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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无和尚     汉明txt下载     汉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亲不亲故乡人

    马士英正色道“王爷说,沈大人身上流得是汉人的血,亲不亲故乡人,何苦为了外族,坑害自己的同胞?王爷还说,百官的父老乡亲,若能听到沈大人重回上虞,定会夹道欢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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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文奎脸皮抽搐起来,他艰难地开口问道“王爷想让沈某做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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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单。”马士英拎起酒壶,为沈文奎面前的杯子斟了杯酒,然后看着沈文奎吐出这二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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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文奎脸色苍白起来,他自然清楚马士英所说的名单是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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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单已毁……沈某亲手焚毁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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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士英微笑道“王爷说,在上虞故里,谁都知道,沈大人自小有过目不忘之能,百姓们在教导稚子时,皆以沈大人之能为作榜样……王爷还说,送沈大人一句话,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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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文奎张大了嘴,愣了半天,突然趴在桌上,嚎哭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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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几岁的人了,哭得如同个孩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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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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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的泰州城,已经被两倍以上的清军,从西、北两面包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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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蒋全义的急信通报,兴化的池二憨和江都的鲁之域迅速率己部向泰州合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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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都、兴化得而复失,清军轻松占领两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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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吴争下令调动的方国安部,此时也已经到达泰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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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没有错误,一府之地,面对倍于己方的敌军,分散只会被各个击破,抱成团才是正确的选择,况且,在当时,还不知道方国安部率令渡江北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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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算算上方国安部,兵力也才不足三万,面对着六万敌军,也是个敌众我寡之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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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斗从凌晨已经开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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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敌人如同发疯般地在西、北两个方向攻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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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支敌军显然和之前的不一样,不仅是军服、面相不一样,连武器都不一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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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让方国安等将领头痛的是,敌人的炮火强度第一次压过了己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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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威力大小的问题,而是持续炮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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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伐军缺少弹药补给,不是运输不及,而是军工坊产能有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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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士兵得省着些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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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使得在炮火上,被敌人压制着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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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国安已经不想打了,他要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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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打退敌人今日第四波进攻之后,方国安与池二憨、鲁之域商议——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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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商议,但也是命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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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吴争的命令,江北战事由方国安为主,池二憨、鲁之域包括已经被歼灭的蒋全义部,皆归方国安指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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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泰州小城,已经没有一处化外之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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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军的火炮遍地施虐,无数的房舍被沉重的弹丸轰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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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引发的大火此起彼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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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方国安的命令被池二憨一口拒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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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大人,恕末将不能从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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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将军,敌军兵力尤胜我军,况且我军弹药不足,近三万人集中在区区泰州小城,与倍于我之敌硬抗,这非用兵之道。我军之长在于远战,而非近搏。方某以为,孤军深入敌腹地已是不妥,再坚守小城,更是荒谬……只有边撤边打,将敌人不断南引,如此近可在泰兴,远可在靖江,立稳脚跟,组织起防线,再设法反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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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泰州城呢?城中百姓呢?”池二憨毫不客气地打断道,“少爷调你部渡江至泰州驻囤的用意,就是守住泰州城,否则杭州、金山两卫随时可以撤,何须劳烦方大人亲自率兵北来?再则,蒋大人力敌之后被俘,我等这一撤,等于让蒋大人部二千多将士白死了……方大人,恕末将不能从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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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国安蹩眉道“将在外,君命且有所不受,王爷调方某率部至泰州时,敌军尚未露面,可此时不同彼时,怎可同日而语?方某相信,就算此时王爷在泰州,他也会象方某一样,下令撤兵……池将军,我们是在打仗,论得是胜败,而非一城一池得失,象泰州城这样毫无战略用途的小城,不必浪费我军士兵的性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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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少爷在,绝对不会放弃泰州,方大人,论打仗,池某或许不如你,可论对少爷的了解,你不如我……少爷既然已经答应泰州百姓不再撤退,那么,只要少爷没有亲自下令撤退,池某就算战死,也绝不会退一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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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国安怒了,“可王爷现在应天府,就算已经得报,也来不及传令回来……你要知道,再不撤,敌军就会合围,到时怕想撤也撤不了了……方某怀疑,城外敌军绝非各府降清明军,而是徐州及以北的八旗或汉八旗军,甚至方某怀疑是多尔衮亲自指挥了此役,方某与多尔衮交过手,多尔衮指挥作战很少迂回包抄,他更擅长于以正合,就如王爷说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狗屎……若真是多尔衮亲临,错失了这次的撤退良机,一旦被合围,我军的损失绝非你池二憨能承担的,方某也会因此获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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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二憨闷声道“不管来者是谁,池某不缺一战之勇气,方大人有方大人的打法,我不反对,但我麾下杭州卫绝不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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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某统率江北三卫,这是王爷亲自任命的,池二憨,你若真敢抗命,方某只能以军法行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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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敢!”池二憨嗤声道,“池某乃少爷亲随,你敢动池某一下试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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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吵到这种程度,鲁之域听不下去了,他两边安抚,对池二憨道“池将军,方大人并非畏战,眼下这战场形势,确实不利于我军,打下去,虽不至于全军覆没,可巨大的伤亡在所难免……不如一路引敌军南下,拉长他们的补给线,如此,我军的压力就不会太大,况且,江上还有水师炮艇可以借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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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二憨沉声道“鲁将军,池某不傻,这些道理还想得通。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泰州一失,泰兴更无法立稳,我军便会一溃难收,怕是背水一战都不能,只有渡江至靖江,方有机会立稳脚跟。如此一来,少爷在之前一仗所建立的功勋都会付之东流,战局一朝回复到战前,我军之前伤亡的数千将士,岂不白死?况且,我不认为,少爷会对泰州百姓食言,他说过,明军再不会撤出泰州,那就一定不会撤出泰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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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仗,为何而打?

    方国安是真怒了,厉喝道:“打仗要灵活,岂可拘泥于形势?撤出去,再打回来就是,何必迎着敌人气势正盛之时硬抗?池二憨,你这是把将士性命当成儿戏!”

    “有所为,有所不为。少爷说的。”池二憨...2068247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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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废婿?

    “天佑我叶家,基业长青,子嗣不凡,子孙后辈皆是人中龙凤。”

    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欣慰的看着叶家子嗣。

    今日是叶家掌舵人刘凤至的六十大寿,自从叶家老爷子重病后,叶家老太太便掌控大权,大事务,全都由她决定。

    今天来贺寿的,也都是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道长喝响了起来。https://m.x???w.com/bo?k/30/30753/20682474.html

    “叶家叶谭明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玉海一座!”

    “乾元董事长王福山恭祝老太君长命百岁,送珠宝玉雕一对!”

    “丰海集团总经理恭祝老太君福寿安康,送镶金匾额一扇!”

    来往宾客,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也都心生羡慕,恐怕这次礼品加起来,总价值会过五百万了吧。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在场宾客有些愣怔,甚至无语。

    “叶家女婿萧阳,恭祝老太君千秋万代,送生锈铜壶一只!”

    此话一出,来往的宾客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鄙视的笑声。

    “这个萧阳就是三年前入赘叶家的那个混子吗?”

    “就是他,也不知道叶老太爷怎么想的,叶云舒的父亲虽说平庸了一些,可叶云舒也算是叶家千金,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老太君三年来,从未让他踏入叶家半步,足以证明对其不满,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却送一只破铜烂铁,真是贻笑大方啊。”

    叶云舒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远山黛眉,天生长了一张高级的脸蛋。

    可此时,那张脸蛋上却布满了阴霾。https://m.x8?z?.com/bΟok/30/30753/20682474.html

    她拉着杵在一旁的萧阳来到了角落里。

    “老云舒,你怎么了?”萧阳不解的问道。

    叶云舒气愤的说道:“还问我怎么了,我给你五万块买的礼物呢?”

    萧阳无辜的指了指放在大红桌子上的铜壶,“喏,那就是啊。”

    “五万块,你竟然买了一只破铜烂铁,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这话,叶云舒充满了委屈,三年了,这个废物无所事事,呆在家中当一个家庭煮夫,饭菜烧的倒是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男人,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成就无上的功名利禄的,这才叫男人。

    可再反观萧阳,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又气又恨。https://m.x8?z?.com/boΟk/30/30753/20682474.html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买一件体面一点的礼品了,可他却买了个破铜烂铁,丢人丢到了奶奶的寿宴上。

    果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顾及叶家的名声,她说不定早就跟这个窝囊废离婚了。

    “云舒,别看这件铜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却是汉朝流传下来的一件铜器,价值起码五千万。”

    “呦,五千万?不会是从古玩街淘来的吧。”就在这时,叶谭明一脸戏谑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谭明是老太君最得宠的孙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日后的叶家便是叶谭明掌权。

    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二伯家这一脉,因为二伯不得宠,早早出去自创家业去了,也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允许到叶家一趟。

    萧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实说道:“的确是从古玩街买回来的。”

    此话一出,惹得在座宾客哄然大笑。

    “大家谁不知道,古玩一条街卖的八九成是假货,你买个假货也就罢了,起码挑一件像样的吧,你再看看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

    叶谭明来到他那一座半人多高的玉海面前,得意之色不言自明。

    的确,跟他的礼物比起来,萧阳的礼物不值一提。

    这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一众亲戚宾客站起,态度恭敬。

    “奶奶,萧阳不懂事,您不要怪他,等我回去,再给您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电脑端:

    叶云舒几步上前,先给老太君赔了一个礼,虽说她跟萧阳有名无实,可终究是名义上的丈夫,在亲戚面前,还是要护一下的。

    老太君看了看那柄铜壶,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从鼻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家也没多少钱,还是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吧,孙儿,寿宴要开始了,扶我过去。”

    叶谭明答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老太君,还不忘记回头给叶云舒一个得意的眼神。

    叶云舒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本想通过这一次的寿宴,给老太君留一个好印象,看来全都泡汤了。

    她刚要跟过去,只听老太君不咸不淡的的说道:“主桌坐满了,你们就不必上去了。”

    叶云舒脚步一顿,一股耻辱之感萦绕心中。?8?zw.com/book/30/30753/20682474.html

    堂堂叶家千金,却要跟堂下客坐在一起,感受到无数道好奇的眼神投来,叶云舒恨不得抬脚就走。

    再看看台上主桌,聚光灯下,言笑宴宴,这种差别对待,可见老太君对于自己这一脉,是多么的不待见了。

    父亲无用也就罢了,可终究是叶家人,但偏偏又有一个上门女婿更是废物,在老太君看来,叶云舒这一脉,彻底无可救药了。

    “云舒,很羡慕吗?”萧阳笑眯眯的问道。

    叶云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羡慕有用吗,那是主位,只有老太君才能坐,我又算的了什么?”

    “爷爷重病之后,我们全家就搬了出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讨好老太君,让叶家分配一些资源过来,可现在呢?”

    “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叶云舒说着说着,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萧阳一怔,我不懂??8?zw.com/boΟk/30/30753/20682474.html

    男儿有志,鸿鹄摇天。

    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参与叶家的事,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萧阳,堂堂世界第一神秘组织龙王殿的的创始人,人称龙王,座下四大炽天使,十二大六翼天使,掌管着世界半数的权势跟财富。

    可以说,萧阳一句话,别说叶家,就算是整座银州各大家族,都会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他不懂?

