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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无和尚     汉明txt下载     汉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先声夺人

    PS:感谢书友“袁博仁”投的月票。

    这下,在后面旗舰上观战指挥的郑成功,震惊了。

    试射都有这种精准度,那一旦齐射,会是怎样恐怖的后果?

    想到这,郑成功随即下令,舰队停止前进。

    这是,怕了?

    害得吴争在那边疑惑起来,难道郑成功有什么阴谋不成?

    否则,三条中型船的损失,在郑成功眼中应该是不屑一顾才是。

    郑成功确实是怕了,因为他见过红毛的远程火炮,只是郑成功一来没钱换,尽想着组建陆军了,二来是郑成功也觉得,在近海水战,有海岸陆地为后盾,没有必要去更换火炮。

    这也难怪,真正数百年后,满清依旧在使用明制的岸炮,抵抗八国联军来自海上的进攻。

    这是理念的缺失,吴争无非是占了后世人的观念优势。

    但此时,郑成功还在犹豫,犹豫这轮炮击的精度,是不是偶然的。

    郑成功在这时下了一道,他自认为是无缘正确的命令。

    那就是以三十产条中型炮船为先锋,拉开船与船之间三倍距离(指得是一条船横向总长度的三倍),继续前行,对敌方的火力进行侦察,而主力不动。

    这命令古怪吧?

    至少令吴争感到非常古怪,这算怎么回事?

    送死吗?

    三十六条中型战船向前抵近,面对二百多艘战船的火炮炮口,这不是送死算什么?

    吴争当然不会心慈手软,在敌船驶近至十五、六里左右时,一声令下,仅以半数主力舰进行了一轮齐射。

    天晓得,那是怎么一种壮观的景象。

    中型船舷板没有铁板遮护,舷板厚度才一寸略多些,这种强度,挨上一发主力舰炮炮弹,就得炸出一个大窟窿。

    八百门舷炮的齐声怒吼,炮弹如雨点般砸向十多里之外。

    炮弹砸在海里激起的水柱,瞬间形成了一道道水墙,遮挡了南北双方的视野。

    待水柱回落,海面上尚有七艘船在那转悠,而且不是无伤,而是冒着熊熊大火。

    海面上顿时无比地安静。

    吴争在惊叹,这个时代的黑火药前膛火炮都有这般威力,想想后世的巨炮,那该何等的壮观啊,不觉得心旷神怡起来。

    可那边的郑成功在短暂的惊骇之后,瞬间意识到自己错了。

    郑成功确实错了。

    八里的射程差,对全速航行的战船而言,也就几分钟的距离。

    不惜一切代价地接近,其实反而损失小。

    王一林十一艘船应对郑彩的拼死突围,效果就已经非常明显。

    越是拼死一搏,越有成功的可能。

    因为真重演这种战术,吴争这边的各战船舷炮,很有可能二、三艘船同时指向一个目标。

    这样一来,那目标确实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这可以掩护己方别的船再往前冲。

    而火炮装填毕竟是需要时间的。

    但郑成功无端地来了这么一轮火力侦察。

    战场态势较之前何不同了吗?

    并无不同,距离依旧在,无非造成了三十多艘船的损失。

    最主要的是,郑成功醒悟到,自己犯下了大错,那就是这一幕极大地打击了己方的士气。

    不仅是海战,陆战也一样。

    一鼓作气,冲上去死了也就死了,可看着友军以这样的方式死,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哪个人心里不打鼓?

    郑成功自己都在打鼓。

    铁青着脸,郑成功僵立了许久,没有说一句话,更不用说发令了。

    那边吴争是真急了,这还打不打了?

    吴争随即下令,舰队慢慢向前推进三里,如此,郑家水师的三行就尽囊括在射程之中,同时,己方还处在敌射程之外。

    然而这一次试探,让郑成功惊得跳了起来,他立时下令,舰队后撤十里。

    于是,距离拉得更大了。

    吴争在舰首,在望远镜看到,终究是无语了。

    ……。

    郑成功在下令撤退十里之时,心中已经萌生退意,三十多艘中型船的损失,他承受得起。

    他也清楚,吴争不可能追击,因为吴争还不具备在闽粤客场作战的实力。

    可郑成功犹豫得是,面子!

    这样大张旗鼓而来,灰溜溜地回去,让闽粤百姓怎么说自己?

    另外,郑芝莞终究是自己的叔叔,也是自己的嫡系,被郑彩杀了,这事得对麾下将士有个交待。

    郑成功为难了,他想了无数个突破的方法,可最后都被自己否决了,因为郑成功估算出,就算以最理想的方式,突破这八里的射程差,己方在接战时,就得折损三成的战船。

    那接下来,双方交战之后呢?

    就算战胜了吴争,自己的实力怕也消耗殆尽了。

    这,划算吗?

    就在郑成功百般为难的时候,化解他为难的人来了。

    “王爷,属下恳请为先锋,以己部火攻船等快船先行突击,王爷主力船紧随我部,如此,既可消耗敌方火力,又可将敌我距离拉近,只要到了射程之内,以我方远多于敌方的舷炮,王爷必定能大胜敌水师舰队。”

    施琅坐一艘快船赶来,给郑成功出了个良策。

    郑成功心动了。

    心道自己没看错,这施琅还真有些能耐。

    以火攻船等快船先行,敌方不得不攻击,因为敌方的战船也是木制,被火攻船撞上,那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敌人必须先攻击火攻船,可炎攻船快啊,体型又小,舷炮打火攻船,那就是大炮打蚊子,如此一来,敌人就没有太多精力来炮击己方主力舰了。

    郑成功越想越对,上前用双手一把握住施琅的手道:“尊侯啊,难得你忠心耿耿……此计甚妙,本王允了!此次战事之后,本王许你独领一师,替本王守揭阳。”

    施琅顿时单膝跪地,哽咽道:“卑职多谢王爷大恩,定粉身碎骨以报。”

    等施琅出舱,乘快船回去部署。

    郑成功目光一闪,对左右亲兵道:“派队人,看着他……若有异动,立即格杀。”

    人心之恶哪,莫过于相互间的不信任。

    这世间若有了互信,就会少许多原不该发生的事。

    郑成功不是英雄,也不是枭雄。

    英雄和枭雄,都懂得用人不疑。

    郑成功缺少魄力,他崇尚的是用人须疑,这是他从小所处的家庭环境和自身性格使然。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进五,退十

    吴淞水师缓慢地向前推进了五里。

    郑成功却迅速下令,舰队后撤十里。

    虽然双方依旧是僵持状态,可这对郑家水师将士士气的影响,是巨大的。

    士兵不怕拼命,当兵吃粮,上阵拼命,天经地义,除非上梁不正下梁歪,上官先逃。

    如果士兵连这都做不到,那这就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乌合之众。

    郑家水师传了两代,自然不是乌合之众。

    想当年,明朝海禁,郑和舰队解散退出南海,可西洋海军迅速壮大,海权勃兴。

    郑芝龙以一己之力,通过半商半盗,积攒出一支水师,取代郑和舰队的地位,重新控制了南海。

    尤其是崇祯六年,郑芝龙于福建沿海金门,用麾下水师一战击溃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着实令沿海民众大吐一口怨气,从此十几年间南海那叫一个海氛颇息,沿海通贩洋货皆挂起郑氏旗号,声势之在,远胜大明朝廷。

    郑芝龙也由此赚得是盆满钵满,最多一年,单就海上贸易收益就高达二千万两之巨。

    这种财力,奠定了郑家水师不可动摇的地位。

    但就这样一支可以说,曾经堪称为民族英雄之师的海军,在这十多年间,因郑芝龙心性的缺陷,生生烂透了。

    当为上者只追求钱财利益的时候,不可阻挡地引发属下的追随。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是情理中事。

    如此利润丰厚的海贸易收益,依旧填满不了郑家人心中的贪壑。

    在郑芝龙被明朝招安之后,依旧在暗中行劫掠之实,这是黑白两道通吃啊。

    而这还算是小节有亏,如果郑芝龙真能举起反清义旗,那么闽粤之地,数十万大军,加上这支无敌于东亚的舰队,或许还真有可能出个郑姓皇帝。那时的闽粤军民,只知郑芝龙而不识大明天子。

    可惜,郑芝龙降了,麾下势力顿时分崩离析,若不是郑成功感念隆武对他的赏识,举起了反清义旗,那么清廷至少可以提前十年,甚至二十年完成统一。

    话说回来,郑成功若没有之前那个错误的决定,麾下水师一鼓作气,朝吴淞水师冲过去也就冲过去了。

    这还不算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

    可吴争下令前推五里,而郑成功的应对,竟是后退十里。

    士气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果双方已经发生激战,作为战术动作,后撤十里也有情可原,但面对着半轮齐射,三十多艘船几乎全军覆没,在这种情况下,再示敌以弱。

    本来就已经忐忑不安的军心,士气顿时降到了谷底。

    施琅的主动请战,让郑家水师将士终于有了些振奋。

    英雄、榜样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于是,将士们开始积极备战,准备一洗前耻,重振郑家水师声威。

    ……。

    施琅站在一艘郑成功赏赐的中型战船船首,这条船现在成了他的座舰。

    他率领三十六条火攻船及十八条棱船(载十二人的狭长形快船,主要用于侦察和抛洒浮雷阻敌用),以一种大无畏的气势,开始向吴淞水师突袭。

    郑成功下令主力舰队,间隔五里跟随,只要吴淞水师开始齐射阻止施琅,郑家水师主力就可一涌而上。

    所有将士都在企盼着,他们屏住了呼吸,一边为自己打气,一边为施琅祈祷着。

    ……。

    吴争已经察觉到了。

    他不由得点点头,这才象样嘛。

    近海海战,单以主力舰炮击作战,那还不如以岸炮炮击来得更便宜。

    吴争是有目的的打这一仗,意在练兵,水师训练,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可指导方向的。

    再怎么训练也只是纸上谈兵,拉出来打一仗,就是最好的练兵方法。

    郑成功的水师,无疑是最合适的,看似强大,也抗揍,可危险性小,因为它火炮射程远不及自己水师。

    吴争虽然没有什么海战经验,但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再强大的主力舰,也得有各种辅助船配合,否则,充其量就是一个浮动炮台。

    哪怕后世强大的航母,也得各种舰船配合作战,方能发挥出强大的攻击力。

    所以,在组建吴淞水师的时候,参照舟山水师的旧编制,再进行配制改良,火攻船等辅助船皆有配备。

    所以,对于敌人派出袭扰性的小船进攻,张名振早有了应对方法,那就是大船对大船,小船对小船。

    只是郑成功看不到这一些,吴淞水师主力布阵时,这些小船都隐藏在大船身后,由于大船是横向静止的,所以根本看不到。

    此时,见敌人小船来攻,张名振随即下令,小船出击。

    无数的小船从主力舰身后现身,从主力舰的夹缝里向前驶出,直冲敌人而去。

    郑家水师将士在船头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大呼可惜,既然敌人有备,那么自然不会对施琅所部以齐射来阻击。

    郑成功也在惋惜,可郑成功想的不同,他在看见敌人有备之时,想到的是,既然施琅之计不可行,那么等待施琅的就是全军覆没。

    那么,此时主力继续向前挺进,又会重新进入敌方主炮的射程范围。

    想到这,郑成功下了一道今日最错误的命令,主力停止前进,撤回原出发点。

    这道命令被忠实地执行了,因为这命令本身没有错。

    错在了不合时宜,错在了不近人情。

    勇士在冲锋,尚未接战,主力退却了。

    任何人,包括主力舰上的将士,看见这一幕,心中都是拔凉拔凉的,就不用说正在突击的施琅部了。

    憋足了气,准备立下奇功,光宗耀祖。

    突然发现,敌人已有准备,这本身就已经泄了一口气。

    可无意间,感到后背冷得慌,转头一看,主力撤了。

    这种心理上的巨大落差,恐怕得以脚跺地、以头撞墙才能稍作发泄。

    眼看着敌人的小船已经向己方逼近。

    这些被舍弃的士兵,哪还有一丝出战前的热血和勇气?

