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郡主吴小妹
这就给了商人极大的套利机会,不说价格差异,但从银值上,就有四成以上的利。
于是,江南织造府门庭若市,从巳时到申时,短短四个时辰,完美地将后世八小时工作制提前实现了,这还包括了午时,半个时辰的进食休息时间。
当然,刚开始时,不是这样,是因为王妃、侧妃有喜之后,需要好好休息,这才调整了织造府交易的时间。
此时的织造府,几乎只有吴小妹一人在打理。
“禀报郡主,江北客商罗志杰请见。”
“不见。”吴小妹头也不抬的答道,“要购汉袍,直接在前厅付银子就是……以后,不管是谁来请见,都说我没空。”
朱媺娖远比朱慈烺心细,当然,这也不全是心细的原因。
在册封吴争为吴王之时,朱媺娖就专门派了内侍前往杭州府传旨,册封吴小妹为会稽郡主。
或许朱媺娖想到的是,吴小妹甚至比任何人,都配得上郡主的身份。
吴小妹的话,让传报人犹豫起来。
吴小妹抬头之时,见那传报人还站着,蹩眉道:“怎么还不出去?”
“回郡主话,那江北客商罗志杰说是要购买万件汉袍……求见郡主一面。”
万件?饶是吴小妹也愣了愣,那可是二、三百万两银子的买卖。
吴小妹一挑柳眉道:“他倒是想得美,万件……我还想二万件呢,哪赶得及?去,告诉他……最多一千件,想要得多,过三个月再来,若是付下订金,可以提前到一个月。”
“是。禀报郡主……可那罗志杰说,价钱好商量……。”
吴小妹一愣,“什么意思,敢情是怕银子咬手?得……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财大气粗到了何种程度?!”
“小生罗志杰见过会稽郡主,今日能见郡主芳容,乃小生三生有幸……。”
“停!”吴小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嫌恶地看了眼这油头粉脸的罗志杰,“家中有矿?”
罗志杰一怔,随即惊喜道:“郡主果然是神人,竟知道小生家中有铁矿?”
吴小妹大愕,敢情人家家中真有矿。
罗志杰笑道:“小生年方二十有三,崇祯十五年取的秀才功名,家中有祖父、祖母,父母健在……。”
“停!”吴小妹受不了了,蹩眉道:“好端端的须眉,说话象个妇人,你家中有多少人,与我何干……有话直说,非要见我所为何事?”
这就有些无礼了,好歹上门是客嘛。
可罗志杰并不介意,他笑道:“小生奉家父之命,前来杭州府,此行只为两件事,一是听闻郡主尚待字闺中,想问问郡主,可有择一良婿之心意,若有……。”
“没有!说第二件事。”吴小妹脸一红,冷哼道。
罗志杰亦不着恼,笑道:“第二件事,家父令小生来见郡主,商议汉袍在江北专营之事。”
吴小妹一愕,遂笑道:“罗志杰,你可知道,汉袍一个月销往江北有多少件吗?”
“三千七百六十件……其中因货赶不及生产,延误者三百六十件,实际销往江北各府,三千四百件。”
吴小妹看着侃侃而谈、如数家珍的罗志杰,惊讶了,“你家在杭州府……有耳目?”
“非也,非也。”罗志杰摇头晃脑地回答道。
“那你为何能知道得如此详细?”
罗志杰并无得色,平静地答道:“其实想知道这些并不难,郡主或许不知道,但凡渡江而上的,或是从京杭运河转运的,皆是寒家麾下货船,整理出几张出自织造府的货单,不难。”
“这么说,你是来向本郡主摆阔的?”吴小妹的脸色冷了下来。
“岂敢,岂敢?”罗志杰也无惧意,“小生就是想达成父命,向郡主求得汉袍在江北的专营权,如此一来,郡主可以少费心与众商贾交涉谈判,寒家也可从中分得不少利润,双方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吴小妹道:“一月便是近百万的银子,一年便是千万两……。”
“郡主只要首肯,银子不是问题。”罗志杰将一叠银票放在吴小妹面前,“这一百万两,权当是订金,又后每月十五一结。”
吴小妹望去,顶上一张,正是莫家钱庄独有的具结票汇印记。
吴小妹犹豫起来,这真得是一桩好买卖。
可吴小妹又感觉到不太对,天上掉了个馅饼下来,正好砸在了她的头上了?
见吴小妹犹豫,罗志杰斯文地笑道:“寒家还可以在原价之上,再加一成以示诚意……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吴小妹突然展颜一笑,“织造府虽说眼下只有本郡主管事,可罗公子应该知道,织造府管事之人有三,本郡主须有王妃、王侧妃商议之后方可决定此事……不如罗公子在杭州府稍住两日,放心,一应开销皆由织造府承担,如何?”
“敢问郡主,须几日,小生还得回去向家父复命。”
“……三日!”
……。
大将军府,内院后墙处。
那扇与小楼相连的小门,紧紧地关闭着。
从吴争离开杭州之后,再没有打开过。
吴小妹此时正站在门前,但她过不去,因为府卫不让过。
“郡主恕罪,此门没有大将军令,没法开!”
吴小妹皱眉道:“我是郡主!”
“……。”
“大将军是我哥!”
“……。”
“我赏你们每人百两银子,通融一下?”
“……。”
吴小妹没法了,她不想找钱瑾萱、周思敏商量,不是因为信不过,而是那二人有孕在身,且也帮不上忙,这事只能莫氏女能办。
“我真有事找莫亦清,要不,我不过去,你们去把她叫出来……这总成吧?”
府卫去了。
一会儿,莫亦清随府卫而来,可她也在门口那边站住了,与吴小妹一门相隔。
“见过郡主。不知郡主召我前来,有何要事?”
“你过来呀。”吴小妹左右一看,伸手拉莫亦清的衣袖,“打个僻静处说话。”
莫亦清不着痕迹地微微往后一缩,正色道:“无王爷令,清儿不能入王府内院一步……这是禁令,望郡主别为难清儿。”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下马威
吴小妹愠色道:“你口中的王爷是我哥,没事,你先过来,我有事找你帮忙……。”
“郡主恕罪!”
吴小妹无奈,冲着左右府卫嚷道:“能走远些吗,没眼力见啊,看不到两姑娘家要说体己话啊...2068247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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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废婿?
“天佑我叶家,基业长青,子嗣不凡,子孙后辈皆是人中龙凤。”
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欣慰的看着叶家子嗣。
今日是叶家掌舵人刘凤至的六十大寿,自从叶家老爷子重病后,叶家老太太便掌控大权,大事务,全都由她决定。
今天来贺寿的,也都是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道长喝响了起来。https://m.x???w.com/bo?k/30/30753/20682474.html
“叶家叶谭明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玉海一座!”
“乾元董事长王福山恭祝老太君长命百岁,送珠宝玉雕一对!”
“丰海集团总经理恭祝老太君福寿安康,送镶金匾额一扇!”
来往宾客,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也都心生羡慕,恐怕这次礼品加起来,总价值会过五百万了吧。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在场宾客有些愣怔,甚至无语。
“叶家女婿萧阳,恭祝老太君千秋万代,送生锈铜壶一只!”
此话一出,来往的宾客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鄙视的笑声。
“这个萧阳就是三年前入赘叶家的那个混子吗?”
“就是他,也不知道叶老太爷怎么想的,叶云舒的父亲虽说平庸了一些,可叶云舒也算是叶家千金,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老太君三年来,从未让他踏入叶家半步,足以证明对其不满,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却送一只破铜烂铁,真是贻笑大方啊。”
叶云舒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远山黛眉,天生长了一张高级的脸蛋。
可此时,那张脸蛋上却布满了阴霾。https://m.x8?z?.com/bΟok/30/30753/20682474.html
她拉着杵在一旁的萧阳来到了角落里。
“老云舒,你怎么了?”萧阳不解的问道。
叶云舒气愤的说道:“还问我怎么了,我给你五万块买的礼物呢?”
萧阳无辜的指了指放在大红桌子上的铜壶,“喏,那就是啊。”
“五万块,你竟然买了一只破铜烂铁,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这话,叶云舒充满了委屈,三年了,这个废物无所事事,呆在家中当一个家庭煮夫,饭菜烧的倒是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男人,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成就无上的功名利禄的,这才叫男人。
可再反观萧阳,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又气又恨。https://m.x8?z?.com/boΟk/30/30753/20682474.html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买一件体面一点的礼品了,可他却买了个破铜烂铁,丢人丢到了奶奶的寿宴上。
果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顾及叶家的名声,她说不定早就跟这个窝囊废离婚了。
“云舒,别看这件铜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却是汉朝流传下来的一件铜器,价值起码五千万。”
“呦,五千万?不会是从古玩街淘来的吧。”就在这时,叶谭明一脸戏谑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谭明是老太君最得宠的孙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日后的叶家便是叶谭明掌权。
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二伯家这一脉,因为二伯不得宠,早早出去自创家业去了,也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允许到叶家一趟。
萧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实说道:“的确是从古玩街买回来的。”
此话一出,惹得在座宾客哄然大笑。
“大家谁不知道,古玩一条街卖的八九成是假货,你买个假货也就罢了,起码挑一件像样的吧,你再看看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
叶谭明来到他那一座半人多高的玉海面前,得意之色不言自明。
的确,跟他的礼物比起来,萧阳的礼物不值一提。
这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一众亲戚宾客站起,态度恭敬。
“奶奶,萧阳不懂事,您不要怪他,等我回去,再给您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电脑端:
叶云舒几步上前,先给老太君赔了一个礼,虽说她跟萧阳有名无实,可终究是名义上的丈夫,在亲戚面前,还是要护一下的。
老太君看了看那柄铜壶,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从鼻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家也没多少钱,还是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吧,孙儿,寿宴要开始了,扶我过去。”
叶谭明答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老太君,还不忘记回头给叶云舒一个得意的眼神。
叶云舒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本想通过这一次的寿宴,给老太君留一个好印象,看来全都泡汤了。
她刚要跟过去,只听老太君不咸不淡的的说道:“主桌坐满了,你们就不必上去了。”
叶云舒脚步一顿,一股耻辱之感萦绕心中。?8?zw.com/book/30/30753/20682474.html
堂堂叶家千金,却要跟堂下客坐在一起,感受到无数道好奇的眼神投来,叶云舒恨不得抬脚就走。
再看看台上主桌,聚光灯下,言笑宴宴,这种差别对待,可见老太君对于自己这一脉,是多么的不待见了。
父亲无用也就罢了,可终究是叶家人,但偏偏又有一个上门女婿更是废物,在老太君看来,叶云舒这一脉,彻底无可救药了。
“云舒,很羡慕吗?”萧阳笑眯眯的问道。
叶云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羡慕有用吗,那是主位,只有老太君才能坐,我又算的了什么?”