    他上门女婿做了三年,只想完成当年的夙愿。

    可如今已把叶云舒当成自己的妻子。

    只是每次叶云舒从叶家回来,都会面带欢笑,萧阳本以为在叶家,叶云舒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对。

    但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萧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云舒,如果你喜欢,我便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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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守土保境,唯死而已

    ps:感谢书友“书友20190102151451055”投的月票。

    鲁之域迟疑道:“那方大人意思,究竟是守是撤……?”

    方国安挺直身子,大声道:“传本帅令,全军集结,待杭州卫出城反攻之后,我部出西门反攻……。”

    鲁之域急道:“那我部呢?”

    “你率金山卫,出东门,向北迂回,配合池二憨部,对敌形成东西夹击之势。”

    “是。”

    方国安与鲁之域一边说,一边出门。

    可走到衙门门前,二人被惊呆了。

    衙门前,已经被一片“杂物”堵塞。

    有成筐的,有竹篮装的,有麻绳穿串的……有扁担挑的,有手中拎的,有独轮车推的,有肘肩挎的,有头顶的,有背的……。

    稻谷、杂粮、鱼、肉、绿菜、瓜果……有个老妪,抱着一只或许是她家中用来下蛋的唯一的“动产”。

    有个老者,手中执一算命先生的竹幡,然而幡上面的字已经变成了,“守土保境,唯死而已。”

    老者的身后,一条由青壮排列而成的队伍,不见尽头。

    见方国安、鲁之域出来,无数的人默默地跪了下来。

    方国安二人惊愕了。

    ……。

    “禀王爷,酉时许敌池二憨部杭州卫出北门,率先向我军发起反攻,戌时初敌鲁之域部金山卫出西门、敌方国安部出东门同时向我军发起反攻……请王爷示下。”

    听到刚林禀报,这两天在医工的诊治下,精神已经有些恢复的多尔衮,面色瞧不出任何波动。

    “金山卫、杭州卫……呵呵,若吴争在,本王或许还有一丝忌惮,可吴争远在应天府,就算连夜赶来,怕也赶不上了……。”多尔衮打了个哈哈道,“池二憨,有勇无谋,不值一提。鲁之域败军之将,冢中枯骨罢了。至于方国安……三姓家奴而已。”

    听着多尔衮的话,刚林陪笑道:“王爷说得是,有王爷在,这等宵小自然挥手即去……只是,敌军所持火器确实对我军造成极大伤亡,眼下天黑……。”

    “天黑怕什么,天黑正合本王心意,明军火器找不到目标,只能用刀剑厮杀,方国安弃长就短,庸才罢了。反之,我军将士的拼杀技能得以发挥……天色亮起之时,便是明军溃败之时。”

    “王爷英明。”刚林奉承道。

    多尔衮不加理会,稍一停顿,“派人向祁充格、屯齐传令,全军迎战,敢退一步者,斩!敢畏缩不前、怠战者,斩!不敌、战败者,斩!”

    “是。”

    多尔衮三声斩,让本就缩在角落的钱谦益,身子不由得发起抖来。

    多尔衮悠悠道:“可惜啊,若不是被本王身子骨拖累,这一局好棋也不至于生生下成了残局。”

    “谦益有罪,还请王爷责罚!”钱谦益腿一软,跪拜在多尔衮面前。

    多尔衮目光闪动,看着跪下他脚下的钱谦益,平静地说道:“钱大人勿慌,本王清楚,此事怪不着你……说起来,是本王小觑、错判了吴争。本王的承诺依然有效,这样……你明日一早便可启程回京,礼部侍郎的位置,是你的了。”

    钱谦益连磕三响头,大呼道:“下官谢王爷提携大恩。”

    多尔衮随意挥了两下手,钱谦益倒退几步,这才弯着腰迅速转身出门而去。

    刚林看着钱谦益走远,然后回进来向多尔衮躬身道:“王爷真要用此人?”

    “为何不用?”多尔衮反问道。

    “据我所知,若不是钱谦益等人仓促逃出应天府,还不至于提前引发应天府大乱,使得义兴朝有时间请吴争回京……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多尔衮轻哼道:“可他们确实做了事,只要他们做了,本王就不能失信,否则这江对岸的南蛮子还怎会替本王效力?”

    刚林一怔,揖身道:“王爷英明!”

    “记住,养狗就不要吝啬骨头!”

    “是。”

    ……。

    天津卫。

    张名振站在关隘城墙上,眺望着远方的左、右卫方向。

    他的神情中有兴奋、自豪还有遗憾,他知道,水师兵锋已钝,再无法向西北挺进了。

    上岸一千六百人,占领天津卫,已经是意外之喜,再深入那就是冒险。

    只是,张名振不知道,牵制、震慑的目的,有没有达到。

    “钱大人,请给我一个撤兵的理由。”张名振背负着双手道。

    他的身后不远处,站着钱翘恭,“理由就是,我来了。”

    张名振转身看着钱翘恭的眼睛,微笑道:“这不是理由,你是想让我回去说,我吴淞水师被你区区不到二千骑兵吓退了?”

    “不是二千骑兵,是二千枪骑兵!”钱翘恭郑重纠正道,“吴争能明白。”

    张名振慢慢走向钱翘恭,“或许大将军能明白,可我不太明白。”

    “你是向与我战上一场?”

    “不。”张名振摇摇头道,“当然,张某麾下水师也绝不畏战,只是不想同室操戈罢了。我只是不明白,你又如何向清廷解释,这唾手而得的胜利?”

    “不劳张总兵费心,我自理会得。”

    “钱大人,虽然我不怀疑你对大将军的忠诚,可你此次为清廷胶东平乱,屠杀当地义军,这事我不会替你隐瞒。”

    “尽管照直说就是。”钱翘恭平静地说道。

    “好吧……既然大将军信你,我可以撤兵。”张名振道,“可大将军令我牵制、震慑北面清廷,眼下还难以判断水师有没有达到目的……要不,再晚两天?”

    钱翘恭摇摇头道,“就今日,一刻不能拖延。”

    “为何?”张名振指点着背面远处钱翘恭所率骑兵驻地的方向,“你真以为,清廷朝堂上都是傻子,看不出你诈降?听我的拖上几天,打几次佯攻,然后再……。”

    钱翘恭冷冷道:“就算是石灰腌制,可明眼人也能一眼看出人头的大致死亡时间,不能再拖了。”

    张名振一愣,“你这话何意?”

    “我带了三、四百人头前来,途中耽搁了几日,再拖怕瞒不过去了。”

    张名振脸色一变,“你钱家可是忠义之家,你在胶东屠杀义军,竟还枭其首级?”

    钱翘恭道:“虽是义军,也是暴徒,其罪当诛!”

    张名振盯着钱翘恭良久,终于妥协,“好,如你所愿……钱翘恭,有句话要提醒你,若有一天,你弄假成真,我张名振定率水师取汝项上首级!”

    “不会有那一天。不过我也送张总兵一句话,多用用脑子。”

    “你……!”

第一千零五十章 其实本王也有女儿

    长城外。

    张家口以北数百里的草原上,此地离京师已有千余里之遥。

    阿济格策马驻停在一个土丘上,俯视着二十里外的战场。

    那是一个血腥的屠场,阿济格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仁慈之人,可今日,他也被这种血腥所震撼了,不,他是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原来杀人,竟会如此简单。

    在阿济格看来,以往的战斗,那都是以勇制胜,冲上去,拎圆了膀子干就是了。

    可现在,他亲眼目睹了这种甚至不需要花费力气,可以不需要勇猛,就可以轻易杀人的方法。

    杀敌于一百五十步之外,就算是最好的弓弩手,也达不到。

    苏尼特部落最彪悍的三千游骑殒落了。

    这支骑兵伤透了阿济格的脑筋,他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不断地发现、追击、再发现、再追击,依旧徒劳无功。

    可今日,他们被全歼在这个谷地。

    听着伤马的悲嘶,阿济格明白,苏尼特部落的结局已经定下,再无可能反转。

    他抬手扬鞭,策马冲下丘陵。

    随他而下的数百骑兵,在干燥的土丘上留下一道滚滚尘烟。

    “沈统领立下大功,本王恭喜你了。”

    当阿济格勒马,看到沈致远正下令杀死最后一批叛军伤兵时,带着一种冷意沉声道。

    太狠了。

    阿济格本身就是个狠人,可他意外这个俊秀如女子的南蛮子,竟有着与他匹敌的狠厉,杀人不眨眼的狠厉!

    在阿济格眼中,这些未死的俘虏,那就是奴隶,就是银子啊。

    如果是他,就应该把这些人穿成一串,押回京城,或贩卖或赎买,这一刀刀地,砍的不是人头,那可都是银子啊。

    沈致远转身,这半个月的风沙侵蚀,让本来水嫰的俊郎面孔,已经有了一丝沧桑。

    “卑职哪来的功劳,全是王爷指挥有方!”

    这话让阿济格一愣,看着恭敬有加的沈致远,阿济格突然觉得这小子无比地顺眼起来。

    沈致远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道:“若无王爷率万骑将他们驱赶至此,卑职哪有机会歼灭该部骑兵?这说起来,王爷当首功才是……卑职不敢居功。”

    阿济格策动着战马,缓缓围着沈致远转了一圈,以马鞭指着沈致远道,“本王不明白……你想要什么?”

    沈致远仰头,露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道:“若王爷赏赐,卑职就想要这些战马。”

    “哦?本王听说,与你一起来投的钱翘恭已组建了一支枪骑兵,怎么,你也有此意?”

    “人往高处走……王爷以为呢?”

    阿济格盯着沈致远半晌,突然答非所问道,“你瞧本王麾下正蓝旗骑兵如何?”

    “精锐虎贲!”

    “本王也有女儿,而且不少。”

    沈致远笑道:“听闻王爷与摄政王是亲兄弟?”

    阿济格脸色一沉道:“这么说,你拒绝了本王的好意?”

    “王爷是想让卑职做个朝三暮四的小人?”

    “你不敢?”

    “非不敢而不能也!”

    阿济格哈哈大笑起来,“小子,你所请,本王允了,这些战马,是你的了。”

    说完,策马率众急驰而去。

    “多谢王爷。”

    沈致远身边副将低声问道,“大人,这些俘虏伤兵还杀吗?”

    “杀!”沈致远渐渐收敛起脸上笑意,沉声道。

    杀人,必积仇恨,仇恨越多,满蒙之间的紧密就会出现裂痕,裂痕一旦出现,那就以不可逆转之势越来越大。

    ……。

    残垣,断壁。

    城破,人亡。

    如果说,这是一场意气之战,怕是谁也不信。

    吴争不信。

    多尔衮也不会信。

    可就打成这样了。

    当天色亮起,刚林心惊胆颤地将战报放在多尔衮面前,再不敢用他自己的嘴读出来的时候。

    多尔衮的脸色依旧没有变化,他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根本不理会案台上的战报。

    “死了多少人?”

    “回……回王爷,屯齐部死伤三千余人,祁充格部伤亡……六千人以上。”

    多尔衮终于怒了,“本王问得是敌军!”

    “回王爷……敌军出北门的杭州卫、出西门方国安部,加起来伤亡不会比我军少多少……。”

    “那是多少?”

    “据战报上讲,杭州卫伤亡应在三千人以上,方国安部伤亡也不下四千人。”

    多尔衮脸色渐渐平缓起来,“那你怕什么……打仗嘛,免不了死人,虽说战损是大了些,可敌军兵力较我军少了五成,拼损耗何惧之有?”

    刚林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多尔衮,吱唔道:“只是……。”

    “只是什么?”