    施琅冷眼瞧着这一幕。

    他在冷笑,笑容令人渗得慌。

    带站一丝恨意,其中更有一丝嘲讽。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施琅临阵归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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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琅绝没有意外的神色。

    其实,去向郑成功请战之时,施琅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哪有一支正规水师,只有主力舰,没有配备辅助船的?

    如果吴淞水师是千里奔袭,或许有可能,可如今吴淞水师是以逸待劳,坐等郑成功水师到来。

    这样都不备辅船,来应对敌人的火攻船袭扰,那恐怕得是吴淞水师主将的脑子进水了。

    吴淞水师主将的脑子会进水吗?

    能将郑芝莞主力拖到这种程度,残部不得不向东北方向溃逃的吴淞水师,主将怎么可能脑子进水?

    所以,施琅早就料到现在这一幕了。

    甚至料到了郑成功的应对办法。

    可这重要吗?

    不重要!

    施琅神色不动,目光不看前方来敌,反而注视着后方。

    他在估算着与郑成功主力的距离。

    如此一会儿之后,施琅突然大喝一声,“依计行事!”

    施琅身边几个心腹突然抽刀挥下,郑成功派来监视的几人,猝不及防,顿时被砍翻,倒在了血泊中。

    施琅这才施施然将手伸进胸口,掏出了一块老大的白布,举在手中。

    海风吹得施琅手中的白布,飞扬起来,如同一面旗,降旗。

    这一幕,顿时让已经接近的吴淞水师小船船队,一下子懵了。

    各船军官纷纷回头,看向旗舰上,等候着旗舰上的旗令。

    张名振懵了,吴争也懵了。

    吴争根本没见过施琅,自然不知道对面突然举白旗投降的是他。

    可这种景象,确实是始料不及之事。

    郑成功同样懵了。

    他再怎么猜度施琅,也猜不到施琅会设下这么个套。

    数十条小船对郑成功来说是小事,可问题是,士气啊!

    郑家水师各舰上的将士都傻眼了,他们心中的英雄,未发一矢,降了?!

    人心的复杂,在于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杆秤,没有人能真正去统一它们。

    将士们纷纷揣测着,施琅应该是见主力舰撤退,将他当作一枚弃子之后,激愤之下做出了投降的举动。

    于是,人心乱了,许多有施琅有旧的,都在心里责怪着郑成功,无情!

    郑成功脸色铁青,他知道,这仗不能打了。

    如果施琅所率船队,全军覆没,反倒对士气是种激励。

    可未发一矢,降了。

    刚刚鼓起的士气,瞬间跌回谷底。

    试问还有谁愿意效仿,甘心做送死第二人?

    ……。

    张名振震惊地看向吴争,“王爷,不会是敌军有阴谋吧?”

    吴争心中同样也有这想法。

    可看着战场态势,吴争又觉得不象。

    指着施琅方向,吴争摇摇头道:“应该不会,如果是诈降,一旦我军快船上的士兵登船,控制住了敌方船只,诈降何用?”

    这话有道理,张名振思忖着点点头。

    如果对方施诈,想以诈降接近自己主力船,进行火攻,那么必然不会允许自己水师士兵登船,因为一上船,船就被控制了,怎么施行火攻?

    吴争道:“看看吧,如果我军登船控制住了,就接受对方投降,反之,灭之!”

    张名振点头赞同,旗舰上迅速挂出旗令。

    于是,吴淞水师的快船迅速将施琅围了起来,士兵开始登船控制。

    一切担心的情况都没有发生,施琅是主动配合着安抚手下士兵。

    仅仅一柱香的功夫,吴淞水师的快船船队,就押解着施琅部返回了本阵了。

    ……。

    这边是兵不血刃,不发一矢得了支主动归降的小型船队。

    那边郑家水师,空兴奋了一场。

    这种心理落差,怕是能让郑成功暗地里抽自己几嘴巴子。

    可问题是,形势是人强,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更何况,吴淞水师随时能逼近。

    进,进不得,退,不甘心。

    就在郑成功左右为难之即,陈永华(就是那个不认识他,就没办法做人的陈近南)乘快舟赶来了。

    陈永华来,是为两件事,一是海阳郝尚久闻知郑成功离开,再次集结兵力进犯揭阳,二是听闻从东番方向退回东沙的水师残部传言,从七星岛向东北方向遁逃的那支水师已经归降吴争。

    “王爷万万不可再打下去了。”陈永华是真急了,他连夜乘快船赶来阻止郑成功,不想,还是没赶上,已经打起来了,“揭阳若失,普宁必不能保,如此潮阳便成了一座孤城,如今水师又遭遇重创,如果再打下去,与吴王结仇,潮阳一失,我等怕是想退至海上,也不可能了。”

    郑成功的脸色阴晴不定起来,看着陈永华,久久不能言语。

    旗舰船舱里一片死寂。

    陈永华见郑成功脸色非常难看,于是小心翼翼地到边上,向将领们询问了战况,这战况使得陈永华震惊万分。

    陈永华与郑成功想得一样,本以为就算不胜,打个平手已经是不利情况了。

    可绝没有想到,战局会如此被动。

    关键是陈永华听到施琅阵前投降,这更让陈永华捶胸顿足,心中是惋惜万分。

    在陈永华看来,施琅确实是个打仗好手,虽说脾气不好,野心也大,可有本事的人,不往往都是如此吗?

    为上者,酌情使用便可,哪能视为寇仇呢?

    这不逼着人改投吗?

    可这话陈永华是万万不敢说的。

    陈永华更加坚定了劝说郑成功休战的决心。

    四下一打量,看着将领木然的表情,这让陈永华随即明白过来,延平王怕是已经不想打了。

    于是聪明的陈永华,主动为郑成功送上一个台阶,道:“此战起因,本是厦门守备郑芝莞擅自出兵,劫掠北伐军旗下商船舰队所引发,王爷和吴王皆是反清阵营,素来交好,这只是个误会,派人解释清楚也就是了。”

    郑成功听了这话,心里是翻涌着百般滋味。

    他非常清楚,郑芝莞是经自己首肯,才派水师出海行劫掠之事的。

    用意有二,一是报复吴争突然剿灭王得仁海盗水师,致使郑军断了二成粮钱的来源,二是反制吴争封锁陈钱山海域,使得郑家水师不能北贸,致使郑军断了三成粮钱的来源。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硝烟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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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郑成功确实不知,郑芝莞背着他,趁着向北通商之便,与多尔衮有了暗中联系,并奉多尔衮的命令,想趁此次劫掠,挑起双方在海上火拼,由此结下深仇,再无联合的可能,最终达到,化解闽粤清军眼下所面临的,郑军和北伐军南北夹击的风险。

    事实上,清廷确实是非常担忧闽粤清军的境况,空有十多万大军,奈何夹在吴争和郑成功势力之间,不管是向南还是向北,都怕背后被捅一刀。

    于是,清军就陷入极度尴尬的境地,因为固守需要民心,这是鞑子最缺的。

    之前的放纵和屠杀,让民众已经视清军如蛇蝎。

    清军就这么待着,士气是一日不如一日,这也就是之前郑成功和陈永华商议,如何应对清廷将尚可喜、耿继茂二部再次调入广东的原因。

    清廷只有向广东增兵,在维持和巩固对闽粤的实际掌控。

    这种局势,如果多尔衮身子骨好,必定亲自南下指挥,以分解窘况。

    可身子骨不行了,朝廷里可用的将才不少,能为帅的多铎,却被吴争砍下了脑袋。

    本来济尔哈朗也可挂帅,但人老了,也油滑了,与多尔衮站在了对立面,多尔衮自然不能主动将屠刀塞进济尔哈朗手里,来砍自己的脑袋。

    所以,多尔衮只能布局,挑起吴争与郑成功的矛盾,这样,足可抵十万军。

    郑成功明白陈永华说的是对的,与其在这与吴争拼消耗,使得揭阳失守,不如率水师回师潮阳。

    所以,听了陈永华的劝言,郑成功一言不发。

    这是在甩锅啊。

    如果郑成功自己下令休战和谈,那么,这面子就是自己扔在地上,供人踩踏了。

    只有捧哏者搭个台阶,自己沉默不反对,这事就是捧哏者背锅了。

    陈永华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做为幕僚,本来就是替主上背锅的。

    有了这份自觉,陈永华躬身道:“若王爷不反对,永华愿前往吴王水师解释误会,使得双方重修于好,共同应对闽粤清军。”

    郑成功依旧沉默,但看着陈永华的目光,温和起来。

    陈永华见郑成功不又对,于是缓缓后退至舱门外,随即调了一条快船,插上一竿白旗,向吴淞水师方向急驶而去。

    ……。

    倒梯形的脸孔,一脸络腮。

    忐忑的眼神,依旧流露着一丝倔强。

    这是个不服输的人。

    吴争看着眼前的施琅,心中感慨万分。

    当知道降将是施琅时,吴争是真惊讶了,历史上施琅是杀了郑氏旧将曾德,而被郑成功定为叛逆,由此而屠杀了施琅全家。

    施琅一怒之下降了清,成为了郑氏有掘墓者。

    史上为其盖棺定论,评价施琅为“粗鲁武夫,未尝学问,度量偏浅,恃功骄纵”这十六字。

    可吴争的认知却不一样,史上是因为施琅最终降清,攻破了东番,成了心怀故明者最后一块世外桃源的终结者,而郑成功居大义,由此但凡与郑成功做对的,就是罪人。

    事实上,在降清之前,施琅不过是个热血青年,他与清军的作战,战例也是可圈可点。

    郑成功胸襟不够大,无法提供给施琅施展才能的平台,这造成了施琅心理上的压抑,于是就有了擅杀曾德之事,这是一种渲泻,对郑成功一直刻意压制他的报复。

    历史中,曾德事件的发生,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曾德是郑芝龙的部将,郑劳神龙降清后,就投了郑成功,结果运气不好,正好受施琅节制。

    而施琅因为数次顶撞郑成功,郑成功厌烦了施琅,就令施琅另行募兵组建前锋营,实际上,就是黜落和变相流放。

    曾德是个油滑之人,在施琅手下待得不开心,于是趁着施琅必郑成功“流放”,偷偷溜了。

    可偷偷溜那就成了逃兵了,曾德既然是油滑之人,自然想好了应对之策。

    他溜走后,依仗自己是郑氏旧部,直接进了郑成功的亲卫队。

    施琅听到消息后,大为愤慨,派人把曾德捉回,下令三日后斩首不众。

    而曾德既然是郑氏旧部,在军中自然也有几个旧友,连夜去禀报了郑成功。

    郑成功听闻,勃然大怒,哪有属下没有禀报主上,就杀主上旧部的道理?

