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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无和尚     汉明txt下载     汉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一百八十五章 血战山海关(二)

    博洛的战术,或者也可以说是局部战略,其实是正确的。

    鞑子被赶出关外,势力已经大不如前。

    所说清廷尚有满汉旗军不下十万之众,也北地也有近千万人口。

    但人性,往往是锦上添花,绝不会雪中送炭。

    在清廷撤回盛京后,局势已经相当明朗,重回游牧时代的清廷,已经无法再挽留人心。

    无数原本依附的各小族、部落开始离弃,无数原本投靠的小族、部落开始离心。

    最关键的是,北地汉人,已经不愿意为清廷出力,哪怕是重金招募,亦是出工不出力。

    博洛所率五万大军,已经是清廷最后可以一战的军队。

    多死一人,清廷的根基就摇动一分啊!

    所以,就算明知这场战役非打不可,博洛也认为,能不攻城,就不攻城,能少死一人,就少死一人!

    所以,看到沈致远率全军出击,博洛岂能不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双方的战意都是决绝的。

    从天刚蒙蒙亮,一直激战至黄昏。

    原本战场上铺满的尸体上,又新添了一层尚未冷却的尸体。

    已经暗红的血液小渠里,两次流动着新鲜的血液。

    一切如博洛所料,虽然战损同样惨重,但,沈致远部和钱翘恭被博洛厚重的中军,强横地隔离开来。

    其实沈致远和钱翘恭的距离并不遥远,不超过三里。

    双方甚至可以依稀听到对方含混的呼喊声。

    但这是这么三里的距离,愣是激战一天,依旧难以会合。

    此时的钱翘恭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他的发结散落,披下的长发被血块凝结成一坨坨的。

    战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这个时候,恐怕就算是吴争当面,也一时无法认出这个曾经风流倜傥的俊秀了。

    钱翘恭及所部,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饭了。

    他的身边已经不足千骑,补给早已中断。

    打到这份上,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没有人愿意死,正如没有人真不想活一样。

    钱翘恭能撑到现在,目的只有一个,活!

    钱翘恭想活,他更想带着身边这不足千人的残部突围出去。

    他甚至想好,此战之后,卸甲归田,钱家为这场国难,流了足够的血,他得回去,为钱家延续香火,告诉子孙们,先人的勇敢和辉煌。

    钱翘恭一直在想办法让自己和部下活下去,他们喝马血吃马肉,他们翻遍战场上所有尸体,寻找可能存在的口粮。

    可现在,钱翘恭绝望了。

    当看到沈致远率全军出击之时,钱翘恭彻底绝望了。

    他岂能不知道,沈致远孤注一掷的原因?

    钱翘恭一直在喝骂,用他已经沙哑的嗓音,哪怕明知道,三里外的沈致远听不到。

    当知道自己活着,成为一种别有的累赘,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特别是对钱翘恭这样一个绝对堪称自傲的而言。

    钱翘恭这面的战场,突然静了不少。

    一直采取游斗,不与敌骑正面决战的钱翘恭残部,突然间安静了。

    所有人突然以钱翘恭为中心,开始聚拢,甚至无视着敌骑的缠斗,倒在敌骑的马刀下。

    当所有活着的人,在钱翘恭周围聚成一团后,突然化为一个三角,发起了这四天中,第一次冲锋!

    天晓得这是一场什么样的冲锋,人,已憔悴,马,已疲累。

    这场冲锋,或许在敌人眼中,就是一个笑话,因为马速绝对不超过人奔跑的速度。

    但没有人怀疑,这是一次冲锋,决绝地冲锋!

    沿路敌骑每一次挥刀,都不会落空,因为战刀上的人,甚至已经没有躲避的反应。

    所有人的下意识,也是唯一的反应,就是在前一个人落马之后,填补空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自己的主将。

    冲到最后,看着手下一个个地落马,钱翘恭憔悴的脸上没有一丝悲容,他心里非常平静。

    事实上,他也没有在脸上浮现悲容的力气,当一抹刀影当头落下时,钱翘恭眼一黑,滚落马下!

    ……。

    沈致远看不到那样发生的一切。

    他只感觉到那面突然安静下来。

    沈致远在流泪,他知道那面为何突然安静下来。

    他心里也在咒骂,一边咒骂,一边流泪。

    人无力回天,哪怕你手握千军万马。

    只有在这一刻,才能让人感觉自己的渺小。

    沈致远愤恨自己的无力回天,愤恨自己的渺小,愤恨钱翘恭为何不再坚持……一会。

    战场上,不管是风雷骑还是枪骑,所有人都在拼命,含泪,拼命!