    “敌军金山卫出东门,绕至屯齐部侧翼,已经形成合围之势,因为天黑,加上战事激烈,屯齐并未对东侧……等天亮发现时,已经……晚了。”

    多尔衮脸皮一阵抽搐,“东侧金山卫有多少人?”

    “约七、八千人。”

    “与屯齐部还有多远?”

    “战报上说,大概二、三十里地……不过此时,应该已经接触上了。”

    多尔衮沉默片刻,“传令,兴化八百铁骑,对金山卫迅速发起突袭,此战敌军已经折损超过四成,不足为惧……记住,令铁骑击溃即止,不可追击!”

    “是。”刚林口中应着,可却不移动脚步。

    “还有什么事?”多尔衮心中一格噔,厉声问道,或许因为太大声,引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刚林吓了一大跳,忙冲门外大声道:“快传医工,替王爷诊治!”

    “到底……出了何……事?”

    刚林低头不敢看多尔衮,牙一咬,答道:“敌军昨夜子时,占领了江都。”

    多尔衮一把推开匆匆赶来的医工,手指点索着地图,口中呐呐道,“怎么可能,敌人哪来的兵力,况且江都留有三千守军,想要攻占……。”

    刚林泣道:“王爷……是吴争,昨夜吴争携千余人,在水师炮舰襄助下,强袭江都……敌军火器犀利,守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仅半个时辰……就溃败了。”

    多尔衮不再看地图,他神情古怪地扭头看向刚林,“昨日早晨,情报不是说吴争还在应天府吗?”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意料之外

    刚林道:“多罗谦襄郡王的情报应该不会有错……或许是吴争虚晃一枪,在见了那郡王之后,立即动身在江边登船……应该是早就有水师聚集在龙潭方向,这才能赶得及在昨夜子时对江都发起攻击……王爷,不能再打下去了,金山卫已由东向屯齐部包抄,西边江都又被敌军占领,再打下去……我军怕是占不了丝毫便宜。”

    多尔衮轻轻地抚摸着地图,口中嘀咕着,“这么说……敌军水师已经调往江都、泰兴一线……小南蛮子好本事,竟然将江浦舍弃不顾,直取江都……好魄力啊,连本王都没料到,放着应天府不守,调水师东向……讲讲吧,还有什么坏消息,一并说了吧。”

    刚林扑通跪下,泣道:“吴争派吴淞水师攻大沽口……。”

    “本王知道,区区水师,最多只是袭扰。”

    “可今日得报,敌水师登岸,已经占领天津卫……。”

    “什么?”多尔衮终于脸色大变。

    “朝廷以调登州钱翘恭枪骑营赶往天津卫,只是……远水难救近火,怕是赶不及了……。”刚林不得不继续说下去,“天亮时,朝廷派使传诏,令王爷即刻罢兵,与义兴朝停战谈判!”

    多尔衮抬头瞪着门外,愣了好半天,颓然坐倒在榻上,半晌才回头瞪着刚林道:“前后二十四万大军,辗转千里之地……这时罢兵,怎么谈?拿什么谈?”

    刚林吓了一跳,忙劝慰道:“我军虽说伤亡惨重,可敌军伤亡不比我军少,义兴朝十多万大军伤亡过六成,一个国公战死,就连吴争麾下北伐军,也伤亡惨重……王爷,咱们没败!”

    多尔衮呵呵惨笑道:“尼堪误我,十八万大军哪……扬州府一失,吴争就有了北伐的跳板,长江天险,荡然无存……。”

    说到这,多尔衮面色一白,“噗”,一口鲜血如箭般从嘴里迸出,然后瞪着眼睛软倒在榻上。

    变故来得太突然,让刚林完全懵了。

    好在之前医工已经在侧,赶紧施救。

    ……。

    硝烟尚未散尽,数里之外,敌军阵线依旧完整。

    只是这数里的距离中,无数的尸体趴卧着,显示着昨夜之战,是何等地激烈。

    方国安闭目,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火药味的清晨的空气。

    再慢慢张开眼睛,道:“方某从戎数十载,此役,最为酣畅淋漓,值得老朽之时缅怀。”

    他身后鲁之域喟叹道:“平心而论,卑职起初确实是担心敌军强悍,此战我军会大败,可昨夜一战,我军已经具有与敌八旗正面硬撼之实力,可惜啊,若不是黑夜,我军战力应该更为强悍才是。”

    方国安用力点点头道:“没错,看来王爷训练方法和作战方略是正确的,我军的刺刀术,已经足以遏制敌军步兵的近身搏杀。”

    “只是我军伤亡也大,已经不足以向北发起反击。”鲁之域叹惜道,“可惜啊,其实不用太多,再有一卫,万人之数,就可染指淮安府了。”

    方国安摇摇头道:“不可大意,方某总觉得对面主帅不是普通人,若孤军深入,反而不美。传令,全军立即撤回泰州城固守。”

    “是。”

    “鲁之域,这次若池二憨再敢抗令,你得站在方某这边!”

    鲁之域微笑道:“方大人放心,池将军已经下令停止进攻……。”

    “他改性子了?”方国安诧异问道。

    “昨夜民众伤亡同样惨重。”鲁之域叹息道。

    “混帐!他池二憨竟连民众都派上战场了?”方国安大怒道。

    鲁之域忙摇摇头道,“方大人误会池将军了,池将军并未派民众上战场,而是民众主动上战场救护我军伤者,拦都拦不住……方大人应该也清楚,昨夜一战,我军伤兵,至少有七成以上,都是民众抬下战场的……可惜刀箭无眼,民众的伤亡也挺大。”

    方国安点点头道:“这样的仗,方某第一次打……舒心啊。方某当时见着民众如此舍生忘死地救护我军伤兵,心中就在想,就算真为他们战死了,也不觉得亏!”

    “卑职也这么想,想来将士们,也是这么想的……或许,这就是我军可以在黑夜不利条件下,能与敌八旗正面对攻、分庭抗礼的原因吧。”

    方国安挥挥手道:“不管如何,我军兵力依旧处于劣势,此战可一不可二,赶紧撤回城中,以防对面敌军再度来攻。”

    “是。”

    ……。

    回城之后,方国安、鲁之域与池二憨正好在衙门前迎面遇上。

    方国安与池二憨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向门里迈。

    “池二憨,你满意了,我军伤亡近六千人,仅一个晚上,我军折损了近三成。”

    “方国安,可城守住了,敌人伤亡不比我军少。”

    “你的意思,你抗命有理了?你可知道,敌人有六万之众,拼消耗,我军拼得起吗?”

    “我军拼不起。”池二憨点头认同,“可敌人短期内还敢再组织一次这样的进攻吗?方国安,池某不傻。”

    “你……!”

    鲁之域赶紧打圆场道:“你看看,这是做什么……我军终究是胜了,守住了,两位大人在衙门外针锋相对,这让民众看到,还以为我军内哄呢。”

    这话让方国安与池二憨不自禁地转头打量四周,然后再转回头,瞪了对方一眼,齐步向门内走去。

    迈门槛时,二人还特意撞了对方肩膀。

    让身后鲁之域哭笑不得。

    ……。

    做好人,做好事,能让人心中会无端生出一种自豪感。

    这种感觉并不会因为所做之事不被人知晓而减弱。

    但会因被人知晓而成倍增加。

    这就是荣誉感。

    一支军队,一旦有了荣誉感,许多的事不再需要命令。

    士兵们会自发地去做。

    特别是,当民众为他们付出牺牲之后,发自内心的鱼水之情,会形成一种良性循环。

    譬如,此时的北伐军士兵们,正自发地为百姓修缮被敌军炮火毁坏的房舍。

    而百姓们也自发地竭尽所能地照顾伤员。

    这其实不难,对士兵而言,一个命令就是了。

    难的,是心甘情愿!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都不是好人(一)

    ps:感谢书友“俯瞰天空爱恩祭”的打赏。

    六月十八。

    分别从应天府、顺天府的诏令终于到达各个战场。

    停战了。

    谈判还在朝廷,这是就地停战令。

    而谈判地点,也因吴争,发生了改变,定了江都。

    十九日辰时三刻,第一轮谈判开启。

    然而,让义兴朝这面所有人意外的是,清廷摄政王,成了清廷谈判主使。

    当吴争看到多尔衮时,心中才恍然明白,自己果然是错了。

    吴争庆幸,这场战役自己算是侥幸了。

    因为吴争很清楚,如果多尔衮执意进攻,自己的选择不多,最适宜战局的,就是撤退,从江北撤退至靖江。

    因为,吴争已经不可能再调兵北上了,再调,嘉兴以南,杭州之西,就真得成了真空之地了。

    所以,只能撤兵,当然,以长江为屏障,吴淞、舟山两支水师,也足以遏制清军渡江。

    也就是说,这场战役的结果是,战场僵持回归到战前,成了双方两败俱伤的结局。

    而现在,侥幸于多尔衮及时刹车,开启停战谈判,那么,北伐军所占半个扬州府,就成了吴争谈判底气、必争之地。

    “恭喜。”

    多尔衮看着吴争,他的话让双方数十官员惊愕,吴争也不例外。

    哪有刚刚打得死去活来,见面恭喜敌人的道理。

    “本王听说,你被册封了吴王爵。”

    吴争这才会意过来。

    “看来义兴朝是没人了,竟册封一个异姓亲王。”

    多尔衮的语气很平淡,就象在说一个事实。

    然而他的话竟让人无言以对,义兴朝官员没有一人反怼,更象觉得确实是自己理亏了一般。

    吴争哂然苦笑,“本王受封才三天不到,摄政王耳目果然灵敏。看来,这应天府中确实该清理清理了。”

    这话让清廷官员们脸色一变,可多尔衮脸色丝毫不变,他盯着吴争道:“吴王可愿与本王私下谈谈?”

    吴争为难地扫了一圈道:“那他们……。”

    “他们谈他们的就是了。”

    吴争想了想,点头应道:“既然如此,主随客便吧?”

    清廷官员们纷纷张口辩论,应该是客随主便。

    然而,多尔衮一抬手,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吴王请。”

    吴争微笑道:“摄政王请。”

    ……。

    “本王没输。”

    “你也没赢。”

    刚一落坐,多尔衮、吴争异口同声地说道。

    二人对视着,慢慢露出一丝笑意来。

    “本王一直想不通,你为何会弃应天府不顾,而执意渡江北攻……别说什么围魏救赵的屁话,你的兵力,本王了如指掌。你麾下三万人,根本围不了魏。”

    吴争呵呵笑了起来,反问道:“其实我也想不通,既然摄政王亲临淮安府,贵部却打成这样……呃,我不是贬低摄政王,只是真想不通,以摄政王之能,江浦方向不会打得如此被动。”

    多尔衮随意一挥衣袖,道:“你先回答本王问题。”

    “好。”吴争干脆地应道,“应天府是京城,可那是义兴朝都城,关我屁事。摄政王将主力部驻在江浦、仪真方向,无非是想让我调兵增援应天府,然后趁机攻占泰兴甚至靖江。可应天府陷落,哪怕是义兴朝亡了,与我有何关系,我的北伐军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反而我可以渡江多占些土地,壮大势力,可谓渔翁得利。”

    多尔衮一愣,他确实没有预料到吴争会如此直白地解释他的应对思路。

    “你很卑鄙!”