    于是,郑成功派人传急令,令施琅勿杀。

    可此时的施琅,却悍然不顾,不理睬郑成功的命令,直接斩杀了曾德。

    这下,郑成功没了台阶下了,他立即宣布施琅反形已露,密令军队援剿右镇黄山,以商量出军机宜为名抓捕施琅之弟施显。

    同时,命右先锋黄廷带领兵丁包围施琅住宅,将施琅和他的父亲施大宣拘捕。

    施琅被捕后,在一些亲信部将帮助下逃到清占区。

    郑成功获悉施琅已经逃入清占区后,怒不可遏,随即把施大宣、施显处斩。

    施琅得知父亲和弟弟被杀的消息,自然对郑成功恨之入骨,从此死心塌地投靠清廷,一意同郑氏为敌。

    这就是郑成功和施琅恩怨的来龙去脉。

    施琅在这之前,除了顶撞郑成功之外,并无别的过错,而且屡立战功,特别是施琅在前不久,还在厦门抵抗一支清军偏师突然袭击之战中,打得非常漂亮。

    面对数百来犯的清军,郑芝莞当时在城中有三千守军,却因惧战闭门不出,任由清军在城外劫掠百姓。

    施琅当时因为被郑成功冷落,发配来了厦门,手下仅不足百人,可得知郑芝莞消极怠战,竟独自领手下悍然出击,面对数百清军,施琅率部奋勇作战,最后竟打胜了。

    这种战功,无论在哪个势力,都会得到重赏,就算不升官,那也得大肆赏赐财物才是。

    可郑成功对施琅的傲慢跋扈却怀有戒心,只赏了白银二百两。

    这赏赐只给施琅一个人,都显得薄了,何况是给施琅及一众手下的,每人平均分,也就二两多。

    试问,谁能接受得了,这种来自上司的不公?

    所以,正因为对郑成功心性的了解,吴争才有了对施琅的不同看法。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择才而用

    这倒不是说,吴争有多欣赏施琅,要为施琅降清之罪翻案。

    而是吴争认为,眼下施琅并无降清,以还没有发生的事,去惩治施琅,有欠公允。

    况且吴争也不认为,施琅投到自己手下,还会象在郑成功手下一样的结局。

    如果施琅真是按历史发生降清之事,吴争也有决定,天涯海角,必诛杀之!

    “施琅,本王问你,你阵前请降,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此心?”

    吴争的第一个问题,问得非常犀利。

    临时起意,在说明郑成功的突然下令主力后撤,导致了施琅及其中部下起了异心,这与法不容,于情可原。

    早有此心,那就是品德败坏,因为上司对你不公,你走就是了,可阵前倒戈,致使大军陷入极度被动,那就有失德行和操守了。

    出乎吴争的预料,施琅答道:“回吴王话,施某……是早有此心。”

    吴争目光一闪,心中微微叹惜,此人虽有将才,但还真不可重用。

    “这么说,你从一开始时,就想好了阵前倒戈?”

    “是。”施琅丝毫没有犹豫,“延平王一直忌惮施某,不管我如何在战场上拼命,也难获延平王青睐。”

    吴争有些犹豫起来,面前这人,还是与自己原先想的不一样,难道真是天生反骨?

    可历史上,施琅攻破东番,并没有象伍子胥那样,对郑成功掘坟鞭尸以泄愤,反而亲自去祭奠了,这说明时势还是可以影响人、化解人心中戾气的。

    “就因为这,你就背叛旧主?”吴争淡淡地问道。

    施琅答道:“倒不全是因为施某不受重用……吴王想必不知,之前施某被海阳郝尚久阴谋陷害,被打了个伏击后,才决定离开李成栋,投靠延平王,为的就是报这一箭之仇。可延平王坐拥二万大军,却始终不肯东进,攻打海阳城,甚至连军师陈永华也数次进谏,都因延安平王优柔寡断,结果惠州李成栋及福建清军援军赶到,郑军坐失良机……可就因为施某的进谏,延平王将我贬至厦门。前不久,正好同安清军偷袭厦门,延平王族叔郑芝莞畏战不出,坐观清军在城外大肆劫掠,施某不忍见百姓遭受屠戮,率数十人果断出击,击退了这支清军,原想着,延平王可以论功起复施某,重新让施某掌军阵前效力,不想,仅仅赏了二百两银子……吴王,这样的主上,施某已经看不到任何出头之日,岂能不叛?”

    吴争微笑着问道:“可如果本王没来呢,你将去投靠谁?你应该不会事先知道,吴淞水师会与原王得仁部联手进入闽粤海域,对吧?”

    这是问题的关键,也是吴争最在意的地方。

    此次南下计划,连自己都是临时起意,安排了王一林接管王得仁的水师,才有了张名振与王一林配合,打算给郑成功一个教训,报挖自己墙角的一箭之仇,同时震慑郑成功,使得他不敢再起意北进浙东海域。

    所以,既然施琅是早有背叛郑成功的心思,那么,如果自己没来,施琅会怎么选择?除了郑成功之外,闽粤就只有清军了,他想降清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怪不得我了!吴争心里有了决定。

    吴争一直认为,有才无德之人的危害,远超过无才无德之人。

    所以,如果施琅真已经起意要投清,那么,必杀之!

    吴争在微笑,问得很自然,就象是随口问的。

    可张名振却听出了吴争口气不同之处。

    说起来,张名振有施琅有些小过节。

    两年前吴争率舟山水师,千里奔袭,救援隆武,得手后,吴争将张名振留下,助隆武守福州城。

    而当时李成栋归降隆武,吴争虽有报仇之心,但身在客地,加上李成栋已投隆武,终究没有如愿。

    而施琅当时受李成栋之命,率部配合张名振守北城,也是因施琅桀骜不驯,屡次顶撞过张名振,让张名振非常头痛。

    这也应了那句话,再有才的人,也需要内敛。

    否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而施琅,或许还称不上秀木。

    但张名振也是惜才之人,做为曾经临时的上司,他对施琅的印象其实还是不错的。

    人嘛,总有不一样的,有些人见不得属下比自己有能为,或者说担心属下功高震主。

    可有些人,胸襟广大,能容忍属下的小脾气,愿意包容,甚至不在乎或许有一日,属下成了自己的上司。

    可往往,前者逼反属下,后者永远在属下之上。

    自古至今,英雄和枭雄有一共同之处,那就是,善用人才!

    张名振不经意地往前一挡,躬身道:“王爷,今日施琅能弃暗投明,归于王爷麾下,总是……。”

    吴争眉头一紧,伸手拨开张名振,对施琅道:“如实回答本王问题,不得隐瞒。”

    施琅性格虽然鲁莽,但心眼还是灵巧的。

    这一瞬间,他后背冷汗渗出,迅速回味到吴争是在试探自己会否有降清之心。

    于是急忙道:“吴王容禀,施某就算被冤死,也不敢有投清之心……况且郝尚久有杀我两族弟之血仇,我岂能投他?不瞒吴王,其实在这场战事之前,施某就有意率部经海路来投吴王。”

    吴争沉着脸,瞪了一眼张名振,然后对施琅道:“有一件事,本王想不明白,还请你解惑。”

    施琅拱手道:“吴王尽管问,施某知无不答。”

    吴争道:“你的家人皆在闽地,你这一降,延平王岂能饶了你的家人?你难道就不担心亲人的安危吗?”

    这是吴争同样担心的地方,如果一个人连亲人的安危都不顾,那么就算再有才,也是个不可靠之人,因为他没有感情、冷血,这样的人往往在紧要关头,或者是生死抉择之时背叛。

    施琅立即回答道:“回吴王话,我决定投吴王之时,就知会了家中父亲和兄弟,此次与延平王出征前,已经派人通知家人。”

    吴争问道:“你家人眼下在何处?”

    “应该回了原籍晋江。”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陈钱山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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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争看着施琅许久,突然长吁了一口气,道:“那你想在本王手下做些什么?”

    “但凭吴王安置。”

    “别说那虚的。”吴争道,“你尽管提,本王再看着给。”

    施琅想了想,看了一眼张名振,然后道:“吴王要是不嫌施某是个降将……施某想在张大人手下做事。”

    吴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回头看了一眼张名振,“你怎么说?”

    张名振有些尴尬,看了一眼施琅,稍一犹豫道:“之前王爷让末将留在福州助隆武守城时,与施琅已有过数月共事,他有勇有谋,是员虎将……卑职愿意接纳他,并举荐他为吴淞水师副总兵。”

    吴争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施琅道:“你可满意?”

    施琅连忙道:“听王爷的。”

    吴争轻哼道:“既然你情我愿,那……本王允了,你这就随张总兵去吧。”

    施琅大喜,他此时确实感激张名振方才的提醒,“多谢吴王殿下大恩,多谢张总兵提携。”

    此时,舱外有卫兵来报,“对面郑军派快船前来,求见王爷。”

    张名振皱眉道:“延平王此举何意?”

    施琅开口道:“以属下看,延平王是想停战议和了。”

    吴争问道:“何以见得?”

    “其实在属下自请率火攻船袭扰前,延平王已经有了罢战的念头,只是大动干戈倾巢而来,况且之前七星岛一战,厦门水师几乎折损一半,主将郑芝莞被杀,延平王有些下不来台罢了。”

    吴争想了想,对后面马士英道:“去看看,来得是谁?”

    马士英应了。

    吴争转向张名振,“你带施琅也出去吧。”

    “是。”

    ……。

    出了船舱,张名振急步赶上马士英,“马大人留步。”

    马士英转头,笑问道:“张大人有事?”

    张名振犹豫了一下,问道:“敢问马大人,张某方才没说错话吧?”

    马士英呵呵笑了起来,“瞧张大人这话说的,也没见王爷因谁说错话而治罪过呀。”

    张名振忙改口道:“看我这嘴,情急之下说错话了……王爷自然胸襟广阔。我的意思是,方才王爷瞪了我一眼,我怕是王爷怪罪于我。”

    这时,张名振身边施琅道:“都怪施某,连累了张大人。”

    马士英白了施琅一眼,“好生在这待着,别跟过来。”

    然后一把拽住张名振的袖子,拖到一旁,小声道:“你别担心,王爷这是替你立威呢。”

    张名振闻言一愕。

    马士英道:“施琅这人,桀骜不驯惯了,自然是不能留在王爷身边的。王爷原意想必就是将他安置在你的手下,可怕他不服你管束,这才想着送你一个人情,让他对你有感激之心……否则,王爷真要是怪你,哪能容这厮进吴淞水师啊……啧啧,还是个副将。”

    张名振这才会意过来,忙道:“多谢马大人指点。”

    马士英挥挥手道:“去吧,去吧……马某还得去看看到底谁来了。”

    ……。

    吴争不怀疑施琅的练兵和水战本事。

    这是经历史检验过的。

    虽说施琅攻破了东番,可在满清统治三百多年里,他对南海海防的贡献也是巨大的,至少,没有施琅的数次进谏,满清根本不想要东番这化外之地。当时以鳌拜为首的保守势力,以海洋险远,风涛莫测,驰驱制胜,计难万全为借口,数次将施琅的奏折压下来。

    可施琅一直坚持,直到十余年后,恰逢得到李光地等大臣的支持,这才使康熙下定决心,正式向东番派驻流官,将东番纳入版图。

    从这东番一点上来说,施琅的功劳与郑成功是可以比肩的,郑成功收复了红毛占领的东番,而施琅促使了清廷将东番纳入版图,这为后世东番的归属,奠定了法理的基础。

    而降将封侯,并不少见,特别是朝代更替之时,更是多如牛毛。

    可象施琅这样,将靖海侯爵位一直延续到清末(1906年第十三任靖海侯施普泽袭封)的,还真不多见。

    况且,连张名振这样正直之人,也对施琅看重,所以,吴争只对施琅的人品进行鉴别。

    吴争能容忍施琅跋扈,心想总不会超越王一林、蒋全义吧。

    所以,从一开始吴争就没有将施琅留在自己身边的意思,重用他,但须隔离在权力中心之外,这是吴争事先想好的。

    可重用施琅,就必须给予水师兵权,吴争又不放心施琅独领一支水师,也没有现成的水师交给施琅,那么只有在现成的两支半水师中选择。

    舟山水师肯定不成,王朝先本就是个反复之人,历史中,王朝先与张名振共谋,杀黄斌卿夺取水师兵权,后王朝先倨功自傲、不听调宣,被张名振发动兵变所诛杀。

    吴争因为当时王朝先主动归付之功,一直遵守诺言,没有动王朝先水师总兵的位置,但不代表着吴争认可王朝先的为人,特意新组建吴淞水师,就是从侧面对王朝先进行牵制。

    如果将施琅安排进舟山水师,那这二人一旦联手闹将起来,真有可能酿成大祸。

    所以,吴争首先排除了舟山水师。

    那么就只有吴淞水师和王一林部了。

    可王一林的脾气太过执拗,属于外柔内刚型,说难听点,王一林甚至连吴争都不那么放在眼里,何况是施琅这一降将?