“爷爷重病之后,我们全家就搬了出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讨好老太君,让叶家分配一些资源过来,可现在呢?”
“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叶云舒说着说着,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萧阳一怔,我不懂??8?zw.com/boΟk/30/30753/20682474.html
男儿有志,鸿鹄摇天。
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参与叶家的事,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萧阳,堂堂世界第一神秘组织龙王殿的的创始人,人称龙王,座下四大炽天使,十二大六翼天使,掌管着世界半数的权势跟财富。
可以说,萧阳一句话,别说叶家,就算是整座银州各大家族,都会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他不懂?
他上门女婿做了三年,只想完成当年的夙愿。
可如今已把叶云舒当成自己的妻子。
只是每次叶云舒从叶家回来,都会面带欢笑,萧阳本以为在叶家,叶云舒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对。
但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萧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云舒,如果你喜欢,我便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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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又想故伎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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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头散发的陈胤文哭丧着脸道:“殿下,学生确实是有要事禀报。”
“谁也没拦着你,说就是了……来人,替他找个软垫,啧啧。”吴争的啧啧声,更令陈胤...2068247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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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废婿?
“天佑我叶家,基业长青,子嗣不凡,子孙后辈皆是人中龙凤。”
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欣慰的看着叶家子嗣。
今日是叶家掌舵人刘凤至的六十大寿,自从叶家老爷子重病后,叶家老太太便掌控大权,大事务,全都由她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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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叶谭明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玉海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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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海集团总经理恭祝老太君福寿安康,送镶金匾额一扇!”
来往宾客,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也都心生羡慕,恐怕这次礼品加起来,总价值会过五百万了吧。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在场宾客有些愣怔,甚至无语。
“叶家女婿萧阳,恭祝老太君千秋万代,送生锈铜壶一只!”
此话一出,来往的宾客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鄙视的笑声。
“这个萧阳就是三年前入赘叶家的那个混子吗?”
“就是他,也不知道叶老太爷怎么想的,叶云舒的父亲虽说平庸了一些,可叶云舒也算是叶家千金,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老太君三年来,从未让他踏入叶家半步,足以证明对其不满,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却送一只破铜烂铁,真是贻笑大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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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云舒,你怎么了?”萧阳不解的问道。
叶云舒气愤的说道:“还问我怎么了,我给你五万块买的礼物呢?”
萧阳无辜的指了指放在大红桌子上的铜壶,“喏,那就是啊。”
“五万块,你竟然买了一只破铜烂铁,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这话,叶云舒充满了委屈,三年了,这个废物无所事事,呆在家中当一个家庭煮夫,饭菜烧的倒是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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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顾及叶家的名声,她说不定早就跟这个窝囊废离婚了。
“云舒,别看这件铜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却是汉朝流传下来的一件铜器,价值起码五千万。”
“呦,五千万?不会是从古玩街淘来的吧。”就在这时,叶谭明一脸戏谑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谭明是老太君最得宠的孙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日后的叶家便是叶谭明掌权。
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二伯家这一脉,因为二伯不得宠,早早出去自创家业去了,也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允许到叶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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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惹得在座宾客哄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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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看了看那柄铜壶,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从鼻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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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无用也就罢了,可终究是叶家人,但偏偏又有一个上门女婿更是废物,在老太君看来,叶云舒这一脉,彻底无可救药了。
“云舒,很羡慕吗?”萧阳笑眯眯的问道。
叶云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羡慕有用吗,那是主位,只有老太君才能坐,我又算的了什么?”
“爷爷重病之后,我们全家就搬了出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讨好老太君,让叶家分配一些资源过来,可现在呢?”
“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叶云舒说着说着,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萧阳一怔,我不懂??8?zw.com/boΟk/30/30753/20682474.html
男儿有志,鸿鹄摇天。
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参与叶家的事,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萧阳,堂堂世界第一神秘组织龙王殿的的创始人,人称龙王,座下四大炽天使,十二大六翼天使,掌管着世界半数的权势跟财富。
可以说,萧阳一句话,别说叶家,就算是整座银州各大家族,都会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他不懂?
他上门女婿做了三年,只想完成当年的夙愿。
可如今已把叶云舒当成自己的妻子。
只是每次叶云舒从叶家回来,都会面带欢笑,萧阳本以为在叶家,叶云舒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对。
但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萧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云舒,如果你喜欢,我便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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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章 吴争其实是个制服控
吴争看向吴小妹道:“另外,别尽想着美事,这汉袍价钱贵,就算是巨富人家,一年也置办不了几件,快则半年,迟则一年,这款式就会不被追捧,你还得抓紧研发新的款式……哦,对了,我画给你的唐装,样品做出来了吗?”
吴小妹应道:“按哥的意思,做了黑白灰三色,用的是七成棉、三成麻,做好已经好几天了,就等着哥来决定。”
“取来看看。”
六名侍女,托着红漆木盘,呈上三套唐装。
吴争伸手摸了摸,手感还行,“打算卖多少银子?”
吴小妹答道:“剪裁不难,也不费时间,只是袖口和领子处的刺绣麻烦了些……再怎么着,总该卖二十两一件吧?”
吴争摇摇头道,不说话,抖开衣服,往自己身上比了比。
“哥的意思……嫌贵还是太便宜?”
吴争将衣服抛回侍女手中,道:“小妹啊,你不要将这唐装与汉袍比,这唐装是给三大学院学子们穿的,也就是说,你每多赚一文,就是在抽你哥的脸啊。”
“那哥的意思是……?”
“材料、做工不变,价格降到十两以下……如今杭州府普通百姓,月薪也才四、五两,这就得两个月的薪水买这件衣裳,这两个月日子,得不吃不喝……。”
吴小妹皱眉道:“可这一件衣裳,好歹能穿上十年、八年,寻常百姓家,两三年才添置一件新衣裳……哥,你自己都两年没置办衣裳了。”
吴争呵呵笑道:“我用得着吗?这不,之前的郡王服还没旧呢,朝廷的亲王服就送来了。”
吴小妹笑啐道:“那你也不能天天穿着王服出门啊。”
吴争指着侍女手中的衣裳道:“到时,你送哥一件穿就是……哥不白要你的,算是哥给你免费做广告的酬劳了。”
吴小妹捂嘴笑了起来。
吴争脸色一正道:“这样,你尽可能将价格压下来……。”
“哥,若硬压至十两以下,那会亏空的……除非不刺绣,那甚至可以压到四两以下。”
吴争皱眉道:“刺绣这么贵?”
吴小妹翻了下白眼,道:“一个手巧的绣娘,一天就得付三钱银子,一月就是九两,可这一件衣服上的刺绣须得一人做三日,算上各种丝线、材料……十两银子,怕是没啥赚头了。”
吴争看向侍女手中的衣裳,又伸手摸了摸袖口和领子处的日月、云朵刺绣,确实不错,取消有些舍不得。
这或许是吴争心中的情结吧。
吴争正色道:“八两,由大将军府负担一半,学子自负一半,四两银,想来对如今江南一个普通家庭,还是承受得起的。另外,对确实困难的学生,可以写下字据赊欠,待入仕后,以月俸偿还,当然,利息得算上。”
吴小妹张口瞠目,“大将军府若负担一半……哥,你为何非压到八两?都是用在公事上,何必让妹妹亏空?”
马士英也惊愕了,有这种花银子方法的吗?
江南三大学院,已有先生、学子二、三万人,既然要搏取名声,何不白送,这半送不送的,岂不授人话柄?
“王爷,以属下之见,不如送与三府学子,二、三十万两,想来莫老那还是挤得出的,用这点银子,为王爷换来被学子称颂,还是值得的。”
吴小妹、马士英的立场不同,对吴争说的话,产生的反应也不同。
吴小妹考虑的是织造府的盈亏,而马士英首先想到的是此举带来的收获。
吴争悠悠道:“最好的东西,若是白得的,这不会珍惜……小的如这衣服,大的如同义兴朝,老马,你还不悟?”
马士英傻眼了,不过他细细地体会着吴争的这句话,还真别有一番滋味。
吴争对吴小妹道:“织造府需要多准备十万套军服,三个月后就要。”
吴小妹惊叫道:“这怎么可能?织造府眼下正缺人手……哥,北伐军是要扩编了吗,这么说……要北伐了?不对啊,不是刚和北面鞑子签了停战条约吗……完了,这下生意怕是要黄了……。”
吴争好气又好笑,摸着吴小妹的头顶道:“瞧你急的,未雨绸缪嘛……,至于人手,哥给你想办法,江北泰州、通州已经收复,新征兵员家中妇孺不少,按北伐军福利,每户可有一、二女子入织造坊……多了没有,给你找四、五千绣娘,还是不难的。”
吴小妹大喜,拉着吴争的袖子道:“四、五千不够,哥,你得答应至少八千……否则,军服不可能三个月做完。”
吴争呵呵笑着,捏了捏吴小妹小巧的鼻子,“学会威胁哥哥了?放心吧,军工坊已经试制出纺织机械,织布速度非常快……哦,还有,你要记住,这次哥要制订劳工法,欠薪可是要入罪的,你可别一头扎进来,当了儆猴的那只鸡……哈哈。”
吴小妹“啪”地打掉了吴争捏住她鼻子的手,嗔怪地白了吴争一眼,“哥哥放心,我还没那么贪心,就以眼下织造府赚的银子,够我吃几辈子了。”
吴争长呼出一口气,点点头道:“很好,知足常乐嘛……你能这么想,我心甚慰。”
“别学爹爹口气说话。”吴小妹强烈抗议道。
吴争哈哈大笑着转身出门,吴小妹在身后大喊道:“哥,晚上回家去吃饭,否则,爹又要请家法侍候了!”
“晓得哉。”
……。
大将军府。
宋安站在吴争面前,沉声道:“无论是此战,还是少爷在应天府北门桥遇袭,长林卫没有发挥该有的作用,我自请接管长林卫……望少爷允准。”
“莫家女确实不擅长此道,长林卫不堪重用,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她对暗卫在各府的埋设,却是别有一番风格,也是功不可没……你可要想好了,你一旦接手,就不可能象她那样全身而退。也就是说,这一干,或许得一辈子。”
“我知道。”
“长林卫的职能包括干些脏事,你也想好了?”吴争悠悠道。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父子之情
吴争轻叹道:“你原本可以有个光明的、受人尊敬的前程,可一旦执掌长林卫,就会从此不见天日,如同一只洞中的老鼠,就算官爵再高,别人也不再敬你,而是怕你,深深地恐惧。”
宋安微笑道:“我生是吴家人,死是吴家鬼,记得少爷曾经问过我和二憨,日后想做怎样的人,二憨说要做个大将军,我说,我只想做少爷的影子……这是实话。”
“可你不必如此,我想我爹当年对你和二憨施以援手时,并没有想得到你们的回报……我更不能挟恩图报。”
“少爷多虑了。”宋安道,“知恩不报,与畜生何异?这话若不对,望少爷赐教。”
吴争哑然,半晌道:“可我总在想,让你和二憨有个光彩的将来,娶妻生子。”
“可少爷身边,总也需要一个人,做少爷不方便做的事,也总需要一个人,为少爷去挡射来的暗箭……这是我所长、我乐意做的事。”
吴争慢慢伸手,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
“从今日起一个月内,你与宋安完成交接……你如愿以偿了!”