    吴争笑道:“多谢。不过与摄政王相比,吴争还是略逊一筹啊。”

    多尔衮眼中寒光一闪而逝,他微微转头,淡淡地说道:“小小年纪,心地如此歹毒,难怪能在乱世中迅速崛起……可本王还是想不通,你为何之后又调兵回援应天府了?按你方才所说,义兴朝亡,你反而有好处不是?”

    吴争微笑道:“现在该轮到摄政王回答我的问题了。”

    多尔衮哂然道:“本王问得是同一个问题,最多是延续了上一个问题罢了。”

    吴争无奈道:“言而无信……啧啧,看来我得提防着摄政王了。”

    多尔衮沉声道:“本王不受激……当然,你不愿意回答,本王也不强迫。”

    “无妨。事无不可对人言……再说两国都要订立条约了,复下盘也未尝不可。”吴争哈哈笑道,“其实很简单,江北一战结果摄政王很清楚,那喀尔楚浑太不经打了,我军两路北攻,势如破竹……你也知道,这仗太好打,底下将士心气就高,可喀尔楚浑部一灭,江北没有可战之敌。于是心里就琢磨着,要是尼堪部也如此不堪就好了,这时,正好传来尼堪部被击退……啧啧,太可惜了,这要是尼堪稍稍得力点,义兴朝就亡了。我一听这消息吧,心里就想着,既然尼堪能在攻破金川门的情况下,被原路赶出来,那就是个庸人,我得趁机占些便宜……然后接下去的事,摄政王应该很清楚。”

    多尔衮愠怒道:“你麾下沥海卫,早在尼堪攻破金川门前就已经调去应天府,而非攻破金川门之后……你敢哄骗本王?”

    吴争闻听大惊,瞪了多尔衮一会,叹息道:“摄政王果然厉害,连这都被您看出来了,看来往后我面对摄政王时,得用点心了。”

    多尔衮大怒,“无知小儿,你敢嘲讽本王?!”

    吴争手一摊,平静地道:“那你又当如何?这江都如今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摄政王确实威名赫赫,不过想要发威,还是回北面去吧。”

    多尔衮脸色铁青起来,不过很快,脸色渐渐回复如常。

    “你是在故意激怒本王。”

    “摄政王误会了,虽说我年纪小了些,可真没有那么多闲功夫,来逗摄政王玩儿……要不,摄政王也兑现下,回答我的问题?你放心,你就算哄我,我也不介意。”

    多尔衮冷冷看着吴争,道:“两个原因,一是本王没料到你无耻到可以承受应天府被攻破,二是……本王途中病了,来不及赶来亲自指挥,赶到时,已经来不及调动尼堪部。”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都不是好人(二)

    吴争一愣,呵呵笑道:“摄政王说的原因,实在太能说服人了……不过,我不信。”

    多尔衮挑挑眉毛道:“本王说得是真话。”

    “当然。”吴争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除了假话,全是真话……我信了。”

    “我不否认,战前确实低估了你。”多尔衮道。

    “摄政王消息灵通,且亲临淮安府我却不知,从这点上讲,确是摄政王稍胜一筹。”

    “那么,你是承认输了半回合?”

    “不。摄政王虽然稍胜一筹,可我却占了半个扬州府,说起来,还是我胜了半回合吧?”

    “好,我不否认!”

    多尔衮微笑起来,如同拉家常般随意地道:“其实你我是同一种人。”

    “哦?何以见得?”

    “往上一步,便是至尊,可这一步,却无论如何都跨不出去。”

    多尔衮的话让吴争大吃一惊,多尔衮想说什么?

    吴争慢慢吸了口气,正视多尔衮道:“还是有差别的。”

    “愿闻其详。”

    “摄政王是不能,而本王实不愿也。”

    “哈哈。”多尔衮仰天大笑一声,“我为何不能?”

    “摄政王手中正白、镶白两旗,加上从豪格手中取来的正蓝旗,这三旗中忠于摄政王的确实是多数,可忠于皇帝的怕也不少,在摄政王起事前,怕分不出来吧?再则,摄政王虽然大权在握,可与朝廷其实是一体,真要起事,便会撕裂开来,到时损伤的其实是摄政王自身的实力。可我不同,我与朝廷其实泾渭分明,就算应天府被摄政王攻占,对我而言,却无多大干系,大将军府依旧政令畅通,随时可以北伐。所以,清廷打不下去了,摄政王也打不下去了,这就有了今日的谈判……我说的对吧?”

    多尔衮不置可否,停了停,旧话重提问道:“这就是你在得知应天府危急时,不思救援反而渡江攻扬州府的原因吧。”

    吴争微笑不语,并不辩驳。

    “可为何又去了呢?”多尔衮道,“我指得是尼堪攻破金川门后,如果的说法,你更应该袖手旁观,或者等尼堪攻破宫城后再前往应天府才对。如此一来,皇室一灭,你既收复失地,又替明室报了仇,顺理成章即可登基。”

    吴争依旧微笑不语。

    “其实你可以回答,说是为了大义,我也会采信。”多尔衮微笑道。

    吴争摇摇头道:“何来大义?在义兴朝君臣眼中,不管我做什么,都是权臣跋扈、图谋篡位。”

    “那你为何……?”

    “因为我愿意!”吴争挑挑眉毛道。

    是啊,老子愿意!关你屁事!

    多尔衮眼中一抹凌厉一闪而过,他看着吴争眼睛,微笑道:“其实本王心里很清楚,沈致远、钱翘恭二人是诈降。”

    吴争心中一跳,笑道:“是,我授意的嘛,北伐军短期之内无力北伐,他们二人在江南闲着也是闲着,北上说不定能搅搅乱,事半功倍嘛。”

    多尔衮哈哈一笑,“可就算他们是你所派,本王也不在意,吴争,你可知道,沈致远有一句话说服了我,他说,在你之下,到头来最高做到指挥使,可在本王麾下,现在就已经是副都铳了。本王连唯一的女儿都下嫁给他,你说,沈致远还能听你的吗?”

    吴争点点头道:“摄政王说得对,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嘛。可沈致远那小子是英雄吗?他在我眼中,最多是个良心未泯的赵括。摄政王千万别想着,人人都象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

    多尔衮脸色一变,转而笑道:“本王不会上你当,吴争,其实你在故意误导本王。本王同样信任沈致远,一个真正有才之人,被你一直遏止着,心中产生怨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吴争叹息道:“这事确实有,可我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啊,你想,沈家就他一独子,他要是死了,岂不断了香火?可惜,他误会了……。”

    “是误会了。”多尔衮突然打断道:“这么说来,你也认为沈致远确实是有意投降我朝喽?”

    吴争一愣,道:“我……这只是猜测。”

    “可你方才说,二人都是你派往我朝诈降的。”

    “我说了吗?”吴争茫然地看着多尔衮,“好吧,就当我是说了,或许……可能我是真说了,可人心会变,或许摄政王既嫁女,又授官,沈致远被摄政王一片真心感动了,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嘛。”

    “你终究还是想让本王认为,沈致远不是诈降。”

    吴争用力眨了眨眼睛,叹息道:“果然瞒不过摄政王慧眼。”

    多尔衮收敛起脸上笑意,他心中确实生起一股怒意,面前这小子油盐不进,着实令人生厌。

    “吴争,本王依旧可以打下去,你应该明白,朝廷的诏令对于本王算不了什么!”

    吴争一愕,呼出一口气道:“摄政王说出了我心中的憋屈,你说江北这一仗,正打得酣畅,我也刚从应天府赶到江都,突然就停了,这挠痒挠到一半,多难受啊,况且,我的水师已经到达,这炮弹都上了膛了,不打出去,啧啧,浪费啊……要不,摄政王先动动手,也好让我对朝廷有个交待?”

    多尔衮皱眉,道:“本王很清楚,义兴朝经此民乱,内外交困,已经无力再战。”

    “可还有我啊。”吴争指指自己鼻子道,“北伐军可不止杭州、金山、沥海三卫,杭州府离应天府不远,最多两、三天就能赶到,我还能再调三卫,不知摄政王眼下能调几卫?”

    “本王同样清楚,你经营杭州几府之地才短短四年,这场仗怕是打光你这几年攒下的家底……你也已是强弩之末。”

    “摄政王果然仁义,明知我已经打不动了,还特意停战,容我喘口气……啧啧,实乃君子气度啊。”

    “你……!”多尔衮差点没忍住,他强吸一口气道,“本王今日刚接到战报,漠北叛乱、登州民乱已平,如此,本王最多五天,可调集至少四、五万精锐大军南下。”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软肋

    吴争点点头道:“摄政王果然大手笔,只是我听说登州平叛的是钱翘恭所部枪骑营,漠北平叛的是沈致远火枪营……摄政王是打算调他们前来与我正面作战?唔……我是替摄政王筹谋,你想,要是到时这两部突然来个临阵倒戈,与我一起北上……啧啧,这后果太可怕了。”

    多尔衮终于勃然大怒,“本王可以不用他们,本王还有英亲王阿济格所部可以调动。”

    吴争依旧点头认同,“英亲王所率前往漠北两万大军,一年多时间,将士疲惫,兵困马乏,本来打算班师回京,休整些时日,不想被摄政王强令南下,打一场硬仗……啧啧,勉为其难啊。当然摄政王虎威,令出必行,可已经伤亡不下三成的英亲王部,真能对扬州府战事有所帮助?为摄政王虑,贵方眼下怕也和我朝一样,连赏赐、抚恤英亲王部将士的银子也欠奉吧?”

    然而,吴争这番话反而让多尔衮微笑起来,“你想激怒本王,这说明你还是怕了,怕本王继续打下去。”

    吴争一愣,继尔叹息道:“我确实有些怕了,调三卫前来,这开拔银子还没地筹呢,关键是军工坊产出的弹药不足,难以支撑起再一场大战……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说到这,吴争突然精神一振道:“可我听说,这次泰州城外一战,我军以三万人,仅用手中刺刀,生生硬抗了贵部六万大军……啧啧,这让我心中多少有了些底气。”

    多尔衮凝目,盯着吴争的眼睛道:“其实本王在想,这次回京,当即就下令将沈、钱二人斩首示众。”

    吴争急道:“这……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

    吴争急道:“一个是我舅哥,一个是我发小,我怎能任由二人死于非命?”

    多尔衮依旧盯着吴争眼睛,“这理由,说不动本王。”

    吴争叹息道:“不瞒摄政王,这二人真是我派往贵方的细作。”

    “当真?”

    “当真!”

    多尔衮突然仰头哈哈大笑道:“那好,本王给吴王一个面子,这样……你将喀尔楚浑、尚善,还有博洛释放,本王便饶了沈、钱二人。”

    “这……。”吴争脸色为难起来,可心里舒了口气,这想来才是多尔衮要与自己私下会晤的真正目的吧?

    多尔衮带着一丝讥讽道:“你方才说一个是你妻兄,一个是你什么来着,既然二人当真是你所派,那交换岂不在情理之中,难道你是在哄骗本王?”

    吴争脸色大变,迟疑半晌,才咬牙道:“喀尔楚浑、尚善可以,但博洛绝对不行。”

    这下多尔衮诧异起来,“这是为何?”

    吴争犹豫了一下,将博洛和陈小玲关系简单对多尔衮说了一遍,“博洛抢了我的女人,此仇大过任何事,所以,博洛绝对不能放,没得商量。”

    多尔衮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之意,“好,本王相信你所言……那喀尔楚浑、尚善二人必须释放。”

    “好。”吴争这次应得很干脆,“不过我也有两个条件,一是喀尔楚浑、尚善二人不是释放,而是赎买,我总得对朝廷和将士有个交待吧?”