    而施琅又是个桀骜不驯之人,这二人要是对上,恐怕没一天安生日子可过。

    所以,唯一合适的就只有张名振的吴淞水师了。

    正如马士英揣度的,吴争一早就想好了安置施琅的去处。

    一来张名振与施琅有旧,也对施琅有所青睐,二来,张名振性格沉稳,行事谋定而后动,不会与施琅正面起冲突。

    但吴争知道,象施琅这样的,恐怕很难真正服谁,所以,设下小计,让施琅欠张名振一个人情,有助于二人之间日后的相处。

    至于吴争自己,还真没有将施琅看得太重,因为吴争知道,未来的海战,重要的是战略抗争、兵器比斗,将领的指挥、战术能力已经是次要的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陈永华的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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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马士英引着陈永华进入船舱,引见给吴争时,吴争第一的感觉就是,眼前的陈近南是不是太年青了些。

    也才二十岁左右的年龄,嘴上的绒毛尚未褪尽。

    吴争不由得哂然一笑道:“郑森为何不亲自来?”

    这话有些失理,虽然双方已经动了干戈,但毕竟在名分上是同僚,就算是分属两朝,但大义上,双方的朝廷都是明室延续。

    所以,哪怕私底下打得鼻青脸肿,正式场合中,还得彬彬有礼,互称爵位。

    但吴争毕竟是亲王爵,可称殿下。

    而郑成功低一等,是郡王爵,虽然二者都可称王爷,但郡王是不可称殿下的。

    做为上者,称呼上失些礼,倒也不违和。

    所以,陈永华当作没听见,躬身道:“学生奉延平王之命,前来向吴王殿下澄清误会……。”

    其实吴争心里也可以猜度到,郑成功此时的尴尬,打胜了还好说,可眼下这情形,无论如何那称不上胜,这要是来见,确实放不下脸来。

    “误会?”吴争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道,“仗打到现在,本王与郑森就差没有面对面抡刀了,何来的误会?”

    陈永华神色不动地答道:“正因为仗打到了这份上,所以才有澄清误会的必要。有道是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无论双方谁攻谁守,涉及到了切身利益,倾尽全力都不为过。”

    “那你为何还来?”吴争冷冷道,“听你口气,也是正经读书人出身,难道就不明白挖人墙角,抢人钱财,是强盗行径?”

    陈永华再次揖身道:“学生正为此而来,事实上,厦门水师劫掠吴王旗下商船之时,我王正在揭阳于清军作战,对此战根本不知情……直到厦门水师提督郑芝莞集结水师主力出海北上时,我王才得到消息,于是抛下军务率水师赶来阻拦,不想,已经晚了。”

    宁信日头西边升,不信文人一张嘴。

    文人的嘴,信你活见鬼!

    吴争自然不会信。

    “如此说来,郑森此行只是来促和的?”

    “是。”

    “那为何带这么多主力舰船,向本王示威吗?”

    陈永华面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地道,“之所以郑芝莞集结水师主力出海北上,原因出于吴王麾下水师,在台山水域劫走了陈藜的战船,这才使得误会越来越深……。”

    “你在指责本王抢夺郑家战船?”吴争厉声道,“陈永华,你得搞清楚,那是缴获!”

    吴争声色俱裂,陈永华不亢不卑。

    “吴王殿下,如果两军交战,这自然是缴获,可贵我双方是友军,并非敌我交战,更何况是误会,自然不能称之为缴获。”

    吴争突然笑出声来,“你的意思是,本王还得还你们船?”

    “理当如此。”陈永华一本正经地答道。

    吴争脸色异常古怪,转头冲着马士英道:“听听,听听……郑森劫掠我商船船队在前不说,眼下指责本王抢夺战舰在后,归根结底,都是本王错了,而郑森所做一切,都可归绺于误会二字……我说老马,你能做得到如此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吗?”

    马士英呵呵笑道:“后生可畏,故妄听之。”

    陈永华被二人一唱一和地调侃着,终于脸色一红。

    他躬身道:“吴王殿下海涵,既然学生身为使者,就得为我王争取最大的利益,这是职责所在,与学生人品无关……学生不敢当殿下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吴争喜欢陈永华的“无耻”,没有进逼,道:“那就说说吧,郑森打得什么主意?”

    陈永华脸色一正道:“既然事出误会,一旦澄清,双方同为搞清阵营,是为友军,自然应该化干戈为玉帛。”

    “可以。”吴争一本正经地点头道,“让郑森立即撤兵退出浙东水域即可。”

    陈永华被吴争的“直爽”震惊了,愣了半晌,哭笑不得地道:“那请吴王殿下归还郑芝莞部水师舰船及被俘水师将士。同时,驻陈钱山之水师,不得再阻拦我王商船船队北上贸易。”

    吴争“咄”了一声,瞪眼道:“陈永华,本王给你脸了不是?你这是请和的姿态吗?”

    说到这,吴争转头对马士英道:“老马你听听,这哪是想求和,这分明是认为本王打败了,来下最后通牒来了。”

    陈永华道:“吴王殿下息怒,学生之前说了,此战起因是出于误会,一旦误会澄清,理该恢复到战前状态……吴王不能仗势欺人吧?”

    吴争冷哼一声,不再搭理陈永华,顾自己坐下,端起茶来,这是要逐客呀。

    陈永华有些急了,上前一步道:“吴王殿下,之前我王虽然占事不利,但我军水师主力健在,真要继续交战,胜负尤未可知……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真正得利的是北面清廷和闽粤清军啊。”

    吴争揭开茶盏盖子,轻轻地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涰了一口。

    马士英上前斥责道:“复甫老弟,我家王爷英雄卓绝,这些显而易见的道理,怎能不知?若非因为这,我家王爷早就下令水师进逼,击沉你家水师了,还容你上船搬弄口舌?”

    陈永华白净的脸上一红,揖身道:“学生狂妄,那就……还请吴王殿下明示,该如何处置今日之局。”

    吴争施施然,放下手中茶盏,挑了挑眉毛道:“背面的那支水师,击伤击沉我部舰船多艘,杀死杀伤我将士数百人,在被吴淞、舟山水师倒置之后,由郑彩为首的,一齐归降至本王麾下……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是本王的士兵,哪能将他们归还?况且,我方此战损失也不小,不过看在同为抗清阵营,本王大度些,不和郑森计较了。”

    陈永华急道:“可他们是我王的从属……。”

    “现在不是了!”吴争沉声道,“回去告诉郑森,强扭的瓜不甜,他若以此加害这些将士的家人,视同向本王宣战,本王绝不答应!”

    陈永华确实没想到,吴争是这样一个不讲理的人。

    他郁闷地开口问道:“那陈钱山水师……阻拦我方商船北上之事呢,吴王总要给我方一个说法吧?”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小胜怡情

    “这倒是可以考虑。”吴争想了想,点头道,“毕竟双方互惠互利嘛,郑森保障浙东商船的安全,有道是投桃报李,本王自然也该有来有往才是……不过,你得转告郑森,不要再想着挖本王的墙角,否则,就没有下次了。”

    吴争指得是郑成功延揽王得仁,从王得仁劫掠所得中,汲取了原本属于财政司的财物。

    陈永华自然能听懂,点头道:“学生一定转禀我王……那之前施琅所率的将士和舰船呢,这总该归还我方吧?”

    吴争皱眉道:“本王都说了,强扭的瓜不甜,人心已经背弃,将他们要了回去又有何用?闽粤千万人口,郑森还怕找不到人手?这些人既然已经当着郑森的面阵前反戈,交还回去,还不得被郑森惩治,何必呢?”

    “可……可……。”陈永华难得地吞吞吐吐起来,其实他也明白,吴争说得没错,这个时候,把人要回去,怕是终究逃不到郑成功的严惩,甚至祸及家人。

    吴争道:“陈永华,本王知你是个明理之人……这么说吧,人,你是要不回去的,他们的家人,郑森也最好别动,动了,等于在逼本王挥师南下。不过,施琅带来的七、八十条船,本王可以还给郑森,当然,在台山我军被俘的三船人,船可以不要,人得还回来。这应该算是本王的诚意吧,如何?”

    陈永华苦笑,俘虏的人不肯放,被俘的人得还回去,有这种诚意的么?

    不过陈永华知道,台山被俘的人不多,一百多个,这点人,想来郑成功还真看不上眼,况且这些人也无意投降郑成功。

    与其收些不忠之人而得罪吴争,那还不如换几十条船,更合郑成功的心思。

    陈永华迟疑了一会,应道:“学生得赶回去禀报我王,此事须我王同意才能答复殿下。”

    吴争挥挥手道:“那还不快回去禀报?”

    陈永华忙应了一声,一躬身,转头而出。

    此时身后吴争道:“告诉郑森,郑芝莞在年前就已经勾结多尔衮,此战不全是奉了郑森的命令劫掠商船,而是有意挑起本王与郑森的龌龊……让郑森好自为之,别被身边宵小当了枪使,当然,郑森也可以不信,那就当我没说。”

    陈永华闻听身形顿时一僵,霍然回头,看着吴争道:“吴王殿下可有证据?”