当吴争微笑着对莫亦清说这话时。
莫亦清两行眼泪“唰”地落下。
宋安识趣地离开。
吴争上前伸手,在莫亦清那弹指可破的脸上,轻轻地拭去眼泪。
“你有何打算?”吴争笑着问道。
莫亦清脸色一白,福身道:“妾身全凭王爷安排。”
吴争轻叹道:“这些年,确实是苦了你了……这样,你先回家,等我与莫老商议一下,选个良辰吉日,再正式迎你入门吧。”
莫亦清霍地抬起头,紧盯着吴争,一眨不眨,“你刚刚说什么?”
吴争轻轻地用力,将她拉进怀里,“傻丫头,明明听得很清楚,为何总是不信自己的耳朵呢?”
莫亦清将头埋在吴争的胸前,放声地哭了起来,似乎要将这三年来的委屈,一并哭出来般。
……。
小楼的地下室内。
吴争对宋安道:“你有领兵、练兵的经验,也有实战的经验,我给你一个一百人的编制,你按我之前和你说的思想和方法,练支特战营来试试……别怕失败,慢慢练。”
“是。”
“莫氏注重于暗桩埋设,但这只是一个方面,暗卫要做的是,收集情报,扰乱敌人后方,破坏敌国设施,进行突然袭击,包括暗杀敌方重要目标。你要记住,让士兵们知道,任何时候、任何情况……。”
……。
“爹,儿子回来了,给您请安,您身体可好?”
吴争中规中矩地给吴伯昌磕头道。
吴伯昌今日心情很不错,他的左右侍立着钱瑾萱、周世敏,虽说已经有了身孕,不过才四个月,还没怎么显怀。
想着马上能抱孙,吴伯昌这些日子笑口常开,快合不拢嘴了。
就连对这个时常不着家的儿子,也客气起来。
“爹的身子骨好着呢,争儿啊,起来吧。”
吴争拍拍膝盖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尘土,讪笑道:“爹啊,您如今也是江南学院新学泰斗了,什么时候,把这跪礼给废了吧……您瞧,这多麻烦,敬重得出自于心,而非形式……。”
“放屁!”吴伯昌大怒道,“老子生你养你,既当爹又当娘,拉扯你大容易吗?你小子毛刚长齐就要过河拆桥不成?儿子跪爹,天经地义,别和你老子讲什么新学,你要想废跪礼……等你爹死了吧!”
吴争郁闷,看着暴怒的吴伯昌,连忙陪不是道:“爹误会了,我可没有说要废跪礼,我只是在征求爹的意思……。”
“没意思。就一句话,外人是外人,你是我儿子……再长三十,就算到了儿孙满堂,该跪还得跪!”
“成,成……您别生气了。爹放心,到时我让孙子搀着我给您跪成不?”
这话让吴伯昌脸色缓和下来,边上三女也松了口气。
吴小妹大叫道:“肚子饿了,我去叫人上菜。”
吴争冲二女笑了笑,上前为吴伯昌按肩,笑问道:“爹,咱家招了多少下人……我进门时,有四个侍女来迎。”
吴伯昌转头斜了一眼吴争,“小子,有话直接问,别和你爹拐弯抹角的……你不就是想问,爹有没有收人礼、拿人钱财吗?”
吴争忙辩道:“爹这可冤枉儿子了,二十年的父子,我怎么会怀疑爹的人品……儿子就是奇怪,爹之前在吴庄,凡事亲历亲为,家中也就三、四仆人……。”
吴伯昌抬手一指从门外窜进来的吴小妹,道:“去问问你妹妹,才赚了几个大钱,就得瑟成这样,十二个侍女……啧啧,人家好好的女孩家,为了几个钱,愣是招到家里来当下人……我说她了她不听,我也没办法……正好你来了,你去说说她。”
吴小妹一进来,就听见吴伯昌在向吴争“编排”她的是非,也不着恼,笑应着道:“是,是,爹说得对,女儿错了,下回不敢了。”
吴伯昌点点吴小妹,对吴争道:“瞧瞧,瞧瞧,就她这样……唯徒叹奈何!”
吴争笑道:“妹妹也是想孝敬您嘛,毕竟今日不同往日,您也老了几岁了,有人服侍总是好的。”
吴伯昌一拍吴争放在他肩上的手道:“你爹才过半百,身子骨硬朗着呢……倒是你,听说此次在应天府,差点被人害了?”
吴争笑道:“是有这回事,不过有惊无险……爹不必担心。”
吴伯昌哼道:“我担什么心,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你总得想着萱儿、敏儿,总得想着你妹妹,总得想着你未出世的孩子才好。”
吴小妹哈哈笑着挤怼道:“哥,你别信爹的,当时若不是我和二位嫂嫂生拉硬扯着,爹怕是早跑到应天府去了。”
吴争心里一阵感动,正容再拜道:“多谢爹爹为儿担心。”
吴伯昌脸色一僵,生硬道:“也不是太担心,没你妹妹说的那样……就是想着未出世的两个孩子,怕没了爹……咳,起来吧,起来吧,刚还说废除跪礼来着。”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吴伯昌的疑惑
一家人开心地吃了顿饭,席间洋溢着并不常见的笑声。
酒足饭饱之后,三女心灵相通地一起退去,留下吴伯昌父子俩抱着一杯清茶闲谈着。
“爹,孩儿有一事,想听听爹的意思。”
“唔,说吧。”
“孩儿在想,莫家女许于孩儿,也有年头了,这些年,莫家对孩儿助益良多,特别是莫老,可谓鞠躬尽瘁……所以,孩儿想着,是不是把莫家女迎娶回来,也算是对莫家的回报?”
吴伯昌沉默了一会,问道:“之前,你为了什么不迎娶?”
吴争抿嘴答道:“之前,孩儿想着,要依重莫老,可若是莫家女进门,就会使得莫老手中权过重,所以,一直拖着不迎娶,就是想给下面一种暗示。”
“那么,你觉得现在这种担心不存在了吗?”吴伯昌脸色平静地问道。
吴争想了想,答道:“担心犹在,但今时不同往日,孩儿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去应对任何事情。”
吴伯昌笑了,“那还说什么?娶呗!爹瞧着莫氏人美,心地还好,关键是她够聪慧……爹不反对,儿媳妇多多益善……哈哈,咱吴家这下总算可以开枝散叶了。”
吴争哭笑不得,“那孩儿就迎娶了?”
“娶吧娶吧,益早不益迟。”吴伯昌大手一挥,“对了,爹心里也有事,想要和你讲讲。”
“哦……爹尽管讲就是了。”
“争儿啊,这几年的教学,爹是感觉到了,你所提倡的虚君强国的理念,是正确的,也是能被士子所接受的,而且让士子反过头去影响家中亲人、朋友,效果斐然,但不可否认,此倡议也有不妥之处。”
“请爹赐教。”
“无所谓赐教……在这方面爹还不如你,算是探讨吧。”吴伯昌深深地看了吴争一眼。
“是。”
“虚君强国的理念,解放了黎民百姓的思想,这不容否定,可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是,君王的号召力大减,如果仅仅是和平时期,那也就罢了,可在战乱时期,或者象如今社稷危亡之时,何人还能登高一呼,从者云集?君王威严的下降,将会使得在国家重新处于各地诸侯分治的境况下,这对国家弊大于利。所谓的无为之治,那已经有了数千年传说,可现实行不通,为何?因为天下百姓还达不到可以令君王无为之治的觉悟……争儿啊,民众是愚钝的,你不能寄希望于民众自发地去抗击敌人,同样也不能寄希望于官员自发的廉洁奉公,人治,任何时候都不可能达到为官者个个是圣贤的程度。”
吴争回答道:“爹所说的都在理,也正中人治的本质,其关键之处,爹也说到了,在于人。这就象在咱吴庄家中时,乡亲们平常遇到红白事时,所请的琐呐乐班一样,一个好的乐班,不在乎领头人,哪怕是个外行,指挥这支乐班,一样游刃有余。可反之,一个再好的指挥者,也会对一个烂草台班子束手无策。如果把君王比做乐班指挥者,道理也是一样,其实国家的强弱、兴衰,与君王清明、昏馈与否关系并不大,这也是为何崇祯帝勤政,大明朝依旧亡国的原因所在。”
吴伯昌喟叹道:“既然你知道,可想好如何去应对?”
吴争微笑道:“爹不就在做这事吗?”
吴伯昌一愣,哑然看着吴争。
吴争解释道:“在江北,无数的汉人百姓,恶明军残暴、无良已久,见清军攻城,竟夹道欢迎之,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国家、民族的概念,以为换个新皇帝,日子就会好一点,所以,无所谓什么抗争,也只有江南一带,读书人多了,明白事理了,才知道抗争,才知道可以为信念去死,虽然有不少读书人选择了错误的道路,但读书明是非、辩黑白,不可否定。如今的形势,其实不是业已灭亡的明与入关的满清相争,而是汉人读书人的南北对立,不,准确地说,是投降派与坚守派的对立。”
吴伯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这话似乎有些道理。”
吴争道:“满人拢共就百万人口,怎么可能统治华夏万万人?其实无非是一批读书人借助满清之军力,对付另一群读书人罢了。”
吴伯昌蹩眉摇头道:“这话不对。满人还是想灭我汉族的。”
吴争笑道:“对。可他们做不到,没有人能做到,彻底消灭传承了数千年的大汉族,匈奴人做不到,他们自己先亡了。蒙古人做不到,他们被太祖赶回了大漠吃沙。如今的满人自然也不可能做到。”
吴伯昌听了,也笑了起来,“这话说的,倒是贴切。”
“所以嘛,大明亡在了立国近三百年中,缺失了足够的自我反省,对外丧失了进取之心,坐视满清的壮大,在内缺失了除尘涤垢的清洗机制,任凭贪腐横行、官宦勾连,再加上后期皇帝换得实在太勤,皇帝甚至没有足够的威信去推行他的新政,旨意被堵在紫禁城墙之内,特别是东林党掌权之后,阉党一朝土崩瓦解,东林党从此高枕无忧,缺少了制约,更不把皇帝当回事……如此内外交困,恰逢满清崛起,岂能不亡?但若说清亡了明,这我肯定不认同,就凭鞑子入关区区十三万人,就算兵临顺天府城下,怕也攻不进,没有明人的投降,就没有如今的清廷。”
吴伯昌长叹一声道:“是这么个理,泱泱华夏竟沦丧于一个百万人口的异族手中,我汉人的大辱啊!”