    虽然明知一切都是徒劳,已经没有人认为,这场仗还能打赢。

    但在这一刻,所有人心里唯一的想法,那就是将自己胸口沸腾的血,流个干净!

    博洛在叹息。

    不是为钱翘恭部的覆没叹息。

    而是为钱翘恭部的覆没没有击垮敌人战斗意志叹息。

    多好的机会啊!

    博洛心痛于己方越来越大的战损,这使得博洛心中同样燃起一抹血性。

    战斗,更加残酷和激烈。

    没有人当自己是人,或许人心里,本就有一头野兽。

    ……。

    改变这一切的,不是从山海关内,又冲出的一支骑兵。

    虽然祖泽润带来增援的骑兵,高达万人之数。

    但这不足以影响战场平衡,敌人的兵力太多了。

    五天的激战,三万风雷骑和枪骑,至此已经不足万人之数,而敌军尚有三万多。

    祖泽润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救援沈致远,然后撤回关内,继续抵抗。

    真正改变战场态势的,是东边海面上传来的隆隆炮声。

    四艘尚未安装蒸汽动力的半成品主力舰船,在临时帆力的驱动下,到达山海关东侧海面,然后对敌后方进行了齐射。

    这是江南船坊首次建造自己设计的战船,它的舷炮数量相较于西欧主力舰而言,依旧是不足的,只有五十二门,单侧二十六门。

    可如果四艘战舰,肆意横开来,对着岸上敌人齐射,那等于是一场弹雨了。

    关键是,它们不用忌惮被反击,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开炮,装填,再开炮。

    它们有备而来,无休止地倾泄着铁与火,哪怕是一侧炮管打红了,调过船身来,又继续喷吐火焰,无休无止。

第二千一百八十六章 勾心斗角

    此时的战场,位于山海关临海一侧,战场呈月牙形。

    战舰突然出现,并向敌人后方倾泄炮弹,覆盖了战场月牙形最狭窄之处,而那儿,是敌人唯一的退路。

    当敌人后方的火炮阵地被波及,然后覆盖,再然后火炮和士兵被掀起时,就算心里再有不甘的博洛,也不得不下达撤退命令了。

    可要从被炮火覆盖的狭窄区域逃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好在都是骑兵,速度快。

    战舰的火炮,能覆盖的也只是方圆数里之间,有大部分敌骑穿越了火线北逃。

    山海关之战,在经历了前后八天的激战后,就此结束。

    双方几乎打成两败俱伤,各自回去舔舐伤口。

    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经此一战之后,清廷已经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已经再无力气南下了,哪怕此时将山海关关门敞开了,鞑子也不敢入关半步了!

    ……。

    古时的传讯方式,非常落后。

    不管是各地贡物入京,还是军情急报,皆靠人力、畜力传送。

    可令人奇怪的是,就算是再古老的方式,它的传送速度,绝不逊于后世。

    从山海关至顺天府然后大运河水路直至应天府,军报的传送,虽然不能说是朝发夕至,但也绝不超过两天——二十四时辰。

    大明驿,四通八达。

    军情急报的传送,可谓日行千里。

    就更不用说,有些特别关心战况,别有用心的人了。

    山海关那边刚刚结束战斗,顺天府这边就已经得知消息了。

    听起来,很玄妙,可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那就是换人、换马、歇人不歇船。

    所以,越古老的方法,往往是越管用、越可靠的,因为有无数的小白鼠为之付出过血和命。

    当然,知道消息的人,不多,也就那么几个,甚至,连皇帝都不在其列。

    ……。

    “……真想不到,清军以优势兵力大举来犯,原本想着怎么滴……也能战上一两月,可结果……也就前后八天,如此看来,清廷被逼退关外……着实不冤哪!”

    此时,当朝户部尚书,莫执念的书房内。

    已经年近六十、尺许花白络腮的汤若望,悠悠长叹道。

    这个在华近四十年的普鲁士人,差不多是个地道的“华夏通”了。

    若不是看着他的脸,他的语调让人几乎以为,这就是一个汉人在与人闲聊。

    汤若望的左边,竟站着许久未曾露面的卫匡国,这个一直周旋与华夏南北双方,与吴王交情菲浅的罗马人,在汤若望说完之后,说道,“清军在山海关的失败,吴王便可专心应对我方在浙东及福建海域的军事威慑,这很可能直接导致我方舰队,如两年前在长江口水域一样的失败……我觉得,时势已经改变,教廷对东方的战略应该及时作出调整……!”