    吴争随意挥挥手道:“郑芝莞是被郑彩所杀,虽说死无对证,可被俘人中,有不少是郑芝莞的心腹亲信,他们的供词应该可以采信……这些人,郑森若想要,本王可以送他。”

    陈永华愣了,他知道吴争不会拿这事说谎,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稍一思忖,陈永华向吴争郑重长揖道,“多谢吴王殿下指点。”

    说完,调头离去。

    吴争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再伟岸之人,在其没有发迹之前,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不过对陈永华的印象还不错,吴争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要是把陈永华拉到自己这边,是不是天天能见到了?那名“为人不识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是不是对自己就例外了?吴争不由得被自己心中的恶趣味逗笑了。

    边上马士英此时终于有机会开口了,他惋惜地看着吴争道:“七、八十条船哪,王爷就这么一言舍了?这要是王伯爷在,怕是又得闹将起来。”

    吴争翻了翻眼皮,哼道:“他敢?!本王那不是怕他,是心痛他。这一战他确实是下了血本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把钓鱼屿海域那五十艘船,留下来补偿他。否则,那些船还得还给郑成功,这等于资敌啊,哈哈……老马啊,本王今日是豁出脸了,这等不讲理的事,我都厚着脸皮说了。”

    马士英呵呵笑道,“王爷自然是最讲理的……不过奈何形势不如人,延平王恐怕也只得应了,只可惜这样一来,也只能是小胜怡情了。”

    吴争老脸一红,喝道:“出去!”

    ……。

    吴争确实不想逼迫郑成功太过。

    好在郑成功损失的是水师,不是陆军,否则,吴争还真不好割他的肉。

    事实也如马士英所估量的,郑成功答应了吴争的要求。

    无论是不情愿还是被陈永华劝说的,反正是答应了。

    双方就在这七星岛附近的海面上,签署了一份类似于和平协议。

    主要内容是,以蒲门所以东为界,双方水师不得擅自越界。各自约束手下,不得寻衅,并于对方旗下商船有守护的义务。

    之前施琅带走的船队归还郑成功。同时,双方被俘人员可自由选择留下或遣返,双方皆不得故意阻拦。

    郑成功最终没有与吴争见面,而是在最后直接率舰队返回了潮阳,因为揭阳告急,需要郑成功立即返回坐镇指挥。

    协议是陈永华携带郑成功的王印签署的。

    在陈永华离开时,吴争笑着对陈永华说,“回去之后,留心冯锡范、刘国轩二人。”

    陈永华愕然,他十分不解,冯锡范他倒是认识,冯锡范的父亲冯澄世,为郑成功手下工官(管理手工业的官署,负责管理工师、工匠、徒、隶等),但与自己根本没有交集。

    况且刘国轩是谁?

    陈永华还真不认识,他想问来着,可吴争已经挥挥手顾自己走了。

    于是,陈永华带着满腹的疑问,带着吴争归还的船队离开了。

    至此,一场差点失控的战争,终于降下了帷幕。

    虽说此战,王一林部伤亡非常大,阵亡、失踪和溺水者有六百多人,如果不是张名振及时直到台山,然后返回七星岛海域,这伤亡数字估计还得多一倍。

    而王一林的二十多艘主力战船,在此一役已经损毁过半,好在有那支归降的郑家水师补充,实力反而是增强了许多。

    为了安抚王一林,吴争许诺为他提供新式火炮的换装,并正式任命王一林为陈钱山水师总兵,由此王一林的海盗生涯尚未开始,就彻底结束了。

    而吴争麾下,从此有了三支水师,以吴淞水师的实力最强,陈钱山水师次之,最初的舟山水师实力垫后。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不安份的陈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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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去的路上,吴争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既震慑了郑成功,同时又没有引起双方决战。

    既削弱了郑成功水师实力,又不至于影响郑成功在闽粤抗清的陆军实力。

    解决了南面的后顾之忧,至少在近两年内,不为受到来自于南面的进犯,商人也不需要担心会在南海受到劫掠,大将军府也可以集中精力发展内政了。

    同时,吴争庆幸的是,自己在无意中,似乎已经抓住了多尔衮露出的尾巴。

    朝廷官员、宗室、郑成功、永历朝,渐渐地串成一根线,吴争带着一丝“恶毒”地想着,多尔衮啊,你为何还不死!

    ……。

    吴争没有直接回杭州府,而是滞留在陈钱山,视察新组建的水师。

    同时视察被安抚在此地的宗室人员,见到他们衣食无忧,也没怎么闹腾,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可这场战役的结果,随即传向杭州府,迅速点燃了钱塘江南北两岸民众的心气儿。

    他们并不知道这场战役的起因,过程,他们只知道,大将军又胜了。

    认准了这点,几乎佐证了大将军战无不胜的神话。

    在民众心里,敌人没有什么两样,但凡看不顺眼的,那就得一巴掌拍死喽。

    想当年鲁监国,因为不承认隆武朝,派去的使者被隆武杀了,也只有干瞪眼,都没能把南面怎么样,可如今,胜了南面不说,还缴获了这么多战船。

    于是,民众敲锣打鼓地庆祝胜利。

    这叫与有荣焉!

    有一群人,更加壮怀激烈,他们自发地赶制出北伐军军旗,自发地进行集会,自发地上街游行。

    声势之大,连各县衙门,都不敢阻拦。

    因为,他们之中,大部分人,在不久之后,都将成为自己的同僚,甚至在未来数年间,可能成为自己的上官。

    谁敢拦?

    有人敢拦,譬如……吴伯昌。

    第三天的辰时,这时间,原本是生员们乖乖坐在讲堂里,被先生拿戒尺敲打不听话脑袋的时候。

    可如今,这伙精力旺盛的年青人,已经不再象往日般地乖巧和恭谨。

    上街游行多好,统一的学生装(后世修改版的青年装),高举着北伐军军旗,大义凛然地喊着口号“吴王万岁”、“北伐军万岁”、“大将军府万岁”……诸如此类的。

    可事实上,上了街,也就走了几圈路,看了几眼漂亮妹子,随手拈来几个瓜果,顺便踢翻几个菜筐,性格暴躁些的,还砸了几家店铺,打了几个人,理由是,挡道了!

    谁敢拦?

    连按察司官员都不敢拦。

    只能将情况汇报给张煌言,然而就算是一向刚正不阿的张煌言,听闻此情,也犹豫了。

    这一拦,岂不与吴争对立?

    于是,张煌言只好跑去打吴伯昌。

    十一府之地中,张煌言也只能想到吴伯昌敢拦,可以拦了。

    “回去!”

    吴伯昌只身往学院门口一站,声音不大,最多也就前面百来个生员听见,但数千人的队伍,就被生生挡下了,无一人敢越雷池一步。

    甚至连口号都忘记喊了。

    此时,一身玄色长袍的陈子龙,在十几个生员的簇拥下,急步而来。

    “吴翁……吴翁啊。”陈子龙边跑边喊道,“您这是为何啊?”

    吴伯昌脸色平和地对陈子龙道:“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至三就过了。每个人都有年青的时候,可胸中的激情是定数,用完了,人也就老了……这些个孩子年青,不应该将激情,浪费在这等事上。”

    陈子龙不甘心地分辨道:“山河破碎,民生凋零,吴王殿下得此大胜,正是激励天下汉人士气之时,只有民心可用,方军心可用,北伐才能早日启程……吴翁切不可阻挠、打压学子为国为民之心。”

    吴伯昌沉默了。

    陈子龙大喜,抬手一挥,“随我上街!”

    生员再次开始涌动。

    前排将越过吴伯昌时,吴伯昌开口了,“今日谁出此门,削籍!”

    削籍,什么籍?

    学籍!

    开始涌动的人潮,就此刹车。

    后面没听见的还在上涌着,直将最前头刹住脚步的两个生员,生生挤倒在地。

    可怜那两生员,趴在地上抬头时发现,自己的头已经出了此门。

    二人哭丧着脸,不敢起身,仰头朝吴伯昌道:“院长大人,这不是学生的错啊……。”

    吴伯昌冷冷地看了陈子龙一眼,然后弯身扶起两孩子,轻轻道:“回讲堂去。”

    这话一出,人潮瞬间回涌,没一会,院门口已经再无生员踪迹。

    陈子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见生员们没了影,跺着脚,指着吴伯昌骂道:“吴翁,你……这还真应了一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此时,院外一个声音传来,“卧子先生此言差矣,应该说,有所为有所不为!”

    吴伯昌和陈子龙闻声望去,只见钱肃乐来了。

    “见过学台大人。”

    钱肃乐从马车上下来,向吴伯昌拱手道:“亲家翁有礼了。”

    吴伯昌拱手还礼道:“学台大人来得正好,劝劝卧子先生,他呀……整日里就想着壮怀激烈,我老头子就差被他拆散了身子骨了。”

    陈子龙见钱肃乐到来,忙上前一把拽住钱肃乐袖管道,“希声兄倒是来评评理,我召集学子上街,为吴王呐喊助威,同庆海战大捷,以振奋军民士气……这哪错了?”

    钱肃乐左右看看,道:“我说二位仁兄,我好歹也是十一府学政,怎么,到了你们一亩三分地,就让我站着说话不成?”

    吴伯昌忙伸手虚引道:“学台大人请里面说话。”

    三人二前一后,回到书院里。

    陈子龙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道:“陈某一心前来杭州府,为得可不是整日里与这帮学子打交道,如今国难当头,怎可懈怠?吴王与清廷停战和谈,虽说这几年征战下来,确实财力捉襟见肘,可就算暂时不北上,还不能南下亦或者西进吗?”

    吴伯昌看看义正词肃的陈子龙,又看看微笑不语的钱肃乐,无奈地摇摇头。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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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肃乐道:“人跑急了,还得歇歇,何况是朝廷和大将军府?卧子先生,你急躁了!”

    “一万年太久,我只争朝夕……呃。”陈子龙说到这,噎了一下,“这话可是吴王说的。”

    钱肃乐哈哈笑道,指着陈子龙对吴伯昌道,“听听,听听……吴翁你看,卧子先生的气性还是这么大。看来吴王让卧子先生在学院教书,修身养性,还真没错……人中兄啊,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这么意气用事。”

    陈子龙一下子调转了矛头,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钱肃乐道:“希声兄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官面堂皇的话,我也会说……可你一来杭州府,吴王就给你专门设置了一个学政之职,我呢?两年了,我在此虚耗了两年……。”

    说到这,陈子龙哽咽起来,“好歹……我也曾是朝廷首辅!就算是曾经做了些……违心之事,可目的,还不是为了国朝社稷?别人不知道,你希声兄难道一觉不知晓?”

    钱肃乐动容起来,起身拍拍陈子龙的肩膀道:“教书多好啊,我是不可得……吴王说得在理,若我来了学院教书,置大将军高尔夫于何地,置吴王于何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吴王是不惜才之人……。”

    陈子龙勃然大怒,指着钱肃乐道:“好你个钱希声,你的意思,陈某非可用之才?”

    钱肃乐大愕,看着急怒的陈子龙,一时说不出话来。

    吴伯昌干咳一声道:“二位若是想吵,出门右转,有个小亭子……让老夫耳根子清静会,拜托二位了。”

    陈子龙这才慢慢缓和下来,气呼呼地坐了下来,口中道:“我算是明白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想当年,你钱希声可是追随于我,唯我马首是瞻……好嘛,如今成了吴王岳丈了,哎,也罢,十多年寒窗苦读,不如生个女娃嫁个好人家!”

    这话让钱肃乐脸色大变,“陈子龙,你属疯狗的么,怎么乱咬人呢?”

    陈子龙闻声又跳起来,正待反怼过去,吴伯昌也生气了,起身朝外走去。

    钱肃乐忙阻拦道:“亲家翁莫生气,不吵了,不吵了……我此来,是有要事与二位相商的。”

    吴伯昌淡淡道:“二位商量吧,我只是个教书的老头,只管这所学院中的孩子,不管别的事。”

    钱肃乐道:“吴翁容我把话说完,这事是吴王临走前交待下的,非得与二位商议才成。”

    吴伯昌愕了一愕,这才回身,慢慢坐回了椅子。

    而起先还跳脚的陈子龙,这时也安静下来了,目光看着钱肃乐,“希声兄,尽管直言,吴王有何事相商?”