“所以,爹现在正在做的,正是重塑汉人脊梁的伟业。引导、教化一代人,让他们重新明白,无国无家,以民族利益为先的观念,让每个民众都明白,倾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到时,再有异族入侵,无须君王征兵发诏,每个人都会挺身抗击,……如此的大汉民族,就再无可战胜之可能。爹啊,您也将由此载入史册,永垂不朽!”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战略转变
吴伯昌闻听,悚然动容。
他是个读书人,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大明读书人。
至少在朱棣之后,吴家人就不再自认是明人,只认自己是汉人。
可当吴争的这番话说出,吴伯昌心中涌起了一股浓浓的使命感,传道、解惑、授业……夫复所求?
吴争没有去打扰吴伯昌的沉思,轻轻地离开,掩上了门。
来到院子里,吴争犯愁了,去东厢还是西厢好呢?
想了好久,吴争一咬牙,去了后院,后院是父亲和妹妹的卧房,吴伯昌正在中堂发呆,自然是吴小妹处了。
吴小妹惊讶于吴争此时前来,但依旧是欣喜的。
“哥,爹呢?”
“爹在思考,过会就自己回来了。”
“那哥来是……?”
吴争正色问道:“小妹,哥问你,咱家院里院外,十八名侍女是怎么回事?哥不是要委屈你,不准你招纳下人,可咱家人口不多,有个三、五个侍女足够用……。”
吴小妹冲吴争白了一眼,怨怼道:“哥以为我是贪图自己享乐?”
吴争忙笑道:“该享乐还是得享乐,可用不着如此显眼吧。”
吴小妹道:“爹年事已高,抚养咱兄妹二人长大不易,如今哥又不常伴膝下,二位嫂嫂又有了身孕,可不得多些人侍候着?”
吴争沉默了一会,道:“哥错了,不该怪你……呃,走了。”
吴小妹一把拉住吴争衣袖道:“哥,你难道不认为……爹爹该续弦吗?”
“续弦?”吴争头“嗡”地一声响,摸着吴小妹头顶问道,“爹续弦?幺妹唉……你头没事吧?”
“啪”吴小妹打掉吴争的手道:“爹续弦不是常理吗?大户人家,哪怕古稀之年续弦也是常见,何况爹才过半百之数。”
吴争古怪地打量着吴小妹,许久之后,吴小妹被看得快要暴走,吴争才道:“爹续弦可不反对啊,可你招这么些个比你还小的丫头来算怎么回事?莫非你想喊这些黄毛丫头一声后娘?”
说到这,吴争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不想,吴小妹正色道:“凭吴家的家业,凭哥的爵位,就算再小些的女子,也会哭着喊着挤破吴家门槛……再说了,哥是想为爹找个半老徐娘或者寡妇?难道喊那样的女子为后娘,哥就不臊得慌?至少,在我看来,这些小女子身世清白,比那些半老徐娘或者寡妇好上百倍。”
吴争词穷,不由得伸手又想去摸吴小妹脑袋,却被吴小妹怒目相视,只得作罢。
吴小妹道:“再说了,年纪小些更易生养嘛!”
吴争听了头一个比两个大,“你还想让爹再生一个?”
“那又怎么了,吴家人丁本就不旺,如今咱兄妹长大了,爹也轻松了,续个弦,生养一个两个,咱吴家也养得起。”
吴争无语了,这都什么想法啊。
吴小妹突然脸色一黯,道:“我知道……我不是真姓吴,可爹将我养大不易,我却无处可以回报爹和吴家的大恩……这事还望哥哥成全。”
看着吴小妹忧伤的神情,吴争心里一揪,道:“妹妹啊,这事能不能缓缓?要不找个年龄稍大些,也未嫁过人、身家清白的女子……呃。”
说到后来,看着吴小妹嘲讽的眼神,吴争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此时江南女子出嫁的年龄虽比江北略晚,可也基本上都在十八九岁出嫁,哪有过了年龄还身家清白、未嫁过人的女子可寻?
叹了口气,吴争打了退堂鼓,“成,这事我不赞成也不反对,全凭爹自己的意思,如何?”
……。
回到前面,吴争又犯难了。
仔细斟酌了好一会,吴争终于向东厢迈出了脚步。
推开门,吴争一惊,周世敏也在钱瑾萱房里。
二女看着吴争进来,掩嘴偷笑。
钱瑾萱笑道:“我还以为夫君打算在院子里犹豫上一晚呢?”
吴争呵呵干笑道:“我这不是方才吃得太饱,溜达溜达消消食嘛。”
二女再次笑了起来。
吴争老脸一热,厚着脸皮往二女中间挤,“劳驾,让个位……要不咱大被同眠?”
“想得美!”钱瑾萱娇叱道,“今晚我与思敏妹妹睡,夫君只管去西厢。”
吴争这时哪还理会,肯定是死赖着不走了。
都道是禽兽耻辱,禽兽不如却是无救了,此时哪还是讲道理的时候?
……。
七月二十一。
吴争召集起大将军府各行政主官,定调了未来三年的施政方案,以扩产、富民,缩小贫富差距、提高民众劳动所得为主调,并对三大学院的学子分配做出了指引。
三大学院考核合格的学子,江南学院学子可直接以八品衔充入各县衙担任副职,三年后考核,成绩优异者擢升二级,迁为各县主官,成绩合格者擢升一级,延用原职三年,后可直接迁为各县主官,成绩不合格者,迁他县担任副职,若三年后再不合格,谪为县吏或幕僚。此事由新升任右布政使张国维全权负责。
商学院学子可选择入财政司设在各县分支机构,起始也是担任副职,晋升或者贬谪参照文学院,同样也是三年为期。此事以财政司莫执念全权负责。
军学院学员直接编入北伐军各卫,初始可任副连级,晋升或者贬谪以训练素养、作战指挥能力综合考核。此事以各卫指挥使全权负责。
也就是说,但凡从三所学院学成的学子,一出学院就是官身,至于后面是升迁还是贬谪,那就要各凭本事了。
此举,基本上打消了民间观望者心中的疑虑,由此日后想挤进三所学院者,可谓如过江之鲫,无数生员,削尖了脑袋向往里挤,而也由此,三大学院的招生门槛开始提高,有了入学考试,当然这是后话。
可就算这样,生员的入仕难度,与前朝相较,也是天壤之别。
三大学院无须十年寒窗苦读,也无须琴棋书画骑射等六艺俱备,只需要三年,文、军、商三者,泾渭分明。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再次整编
合用就行,倒不是吴争是个实用主义者,而是现实逼着吴争采用实用主义。
诗和远方,对如今的吴争来说,太过奢侈了。
吴争没有太多时间,用的方法其实就是后世流水线作业培训的方式,不需要你懂,只需要你按部就班,一两个技术人员可以引领成百上千个目不识丁地人搞科研,虽然缺失了创造力,但可以速成,后世两弹一星,就是这么造出来的,否则,数以万计的基层科研人员培养,至少得花了数十年,乃至上百年,哪能十几年之间造出两弹一星来
而此举,让江南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吴王要对大将军府辖下各府官场及北伐军序列,从上至下来次大换血了,当然,这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期限为三年。
一个生手,在担任副职的三年中,与上司慢慢完成新老交替的过程。
或许,在这三年里,双方可以达成一种正治默契,或许可以在这三年中,彼此完成一种妥协,以此来避免一刀切带来的撕裂痛楚。
这是关系新政持续推行,最基础必要的一步。
会议确定农业土、肥、水、种、密、保、管、工八字专项法律,严格实施深耕、改良土壤、土地勘查规划,合理施肥,兴修水利、合理用水,培育、推广粮种贫瘠之地向广东引进番薯进行合种,合理密植,防治虫害,进行田间管理,工具改良,特别是对长江流域肥沃的土地,这原本就是相对高产区域。此事由左布政使熊汝霖全权负责。
这是吴争一力坚持推行的,四年多来,关于农业产量的问题,吴争对见到的、听到的,有了一个统一的认识,也为困扰心中的疑惑释疑。
此时的百姓,春播夏收,再种一茬,再秋收,和后世没啥区别。
可产量却不及后世三成,为何
是以前的百姓很懒吗其实不然,和后世人差不多。
问题出在三个方面,一是土地计量不同,那时的亩小,只有后世市亩的约四分之三,宅院也是如此,一亩小院,说得也不是后世的市亩。
二是粮种没有很好的改良,农户通常使用的种子,是上一季收割余下的种粮,而非后世有专门经过筛选改良的粮种站。
三是耕作方法落后,这一点是最大的原因,百姓往往播种之后,就不再打理了,除非有大旱大涝出现,甚至连最基本的施肥都欠缺。
这倒不是说百姓懒,而是当时人口少,大明人口巅峰时期,在册人口也才二千万户左右,相当于人口刚超过亿。
如此地广人稀,人均田亩就多了,一丁分二十亩,算是少的,象唐时,一丁有百亩其中四十亩永业田,象这样的亩数,要细细打理,在没有机械辅助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粮种优劣不分、参差不齐,播种后疏于打理,是亩产不高的根本原因。
要解决这个问题,在此时很难,人口是个大问题,千百年来养成的惯例也是大问题。
但现在,吴争有了底气,因为此战有数万俘虏,而且个个是男丁。
将他们做为最底层的耕种人口,在吴淞新城周边划出数十万亩试验田,进行耕种。
只要试种一季,一旦高产,足以引百姓争相效仿。
政令推行,最好就是引百姓主动效仿,这才是牧民的最高境界。
对于十一府所辖各县商业,进行政策引导,吸引各地商人投资工坊,从而改变农工的比例,渐渐将商人资本转化为工业投入,带动工业革命。
特别是在杭州府周边,对开设织造坊的坊主进行税收优惠或者减免,并对工坊用地进行半价租赁,最长者可达五十年。
由官府引导,向民间推广军工坊刚刚研制出的蒸汽纺织机,从而促进、扩大丝、布织品的产量,带动服装产业蓬勃发展
,奠定江南服装业在全国乃至整个世界的龙头地位。
吴争有信心,提早一个甲子,让华夏来引导世界,进行第一次工业革命,从而奠定华夏坐稳世界正治、文化中心的地位。
所以,吴争开始积极对商人这个阶层进行引导和改造,引导是引导商人将商业资本转化为工业资本,这需要刺激。权衡取舍、机会成本、激励是经济学的三大原理。