    “可。”多尔衮无所谓地一甩袖子道,果然财大气粗啊,吴争心中暗暗佩服。

    “二是蒋全义及我军被俘将士必须安全返还,当然,我也可用军职相近的贵方人员交换。”

    “可。”

    吴争诧异道:“摄政王就不想要回此战贵方在应天府和扬州府被俘虏人员?我其实要求不高……每人二十两,全可以释放,要和谈了嘛,对吧?”

    “有多少人?”

    “全加起来,应该不下三、四万人。”

    不想多尔衮眼都不眨一下地道:“不必了。”

    “不必了?”吴争惊讶起来,“摄政王的意思是……。”

    “你尽可以随意处理。”多尔衮站起身来,“我朝或许缺银子,可绝不缺……汉人。既然已经谈妥,就让使团起草协议吧,无须浪费时间。”

    说完,朝门外走了几步,突然止步,但没有回头,“吴争,不管沈、钱二人是否是奸细,本王要告诉你的是,他们不会再听你的。”

    吴争呵呵一笑道:“那就恭喜摄政王麾下多添两员大将了。”

    “你误会了,本王的意思是,他们此次回朝,将被授以高位,加以软禁,再无法接触任何军队及军务。”

    说完,多尔衮出门而去。

    留下吴争,愣住了。

    吴争自信之前应答并无错误、疏漏,甚至可以说是完美。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应对自如,不管是沈、钱二人的问题,还是战争是不是继续下去的问题,都无可挑剔。

    可多尔衮最后一句话,让吴争感到之前一切交谈,都被这句完全击得粉碎。

    盛名之下无虚士啊,吴争心里感慨着。

    多尔衮之前说的所有话,都没有阴谋,看似一直被吴争牵着鼻子走,但他抓住了一个重点,也是吴争的软肋,那就是沈、钱二人。

    吴争无以面对、无从反击……只能妥协。

    关键问题在于,妥协还会暴露真相,不妥协亦会暴露真相。

    难办了!

    ……。

    等吴争回到谈判现场时,多尔衮已经离开了。

    这让吴争心里感到无比的憋屈。

    就象一个拳击手,做好了一切迎击强敌的准备,可突然对方不见了。

    吴争感到自己被轻视、被羞辱,于是,愤怒!

    人,不得不放,土地一寸不让!

    放人,那得加价!

    吴争来了一次狮子大开口,开出了天价,把原先的赎买价格提升了一倍。

    对,就是发泄,吴争希望看到对方的惊惶失措、愤怒、气急败坏,然而吴争再一次失望,对方竟一口答应,只要人安全返还,银子可以当场交割,一两不少。

    吴争打心底里羡慕起多尔衮的从容。

    有力量的人,才可以从容,可惜,自己近五年的努力,依旧是个被破袜子的主。

    吴争苦笑起来,但没有象多尔衮那样离开。

    因为吴争知道,自己还做不到,象多尔衮那样从容的,离开!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诸事不宜

    象这样的谈判,没有任何可以妥协的余地。

    双方参与谈判的官员中,没有一个人,敢出现一丝疏漏,更没有人敢明着将双方将士用生命拼杀的成果,让渡一丝一毫。

    这也是个战场,用的不是刀剑,是唇舌。

    流得不是鲜血,是唾沫。

    但其激烈程度,绝对不比战场逊色丝毫。

    五天,这场艰难的谈判,前后一直持续了五天,终于大功告成。

    六月二十三,诸事不宜。

    吴争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坚持在这一日,正式签署停战条约。

    收拾不了你,那也得恶心死你。

    吴争用一种近乎于无赖顽童般的小心眼儿,以发泄心中对多尔衮的不满。

    因为多尔衮仅仅用一招,就化解了吴争所有的攻势钱、沈二条命。

    吴争无法还击,不能还击,不敢还击!

    条约最后由黄道周和瓦克达代表双方签署,然后交换,各自送回京城用玺。

    最后谈成的条款,重要的几条是,双方以停战地域为疆界互不侵犯并南北互贸易,不得限制正常商贸。清廷承认明军对江都、泰州、如皋以南的占领,但明军在江北的驻军,不得超过万人。喀尔楚浑、尚善等清廷宗室人员,以双方谈妥的价格全部返还。大胜关外尼堪残部,容其在三日内渡江返回。双方俘虏进行等量互换,余下的,由对方自行处置等等。

    此战,几乎没有胜败可言,双方共计投入了超过四十万大军。

    义兴朝这边,十二万京卫、一万二千建阳卫、一万六千水师,甚至连禁军都出战了,加上吴争麾下杭州、金山、沥海三卫,蒋全义部和方国安一万多军校新军,加起来,就有二十万左右的军队,这几近于义兴朝可以投入兵力的极限。

    清军那边,尼堪在仪真、江浦一线十二万大军,喀尔楚浑在泰州至通州一线六万人,加上多尔衮在后期从徐州调动的六万人及他随行铁骑,数量更是在二十四万以上,同样,这也已经是清廷在沿海可以召集兵力的极限。

    这本来是场“意气”之争,可最后差点失控打成一场决战,在双方打得精疲力竭、伤亡惨重之时,却不约而同地选择停战议和。

    义兴朝十二万京卫,伤亡达到六成,建阳卫伤亡超过五成,水师全军覆没,还阵亡了一个国公。

    清军方面,伤亡丝毫不比义兴朝少,喀尔楚浑所部被鲁之域和池二憨击溃,喀尔楚浑、尚善当了俘虏,其部死伤虽然不多,但仅俘虏就超过万人,余者散于野,大部分向盐城以北溃逃,据说,最后在徐州完成收容整编时,仅不足二万人。

    尼堪在仪真方向的进攻部队有四万之众,这支军队是被全歼的,当时,吴争率三千火枪兵,携镇江、丹徒守军组成一支“混编军”,与当时驻扎在玄武门以东的二万多京卫夹击,这支清军,除了有少量跳江逃遁之外,其余没死的都当了俘虏。

    尼堪亲自所率的江浦方向八万大军,其实损失并不是特别大,因为在陈胜率沥海卫到达应天府之前,清军掌控着战局的节奏,攻城交战时产生的伤兵,几乎完全撤回了江对岸。

    所以,听起来这支大军是被打残了,可实际上,真正死亡和被俘的,加起来不超过四成。

    双方的俘虏都非常多,但相较之下,因为主要战场在南岸的缘故,清军被俘虏的更多。

    互换之后,义兴朝这边,尚多出来三万多俘虏。

    而吴争这边,虽然三卫的伤亡也超过了三成,可确实得到了不少好处,一是江都、泰州、如皋及以南土地,吴争没有那么大方,自然是不会交给义兴朝的。二是喀尔楚浑、尚善等人的巨额赎买金,虽说朝廷也在觊觎这笔浮财,但至少,还没人敢当面向吴争提出来。三是被义兴朝厌憎

    的那三万多俘虏,义兴朝此时连伤亡将士的抚恤金都没处筹,哪有心思去顾着这三万多张嘴?于是,便宜了吴争,这些俘虏随即被吴争一声令下,全部递解至吴淞新城。

    历时二十二天的第二次京城包围战结束了。

    次日,吴争随谈判官员一同返回应天府。

    一到京城,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钱庄弊案。

    经过朝廷与莫执念等江南商会大股东数次交涉,最后确定了并购方案。

    涉案所亏空的二千一百多万两,均分成三份。

    朝廷以户部钱庄作价一份,也就是七百余万两,将钱庄出售给江南商会,也就是说,朝廷不再对钱庄拥有任何权益。

    江南商会另外向朝廷发放七百余万两的无息货款,期限八年,以朝廷每年赋税为抵押,从借贷第三年开始逐年偿还本金,至第十年全部还清。

    可并购方案却无法正式执行,因为尚缺少第三份。

    莫执念来到吴争面前,递上了一份名单后,沉默不语。

    吴争看着名单上的一个个名字,苦笑道:“莫老,你可真会替我找麻烦!”

    这份名单,列在前面的就是十几个宗室,特别是最前面几个,那可都是亲王爵。

    吴争指着名单,皱眉问道:“这秦王朱存釜,手中无权无兵,只是个酒囊饭袋,也涉足此案了?”

    末代秦王,本是朱谊漶庶三子朱存极,朱存极与弘光帝同时被清廷处死之后,朱存极次子逃脱,辗转来到应天府,被朱慈烺册封秦王。

    莫执念语气平和地答道:“宋征舆的银号帐册中,秦王有一成干股。”

    吴争愕然,然后再指着一名字,问道:“可这福王朱莲壁,才七、八岁,也能涉及此案?”

    “回王爷,户部钱庄帐册中,钱谦益前后送于福王白银十六万两。”

    吴争再指着另一名字问道:“荆王朱慈煃呢?”

    “荆王在银号中占股更多,为一成五。”

    吴争不再问了,将手上名单往桌上一扔,“我不看了,你就直说,这名单中有多少宗室之人?”

    “回王爷,亲王五人,郡王十一人,其余宗亲二十余人,京城官员占得更多,凡贪没千两以下者,不在名单之列。”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两难

    ps:感谢书友“莫问七剑”投的月票。

    莫执念慢慢吐出刚吸进去的气,想了想道:“你说的有道理,王爷吉人自有天相,此时离天亮不过一个多时辰了,只要撑过去,那便是王爷大展宏图之时!”

    马士英颌首道:“所以士英建议由长林卫控制朝臣,如此,只要沥海卫今夜攻入宫中,再没有人可以阻拦王爷!”

    莫执念撸着胡须道:“马大人如此能为,日后该替王爷分更大的忧才是。”

    马士英拱手道:“还须仰仗莫老多多美言。”

    “请!”

    “请!”

    短短地一番话,二人达成了一个临时同盟。

    而这个同盟,不仅影响了眼下整个局势走向,更对日后产生了巨大的变数。

    这是眼下他们谁也无法估算到的。

    ……。

    那边黄道周等人和监国殿下朱媺娖,没有等来吴争的任何消息,

    却等来陈胜的沥海卫。

    从仪凤门入城,至皇城,北门桥是当时必经之地。

    如果不是莫执念上前与陈胜说明了“四人团”的决议,陈胜怕是不会理会任何人,直接率军向皇城了。

    “陈胜见过长公主殿下。”陈胜在朱媺娖车驾前拱手行礼道。

    朱媺娖慢慢掀开帘子,面无表情地道:“你,连臣也不自称了吗?”

    陈胜抬头看向朱媺娖,“殿下恕罪,殿下应该知道陈胜此来之意,既然终将刀兵相见,那就不必虚伪掩饰了……但陈胜发誓,绝无加害殿下之意,不为别的,就为陈胜信殿下不会加害王爷!”

    朱媺娖突然暴发起来,“你既然信本宫不会加害吴争,为何擅自带兵入京?”

    “陈胜信殿下不会加害王爷,但不信陛下不会加害。”陈胜双目直视,毫不示弱地反怼道。

    朱媺娖颓然,她就象被抽空了力气一般,“陛下为此要加害吴……江北战事未了,大胜关敌军尚在,城中民乱未平,陛下怎么可能加害吴争?”

    陈胜沉默半晌,坚定地说道:“天下之大,或许有无数人能害王爷。但,应天府中,能害王爷的除了殿下就是陛下。陈胜愚钝,生平不善思虑筹谋,唯有提三尺剑,亲自入宫,向陛下求证。”

    车内再无声息。

    陈胜再一拱手,退了开去。

    “四位大人,已是寅时二刻,陈胜决定带兵入宫,不知四位大人,可愿同行?”