    看看,这就是陈子龙的脾气。

    钱肃乐苦笑着,道:“大将军府,毕竟不是朝廷,抵御外敌、保境安民、处置军务都是职权中事,可以大将军府牧守一道,甚至跨越二道,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啊……二位以为然否?”

    吴伯昌沉默不语。

    陈子龙道:“这话说得是,吴王一面宣称军不涉政,一面却以军衙门辖制地方衙门,这本就是自相矛盾……不对,希声兄说这何意?”

    钱肃乐道:“吴王也觉察到此情不妥,所以之前与我商量,要拟定出一个应对的法子。”

    陈子龙挡住了挑眉毛道:“这能有什么法子可想,吴王势再大,也只是臣子,按律法,这算吴地是吴王封藩,可也只是坐享藩地赋税,并无牧治之权,说到底,吴地还是朝廷的……要想名正言顺,要么朝廷明诏,封藩自治,可当今天子会答应吗,这可是悖离祖宗家法之事。要么吴王自立,如此一切都可名正言顺,可这就要背负窃国罪名,受千夫指,吴王愿意吗?”

    钱肃乐叹了口气,“世人其实都明白,明室已经不可救,可心中依旧系着故国,老夫也不讳言,其实你我皆是如此。”

    陈子龙沉声道:“你钱希声如此,我陈子龙却并非如此,于国于民有益,任何事都可做,如果杀吴王可以平天下,我陈子龙绝不推诿,愿担此任!若灭明室可以驱逐鞑虏,我陈子龙可以担负弑杀宗亲之恶名!”

    钱肃乐面色一变。

    吴伯昌愠怒道:“陈子龙,你别猖狂!”

    陈子龙一愣,突然苦笑道,“也是,二位与我都非同道中人,可我陈子龙行事,但求无愧于心。”

    “放屁!”吴伯昌怒道,“你当着一个父亲的面,要杀其儿子?你当着旧臣子的面,要灭宗亲?你倒是一个人无愧于心了,可想到周边人会如何,天下人会如何?我等要的是天下太平,而非一家一姓之荣耀……陈子龙,你该在这学院里再待上十年八年,好好磨磨性子!”

    陈子龙见吴伯昌真怒了,总算没有回怼。

    钱肃乐叹了口气道:“其实问题就出在这,如今朝廷和大将军府所麾下之地民众,皆是如此。甚至父子、兄弟、夫妻、亲友之间,都在为此纠结、困惑,甚至对立。究竟如何做才是对的,究竟拥戴谁才算是正朔。吴王自己也很困惑,他道,如果真到了有一天,他必须要坐上那个位置以安定天下的时候,那么,他所希望的理由是,真正为了天下黎民的福祉,而不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吴王还道,其实他很容易满足,如果义兴朝或者是永历朝,在明室的引领下能够北伐成功,他愿意做个臣子,甚至可以自我流放,离开这片土地远赴重洋。”

    这话让吴伯昌悚然而惊。

    更让陈子龙目瞪口呆。

    许久,陈子龙问道:“吴王真这么说?”

    钱肃乐郑重点点头。

    “荒唐!实在是荒唐!”陈子龙又跳起来了,“这算什么?将皇帝打落尘埃,然后再扶回去,来彰显吴王的大公无私吗?虚伪!他将如何安置,眼下这些一心追随他的人?让他们重新做回明室忠臣吗?可笑……这简直太可笑了!”

    钱肃乐沉默不语。

    吴伯昌脸色不虞,但也沉默着。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汉明半月谈

    只有陈子龙唾沫横飞地激昂着,“世人都说吴王曹操,其实不然,他是刘备,明面上是拥汉,实则取而代之,他哄骗的不是世人,而是他自己!不成,我得出海找他去……得和他辩论是否……他魔怔了!”

    还真别说,陈子龙说走就走,他拔腿朝外奔。

    却被钱肃乐一把拽住,“吴王不想见你。”

    “胡说!”陈子龙怒目回瞪。

    “这是吴王原话。”

    “呃?”陈子龙傻眼了,可随即吼道,“不想见也得见,除非他杀了我……要不,还我两年光阴,我投永历去!”

    钱肃乐悠悠道:“吴王原话是,本王不想见他,除非他能自个把自个的心思揣摩明白了,然后把天下人心揣摩明白了,再来见本王。”

    陈子龙一愣,瞠目看着钱肃乐,问道:“什么意思?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肃乐摇摇头道:“我只传话,不做解释……因为我也想不明白,正因为想不明白,所以不能为你解惑。”

    陈子龙蹩眉想了老半天,使劲地拍打着自己的头道:“这说不通啊,什么叫把自个的心思揣摩明白了,又什么叫天下人心揣摩明白了……他这只是故意在避我!有道是灯不拨不亮,理不辩不明,他理亏……!”

    钱肃乐道:“这话吴王与你说得一样,理不辩不明。所以,他让你去辩,和自己辩,和天下人辩。”

    陈子龙再次瞠目起来,他愤怒道:“我只有一张嘴,和自己辩还说得通,如何与天下人辩?”

    钱肃乐悠悠道:“吴王在大将军府麾下,新设了一个衙门,称为汉明半月谈,大体上与原邸报相同,但面向的是天下人,以邸报的方式,将大将军府的时政和天下事传递给天下人。吴王说,堵不如疏,愚民不如引导,你陈子龙如果愿意,可为汉明半月谈之总编撰,从二品衔,与三台并立,独立于三台之外,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汉明半月谈,职责在于以民间舆论监督三台,锄强扶弱,要起到讲真话、办实事的目的,让民众人人了解、通晓法理,唯有将法普及、理辨清、礼传颂,天下方可真正太平。”

    陈子龙愣了,愣了很久。

    突然怪叫一声,冲着钱肃乐吼道:“好你个钱希声,你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

    然而他的脸上是兴奋的,因为他等了两年,终于有事做了。

    钱肃乐反而没有搭理他,而转头对吴伯昌道:“吴翁啊,你我还有张苍水三人,皆为汉明半月谈之副总编撰,这就是吴王令我与二位商量的原因。”

    吴伯昌一直在担心,担心儿子真得会弃世厌俗、自我放逐,可现在他明白了,儿子是对的,既然立心为天下,那么就让天下人,来决定天下事。

    吴伯昌颌首道:“此必将为盛事,老夫求之不得!”

    ……。

    报纸其实很早就出现了。

    在二千多年前的西汉,实行的是郡县制,在全国分成若干个郡,郡下再分若干个县。

    各郡在京城长安都设有驻京办事处,这个办事处叫做“邸”,各郡派有常驻代表,他们的任务就是要在皇帝和各郡主官之间做联络工作。

    他们定期把皇帝的谕旨、诏书、臣僚奏议等官方文书以及宫廷大事等有关正治情报,写在竹简上或绢帛上,然后由信使骑着快马,通过驿道,传送到各郡长官。

    这称之为邸报,一直延续到明朝。

    到了清朝,邸报更名为京报。

    吴争其实早就想将报纸推向大众,这是开启民智最快速的方法。

    可一直以来,大将军府所辖之地,连年的战争,加上嘉兴以北各府一直被战火笼罩,报纸没有合适的运作环境。

    而且,当时民间识字之人确实不多,一个县,收拢识字这人,也就百中取一,这还是因为江南比较富裕。

    但眼下不一样了,单就绍兴、杭州、嘉兴、松江四府之地,三大院校的生员加起来就有万人

    之众。

    这还是一届,三年多了,年年都有招收,年年都有毕业。

    所以,将报纸推向民众的时机到了。

    一户人家中,只要有一人识字,就可以将报纸的内容说给家人听,并解释清楚。

    吴争推行报纸的用意,其实只有一个。

    让百姓明白,什么才是国家、民族、正朔。

    只有明白,才可以真正去选择,而不是人云亦云的随波逐流。

    而对于陈子龙的任命,其实是吴争考虑甚久的结果,陈子龙有才是公认的,当然这才,更多指得是文才,文才也有分类,陈子龙的文才,更擅长的是诗词歌赋。

    明朝的进士,在当时的社会中,几乎是全能的。

    科考考的不仅仅是文章,在明末时,同样增设了武科(不是武举),这也是史书上经常看到,明明是进士文人出身,同样在带兵打仗,而且还打得不错。

    譬如钱肃乐、张煌言等人,都是正经的进士、举人出身,可一样能带兵打仗。

    陈子龙也一样是进士出身,但他的偏好,更适合谋划、编撰。

    但吴争用他,也并非仅仅是陈子龙笔杆子过硬,而是陈子龙的性格,为求目的,不择手段。

    五年时间,治下十一府中,旧势力、旧观念只是蛰伏,而非被清除。

    既然时势不允许吴争用更为激烈的手段,那么,文攻不武斗,成了吴争眼下唯一的选择。

    所以,吴争用陈子龙,以他犀利的性格,去抨击官场、商场、民间的弊端。

    当然,吴争也做好了思想准备,因为陈子龙是把双刃剑,伤人也可能伤己,但吴争自问行端立正,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嘛。

    报纸配合明社,及三大学院,对社会思想的影响力,这涉及的人数,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以财政司资助,以成本价的五成,亏本向民间销售,并以里、村为单位,建立免费的报栏,供人阅读,以了解时势。

    就这样,一场前无古人的,让民众真正参与进来的思想变革,正悄悄地在十一府土地上发生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朝廷乱象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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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天府,奉天殿。

    荆王朱慈煃会同几个宗室亲王在朝堂上耀武扬威。

    朱慈煃倨傲地朝龙椅上的朱媺娖道:“陛下,从没有听说亲王要为臣子偿命的,况且并没有真正杀死钱肃乐,祖宗家法也仅仅限制了亲王谋反……本王并无谋反之意,是以,陛下可废黜、贬谪臣的亲王位,但不可加害,更不能将本王交于吴王,任由其发落。”

    由于人证、物证俱在,确凿无疑,故朱慈煃并不否认他派人,半路截杀钱肃乐的行径。

    但朱慈煃拒绝前往杭州府,交由吴争发落。

    也就是说,罪可认,罚得按祖宗家法来,明朝的祖宗家法,还真没有亲王为臣民抵命的先例,哪怕是当朝大臣,杀了也就杀了,了不起除爵,废为庶民,这已是最严厉的惩罚了。

    但只要不是谋犯,三五八年之后,这会重新册封。

    譬如皇帝大婚啦、王子诞生啦,但凡遇上举国同庆之事,便是重获王位之时。

    与皇帝私交好的,直接就是亲王,关系差些的,从郡王过渡一下。

    可谁都明白,朱慈煃这要是去了杭州府,那就得按律法来,因为吴争姓吴,不姓朱啊,他可不会念着血缘,对朱慈煃网开一面。

    朱媺娖确实为难。

    她有中兴明室之心,这几年也有历练,可终究是女儿身,女子为帝,已是倍受诟病,真要是与宗室闹翻,没有强硬的实力为屏障,那这位置还真坐不稳。

    虽说义兴朝在新组建了京城二卫之后,军力已经达到了二十万左右,可这些军队,并非真正听命于朱媺娖。

    朱媺娖手中仅有三千由“夜枭”改编的锦衣卫。

    不与宗室闹翻还好,一旦闹翻,满朝文武,没几个真心拥戴朱媺娖的。

    事实上,更多的人,想要拥立的是吴争,因为吴争有实力,可以给他们分享利益,如果不是吴争太过异类,想要颠覆社会阶层,行“劫富济贫”之事,早在三年前,陈子龙在朝堂上就倡议拥立吴争,当然,那时吴争还有一个身份,传言是建文后裔,在法理上并无悖逆,因为在万历朝,建文年号已被朝廷重新承认,至弘光朝时,定朱允炆的庙号为惠宗。