在大将军府辖下,每年纳税最高者可由朝廷授于正七品散阶承事郎,第二至第十名可授从七品从仕郎。这是相当于一县正堂的官位了,虽然没有实权,但毕竟是官身,这对于千百年来,饱受压制的商人阶层而言,这道政令等于解除了他们身上的梏链,从下九流直接跃上与仕人并立阶层的途径。
但同时,吴争又给他们加上了另二道枷锁,一是涉及逃税、偷税、漏税者,每千两入狱一年,可累计,直至无期,另处三至五倍罚金,可抄没家产作为抵偿。二是为确保务工者的薪酬,规定最低合法报酬为每月三两,凡拖欠务工者薪酬累计超过五百两者,可由官府负责追讨,超过三千两者,入刑,最高可处八年监禁并抄没家产。此事由莫执念领头,按察使张煌言一路监察。
同时,单独设立监察使司,允许监察司在各县设立监察分支,编额十人,并额准监察司拥有一支独立的监察部队,人数上限为三百人,由监察使掌控。
七月二十三。
吴争召集各卫指挥使、副指挥使及两支水师总兵、副总兵,定调了三年的扩军、强军方略。
吴淞水师拥有七十二、六十四重炮舰共十二艘,内河炮舰三十六艘,斥候船二十四条,大型运输福船二十八艘,满编上限为六千八百人,同时,单独编制一支三千二百人的陆战队。
舟山水师开始换舰换装,并在三年内,扩编成与吴淞水师同等的新式舰队。
杭州卫改编为北伐第一军,人员编额扩大至五万人,下设五营,做为北伐主力。
其余各卫皆隶属北伐第二军。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人为财死
沥海卫改名为金华卫,驻地由绍兴府沥海小镇调防金华府,人员编额不变,为二万人,下设二营,防御台州府清军。
金山卫改名为吴淞卫,北调吴淞新城,扩编至二万人,担任新城卫戍任务。
严州卫改名为处州卫,驻地由严州府调防处州府,人员编额不变,为一万人,防御温州府清军。
靖江卫与泰州卫合并,人员编额不变,为一万人,但预备役已达二万人,职能是防御扬州西、北部清军来犯。
宁波卫名称不变,员额扩编为二万人,与金华卫,对台州清军形成夹击之势,也就是说,此时,浙江唯一不在吴争手中的两府,被金华、宁波、处州三卫紧紧包围,它们的唯一出路,就是与福建清军相连。
李过、高一功、刘体仁的广信卫,驻地不变,员额扩大为三万人,防御来自江西、福建清军的进犯。这次扩编,让原本怕忠贞营被吴争吞并而忐忑不安的李过、高一功安下心来,也让忠义夫人心中松了口气。
此次整编,显示出大将军府在未来三年的战略目标,已经从北伐转为固守,并带有一丝向西、南攻略的意图,极具诱导性。
同时,按这份扩军蓝图,大将军府麾下的正军,将达到十万。
当然,要完成这份蓝图,需要投入的金钱也是巨大的,军队数量几近翻一倍,虽说多出了江西两府之地和江北扬州二府之地,可毕竟都是今年刚刚光复的,赋税的效益基本上需要明年才会显现。
所以,吴争面临着扳着手指等钱用的处境。
这不是清廷三百万赎买金和陈胤文主动送上门的三百万两押金所能解决的。
……。
莫家有六子。
嫡二房,庶四房。
嫡长子莫辰博,嫡次子莫辰文,庶三子莫辰约,庶四子莫辰礼,庶五子莫辰修,庶六子莫辰道。
莫执念是个读书人,虽无意于仕途,只专注于将莫家产业发扬光大,但世家底蕴,可谓根深蒂固。
从给孩子取名,就可见一斑,六子名字,取自论语典故,所谓“博文、约礼、修道”也。
或许因与前朝沈万三的渊源,莫家之富,土地、房产、店铺、人脉,就算莫执念追随吴争这数年中,吴争也未窥其全豹。
但此时,莫家的深宅之中,莫家正在召开一次家庭会议。
莫执念坐在正堂左侧,二嫡子坐在左右侧首位,四庶子分立于左右两侧,可谓家规深严。
莫辰博拿着一本帐册道:“父亲,这四年之中,莫家为吴王填补银子一千百七十二万余两,捐赠粮食二百六十万石之巨,捐赠土地三千二百余顷,尚不算各地店铺划归钱庄和吴王麾下长林卫之用……今日,当年的吴千户已经成了当朝吴王殿下,可父亲呢,依旧只是大将军府麾下财政司司长,甚至连个正经的官品都不可得……最让孩儿痛心的是,清儿与他有名无实,生生拖了四年之久,如今清儿已经满十,再拖下去,怕是整个江南都会耻笑我莫家无人啊!”
莫辰博的话,引来其余五兄弟的纷纷附和。
次子莫辰文道:“虽说爹与殿下事先有过约定,可当初也没说清儿不能嫁入王府,只说莫氏所出,不得立为世子……爹,如今殿下羽翼已丰,可谓权势滔天,随时都可自立为帝,莫家若不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怕不仅惹人耻笑,或许莫家这四年的投入,都会打了水漂……望爹爹三思。”
莫执念微眯着眼,道:“你们兄弟六人……都是这么想的?”
莫家兄弟纷纷点头。
“那你们的意思呢?”莫执念淡淡说道。
莫家兄弟互视一眼,没有回答。
“既然都是一样的意思,想来已经商量妥了,总得有个行之有效的方法吧?”莫执
念神色不动,“说说吧,不必藏着掖着。”
莫辰博将手中帐册往几上轻轻一放,牙一咬,抬头道:“孩儿们商量过了,请父亲重新考虑家业传承……孩儿等希望父亲从咱们六兄弟中选择一人继承莫家家业。”
莫执念目光一闪,“清儿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莫辰博脖子一梗,直视莫执念道:“回父亲话,清儿是孩儿骨肉不假,可终究是女子,女生外向,她既然已被父亲许于殿下,那就是吴家人……父亲难道要在百年之后,将莫家产业,拱手让于殿下吗?孩儿也是为莫家家业计,为莫家历祖历宗计,请父亲三思!”
莫执念动容,他睁大眼睛,扫视着六个儿子,一遍、两遍、三遍……。
他是欲言又止,这六子太不成器,趁自己奉吴争之命前往应天府时,背着自己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莫执念有心拿下他们送官法办,可确实是下不去手,毕竟是亲生骨肉。
若是一、两个也狠下心来罢了,可六个全参与了,这让莫执念如何狠得下心?
所谓虎毒不食子,莫执念满腹的怨念,只能生生憋在胸中。
六个儿子开始还敢与父亲对视,慢慢地,一个一个垂下眼睑来。
莫执念轻叹道:“我生六子,竟无一人出息可当重任,而你们六兄弟,除了辰博之外,皆有子嗣,可其中又无一人可当大用……莫家家门不幸哪!总算是祖宗庇佑,嫡长孙女清儿自小聪慧,对于打理钱财,素有天赋,可承继莫家家业。”
莫辰博急道:“清儿如是男丁,孩儿自然不会有异议,可她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莫执念眼一瞪,将莫辰博半句话吓得咽了回去。
莫执念扫视一圈道:“你们都经商有年了,当明白商道不同于家国天下,家业若传于庸者,富不过二、三代。可若传于贤能,可经其手而更为兴旺。时值改天换日之际,四年前,你们可想过,区区一个只有一府之地的大将军府,能置下如此庞大的基业,三大学院数万学子,方圆百里的军工坊,可以建造远比前朝福船更加巨大战舰的船坞、港口,可以打得清军无还手之力的火器……。”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家产之争,也无骨肉之情
“……若我百年之后,将家业传于你们,莫家最多二代,便会沦为二、三流商贩,到时就算有清儿护持,莫家也被别家取代,渐渐被王爷舍弃。”
说到这,莫执念喟叹道:“可让清儿接手就不一样了,清儿本身就有经商天赋,加上莫家对王爷的倾心辅佐之情,王爷自然看护莫家,而清儿心性孝顺,必不会亏待了你等。如此,既保全了家业,又护住了你们,此为两全其美之策,你们为何看不明白?”
莫辰文看了他兄长一眼,然后朝莫执念呐呐道:“可清儿……已经数月不返家,莫家全靠父亲一人顶着,这有事也不能全寄希望于清儿身上。况且女子一旦出嫁,便是外人,到时她若不肯归还莫家产业,有殿下作后台,孩儿等不就成了仰人鼻息之人了吗?爹啊,莫家会沦为别人笑柄的!”
莫执念“啪”地一声,一掌拍在桌上,“你爹还没咽气呢,此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然而,此时莫家六兄弟齐齐起身,莫辰文道:“爹爹不能固执己见,当为莫家将来考虑。”
莫执念大愕,怔怔地看着他六个儿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正屋外下人禀报,“禀家主,孙小姐回来了。”
这声令莫执念和他六个儿子大惊。
莫执念更是脸色数变,他是知道清儿在做什么事的,按吴争的意思,清儿一旦涉及长林卫密事,那么断不能与莫家再有牵连,一旦牵连,必被疑。
所以,这几个月中,莫执念根本没有见清儿的机会,可此时清儿突然到来,那只能说明出了问题,要么有不测大事发生,要么清儿已经被吴争逐离长林卫。
而这二点,都是莫执念和莫家不可承受之重。
没等堂中七人反应过来,莫亦清已经进入正堂。
这是莫亦清的特权,莫家方圆百里之地,内眷不下数百之众,也就她,有这不经允准,直立任何地方的特权,包括莫执念的书房,这是包括清儿亲生父亲莫辰博都没有的特权。
“孩儿见过阿耶,见过爹爹,见过诸位叔叔。”
莫执念竟起身搀扶道:“清儿辛苦了,来,坐阿耶身边来。”
说着,引着莫亦清至自己坐位的另一边。
莫亦清婉拒道:“阿耶,有父亲和诸位叔叔在,没有清儿的位置,清儿岂敢坐在次首位?”
莫执念听了,回身瞪眼扫了一圈,冷哼一声道:“阿耶在一天,莫家还是阿耶说了算,轮不到他们!”
说完,换了张笑脸,用力将莫亦清按坐下去,“你只管坐……快与阿耶说说,怎么回家了?”
莫亦清只好侧身坐了一半,听莫执念问,顿时脸色微红道:“夫君让孩儿回家……说是要与阿耶商议,选个良辰吉日……。”
莫执念闻听愣了,可莫家六兄弟闻听大喜,只要这名份坐实了,那就凭这名号,足以为莫家和自己,带来无穷的回报。
五兄弟纷纷向长兄莫辰博拱手道:“恭喜大哥,这就成了吴王殿下的岳丈大人了。”
莫辰博也乐呵呵地回礼道:“同喜,同喜,莫家之幸事!”