    黄道周急道:“陈将军,且再等待片刻,或许王爷就会回来。”

    钱肃乐几次张口,又叹息着咽了回去。

    陈胜道:“再等下去毫无意义,追杀王爷,这不是一般人能为的,既然找不到王爷,那就入宫,以陛下为人质,让凶徒投鼠忌器,岂不更有效果?”

    莫执念很干脆,一甩袖子,道:“行伍之人,果然干练。陈胜说得极是,早就应该入宫见见天子了,走!”

    马士英朝陈胜一拱手道:“陈将军带来多少人马?”

    “沥海卫一万人。”

    马士英点点头道:“加上戚将军二千人,足够了……那就启程吧!”

    黄道周见事不可扭转,向车驾走去,“请殿下……回宫吧。”

    这时,朱媺娖大喊道:“陈胜,你过来!”

    陈胜闻听眉头一皱,不过没有拒绝,上前躬身道:“殿下有何吩咐?”

    “你真要攻城?”

    “是。”

    “有破城把握?”

    “以沥海卫装备之火器,若皇城内足够守卫,或许可支撑三天,可如今皇城禁军皆被调出,最多不过二、三千人,就算皇城坚固……最多一个时辰,必破!”

    “破城之后,你要如何?”

    “请陛下释疑。”

    “若陛下不承认呢。”

    陈胜稍稍一顿,道:“陛下若不承认,就以陛下为质,天亮之后由朝廷诏告天下,以使凶徒投鼠忌器。”

    “若吴争此时已经死了,你要弑君吗?”

    “若王爷安好,陛下自然是由王爷处置,可若王爷不幸,那不仅是陛下,此城、这天下,无数人都得为王爷陪葬……殿下想必知道,王爷麾下宋安、池二憨等人正在江北为国征战,若王爷今日不幸被害的消息传出……或许不用陈胜弑君,会有更多人代劳!”

    车驾内一阵沉默。

    “殿下若无别的吩咐,陈胜告退。”

    “陈胜,你可知一旦攻皇城,便有无数人死于这场兵乱……他们原本不该死,或者应该死在大胜关前!”

    “王爷更不该死,可就是有人要害王爷!”

    “……好吧,本宫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一个晚上,心力交瘁,朱媺娖声音显得柔弱而无力,“本宫是监国,可助你叫开城门,你部也可避免伤亡……但你须答应不杀一个无辜之人。”

    陈胜一愣,“殿下仁慈……陈胜应下了!”

    “还有,不可伤及陛下性命。”

    “这……。”

    朱媺娖尖声道:“至少在没有得到吴争确实身亡的消息之前,你必须发誓,不伤陛下性命!”

    陈胜一咬牙道:“陈胜遵命!”

    说是一万二千之众,可最后连那一千禁军“俘虏”也裹挟了去。

    不为别的,就为朱媺娖、黄道周等人在场,就为吴争在义兴朝军队中的不败神话。

    想来也是,非穷凶极恶之徒,又怎会与吴争为敌?

    ……。

    春和殿中。

    朱慈烺是坐立不安、度日如年。

    从向黄大湛口谕率军杀吴争之时起,朱慈烺已经想得很通透了。

    他或许不善于让百姓富裕起来,可他对权力倾轧,那是打小耳闻目染。

    再加上四年的“修练”,怕是吴争也不是他的对手。

    好在,这世间之事,许多时候靠得不是阴谋诡计,而靠得是,实力!

    以奇合,逞一时。

    以正合,得百世。

    朱慈烺其实判断是正确的,一旦禁军参与了追杀吴争,那么接下来一系列地变数,就会变得不可控,会直指自己。

    朱慈烺甚至可以相信,吴争不会想借此逼宫。

    但朱慈烺绝对不信,吴争麾下那么多的将领、谋士,不会借此来一出皇袍加身的戏码。

    许多时候,为上者也并非随心所欲,而是随波逐流。

    所以,朱慈烺也只能随波逐流,将这场追杀进行到底。

    既然不得不背锅,那不妨背得更名正言顺一些。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杀鸡儆猴的戏码

    朱媺娖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没料到吴争地如此断然拒绝她的恳求,确实没想到。

    其实在她心里以为,吴争再怎么着,不念往日情份,就算只凭自己现在是天子,这样软语相求,吴争好歹能交出一半来,那朱媺娖也就心平了。

    可吴争断然拒绝了自己,如同那晚在王府断然拒绝自己一样。

    朱媺娖盯着吴争的脸,脸沉如水地道:“那就按吴王的意思办吧……来人,拟旨。”

    除了一见钟情或是一见成仇,人与人之间感情的裂痕,往往是非一日之寒。

    最深的感情,也无法承载一次次的误会和背叛。

    这就是背叛!

    至少,朱媺娖现在心里就是如此认为。

    ……。

    吴争意识不到吗?

    当然不是。

    可吴争也无奈,选择,其实自朝廷从绍兴府迁至应天府之时,已经做出。

    再想改变,已是不能,否则,无以面对追随自己的人。

    迈出巍峨厚重的奉天门时,吴争如释重负般地无端地吁了口气。

    这是一种告别,也是一种自我安慰。

    吴争认为,只要结果是好的,朱媺娖最终也体悟到自己的良苦用心。

    于是,走向宗人府的步伐,非常地坚定。

    宗人府很乱。

    如同菜市场般喧嚣。

    难怪嘛,近百的宗亲,突然遭遇到如此“不讲理”的对待,怎么可能忍气吞声。

    如果不是宗亲手中没有兵权,或许这又将是一场火拼。

    越近宗人府,喧嚣声越大。

    各种辱骂、咆哮、嘶吼,可唯独没有哀呼和哭泣。

    因为,他们自认是强者,这义兴朝的天是他们的天,义兴朝的地,也是他们家的一亩三分地。

    主,怎能在奴面前哀呼和哭泣?

    就算遭遇“不讲理”的对待,他们自信,最后的胜利者终究会是他们。

    “狗奴,知道本王是谁吗?去告诉吴争,让他立即来见!”

    “瞎了眼的贼兵,这天下姓朱,不姓吴,别看吴争今日混了个亲王爵,嘿嘿……那也是咱挑剩下的。”

    “你敢动本王一下试试……今日你要动本王一下,明日……不,一会儿,那就有禁军诛你全家、阖族!”

    “太放肆了,这还有王法吗?满京城的朱家人,都被拘到了宗人府,这是要反天了……啊?”

    宗人府门前,士兵们见主帅到来,齐齐敬礼。

    吴争听着府内的喧嚣声,向迎上来的一个新军连长摇摇手。

    然后,吴争回头看了眼奉天门,轻笑起来,抬脚迈进了宗人府那道厚实到几乎需要刻意迈步,才能跨入的门槛。

    戚承豪兄弟很可怜,拿人,他们毫不犹豫,一声令下,悉数拿下。

    可送至宗人府后,如何面对这群王爷,那真是伤透了脑筋。

    事情就这么怪,这些人吧,分开时,一见军队上门缉拿,一个个吓得连吭都不敢吭,可一到宗人府,遇见了自己人,嗬,那一个个顿时精神饱满、不可一世。

    围住戚家兄弟,那是指着鼻子骂,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戚家兄弟也只能低头忍受着,因为吴争没有给他们下任何不利于这些人的命令,而这些人,哪个不比他兄弟二人的官爵高十七、八级?

    吴争进去时,一个背对府门,与吴争服饰雷同的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正指着戚承豪开骂,“……知道本王姓啥吗?知道什么叫尊卑吗?本王今日教教你……。”

    说完“啪”地一巴掌甩了戚承豪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甩甩手道:“这就是尊卑,我打你你得受着,还得问问我手打痛了没?去,把吴争叫来……就你的品级,本王就算蹲下来,眼睛还真看不到你。”

    吴争慢慢地走近,面对着府门的宗亲已经看见了吴争的到来。

    于是个个脸色一变,有往涌的,有往后缩的,也有傻傻站着的。

    “吴王殿下,您可来了,您得为我等做主啊……。”

    吴争微笑道,向他们一个个颌首致意,然后走到戚承豪面前。

    那个打人的男子转过身来,稍一错愕,顿时换了一张笑脸道:“原本是吴王来了……本王正替你教训这些不知理的奴兵呢……。”

    吴争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朝戚承豪问道:“他是谁?”

    戚承豪身子一挺,答道:“回王爷话,是荆王朱慈煃。”

    朱慈煃顿时大怒,骂道:“好个狗奴,也敢当众直呼本王名号……吴王,你这手下人也太缺管教了。”

    吴争“噢”了一声,微笑着转头对朱慈煃道:“原来是荆王殿下啊……本王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死了兄长,得便宜借机承嗣的庶子吧?”

    “吴争,你……!”朱慈煃顿时脸色赤红,手指颤抖着指着吴争,愣是没憋出一句完整话来。

    数十宗亲一个个面色大变,他们听出来了,善者不来。

    吴争依旧微笑着,笑得彬彬有礼。

    “戚承豪。”

    “卑职在。”

    “一个军人,得有军人的荣誉!”

    “可王爷,他是亲王……。”

    吴争渐渐收敛起笑意,厉声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本王乐意,就能随时上他家去干翻他全家女人?”

    戚承豪一愕,昂首道:“请王爷下令!”

    “放屁!”吴争没好气地骂道,“本王又不是苦主,下什么令,快二十岁的人了,自己心里没点数?”

    戚承豪朝他弟弟一眨眼,二人突然扑向朱慈煃,一个抱腰,一个左手捏住朱慈煃下巴。

    “啪啪”两声脆响之后,朱慈煃面上慢慢浮现出八个指印。

    “行了。他打你一耳光,你还两下,利息都收回来了。”吴争悠悠道,“凡事得讲道理,本王是最讲道理的人。”

    戚家兄弟闻声收手而立。

    朱慈煃走到此时才反应过来,从地上窜起,指着吴争喝道:“吴争……你教唆手下,当众羞辱、殴打本王,本王要进宫告御状!”

    说完,扭头冲向府门。

    吴争悠悠道:“你今日若出得了这府门,本王给你磕头如何?”

    朱慈煃一愣,脸色渐渐苍白,他霍地回身,“吴争,难道你敢当众戗害皇族?!”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汉明银行

    吴争没有理会朱慈煃,扫了一眼个个噤若寒蝉的皇室,开口道:“诸位,你们事发了,本王手中有你们串通钱谦益、宋征舆,贪没钱庄库银、入股银号的证据。本王说过,我是最讲道理的……这样,你们将贪没的银子归还国库,本王网开一面,不再继续追查下去,如何?”

    吴争原以为,自己进来杀鸡儆猴的戏码,多少会有些威慑力,这样只要有那么几个率先吐出脏银的,那接下去事情就好办了。

    可吴争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吴争只好道:“此案牵涉之在,后果之严重,诸位心里都应该明白,钱谦益逃亡、宋征舆被拿获,二人降清证据确凿……真要追查下去,牵扯出通敌逆案,诸位可要想到后果!”