    所以,朱媺娖眼下的困局,甚至连朱慈烺时都不如,因为朱慈烺得位正,是取得了朝臣一致拥戴之后上位的,这其中也包括吴争。

    朱慈烺的下台,也不是因为他被逼退隐,事实上,当时是朱慈烺因钱庄弊案,引发应天府及周边大规模民乱,已经难以控制局势,这才甩锅让朱媺娖暂时监国。

    皇帝尚在,监国的权力其实并不大。

    朱慈烺只是想暂时避避风头,可后来突然禁军截杀吴争,朱慈烺想将错就错,一举铲除后患,这才引发了吴争麾下势力的激烈反应。

    而此时,郑三突然出手,掳走朱慈烺。

    由此引发了宫变,朱媺娖因郑三被虐杀,也为求自保,在奉天殿外,没有拒绝宫中夜枭的拥立,当着内阁诸臣及众大臣的面,坐上这皇位。

    内阁诸臣及众大臣,是怕朱慈烺重新掌权后报复,算后帐。

    所以,朱媺娖的上位,并非文武真心一致拥戴,而是不得已。

    况且朱慈烺的死因,一直流传着两种说法,一种是吴争逼死的,这说法说得人多些。另一种说法,那就是朱媺娖害死的,因为朱慈烺之死,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吴争,而是朱媺娖。

    朱媺娖一旦失去宗室的支持,得位不正、牝鸡司晨这两点,足以让她成为又一个被废黜的天子。

    明室从不缺男丁,明末近百万宗室,男丁还不是大把的?

    就象眼下,被大西、大啧民军,还有清军,屠了几个来回,姓朱的男丁依旧多了去了。

    荆王朱慈煃,不也是吗?

    马士英受吴争之命,将弹劾奏折及一应证据、刺客供词,送至应天府时。

    朱媺娖曾想过交出朱慈煃。

    可这旨意尚未出宫,皇城外就乱了。

    数百宗室,带着家人、护卫、仆役,在洪武门外聚集。

    谁敢前去阻拦?

    都御史王翊想要阻拦来着,被朱慈煃在众目睽睽之下,啐了一脸的唾沫。

    王翊能调京兆府兵马抓人吗?

    自然是不能的。

    因为处置亲王绝对不是王翊权限范围。

    甚至当今天子朱媺娖也不能,因为这些人,哪个都是她的长辈,该就该朱媺娖她爹辈份小,就象朱以海,他是崇祯的叔辈。

    这些宗室,只有宗正卿才能处置。

    可宗正卿是谁,荆王朱慈煃兼着。

    为何说兼着?

    按明律,宗正卿是皇族嫡系,年龄最长、声望最隆的男丁中遴选。

    可问题是,从朱慈烺登基以来,为了收拢被之前吴争分散的君权,不但将内阁置于一边,更是让宗正卿之位空缺。

    因为宗正卿虽然不涉平常政务,但权力是相当大的。

    譬如对皇帝的婚姻、太子的册立,甚至对皇帝的拥立、废黜,都有极大的话语权。

    朱慈烺自然不能让它来自缚双手。

    等朱媺娖登基后,那就更没有意思去自找麻烦了,宗室本就对她的位置有诟病,一旦设了宗正卿,好嘛,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来一场宫变。

    可朱慈煃牛叉啊,虽然没有正式任命,但在被吴争“抄家”之后,他就把宗亲聚集起来,当场自封了宗正卿。

    这些宗室,吃尽了吴争的苦头,心里当然也希望推举一个人出来,能与吴争抗衡,于是一拍即合。

    就这样,朱慈煃成了他们的领导人。

    这些人一闹,朱媺娖就着实没了办法。

    一来她手中确实没有与宗室闹翻的实力,二来,做为一个女子,她终究不忍心向亲人动手。

    最后朱媺娖只能好言于马士英,让马士英向吴争转告,容她一些时日,再作处置。

    这本来是个妥协之策。

    如果朱慈煃稍稍有些良心,或者说,稍稍懂事些,这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可问题是,已经有了异心的朱慈煃,会肯吗?

    他当然不肯!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朱慈煃得逞

    朱慈煃要乱义兴朝,目的只有一个,他对奉天殿上的那个位置,眼馋了。

    每次上朝,看着一个女人坐在那个位置上,朱慈煃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大家都姓朱,都是太祖皇帝的后裔,福王、鲁王、唐王、桂王都混上或者曾经混上了那个位置,为何自己就不能尝尝滋味?

    这个心思,让他今日挟众来到奉天殿,当着文武群臣,悍然向皇帝发难。

    他的第一步,就是要朱媺娖正式明诏承认他的宗正卿之位。

    如此,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义兴朝的权力核心。

    “陛下,这天下是朱室天下,吴争虽是王爵,可终究是异姓王,孰轻孰重,陛下胳膊肘总不能向外拐吧?本王截杀钱肃乐,那是诛杀叛臣……如今事实俱在,钱肃乐投了吴争,这种二臣,不杀何以平民愤?不杀何以立威?陛下心地仁慈,做不了这等事,那就由本王来做。”

    说到这,朱慈煃抬手一正衣领、衣袖,大声道:“臣毛遂自荐,为宗正寺卿,恳请陛下颁旨!”

    随着朱慈煃的陈请,满殿宗室都附和道:“恳请陛下颁旨,以荆王为宗正卿。”

    这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殿中大臣,声势之壮,堪比拥立。

    朱媺娖懵了,她眼睛里有水影浮动。

    这哪是陈请,这哪是自荐,这是逼宫啊。

    满朝的文武,竟无一人出来斥责,想着被朱慈煃啐了一脸在家“待参”的王翊,朱媺娖心里升起一股内疚之意。

    是她下旨,令王翊在家“待参”,这不是要委屈王翊,而是保护。

    可眼下,满殿再无一人,敢站出来指责朱慈煃等人。

    看着这满殿虚假的面孔,听着这满殿回响的“正义凛然”,朱媺娖终究是点头同意了。

    ……。

    义兴二年的局势,就如同千钧系于一发。

    在波涛汹涌之中,维持了一丝平衡。

    义兴朝动用了超过二十万大军,总算是险险抗住了清军渡江而攻。

    而此时,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使者,到了杭州府。

    一个叫黄应运的人,从数千里之外贵州,来杭州府拜会吴争。

    吴争接见了他。

    此时,西南边陲,得到云南、贵州二地的大西军孙可望,在请封秦王王爵,被朱由榔再次拒绝之后,自封了“秦王”。

    说来也怪,朱家确实有几个人,骨头很硬。

    虽说没什么本事吧,可真心执拗。

    清兵陷肇庆,朱由榔逃往梧州,清兵攻梧州,朱由榔再逃至桂林,清军又攻占桂林,永历朝兵部尚书被杀,朱由榔逃南宁,其实不管朱由榔承不承认,愿不愿意,事实上永历朝此时,唯一能依靠的也就这支大西军残部了。

    而被朱由榔寄于厚望的郑成功,却鞭长莫及,远在千里之外。隆武帝封的国姓爷啊,攻福建前,手中二十多万大军啊,如果当时不攻福建,而是西进两广,那就可以与大西军汇合,如此朱由榔的日子就能过得舒坦了。

    可惜,郑成功非常不乐意西进,或许他更满意天高皇帝远的现实,哪怕是李定国再三恳请郑成功联合出兵,甚至以联姻方式恳求郑成功,都一一被郑成功拒绝。他一门心思,只想着经营他的一亩三分地,可惜近于咫尺的福建,做为“土著”的他,都没有能力收复,徒仅奈何!

    按理说,朝廷都危如累卵,朱由榔应该答应孙可望的请封才是,不就一个虚衔王爵封号吗?

    可朱由榔愣是三次拒绝了孙可望。

    朱由榔倒不是在乎封异姓王,而是不愿意封孙可望“秦王”,他甚至派钦使前往贵州,册封孙可望为“冀王”。

    奈何孙可望也不答应,冀王的封地在哪?这时被鞑子占着,这不明摆着忽悠人吗?

    其实亲王的封号也分三等,第一等是周天子分封列国时的国号,譬如秦王、楚王、鲁王等等。第二等是后来改制的州府为名,譬如永王、宁王等。最后一等,没有封号或者杂号,譬如忠王、诚王等。

    朱由榔拿出的“冀王”属于二等,而且无法就藩,自然是满足不了孙可望的欲壑的。

    由此,孙可望还暗中派出了一支精兵,前往南宁,暗杀了永历朝数十名大臣,想以此来威胁朱由榔就范。

    不想,朱由榔骨头还真硬,就是不答应,直到清军攻陷南宁,朱由榔逃亡到了濑湍。

    孙可望派人将永历帝接到贵州安龙所,改名安龙府,答应每年向永历帝送钱粮,以供皇室开销,而永历帝允许孙可望今后的大小战事,可以先斩后奏。

    这是双方的一种妥协,就这样,大西军与永历政权的联合抗清阵线才正式建立。

    在拥有云南、贵州大半土地的大西军庇护下,寄居的永历朝,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大西军的傀儡。

    这里得说说孙可望此人。

    孙可望是张献忠养子,张献忠有许多养子,但厉害的只有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人,孙可望为老大。

    当时,这些养子都改姓张。

    孙可望作战勇猛、性格狡奸,每遇敌时,能够随机应变,被大西军将士称为“一堵墙”。而李定国身高八尺,相貌英俊,做事有度,在军中以宽容和仁慈而出名,作战时则一马当先,英勇无比,被大西军将士称为“小尉迟”和“万人敌”。

    这四人深受张献忠器重,张献忠在成都建国时,将这四个养子分别封为“平东、“安西”、“抚南”、“定北”四大将军。

    后来清军入关,张献忠率大西军五十万北上抗清,然而出师未捷身先死,在西充凤凰山被清军乱箭射中,没过多久,就伤重而死。

    因张献忠死,大西军陷入一片混乱。

    四个养子商议对策时,孙可望主张撤退到广东南岭一带,真要顶不住清军进攻就出海。而李定国始终主张联明抗清。

    这“联明抗清”的主张,倒不是李定国首先倡议的,而是四子养父张献忠的遗嘱。

    张献忠率大西军北上抗清前,对四养子说过,“三百年的大明是中华正统,它没有灭亡便是天意,我若不幸战死,你们要归顺大明,不要做不义之事。”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破局

    结果一语成谶,张献忠还真就战死了。

    如果张献忠不死,那满清如何能统一华夏?

    李定国两蹶名王,震动天下时,清廷吓得都打算与大西军分治南北了。

    如果张献忠没死,五十万大西军就不会一哄而散,孙可望、李定国等四兄弟,也不会最后刀兵相见……,可惜没有如果!