完全忘记了刚刚还随同五兄弟,要来一场“政变”。
可莫执念蹩眉喝道:“别满嘴胡咧咧,清儿是侧室,你也配称王爷的岳丈大人?都滚出去,我有话要与清儿细讲。”
莫家兄弟愕然,这时还真不敢与父亲硬顶,相视一眼之后,悻悻然退了出去。
……。
“快,快与阿耶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王爷言语间,可有什么异状?”
一等儿子们退出,莫执念就急切地向莫亦清问道。
莫亦清也有些惊到,她也不明白莫执念为何会如此紧张,她想了想答道:“夫君并无异状,只是说……孩儿受委屈了,说孩儿的长处在于经营,长林卫差事,不是孩儿长久之计。”
“还有呢?”莫执念紧张地追问道。
“还有就是……让孩儿先回家,等夫君与阿耶商议之后,选良辰吉日……。”说到此处,莫亦清又开始脸红,低下头去。
莫执念再次追问道:“那长林卫,王爷让谁接了手?”
“指挥使宋安。”
“宋安?”莫执念念叨了两句,终于长长吁出一口气,“这么说来,王爷只是嫌你执掌长林卫不力,并没有别的意思了……呼,或许是阿耶想岔了。”
莫亦清惊讶地问道:“阿耶想岔什么了?”
莫执念叹息一声,道:“此次在京城,阿耶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想要户部尚书之位,王爷虽然没有拒绝,也举荐了阿耶,可他心里确实是不情愿的……好在后来发生了变故,阿耶也领悟过来,二话没说,随王爷回了杭州府……阿耶就是担心啊,此事会引起王爷心中不满,牵累到你身上……哎,也怪阿耶,想着年事已高,为莫家子孙留个念想。”
正常琣上,一旦担任户部尚书,也就是所谓的入相,基本上在百年之后,都会得到朝廷追授高一级官职,加上追谥,子孙也能承荫,甚至额外加恩,得到一些实缺。
莫亦清脸色一变,随即迅速回复过来,笑着安慰道:“阿耶并无过错,何必担心王爷不满,况且王爷胸襟开阔,自然不会怪责阿耶。”
莫执念依旧叹息道:“寻常时,自然是如此,可那时朝廷宫变,正是多事之秋,阿耶这一要求,也多让王爷为难了。况且,阿耶与王爷之前有莫家不入仕之约。”
莫亦清慢慢伸手,将在放在莫执念手上,“阿耶不必担心,王爷能辩清是非,应该知道阿耶对他的忠心。”
莫执念眼神闪烁道:“清儿是聪明孩子……这次王爷松口,答应迎娶你,着实让阿耶松了口气,这几年,确实委屈你了。”
“阿耶放心,孩儿会找机会,向夫君说明此事。”
“好,好,这样阿耶就放心了。”
莫执念抽出手来,正容道:“不过,王爷既然让宋安接手长林卫,怕是要对内动手了。”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莫亦清想了想道:“孩儿却不这么认为,夫君若是要对内动手,应该不会动用长林卫。”
“哦?如何见得?”
“夫君一再叮嘱于我,长林卫以收集、侦察敌情为重中之重……况且,大将军府辖下各府县,也没有配让长林卫出手之人啊。”
莫执念目光一凝,“莫家呢?”
莫亦清大惊,“阿耶这说的是什么话,夫君怎会向莫家动手?”
莫执念紧盯着莫亦清的眼睛,许久许久,指着长子,也就是莫亦清父亲莫辰博留下的那些帐册,叹息道:“家门不幸啊,这些逆子……呃,他们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你是不知道。”
“父亲和叔叔们……做了什么?”莫亦清震惊起来。
“哎……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莫执念叹息道,“你只管嫁入王府去,这事由阿耶来抗,只要你没事,莫家就无恙。”
莫亦清更加紧张起来,“阿耶不能瞒我,事关父亲,我得知道。”
莫执念犹豫了一会,道:“你父亲被你几个叔叔怂恿着,以莫家贴补财政司钱财过多之名,将原本该纳入财政司的关税转移到了莫家帐上……。”
“有多少?”
“大概一百六十万两吧。”
“呼——。”莫亦清长长吁了口气,“还好,这不算什么大事,只要将银子划回财政司就是了,如果夫君知道,坦白就是,想来夫君不会因此怪罪过甚。”
莫执念苦涩地笑了笑,“确实不是了不得的大事……你放心吧。”
莫亦清突然皱起眉来,“阿耶,此等事,你不至于对孩儿说明,定是还有什么事吧……您万万不可瞒我?”
“没别的了。”莫执念摇摇头道。
“孩儿不信,定还有!”
“哎……你这又何必呢,有些事,不知道反而对你好。”莫执念喟叹道。
“孩儿姓莫,阿耶如此器重孩儿,孩儿当为阿耶分忧,为莫家出份力!”
莫执念再三犹豫,然后道:“你父亲与你叔叔们,在新城上好地段,圈地三万亩。”
莫亦清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三万亩?”
莫执念用力地点点头。
“如今新城地价已经涨至三百两以上,三万亩,得有近千万两之数……夫君再三叮嘱,府中官员不得圈地……他们究竟想做什么?”莫亦清惊呼起来。
莫执念默默地拍拍孙女的手,好久才道:“这事你就当不知,阿耶自会处置。”
莫亦清急道:“您能怎么处置?三万亩,怎么可能瞒得住……?”
说到这,莫亦清突然蹩眉,想了想道:“不对……以阿耶与夫君的情份,这事虽然严重,可还不至于令阿耶愁闷至此,事情最坏,阿耶向夫君坦白,夫君也不会太为难父亲和叔叔们,大不了退回土地、罚些银子以儆效尤便是……阿耶,您还瞒着孩儿何事?”
莫执念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些儿子中,有一个如孙女这般冰雪聪明就好了。
“事,阿耶可以告诉你,但你记住,听过就忘,权当从不知道?”
莫亦清点点头道:“孩儿记下了。”
“……你父亲和你叔叔们……通敌。”莫执念捶着大腿,恨声道。
“通敌?”莫亦清惊叫着,“怎么可能……父亲和叔叔们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通敌啊,这对他们有何好处……就算能得到钱财,可相对于莫家对夫君这几年的支持,无疑是九牛一毛啊!”
莫执念恨声道:“若他们也如你一般作如是想,自然就不会了……可他们没将自己当作莫家人,他们认为我将莫家产业交由你来继承,他们就无法得到莫家一切。”
莫亦清惊愕地看着莫执念,“孩儿还是不相信,父亲和叔叔他们会投敌。”
莫执念摇摇头道:“不是投敌,是通敌……年前,王爷与清廷皇商私下达成交易,从北面购买煤炭和矿石,因是私下交易,便不能走财政司,所以,这事我就交与你父亲打理。可不想,你父亲在你几个叔叔的怂恿下,说是莫家这些年太吃亏了,得找补些回来……他们擅自与北面商定,截留北面煤炭和矿石,然后再倒手,多则加价一倍,少则五成,再卖给松江府军工坊,短短不到一年,敛财近六百万两之巨。”
莫亦清惊到说不了话来,许久,她呐呐道:“怎么可能这样?军工坊那边,怎么可能容忍父亲和叔叔们这么干?”
莫执念叹息道:“怎么不可能,有你在,万事都有可能,军工坊督办陈守节,本就是王爷在收复嘉兴府时投靠的王爷,怎么会,怎么有胆量,去拒绝一个侧王妃的亲生父亲?”
莫亦清几乎是跳起来的,从小被教育稳重,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莫亦清,终于情绪失控了。
她向莫执念尖叫道:“阿耶,那您该立即向夫君坦白此事才对……莫家有钱,莫家不要这样的脏钱!”
莫执念默默地看着这个他引以为傲的孙女,摇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啊……阿耶?”莫亦清流下了眼泪,“只要阿耶向夫君坦白,孩儿愿意以命担保,夫君不会太责难莫家和阿耶的。”
“你回来之前,阿耶确实是想押着那几个逆子去向王爷坦白清楚,阿耶也不担心,王爷真会杀了他们……可你回来了,那就不能了。”
莫亦清惊讶地看着莫执念。
“你要进王府了。”莫执念叹息道,“这事一坦白,那几个逆子就算被王爷处死,阿耶都不在乎,可……你就入不了王府了。”
莫亦清愣住了,她明白,阿耶说得对,这事一发,她可能此生都进不了王府,甚至连个名份都保不住,三桩事,一桩比一桩严重,就算吴争胸襟再宽,也无法容忍,因为压下不处置,他无法向麾下交待。
莫执念起身,走到莫亦清面前,双手捧着莫亦清的脸道:“孩子,阿耶之前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阿耶明日就去与王爷商议,尽早定下良辰吉日,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进王府……之后,阿耶就带着你父亲和你几个叔叔去向王爷坦白这些事。”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陈守节父子的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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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亦清恐惧地摇摇头,“可孩儿嫁进王府,恐怕也不会得到夫君的宠爱了。”
莫执念摇摇头道:“只要你嫁进王府,便是吴家人,莫家之事与你无关……孩子,听阿耶的,你已经离家半年多了,什么事都不知道……王爷不会怪责于你,你的才能,也能帮助王爷,王爷用得上你,不会对你怎样。”
“可您、父亲和叔叔们……还有莫家怎么办?”
“不必担心,毕竟阿耶随王爷去了京城,没有做错什么……王爷就算再震怒,也不会杀了阿耶。至于你父亲和你几个叔叔……哎,自作自受吧,该如何就如何,任凭处置就是了。孩子,记住,日后你要多眷顾莫家,别忘记自己姓莫……阿耶就算没白痛你一场了。”
“阿耶——!”莫亦清痛哭着,扑进莫执念的怀里。
……。
江南大将军府所辖十一府(算上江北泰州、通州),正式进入了休养生息的内政阶段。
然而,真正倾注了吴争心力的,还是松江府的军工坊。
经过两年的发展扩大,军工坊已经形成相当大的规模,占地和人口,甚至已经超过了府城的规模。
蒸汽机的改良,已经从简单的上下运动,进入了圆周运动,这为吴争发展下一步,提供了基础。
而此战俘获的数万俘虏(九成是汉人),更让吴争有了底气。
吴争正式下令,由沈廷扬、戚道昆牵头,结合船坞、码头、军工坊共同试制蒸汽机车、蒸汽轮船。
并亲自前往军工坊,视察各坊作业。
……。
陈守节,军工坊督办,官职品阶不高,六品,可实权很大。
从真实数百人的军工坊,扩张到此时,已经方圆百里,有了一千六百多工匠,雇工上万,三座器械坊、两座火药坊、一座总装坊,如今再添一座蒸汽机车、蒸汽轮船研制坊。
说他是这方圆百里之内的土皇帝,一点都不夸张。
可此时,陈守节对站在他面前的儿子着实没有了丝毫办法。
吴王殿下亲自前来视察,他得去迎接,可被儿子堵在了屋里。
陈其材,陈守节的独子,器械一坊主事,从七品官阶,相当于一个下县县令,但他手中的权力相当高,不管是火药坊材料购买、人员进出、赏赐罚没等等,都可一言而决。
此时,年轻、血气方刚的陈其材,抖动着手中一叠帐单,直冲着他父亲陈守节吼道:“爹啊,王爷将军工坊托付于您,您就这么回报王爷的器重和信任吗?您瞧瞧……这是一笔什么烂帐?明明是从北面运来,可以走京杭大运河的矿石,却偏在徐州以北驳运,转陆路再从通州用海船转运,费时耗力、成本上涨三成……这也就罢了,居然将损耗升至三成,孩儿是真不明白了,这矿石哪来如此巨大损耗,敢情是船工饿极了,开始吃土石了?”