    这个普鲁士人和罗马人,在华的日子,甚至远远超过这时许多汉人的年纪,对于华夏的了解,甚至超过大部分汉人,不管是明朝,还是被赶出关外的清廷,都有着他们不可擦拭掉的痕迹。

    他们和此时在华的许多传教士一样,有着一个相同的身份,那就是天主教耶稣会成员。

    这二人此时同时出现在莫府,确实是不同寻常。

    卫匡国的话,并未引起汤若望的重视,可站在汤若望右侧的庞天寿急了。

    “马尔蒂尼先生所言,有失偏颇……虽说清军已经被击退,可参战的,除了吴王麾下的风雷骑,亦有我朝绍兴侯的枪骑兵……况且,如今我朝廖仲平将军已率王师占领杭州府大半壁……朝廷对江南的掌控力,已是近些年最好的势头……若此时与吴王言和,教廷怕是得不到应有的利益……!”

    汤若望点点头,“庞公公说得对,吴王势力在东南沿海确实已经稳固,但对于东北、西南及闽粤尚未涉足……此时说吴王能顺利成为东方新的君主,确实早了些!”

    卫匡国摇摇头,“道未先生,我与吴王打过无数次交道,在我看来,吴王是个谨慎之人……此时他既然敢于将麾下三大水师囤于浙东沿海,想来必已有了敢与我方舰队海上一战的信心……教廷并无得到华夏土地之心,若船队在远离故国的东方海域遭遇巨大损失,这不符合教廷和诸国的利益!”

    庞天寿急道:“可咱们还有东藩岛郑森数万军队……福州也尚在我方掌握之中。”

    卫匡国再次摇头道,“据可靠消息,吴王麾下大将陈胜已率第一军越过分水关,向福州进发……前几日,驻囤于处州的处州卫,也已经奉命南下,如果得不到我方舰队和东藩岛驻军的增援,仅凭郑军,是守不住福州的!”

    “那为何不派兵增援福州?”庞天寿急道。

    卫匡国道:“教廷不能为了远东的战事,将宝贵的舰队和将士折损……教廷只是要得到公平的贸易权……庞公公应该明白,如果吴王最后成为华夏新的王者,那么,教廷可能因为这次与吴王海战而彻底丧失对华贸易……这绝不是教廷想要的结果!”

    庞天寿还想争辩,被汤若望制止。

    汤若望转头看向莫执念,“莫大人在吴王麾下多年,应该是了解吴王的……你认为,吴王会有决心与我方彻底开战吗?”

    在座之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莫执念。

    “……老朽记得吴王曾经说过一句话,深以为然。”莫执念淡淡说道,“吴王说,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绝不可能在谈判桌上得到……老朽无法判断吴王有没有决心与教廷彻底撕破脸,但老朽知道,教廷想要由军事逼迫和谈判,来迫使吴王在贸易上让步……是绝不可能的!”

    莫执念的话,让屋内一阵沉默。

    许久,汤若望转向卫匡国,“莫大人说得对,如果这次我方舰队不战而退,那再想逼吴王坐回谈判桌的可能性就没有了……我的想法是,将今日各位所议,告知索恩将军做为参考,舰队会不会按原计划向浙东沿海展开进攻,就由索恩将军自己决定吧!”

    汤若望的话,让庞天寿等人松了口气。

第二千一百八十七章 廖仲平的迷茫

    如果联合舰队撤退,那么,就等于说吴王可以想什么时候废立,都无人阻拦了,这代表着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最关键的是,命,都可能不保。

    看着诸人欢欣的神情,卫匡国心里叹息,他太熟悉吴争了,与吴争打了数年交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掌控的人,他或许会让出一些小利益,但一旦碰触到核心利益,就会如同刺猬一般地紧缩起来。

    而那些被让出的小利益,也不是他没有发现自己吃亏,而是故作不见,因为,到了最后你会发现,无数次得到的小利益相加,也不如付出一次的代价。

    可卫匡国无法左右局势,他很快就要回去述职了,因为他在与吴争打交道中,得到和付出的不成正比,教廷勒令他回去述职。

    卫匡国此时有些挫败感,看着面前一张张兴奋的笑脸,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和吴王的妥协,可卫匡国更担心的是,联合舰队的存亡!