    所以,在这种时候,李定国坚持要遵行义父的遗嘱,这个坚持,得到其余二兄弟的支持。

    可孙可望自恃是老大,强令李定国服从他,逼得李定国愤怒道,“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去,不要拉上我垫背”,说完拔刀欲自戗,幸亏其余二兄弟扑上去抱住,否则,“两蹶名王,天下震动”的壮举了。

    孙可望见形势不妙,只得收回己见,四大将军设坛盟誓,恢复了各自的本来姓氏,并尊崇孙可望为首,联明抗清。

    可此时这句话,根本还是句空话,张献忠的死,让五十万大军分崩离析,四人各自手中残部仅数千人,加起来也就万人,还有一万多将士家眷拖累,连粮饷都没有。

    好在,此时来了及时雨,云南正值阿迷州土司沙定洲之乱,明黔国公沐天波逃离昆明。

    由于沐天波的副将龙在田,早在张献忠谷城诈降时与孙可望相识,便派人向孙可望求援,说只要你们兴义师前来讨伐,那么云南全省可以拿下。

    四将军认为这是扩大大西军辖地的好机会,便用为黔国公复仇的名义出兵云南。

    沙定洲闻知上万大西军来攻,惊恐万状,弃昆明南逃。

    大西军开进昆明,城中百姓万人空巷的出来迎接。

    四将军马不停蹄进行分路平定,说服沐天波与农民军联合,宣布共襄勤王,恢复大明天下。

    自此,才初步进入了联明时期。

    可联明是联了,抗清却未必。

    地盘有了,再称四将军显然不太合适,总不能以将军身份牧治百姓吧?

    于是四人商量之后,决定自立为王。

    孙可望称平东王,李定国称安西王,刘文秀称抚南王,艾能奇称定北王,继续保持着农民军的传统,每次遇到大事开会,四个人并列坐一起,各营将士的赏罚都有孙可望说了算。

    随着地盘到手,百姓拥护,大西军的日子一天好过一天。

    孙可望的野心,也逐渐膨胀。

    什么平东王,不过是自封的劳什子,于是就有人投其所好,原明御史任僎跑到帐前进言,孙将军不如自己做一国之主,设置百官,发印钱币,颁布新年号。

    这是劝进啊,孙可望感觉到春风得意,立即召开四人联席会议,询问三兄弟的意见。

    奈何李定国强烈反对。

    就这样数次之后,孙可望便视李定国为眼中钉了。他与心腹王尚礼策划,欲压服李定国,树立个人权威。

    二人密谋设下一计,在各军在大校场演武之时,孙可望故意延缓了一些时间进场,而李定国根本没有料到孙可望会对自己下手,李定国见孙可望未到,就率先进了大校场,放了礼炮,升了帅旗。

    这时,孙可望率部进场,指着李定国大骂道:“如此目无尊长,当严惩之。”

    随即下令,杖责李定国一百军棍。

    一百军棍,怕是头牛也得被打残。

    李定国闻听大怒,喝道,“我和你是兄弟,只是大军暂时没有统帅,尊你为主罢了,我何必指望你?”

    眼看着就要四兄弟内讧,其余二人忙着打圆场。

    最后,李定国为了四兄弟不分裂,勉强接受了五十杖军棍,可自此,二人之间的矛盾,已经显露在外了。

    李定国棍伤好了之后,为不与孙可望照面,自请去平定在逃的沙定洲。

    而此时,被孙可望派去征讨东川的定北王艾能奇在战斗中,中了川人的毒箭身亡,所部随即为孙可望收编,由此孙可望成了三兄弟之间,实力最强的。

    孙可望为扩展地盘,率军入川南。

    出师之前,为防李定国在背后发动政变,孙可望便安排李定国进攻安顺。

    就在这个时候,这个叫黄应运的人,出现在了李定国面前,一番交谈之后,深深打动了李定国的心。

    黄应运对李定国道:“如今天下分崩离析,便如汉末诸侯争霸,北面异族满清,江南有义兴朝,东南及西南是永历朝,以这三方势力为大……将军如依靠大明天子的名号,再加上将军的神武,扫清奸逆,天下有谁敢与将军为敌?”

    李定国问道:“可永历天子手无寸铁,麾下无兵,有什么能支持我北上抗清的呢?”

    黄应运答道:“天子虽无兵、钱,但坐拥大义,有道是一呼百喏,响应者众,乱世之时,群龙无首,只有依附大义,方可建立不世之功……况且,如今东南有延平王坐拥十多万大军,手下有无敌水师,更有义兴朝占有直隶、浙赣。将军既可东进与延平王会师,更可北上湖广,与义兴朝吴王的北伐军联成一片,如此,便可立下不世之功,将军也能名载史册。”

    李定国忧郁地看着黄应运道:“李某数次请援延平王,然延平王总有爱搭不理,不知道他心中做何想……怕是不能如愿。”

    黄应运坚定地道:“既然延平王与将军,非同道中人,何不请援于义兴朝吴王,一旦打通湖广,天下版图便可由东北向西南,割裂成两半,闽粤清军便失去了北方清廷的支持,成了一支孤军,如同冢中枯骨,再无翻身之日……到时,将军与吴王江西呼应,便是延平王,怕也得向将军低下曾经高贵的头……还望将军三思。”

    李定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他是真被黄应运说动了。

    对于李定国而言,继承义父的遗志,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这远比孙可望所期望的封“秦王”,来得有意义的多。

    于是,李定国、黄应运二人当场歃血为盟,定下主从。李定国派黄应运为密使,悄然前往浙江,与吴争商谈联合抗清事项。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捡了个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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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应运,土生土长的安顺人。

    可让吴争觉得,他更象个绍兴师爷。

    绍兴师爷属于幕僚,但与别处师爷不同的是,绍兴师爷心中有自己的主见,可以让主公沿着他的筹谋顺势而为,而不是被动地听从主公的命令。

    黄应运属于有自己主见之人。

    因为他的目光非常有灵性,有感染力。

    虽然人长得不咋样,瘦得象只猴子,留着一簇山羊胡子,龌龊到原本泛白的大褂,此时已经肮脏到了极点,远远的从他身上传来的气味,让人忍不住想捂鼻,大褂上打着几个不起眼的补丁,显得非常地寒酸和廖落。

    见到吴争的第一句话,黄应运说的是,“吴王殿下,赏学生一口饭吃,学生至浙江境内起,已经三日未曾好好吃口饭了。”

    如果换做是别人,很可能就婉转地嫌弃、打发了。

    这不奇怪,一来大西军是“叛军”,二来大西军已经与永历联合,三来就这打扮,黄应运的主公会强到哪去?

    可吴争不一样,他是知道李定国的强悍的,虽然不如话本中吕奉先那般国士无双,可在这乱世中,还真找不出象李定国这样勇猛且智商不低的武将了。

    关键是,李定国有一颗,与通常武将不一样的心,忠于汉族之心。

    这应该感谢他的养父张献忠,张献忠的出身与李自成几乎同出一辙,他们都曾经是大明朝的公务员,李自成是驿卒,张献忠是捕快,也都不是官,是吏。

    但哪怕是吏,那也高普通人一等,心底的最深处,还是受着大明律法约束的。

    他们有着最基本的道德观念,是非黑白,刻骨铭心。

    哪怕是被逼上梁山,造了大明朝的反,可他们在面对满族入侵之时,做出的选择都一样,那就是,反清!毫不犹豫地反清!

    所以,清朝编撰的明史,诬蔑李自成在顺天府胡作非为,诬蔑张献忠数屠四川,这些事,看看也就算了,别真当回事。

    什么“七杀”碑,那根本就是泼脏水。

    张献忠率五十万大西军北伐,死于清军之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数次屠杀川中百姓,造成千里无人的惨象呢?

    李定国深受他的义父影响,事实上,其余的养子也是如此,包括孙可望在内,只是孙可望本性就比较狡诈,在坐了四王门席之后,野心使得他慢慢变了,但此时,他也是抗清的。

    到最后,因与李定国彻底闹掰,刀兵相见,打又打不过,清军又来攻,他也只能选择降清了。

    吴争对李定国是非常喜欢和欣赏的,虽然李定国的战略目光也不太好,但相对于郑成功而言,李定国的仁义和忠诚,那是天壤之别的。

    所以,有着对李定国的好感,就算黄应运再臭些,吴争依旧是亲自招待,陪吃。

    看着黄应运的狼吞虎咽,吴争自然是没有兴趣进食的,只是微笑着,看着黄应运拼命地往嘴里塞东西。

    吴争强忍着鼻子的不适,抬手拿起手边锡壶,自然地替黄应运斟了杯酒。

    这举动,让黄应运瞬间僵化,他塞满了饭菜的嘴巴,半开半闭着,愣愣地看着吴争。

    黄应运倒不是惊愕于王爷替自己斟酒,李定国也是王爷,也于黄应运斟过酒,虽然李定国的王是自封的,可也是王不是?

    黄应运惊愕的是,吴争的那般自然,就象对待一个家人般的随意,这种感觉,触摸不到,但能感受得到,感受到了,那便是感动。

    人与人之间的亲近、信任,其实往往是第一感觉。

    看一眼,从此,生死相托。

    黄应运自认不是国士,但他此时胸口涌动着澎湃的热流,他霍地离席,吐出嘴里的饭菜,整肃着他那已经不成样的衣冠,然后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吴争面前,“今日君以国士待我,他日我定以国士报之!有违此誓,天厌之!”

    吴争愣了,这叫什么事?

    不就给你斟了杯酒吗?

    至于吗?

    如果说吴争此时,心中也感动,那肯定是假的。

    因为吴争根本不喜欢面前这个邋遢的,象是个奸诈小人般的,已经过不惑的中老年人。

    陪他吃饭,吴争只不过看在李定国的面子上。

    当然,替他斟杯酒,只是随手的,举手之劳嘛。

    可看到黄应运如此郑重其事,吴争也只好起身搀扶了,“快快请起,你是李将军(安西王是李定国自封的,做为正经朝廷亲王,自然不能称之为安西王)的使者,是来谈联合抗清的,本王又岂能接纳你……这不是挖了李将军的墙角吗?如果你因此而被李将军怪罪,岂不是害了你?这万万不可!”

    黄应运眼泪“唰”地淌下,“学生与安西王歃血为盟,自然是不可背弃安西王……学生并非要投于吴王麾下,只是感念吴王待学生如国士,学生愿意以国士报之……日后吴王但有驱使,学生定舍命相从。”

    吴争有些意外了,人,真得不可以貌相吗?

    一边打量着黄应运,一边牵着他的手回到席上。

    “好好吃饭,有话吃饭再说。”

    黄应运又哽咽了,这接下去的吃相,那就文雅多了,简直是天壤之别。

    黄应运的拘束,让吴争不由得也拘束起来。

    于是,这后半顿饭,着实让吴争一个头都两个大,连当初入宫进见,也没这么局促过。

    ……。

    饭后,吴争让府卫领着黄应运去涮洗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经过这一番捯饬,看起来顺眼多了,不过长相还是那么让人生厌。

    好在气味不重了。

    随着侍女奉上香茗,吴争问道:“李将军如今驻兵何处?手下有多少人?如果有需要本王帮助之处,尽管开口就是了。”

    黄应运忙起身,拱手答道:“安西王如今有兵五万余……。”

    吴争打断道:“这是本王的书房,就你我二人,不必如此拘禁,随意些……否则,本王也拘禁起来,那就不好商议要事了。”

    黄应运拱手应道:“多谢王爷礼下于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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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明介绍:
大明朝的灭亡,原因有很多。
那就一个一个地解吧!汉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