陈守节皱眉道:“冤家,小点儿声……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好生办差就是了,别的爹自会处置。”
陈其材哪肯罢休,大嚷着,“之前孩儿已经向爹提过此事,这不到一年的功夫,军工坊损失了多少钱财?能多添置多少器械……王爷在江北打仗,军队火器、弹药不足,可有人却在肆无忌惮地吞食民脂民膏……爹还在坐视?”
陈守节赶紧上前,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这经手、转运者背后是谁?”
陈其材一把扯掉他爹捂嘴的手道:“管他是谁?咱军工坊以听命于王爷,为王爷尽忠,出了这么大事,爹若还不上报,孩儿自己去。”
说着,甩手向外冲去。
陈守节一把拽住儿子,急道:“小祖宗哎……你可千万别惹事,爹告诉你,这背后水深着呢……爹也不是不想管,可管不得啊……况且,从北面来的货,哪怕摊上这么些烂帐,价格依旧比从西面购买低一些,好歹咱军工坊也没吃大亏……儿啊,做好份内事就成,这天下事,岂是你我能管得了的?”
陈其材反驳道:“王爷说了,军工坊关乎北伐胜利,岂容那些蛀虫鲸吞?”
陈守节也愠怒道:“可王爷也说了,与其让一个清廉的官员碌碌无为、不干正事,还不如让个贪官为百姓做些实事。”
陈其材一愕,“爹这是在抬杠。”
陈守节缓和了一些,苦口婆心地道:“儿啊,人非圣贤,总有瑕疵,只要在尽心办事,何必追究过甚呢,只要咱们守住底线……其余事权当不知,睁只眼闭只眼就成了。”
陈其材道:“爹要明哲保身,孩儿不愿……这事,孩儿必定越级上报,孩儿就不信了,以王爷的心性,能容忍眼中揉进沙子,对此听之任之?”
陈守节见拦不住了,于是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背后是谁?”
“谁也没用……他还能大过王爷去?”
“咳……从某些地方上说,他还真能大过王爷去,至少可以掣肘王爷。”
陈其材闻听一愕,心想还有这等事,“爹说,是谁有如此权势?”
“财政司长莫执念莫老。”陈守节终于吐出了这名字来。
陈其材饶是血气方刚,也愣住了。
他只是年轻,可不是傻子,军工坊的一切资金、物资来源,就是财政司。
愣了好久,陈其材呐呐道:“怎么可能……莫老是王爷心腹,又是财政司长,据说,他还为王爷北伐大业贴进了无数钱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贪图区区几十万两?”
“谁说几十万两?”陈守节叹息道,“军工坊只有你一个器械坊?另外还有二座火药坊呢!”
“呃……爹的意思是,军工坊所有原料都被中间过了一道?”陈其材震惊了,他一座器械坊就是数十万两,三座器械坊,二座火药坊……那得多少?“不成!爹,这事必须禀报王爷,否则,这事会越来越大……到了那时,爹就算当作不知,又有谁能来证明爹不知?又有谁相信爹会不知?”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老与少的不同之处
陈守节原以为说出这名字,能让儿子消停,不想,反而让儿子窜得更高了,他急道:“儿啊,你可知道,莫老的嫡长孙女是侧王妃儿啊,动动脑子,这事若不是王爷默许,谁敢这么干?况且,就算王爷确实蒙在鼓里,可告发出去,难道让王爷对自己的姻亲挥动屠刀?儿啊,你不小了,得知道权衡利弊人心难测啊,万一万一王爷不想此事败露,你可想过,王爷会怎么处置你我?”
陈其材身子一震,他领悟到他爹话中的意思,如果王爷不愿对莫执念动手,自然会想捂住此事,那么等待自己父子的,或许就是两个字灭口!
陈其材再血气方刚,也没有了气性,他愣了那一动不动。
陈守节终于松了口气,他继续劝道:“儿啊,你想,王爷如今肯定是离不开莫老支持的,莫老一倒,财政司便没了主心骨,王爷怎么可能自断一臂呢所以,这事不管报不报上去,王爷都不会对莫老动手,你啊,还是在这好好想想吧,爹不能陪你多待,还要去迎王爷呢。”
吴争这一路视察下来,还是很满意的。
各大工坊井井有条,生产顺利。
特别是工匠对蒸汽设备的改良和有些奇思妙想,让吴争自己都很意外。
所以,基本没有什么波折,吴争在打算勉励陈守节几句之后,就离开的。
可此时,陈其材突然闯了过来。
身边亲卫迅速将其挡住。
陈守节脸色大变,忙上前请罪道:“犬子年少,不识礼数,下官向王爷请罪。”
吴争开始一愣,而后挥挥手让亲卫退开,笑道:“本王识得他,陈其材是吧?”
陈其材也是一愣,“王爷还记得属下?”
“哈哈记得,你小子在杭州防御战时,火炮操得不赖。”吴争手指点点陈其材道。
然后转向在跪着的陈守节道:“陈大人起来吧多大的事,无须请罪。”
然后对陈其材道:“你此来,所为何事?”
陈守节忙抢答道:“王爷,犬子只是思慕王爷风采,想来进见。”
吴争哈哈大笑道:“本王又不是风华绝代的女子,何来思慕一说罢了,陈其材,见也见过了,往后好好做事,本王还要仰仗你们父子早日造出蒸汽机车呢,到时,本王定升你的官哈哈!”
而吴争话音刚落,陈其材大呼道:“王爷,属下要告发!”
陈守节大惊,忙出言阻拦道:“畜生,你疯了?!”
然后转向吴争,跪拜道:“王爷恕罪,犬子怕是失心疯了,还望王爷体恤下官这就带他回去。”
陈其材却依旧大呼道:“王爷,属下没得失心疯属下有真凭实据!”
陈守节还待说话,却见吴争脸色渐渐变了,一时竟不敢再开口。
吴争凝目看了陈守节许久,微微叹息道:“陈守节,管好你的儿子,好好办差,别负本王的信任带你儿子走吧。”
陈守节霍地抬头,他惊讶地看着吴争,从吴争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失望,他突然意识到,吴争怕是误会自己了,以为是自己贪腐,被儿子告发。
在这一刻,陈守节心中有无尽的委屈,他强忍着,向吴争磕了个头,“谢王爷体恤,下官定尽心尽力,不负王爷信任。”
吴争确实想到了一些问题,但吴争同样是认为,陈其材要告发的是他父亲或者牵涉到他父亲的一些不法之事,否则,陈守节不会阻拦,也不应该阻拦。
但正如吴争一直认为的,水至清则无鱼一般,吴争认为陈守节是个能臣,做实事的干臣,那么,有些瑕疵,只要不过份,也是能包容的,特别是眼下备战北伐,千头万绪之时。
所以,吴争权当是没听见,只是警告几句了事。
可陈
其材在那边急了,他扑通跪下,大呼道:“王爷,此事关乎北伐成败,请王爷容属下详禀。”
陈守节脸色苍白,直愣愣地看着儿子,竟软倒在地。
吴争脸色再变,他意识到这不会是小事,否则,陈守节应该能领悟到自己的宽容。
“来人,带上陈其材。”
陈守节急呼道:“王爷。”
吴争不再搭理,转身而去。
看着吴争一行人远去,陈守节捶胸跺足,叹道:“这少不更事的混帐啊捅出这么天大的窟窿来!”
“说吧。”吴争冷冷对陈其材道。
打心底里,吴争开始对陈其材生出一股厌烦之情,抹平了之前对他的好感。
不可否认,吴争不是个善恶分明的人,这是因为吴争其实已经不再年少,前世的遭遇、阅历,让他很清楚,这世上并无真正的善恶,善恶、对错会因立场的不同而对立。
但吴争坚信一点,对亲人好、对朋友好、对自己人好,这一定不是恶。
陈其材忤逆了他的父亲,无论他的出发点如何,在吴争看来,这便是背叛,便是,恶。
而越级上报、告发,本就是官场大忌,倒不是吴争官僚,而是这样做会出现很大问题,使得职责错乱,同时引发上下级之间难以表述的裂隙。
吴争本就是带兵之人,如果一个士兵越级,跑到指挥使那去告发同袍或者他的直属上级,那指挥使受理之后,一样只能一级一级往下推,事实上,还是得由士兵的直属上级来处理。但这样一来,上下级、多级之间造成的猜疑,就会得不偿失。
所以,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支军队,原则上都是不允许越级上告的。
只有平民百姓,才傻想着能一举告至皇帝那,事实上,数千年来,这样告状能告赢的,还真没听说过,除了演义或者话本中的故事。
陈其材显然没有分辨出吴争语气中的厌烦。
他超神着吴争道:“说事之前,属下斗胆问王爷一个问题。”
“讲。”吴争面无表情地道。
“属下是明社中人,信奉王爷所倡议的,忠于国家、忠于民族。可属下不明白的是,当国家、民族利益与自己或者自己家人、亲属利益相悖时,如何取舍?”
第一千零九十章 愣头青陈其材
吴争心中咯登了一下,生起一股烦躁来,这小子这是在先堵我的嘴啊,他要借我的口,来掩盖他告发至亲的罪过。
吴争眼神更冷,“既然你是明社中人,也信奉忠于国家、忠于民族的理念,自然明白,国为大,民族次之,家为轻的道理……明知故问,是当本王好欺吗?”
陈其材闻听长揖道:“那属下若要告发王爷亲属贪脏枉法,行不法之事……王爷该如何处置?”
吴争愕然,自己与陈守节可没有任何亲属关系,这一瞬间,吴争思绪千转,难道小妹等人,有什么不法之事?
吴争的惊愕,看在陈其材眼中,还以为吴争其实是知道案情的,或者是已有耳闻,于是想起他父亲的话,也不仅忧虑起来。
倒不是他怕死了,也是也想到了万一牵连家人。
二人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对方,许久,许久。
最后,吴争深吸一口气,强捺下心中的不安,“讲吧!”