    “吴争,你血口喷人……本王不与你讲,本王要入宫面圣。”朱慈煃大喝道。

    他的出头,引起了一片喝叫声,数十人齐声高呼着,要进宫面圣。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人直瞪着吴争,目光里有的竟是怨毒和恨意。

    吴争终究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他慢慢转身,走出宗人府。

    在宗人府门口仰头长叹一声。

    护着吴争出来的戚承豪,低声道:“王爷,这样拘着不成啊……他们都是王爷。”

    吴争苦笑,“将所有人看住,不得放一人出宗人府。然后饿着他们,不吐出银子不给饭吃,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抗几日……另外,让戚承杰立即带人,按名单抄了他们的家。”

    戚承豪一怔,“王爷,这可使不得,您这么做,他们会恨你恨到骨子里去……这京城里您会成为众矢之的。”

    吴争挥挥手道:“本王没那么傻,陛下已经颁下旨意,就在今日……你是奉旨行事,只管去办。”

    “是。”

    ……。

    三日之中,查抄宗亲近百户。

    这种大场面,怕是有明以来,尚属首次。

    吴争被恨上了,这不奇怪,只是没想到的是,连皇帝也被恨上了。

    朱媺娖的旨意,燃起了在京宗亲心中,本就愤愤不平的火,除了被拘在宗人府的宗亲之外,在京数千户宗室,聚集一起,齐齐要入宫与朱媺娖当面理论。

    幸好被戚承豪部强硬拦在奉天门外,随后吴争下令强行押解回府,这才没有行起大乱。

    只是坊间已经有不利的谣言传出,谣言说,当今天子得位不正,谋害、诬陷亲兄长,逼宫得来的尊位。

    只是碍于吴争和沥海卫在,这些杂音仅喧嚣于底下,并没有漫延开来。

    也因此,这些声音被吴争忽略了,在吴争看来,这些人不过就是被惩罚之后,编编谣言、发发牢骚罢了。

    这场“索脏”行动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单就朱慈煃府中,就查抄到白银近三十万两。

    这笔银子竟被朱慈煃沉于后花园池塘底下,这藏银的本事,让吴争大开眼界。花了三百新军士兵,打捞了三天,用了十辆大车来回跑了两趟,才将银子运至宫中。

    秦王朱存釜的藏钱本事更高明,他在后花园造了座方圆一里地的假山,愣是将十多万两银子砌在了假山里,让人惊叹。

    多则三十万两,少则一、二万两,近百涉案宗室抄家所得,已至近五百万两之巨。

    朱媺娖的旨意颁下的这三日之中,京城官员也确实被吓到了。

    想想也是,连宗室亲王、郡王都拿来开刀了,他们算个球啊?

    于是,大多数涉案的官员纷纷主动自首,希望按旨意上所说,得到从宽发落。

    此风暴前后持续了四日,到第五日凌晨,宫中终于再一次颁下旨意,户部钱庄亏空案已经查清,脏银已经搜缴完毕云云。

    这道旨意,让在京官员终于安下心来,看来这场风波终于过去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绝不仅仅是亏空案,而是牵扯着通敌逆案,既然旨意只说是亏空案,那么宫中想来也并没有扩大、株连的意思,想必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于是,经过四天风声鹤唳的应天府,再次恢复了今日的繁华景象,歌照唱、舞照跳。

    ……。

    吴争在得知朱媺娖颁下第二道旨意时,轻轻地叹了口气。

    吴争并没有觉得朱媺娖做错了,见好就收、水至清则无鱼。

    其实吴争心里也没有想过,猛药治沉疴、修缮将房子推倒拆了的意思,只是觉得时间稍显不够。

    要是再持续十天半月就好了,那样官员的记忆会更深刻些,好歹也能有一年半载的自省。

    莫执念进来,将一份单据轻轻放在吴争面前,“这是四天来,追索到的脏银总数,请王爷查验。”

    吴争拿起来,翻到最后看了一眼,摇摇头苦笑道:“朱慈烺挪用钱庄库银扩军,亏空了二千一百多万两,可你瞧瞧,这些蛀虫愣是从中吞没了近七百万两之巨,超过三成啊!”

    莫执念道:“或许还不止,毕竟并非人人能主动自首吐出脏银。况且,据老朽所知,至少还有不下二百万两的银子下落不明,这与宋征舆招供对不上……。”

    吴争脸色微变,想了好久,摇摇头道:“这是应天府,不是杭州府……让义兴朝持续下去,只要不大乱,咱们就有了休养生息、积极奋战的时间。至于这些银子……矫枉过甚,反而招人忌恨,好心办成坏事,反而不美……算了吧,就这样了。”

    “是。”莫执念另起话题道,“户部钱庄案已经完结,亏空的银子也已经有了着落,是要立即发放给民众吗?”

    “当然。”

    “是。另外,三家钱庄的整合已经在进行之中,只是……王爷在莫家钱庄中的股份如何处置,还请王爷示下。”

    吴争想了想道:“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那老朽就将这些股份并入新钱庄了。”莫执念道,“只是新钱庄名号,还请王爷示下。”

    吴争想了想,“为示与之前钱庄区别,改称银行吧,就叫……汉明银行。”

    “是。那银行管事……如何安排?”

    “莫老自行安置就是……不过,江南商会在其中席位不得超过三成。”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四百万

    莫执念犹豫了一下道:“可这样一来,人手或许不够用。”

    吴争看了莫执念一眼,笑道:“从商学院里挑人吧,都快三年了,该是让这些学子显露头角了。”

    “是。”

    吴争转过话题道:“莫老可有意愿接任义兴朝户部尚书的位置?”

    莫执念一惊,忙道:“按王爷的意思,老朽不得涉足官场,况且老朽布衣出身,何来资历位列朝堂之上?”

    “说得也是。”吴争随口道,“我原本想举荐你,内阁有黄道周在,想来过廷议不难。可惜手中没有合适人选,户部关系重大,落入他人手中,终究不妥。”

    莫执念脸容抽搐了一下,道:“王爷之前不是有意让马士英接手户部吗?”

    吴争摇摇头道:“倒不是我不信任老马,只是凭他的名声……实在是难过廷议啊。”

    莫执念想了想道:“马士英名声确实差了些……可若王爷有意,想来没人可以阻拦。”

    吴争沉吟了一会,摇头道:“算了……老马确实不合适,再觅他人吧。”

    莫执念突然道:“若王爷……不介意,老朽愿为王爷分忧。王爷放心,老朽权当是暂时替王爷把控户部,王爷若寻到合适人选,老朽定不恋栈。”

    吴争笑了,定定地看着莫执念。

    莫执念无端老脸一红,呐呐道:“王爷,莫家三代无人入仕,老朽若成了户部尚书,也算光耀门楣,好歹算是登堂入相了……呃,还请王爷成全。”

    吴争和声道:“可莫老已经担任财政司、江南商会会长两职,若接任户部尚书,我怕你……忙不过来啊。而财政司、江南商会会长两职又不能轻易假手于人,我也不放心……。”

    莫执念急道:“王爷放心,老朽尚能饭,三年……就三年,老朽便让贤。”

    吴争终于点头,“也好,莫老掌控户部,我自然是放心的。”

    说到这,吴争话锋突然一转,“有件事,想与莫老商量。”

    “王爷请讲。”

    “喀尔楚浑、尚善等人的赎买金可有交割完毕?”

    “已经交割完毕,清廷以一半金银,一半钱庄票据支付的赎买金。”

    吴争点点头,“我原本在想,把这笔意外之财用在继续扩大军工坊,此次战事,北伐军暴露出最大的缺陷就是弹药不足,极大地制约了作战能力,军工坊产量不足,更制约了新军组建。”

    “理当如此,老朽并无异议。”

    吴争摇摇头道:“可惜,这笔横财怕要另有用途了。”

    莫执念一愣,急问道:“王爷想将它用在何处?”

    吴争想了想,道:“朝廷财力确实捉襟见肘,这不是京官们勒勒裤腰带就能挺过去的事,此战,京卫、建阳卫伤亡惨重,如果赏赐、抚恤不优渥,加上这次钱庄弊案,我怕民乱再起啊。”

    莫执念迅速反应过来,“王爷的意思是……想将这笔银子赠于朝廷?”

    吴争微微点头,“身外之物嘛,朝廷隔在咱们与清廷之间,事实上也确实为咱们挡住了强敌,否则,这场战事若发生在杭州府,哪怕是嘉兴、松江二府……后果不堪设想啊。”

    莫执念微微皱起眉来,他突然想明白了,吴争抛出户部尚书的位置,其实是想求得自己对此事的支持。

    莫执念不由得心里一紧,吴争对自己莫非已经有了不信任?

    莫执念隐在袖筒中的双手,有些颤抖起来,他为难了,他心里是反对吴争这样的,因为大将军府辖下,财政司一样财力拘紧,当然这拘紧不是来自内部贪腐或其它,原因是这几年吴争对各项基础建设的巨大投入,而这些投入回报缓慢。

    这笔银子可以极大地改善财政司资金流动,更可以将铸造、发行银币摆上日程。

    可现在,吴争却提出要将这笔银子赠于朝廷,这可不是笔小数目,相当于大将军府的一年的财政结余。

    莫执念陷入了艰难的选择,如果反对,吴争很可能收回户部尚书的职位,这是莫执念心中执念。

    可如果支持吴争,那么莫执念就违本心,同时,没有这笔银子,大将军府同样会陷入对此战参战将士赏赐、抚恤的财力拘紧。

    吴争静静了看着莫执念,没有催促。

    莫执念很少出现象这样长时间的犹豫。

    许久之后,莫执念终于长长吁了口气,他正视着吴争。

    吴争笑了起来,他知道,莫执念作出了选择。

    “莫老意下如何?”

    莫执念拱手,郑重一揖,道:“老朽再三斟酌,老朽确实年事已高,不宜出任户部尚书一职……还请王爷另觅贤能。”

    吴争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莫老是不赞同本王将银子赠于朝廷的提议?”

    “是!”

    “为何?”

    “王爷不能养虎为患、割肉饲鹰!”

    吴争脸色渐冷,愠声道:“义兴朝不是咱们的敌人!”

    “王爷恕罪。”莫执念平静地答道,“可在老朽眼中,他们就是王爷的敌人,不,是咱们的敌人。王爷是愿意在不久之后,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抑制朝廷,还是始终暗中左右朝廷的军政?”

    吴争沉声道:“你在挑拨本王与朝廷的关系!”

    “王爷,恕老朽直言,陛下虽说是女子,可心性比丹阳王更稳重,她的威望也远甚于丹阳王,关键之处在于,她的容忍之心更有助于团结义兴朝。这笔银子,足以让义兴朝发生天翻地覆地改变。”

    “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暗示,日后本王与朝廷必有一战?”

    “是。朝廷若强,咱们就得付出更多的牺牲,这不是老朽希望看到的,自然也不是王爷想看到的。”

    “可你也说了,陛下心性与丹阳王不同。”

    “老朽同样相信,陛下不会与王爷为敌,可权力之争,从不以一人的意志为转移,哪怕这人是天子。此次王爷化险为夷,并不表示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莫老……你让本王很惊讶。”吴争悠悠道,“其实你应该已经猜到,本王打算以户部尚书的职位,来换取你对此事的支持。”

第一千零六十章 好胆!

    “不瞒王爷,老朽确实猜到了。”

    “可你依旧反对了,四百万两虽说不少,可对莫老而言,也绝非个不可承受的数目……为何?”

