻北上,同时向南面高邮派出信使,请方国安率部增援淮安。

    次日一早,蒋全义继续佯攻山阳城。

    一来为了牵制城中守军,二来等候主力携火炮等攻城武器到达。

    同时,蒋全义在斟酌之后,毅然分兵,派出一支偏师向西,经岔河攻高良涧,用意沿洪泽湖北上包抄山阳城北。

    其实在这个时候,如果按吴争战前的目标,宝应、盐城一落,整个扬州府到手,战略目标已经初步达成。

    但由于蒋全义的“擅作主张”,失去了一次与清廷“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机会。

    这就使得战争渐渐地扩大,变得不可控起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1614/ 第一时间欣赏汉明最新章节! 作者:八无和尚所写的《汉明》为转载作品,汉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汉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汉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汉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汉明介绍:
大明朝的灭亡,原因有很多。
那就一个一个地解吧!汉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