陈其材梗着脖子道:“王爷还没有回答属下的问题。”
吴争恼怒起来,可依旧保持着神色不动,沉声道:“只要你有真凭实据,本王自会秉公处置……虽说不能保证法不容情,可必定会制止不法行为继续……这样的回答,你可满意?”
陈其材愣了愣,吴争的话,出乎他的意料,不该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
“王爷恕罪,说实话,王爷的回答,属下不满意。”
陈其材的强硬反而让吴争又莫名生起一些好感来。
吴争一向认为,只有有本事的下属,才会是刺头。
既然陈其材直面自己,敢于强硬,那一定是有些能耐之人。
于是吴争道:“既然不满意,你可以不讲,本王恕你妄言之罪……你退下吧。”
陈其材又愣了,这番奏对,完全不按常理啊。
咬了咬牙,陈其材拱手长揖道:“讲还是得讲,这事关乎北伐成败,若属下不讲,等于对国对王爷对天下犯罪。”
吴争心中好感渐浓,这很奇怪,其实陈其材并没有做什么,也没说什么,吴争对他的好恶感就这么改变了。
“那你就讲呗。”吴争慢慢坐了下来。
“请王爷答应属下一事,就是属下告发之后,一切后果由属下一人承担……祸不及家人。”
吴争愕然,这么严重?
上下打量了陈其材,吴争点头道:“可。”
“属下要告发财政司司长莫执念,勾连、串通北人,截留、转运原料,谋取暴利。”
吴争傻眼了。
……。
莫执念一脸春风地进入王府。
无须禀报,这是他独有的特权。
虽然莫执念心中还是担忧的,但无论如何,与嫡孙女将要成为侧王妃的喜事相比,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莫执念走进吴争书房时,吴争正与马士英交待,“严格控制官员、商贾、富户对新城及周边的圈地行为,发现一家,查处一家,予以重罚……吩咐下去,办理地契必须严格核查户籍。”
莫执念在门口听见,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深吸一口气,挤出一张笑脸,然后唱名而进,“莫执念参见王爷。”
吴争闻声,抬头笑道,“是莫老来了?”
然后起身,迎上去挽着莫执念的臂弯,引至一张椅子前坐了下来。
马士英羡慕地陪笑道:“大将军府以下,怕没几个人有莫老这等待遇了。”
吴争回头笑骂道:“敢情……你也想让本王搀扶搀扶?”
马士英连忙摇头道:“不敢,万万不敢,马某可没有那份福气。”
然而,被马士英羡慕的莫执念,脸色一僵,他突然感到一种不安。
“莫老此来,所为何事?”吴争回到自己座位,随口问道。
“回王爷话,老朽此来有两件事,一是按王爷之前会议部署,有关北伐军整编、扩大兵额的预算已经出来,除去原来编制,新增兵额为六万七千余人,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无须征召,自然不需要支付费用……。”
“莫老,你这是想烦死我吗?”吴争微笑道,“莫老办事,我放心……说个总数就成。”
“多谢王爷信任……总计需白银五百四十万两左右。另外此战抚恤伤亡官兵,也须二百五十余万两。之前清廷的赎买金,加上司库中的结余,尚有缺额二百万两左右。”
吴争道:“我从小妹那转来的二百万两,不是正好抵上了吗?”
“王爷,这笔银子,老朽已经转去军工坊,不管是各卫补给火器、补药,还是装备新军,这笔银子都不能拖欠。”
“也是。”吴争点点头道,突然又哈哈笑了起来,指着莫执念对马士英道,“看看,我刚就说嘛,莫老必定会来向我要银子……怎样,我没说错吧?”
马士英陪笑着,莫执念脸色又一僵。
吴争拍拍脑门道:“这银子还真不经花,好几百万两,手还没捂热呢,转眼就没了。得想想辙啊……对了,莫老,这些个日子,陈钱山那边就没送些钱货来?”
莫执念戒备地看了眼马士英。
吴争笑了笑道:“这事老马知道,莫老无须多虑。”
莫执念这才道:“王爷,这也是老朽此来第二件事。这过去都快半年了,王得仁那还没送钱货来。之前是两个月一次,后来变三个月一次,如今五个月了……王爷,王得仁那怕是有了变故。”
吴争脸上笑容渐渐凝固起来。
马士英道:“人心莫测,悬于海外久了,难免会起异心……王爷,还须防备一二。”
吴争沉默了一会,道:“算了,先不谈他了,商议一下凑银子的办法吧。”
说到这,吴争抬眼看向莫执念道:“莫老,此次在京城抄没涉案权贵、富商,朝廷有了千万两进帐,想来江南商会并没有支付太多现银,要不,向江南商会暂挪二百万两周转?”
莫执念点点头道:“老朽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眼下时值七月底,离秋收尚有数月,怕是需要周转至少三个月了。”
吴争点点头道:“也不能亏了商会,这样,按钱庄借贷利率支付利息吧。”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施恩太重反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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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莫执念躬身应道,“那若没有什么事,老朽告退了。”
吴争挑了挑眉毛,笑道:“莫非清儿回家没有向莫老提起?亦或是莫老有意试探本王?怎么话没说完,就急着告退了?”
莫执念身子一震,忙应道:“清儿已与老朽说过了……只是老朽觉得,王爷与马大人有要事相商,还是等王爷与马大人商议完正事,再来见王爷说此事。”
吴争呵呵笑道:“怎么,莫老觉得本王娶亲不是正事?”
“不敢!”莫执念扑通跪下,“老朽万万不敢。”
吴争顿了顿,然后起身,呵呵笑着搀扶起莫执念,“莫老真是,都是一家人,别动不动就跪,被人看见,还得怪本王不敬长辈。”
“是,是……老朽糊涂了。”
边上马士英听到,连忙抱拳道:“原来是王爷要新婚了……恭贺王爷,恭喜莫老。”
莫执念赶紧抬手还礼,也恰好掩去了尴尬,“同喜、同喜。”
吴争哈哈笑着回到自己位置上,对莫执念道:“莫老可有选过吉日?”
莫执念稍一犹豫,躬身道:“还请王爷示下,是远些,还是近些?”
吴争挥挥手道:“没那么多讲究,只要是个吉日就成了。”
马士英突然插嘴道:“要是这样,那三日后就是吉日,诸事皆宜。”
吴争反倒一愣,随即哈哈笑道:“莫老,您瞧瞧,老马比本王还急哪。”
马士英尴尬起来。
吴争对莫执念道:“三日后,本王派人前去莫家迎娶,莫老没异议吧?”
莫执念确实愣了一下,这也太快了吧?
“咦,莫老该不会还没准备好清儿的嫁妆?哟,这可得怪莫老了,本王可是给了您四年的备嫁时间。”
莫执念当然明白吴争这是在说笑,不用说莫家十年前就准备了清儿的嫁妆,就算啥都没准备,以莫家的人力财力,三日足够准备出一套可以傲视江南的嫁妆来。
“那就按王爷的意思……老朽这就回去准备诸事,在家中敬候王爷前来迎娶。”
“且慢。”吴争道。
莫执念心中一紧,转身道:“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吴争没有答话,而是直直地看着莫执念,直看得莫执念心中忐忑不安。
好一会,吴争道:“莫老啊,您说我以后该称呼您什么才合适呢?”
莫执念心中一松,笑道:“王爷想怎么称呼都行,老朽没有异议。”
吴争摇摇头道:“那可不行,得按理来……这样,就按绍兴风俗,我以后称您为阿翁,如何?”
“好,好……就按王爷意思。”莫执念笑得灿烂起来。
吴争话锋突然一转,“阿翁啊,说起来,这四年间本王对莫家和阿翁亏欠良多,如今迎娶清儿过门就在眼前,好歹本王也该下份合适的礼才是……。”
莫执念忙摇摇手道:“王爷,令尊当年已经替您下过聘礼……不需要了,真不需要了。”
吴争笑了笑道:“确实,本王细想起来,吴家眼下还真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配得上清儿的礼物……也就是本王手中有些权,这样,财政司一直由阿翁掌舵,副手也一直空缺,清儿父亲,也就是本王的岳丈也是多年商海浮沉,就让他补缺吧。阿翁年事已高,正好替阿翁分担些庶务……不知阿翁意下如何?”
莫执念确实惊愕了,这太意外了,他看着吴争的眼睛,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马士英又再捧哏,拱手道:“恭喜莫老,双喜临门啊。”
莫执念强笑道:“同喜、同喜……这全仗王爷恩赐,呃……老朽这就代犬子谢过王爷了。”
吴争微笑着点点头道:“阿翁好走,回去和岳丈说,本王抽时间去拜会他。”
“岂敢劳动王爷……老朽这就回去将王爷原话转告给犬子,令他扫榻以待王爷。”
看着莫执念离去,马士英非常疑惑,“王爷这是……莫老执掌财政司……再任命他的儿子为副司长,这怕是不妥吧?”
马士英是真不解,没有这种任命法的,就算是再信任、恩宠,那也得避嫌不是?否则,这财政司不就是莫家一言堂了嘛?
马士英问完之后,心中立即觉得后悔了,面前这个刚及冠的王爷,绝不是个蠢人,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点,自己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可偏偏不能解释,不解释,最多就是嘴上没把门,可一解释,那味就变了。
正当马士英懊悔着,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时,吴争开口了。
“传令张名振,查清王得仁及其船队近期行踪及交往人等,立即回报。”
马士英忙应道:“是。”
可一缕冷汗,渐渐从后颈向下渗下。
……。
“不对啊……这不对啊!”莫执念呐呐自语着,从回来的路上,一直到回到家,他就这么念叨着。
“有什么不对?父亲怕是多虑了吧?”次子莫辰文呵呵笑道,“王爷或许也觉得亏欠了咱莫家,想借迎娶清儿之时,补偿咱家吧。”
四子莫辰礼附和道:“咱莫家的实力在整个江南都是首屈一指的,就算放眼天下,也不输任何一个世家豪门,王爷又须依仗父亲为他经营敛财,自然是要优渥相待的……照我说啊,咱早该让王爷明白,没了咱莫家,他寸步难行……你们说是不是啊?”
莫执念霍地起身,狠狠一个大嘴巴子甩过去,“啪”地一声脆响,直将四子莫辰礼刮得分不清东南西北,“逆子,还敢口出狂语?怕是到死,你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说到生气处,莫执念一把拎住正在晃圈的莫辰礼,还待再赏他几嘴巴子,长子莫辰博上前一把抱住莫执念,劝道:“父亲息怒,保重身子骨要紧。四弟不过是得意之下忘形,嘴上没了把门的,可毕竟是在家中,没谁会传到外面去,父亲就不要再责怪四弟了。”
不想莫执念又一巴掌甩向莫辰博,“逆子,你身为长兄,不替为父管住几个弟弟,反而与他们狼狈为奸,做出这等丑事……也敢来替他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