    “因为老朽权衡之后发现,莫家真正要光宗耀祖,只有王爷成就大业,而非一个义兴朝的户部尚书可以达成的,所以,任何可能成为王爷敌人的势力,老朽都将反对,任何可能成为王爷前进路上障碍的事,老朽都将反对。”

    吴争不置可否,只是看着莫执念,手指轻轻地腿上弹动着。

    莫执念道:“义兴朝最好维持现状,只有它虚弱,才会依赖王爷,王爷才能对它施以影响。否则,它一旦壮大,将会弃王爷为弊履,甚至为敌。王爷可以在它危难的时候雪中送炭,但不能授人以渔!”

    吴争阴沉的脸突然放松了,他挥挥手道,“容我想想,再想想……好好想想。莫老,先退下吧。”

    “老朽告退。”

    ……。

    “出来吧。”吴争悠悠道。

    马士英应声现身。

    “老马,你认为户部尚书的位置,该由诠来接任合适?”

    马士英道:“虽说属下也确实觊觎这位置,可平心而论……莫执念比属下合适。”

    吴争诧异起来,“哟……老马,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什么时候,你成了一君子?”

    马士英讪讪道:“王爷何必打趣马某,马某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你的意思,莫老的话有理?”

    “是。”

    吴争正容道:“可本王确实给莫执念立过不得入仕的规矩。”

    “任何规矩,都应以时势而变。这话是王爷常说的。”马士英道,“王爷之前,担心的无非是莫执念权势过大,以致尾大不掉之势,可这么些年了,王爷对莫执念信赖有加,莫执念对王爷也是不遗余力……若仅以此事而导致生出嫌隙,怕是不值得。”

    “你的意思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吴争微笑着问道。

    “不。”马士英断然否认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是哄人玩的,以王爷之英明,自然是明白的。这话应该反着说,疑人可用,用人须疑。马某沉浮宦海数十载,别的不敢自诩,可论对人心,还是有些心得的。”

    “哦?……不妨说来听听。”

    “王爷出身微末……王爷恕马某斗胆。”

    “无妨,事实就是如此。”

    “好。王爷出身微末,麾下亲信、心腹人手中,大都也如王爷出身,甚至更逊一畴。虽说王爷如今贵为亲王,可根基浅薄,如同浮萍……马某惶恐。”

    “都说了,只管说就是,我不怪你。”

    “谢王爷。若战事一帆风顺,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但凡遭遇一次大败,内部反对之声必然喧嚣而起。马某的意思是说,象莫执念这样的人,须用之,防之。”

    “我不明白。”吴争微微皱眉道,“你说的根基浅薄、如同浮萍,我不反对,可这与莫执念有何关系?”

    “自然有关系,有大关系。”马士英急道,“王爷能短短四、五年间,出乎所有人意料,迅速崛起,莫执念功不可没。”

    “我知道。”

    “可莫执念代表什么?”

    吴争蹩眉道:“再拐弯抹角说话,本王让你回杭州去。”

    马士英忙道:“不是马某故弄玄虚,王爷这些年的成就,看起来风光无限,可内里无非是得到了一部分士人的支持,譬如钱家,虽说王爷疏远豪门、士族,可王爷立钱氏为王妃,给了江南士人,特别是绍兴府以南各府士人一个希望。而宠信莫执念,并许以莫氏女为侧妃名份,这一样让江南商人视王爷为英主,在江南商人眼中,只要王爷得天下,那么,以杭州等府为先例,商人的地位就会迅速拔高。若此时,一旦王爷与莫执念露出嫌隙,那人心散,后果很难预料。”

    吴争突然笑了起来,“老马,你多虑了吧?商人逐利,只要有钱赚,就算本王不再用莫家,怕也趋之若鹜。”

    马士英稍一犹豫,道:“王爷可知,这四年来,莫家与多少豪门、士族互盟,又与多少士族联姻?莫家有嫡三人,庶子七人,这些年联姻者,皆是豪门、巨贾。”

    “你是在说,莫执念不可信?”吴争的脸色变冷,“今日你所说的,若被莫执念听到,马士英,你以为后果如何?”

    马士英一愣,而后苦笑道:“马某会上街去,为自己挑一口好棺材。”

    吴争目光一闪,“马士英,本王算是听明白了,你这是在故意挑拨我与莫老的关系……啧啧,就为了一个户部尚书的缺,手段无所不用之极啊!马士英,你好胆!”

    马士英一惊,连忙跪下道:“属下万万不敢。请王爷容马某说完。”

    “讲。”

    “马某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户部尚书之职,非他莫属。可马某此次进言的目的,绝非要与他相争,王爷,方才所到疑人可用,用人须疑。除非是圣贤,没有人会走到一个高度,会主动停止攀登,在其位谋其政,王爷之前做哨官时,可曾经想过可以贵为亲王?”

    吴争大怒,“马瑶草,你是在指责本王,蓄意争位?”

    “不,不。”马士英有些言拙,他斟酌道,“马某的意思是,所谓人之初性本善,那是愚民的废话。人性本恶,随着慢慢长大,以道德约束其品性,以律法规范其言行,如此方能守法律己。信任一个人,得有度,否则不是信他,而是害他……望王爷明鉴。”

    吴争沉默了好一会,方才悠悠道:“马士英,若有一日,本王也因别人进言,然后采纳,如此对你,你可会舒心?”

    马士英抬头坚定地道:“为臣者,当守臣道,所为臣道?严以律己,守住底线,不可逾雷池一步。马某自信能想得通,自然也能舒心。”

    吴争手指点点马士英,道:“老马,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王爷谬赞。”

    吴争愕然,嘴角带着一丝讥讽道:“你还真当我在夸你。”

    “马某一心为了王爷,王爷雷霆雨露,属下皆以为真。”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结个善缘

    吴争呵呵一笑,看着马士英道:“我对你说过,心中有佛,看什么都是佛,心中有屎,看什么都是屎。你那一套,我学不会,也不想学。人心不管是本善,还是本恶,自有律法约束匡正。在我看来,唯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方为人间至理,以莫须有的罪名诛心,绝非人间正道。莫老一心辅佐本王,本王若以他尚未作出的罪行去惩罚他,美其名曰是防止他日后做出错事,岂不寒了所有辅佐本王之人的心?”

    马士英愣了好久,方才拜伏道:“王爷英明!然王爷可以仁义,为幕僚者却须未雨绸缪,还望王爷恕马某妄言之罪。”

    吴争看着马士英许久,挥挥手道:“无非是闲聊,本王已经不记得聊过什么了……罢了,回到最初的话题,你真觉得户部尚书之职,非莫老莫属?”

    “是。莫执念如今掌控财政司、江南商会,只有他兼任户部尚书之职,才可将户部置入王爷监管之下。不过,王爷须派人暗中监视……。”

    “不必说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说说你吧。”吴争起身揉着腰,转了几圈,“官太小,你怕是心中嘀咕我薄待了你,这样,你自己选选,有合适的,本王尽力为你争取。”

    马士英一听,顿时换了张面孔,殷勤地上前为吴争轻轻捶起腰来,“王爷真任由马某选?”

    吴争“唔”了一声。

    马士英讪笑道:“原应天府尹袁尔梅被王爷拿了,此缺……不如由马某来补,如此一来,马某可以……。”

    吴争一挥手,打掉了马士英为自己捶腰的手,皱眉道:“马瑶草,你就不能学学首辅、太辅,有一腔热血、正气?其实以你的才能,无须当个倿臣。”

    不想马士英道:“王爷,这世间正人君子够多了,不少马某一个,可王爷身边,却少一个心中有屎之人。”

    吴争身子一顿,指着马士英,想骂,可终究没骂出来。

    哼了一声,改变话题道:“沈文奎的名单,处理得怎么样了?”

    马士英面容一正,答道:“按王爷的意思,严密监视,没有惊动。”

    “不会脱钩吧?”

    “王爷放心,走脱一个,士英以命谢罪。”

    “唔……留着他们,一来可以保护沈文奎,二来可以向北面传送一些咱们想让他们知道的情报……这事做好了,不亚于攻占一府。去吧,好好做事!”

    “是……王爷,那我的……?”

    吴争哈哈大笑道:“马士英,你终究还是个补破袜的主……去吧,本王可以试试。”

    “谢王爷提携!”马士英长揖道,他知道,只要吴争点头,以眼下吴争的权势,这区区府尹事,那就是手到擒来之事。

    ……。

    荣来酒楼,依旧是荣来酒楼。

    天子脚下的子民,总有着与众不同的荣耀感。

    就算是大敌当前,就算是清军攻破金川门,一样推杯换盏、歌舞升平,有着与众不同的气度。

    换句话说,关咱屁事!

    二楼的雅室中,莫执念看着马士英,问道:“王爷怎么说?”

    “恭喜莫老,贺喜莫老,户部尚书一职,莫老如在囊中。”

    莫执念长吁一口气,拱手道:“马兄援手之恩,老朽铭记于心,日后但有机会,必投桃报李,绝不推诿。”

    马士英呵呵笑道:“王爷对莫老的信任,可谓坚不可摧,令人称羡啊。”

    说到这,马士英话锋一转道:“只是有句话当说在前面,所谓先小人后君子,还望莫老不罪。”

    莫执念微笑道:“马兄有话只管讲就是。”

    马士英一饮而尽道:“马某劫后余生,如再世为人,心中仅有一念,那就是为自己搏个身后名。”

    莫执念微微颌首道:“情理之中,若有需要老朽之处,尽管开口。”

    马士英盯着莫执念的眼睛,道:“说句不中听的话,莫老,真正能助马某完成心愿的不是莫老支持,而是……只有王爷。”

    “老朽认同。”

    “今日襄助莫老,马某只为日后结个善缘,当然,也是认为莫老是最忠于王爷之人。”

    “没错。”

    “可马某是真不明白,莫老手掌王爷麾下最要紧的财政司,还是江南商会领头人,为何还要垂涎义兴朝户部尚书之职位……莫老,明人面前不说假话,给马某一句实话,如此咱们的盟也能继续下去。”

    莫执念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凝视着马士英,并不回答。

    马士英依旧微笑,可笑容里的一抹古怪,若有似无。

    许久,莫执念提起酒壶,为马士英斟了杯酒,道:“马兄是在怀疑老朽心中另有图谋?”

    “不敢。”

    “是王爷的意思?”

    “不是。”

    “当真?”

    “当真!”

    莫执念轻吁一口气,举杯道:“老朽如马兄,自四年前,老朽将莫家所有希望与王爷捆绑之后,王爷就成了老朽和莫家唯一的选择,这一点,勿容置疑。”

    “马某相信。”

    莫执念仰头饮尽杯中酒,嘴巴微微一咂,挑眉道:“若说老朽无一丝私心,马兄必是不信。也罢,老朽就明言了……老朽所图,不在王爷身上。”

    马士英眼中精光一闪,“可与马某解惑?”

    莫执念悠悠道,“老朽所图不在王爷身上,而在王爷子嗣身上。”

    马士英一愣,随后脸色一变,轻声问道:“莫老是说……王侧妃?”

    莫执念看着马士英点点头道:“清儿已经许于王爷四年,名符却实未至,眼见王爷迎娶王妃、侧妃,可清儿却依旧独处闺房……马兄,老朽该不该急?”

    “该!”马士英应道,“可这事与侧妃有何关系?”

    “莫家上下百余口人,老朽总得为他们谋个将来……马兄应该知道,王爷有约在先,老朽不能入仕,可老朽这四年多所做的事,哪一件不是与官府相关?掩耳盗铃,其紧要之处,不在盗字,而在掩!”

    马士英目光一闪,道:“莫老是怕,王爷日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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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明介绍:
大明朝的灭亡,原因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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