    ……。

    廖仲平很迷茫。

    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让他彻底地迷茫了。

    从绍兴府始,他自认为是朝廷忠臣。

    可之后,他选择了向吴争效忠,为此还自己切下了一截左手小指,以应对朱慈烺对自己的怀疑。

    原本,廖仲平认为从此可以自始至终了。

    可无端的,因为当年吴王对自己的那一跪,被人鼓动,动摇起来。

    但对于这一点而言,廖仲平并不认为自己做错,哪怕这次率军进攻杭州城,也不妨碍自己的忠诚,因为,他的忠诚对象,从来是朝廷,吴王既然无意于帝位,那么,自己改投,便无过错之处。

    可廖仲平分得清是与非,内部权力倾轧,必须为抵御外敌让步,所以,在这次吴王号令江南各府向北大运物资兵力时,他选择了旁观,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

    当然,廖仲平也有向朝廷和莫执念示威的意思,谁能他们将自己当作一颗弃子?

    但示威归示威,廖仲平也没有要再次改投的意思,因为他明白,自己可以选择的路,不多了!

    不多的意思,就是只能,或者唯一。

    譬如现在,廖仲平面对着莫执念的密信,他非常地痛苦。

    信中要他立即封锁运河船运,并率军对钱塘江以南绍兴府发起进攻,以牵制吴王对福州用兵。

    道理,廖仲平明白,可做起来,却违背了他的本心。

    廖仲平还不知道山海关大战已结束,封锁运河船运,他也可以勉力去做。

    可要进攻绍兴府,廖仲平明显感觉到这是个坑,大坑!

    先不说手中兵力不足,仅以万人之数,渡钱塘江向吴王的根基绍兴府发起进攻,这和找死何异?

    虽然廖仲平也知道,进攻绍兴府确实能起到牵制吴王向福州用兵,而手下万人军队中,大都也是莫执念豢养的死士,按理说,就算全死光,该心痛的也不是自己,该是莫执念。

    但廖仲平是主将,他得到的密信也不是来自朝廷内阁或者皇帝旨意,而是莫执念私信。

    也就是说,他若按密信照办,最后一旦失败,就成了叛臣。

    叛臣二字,令廖仲平迟疑起来,这不是他想要的!

    门外的喧嚷声已经很久了。

    廖仲平知道,莫执念在给自己传讯的同时,一定是知会了他的死士。

    无法再拖下去了。

    廖仲平心酸地叹了口气,他不想引发兵变,更不想自己在夜里被突如其来的死士刺杀。

    廖仲平心里有恨,吴王,为何不接受……我的好意!

    “来人……!”廖仲平咬牙厉喝道。

    ……。

    “好!”

    这些天确实有些焦头烂额的吴争,在听到山海关之危解决时,拍案大喝一声“好”。

    而接下来,更是双喜临门。

    随即而来的战报,让吴争眉开眼笑。

    按李颙的建议,孙嘉绩携永历血诏,率处州卫顺利进入福建,到达福安以南预定位置,与此时已经驻囤在大姥山周边的陈胜所部,形成对福州的两面平南之势。

    “告诉陈胜、孙嘉绩,孤授于他们临阵决断之权,可以自己决定,择机向福州发起进攻,不必再请示……孤只要结果!”

    可许多时候,坏消息来得比好消息更快。

    此时宋安急跑而入,“刚刚得到密报……江北廖仲平部异动,有渡江来攻之势!”

    吴争闻听,脸色渐凝。

    陈名夏急道,“王爷,此时绍兴府兵力不足以应对廖仲平大举来攻啊……!”

    李颙皱眉道:“确实来得不是时候……只能沿江布防,可如今我军兵力正捉襟见肘,如此长的江岸,防不胜防啊!”

    说到这,李颙问宋安,“宋大人可有得到敌军从哪渡江的情报?”

    宋安摇摇头,“在杭州府明面上的长林卫皆已撤往绍兴府,如今在杭州城中长林卫人手不足……!”

    吴争突然开口,他轻叹一声道:“我本将心照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看来廖仲平是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边上池二憨突然道:“我愿率部破敌!”

    宋安急道:“如今绍兴府中,可用之兵不过八千之数……!”

    池二憨向吴争拱手道:“我只要三千人足矣!”

    吴争问道,“以三千对万人……你想怎么打?”

    池二憨道:“廖仲平部虽然人数众多,也有装备火枪火炮,可没听说他有战船……钱塘江江面宽阔,敌军渡江须耗费至少半日时间……何不半渡而击?”

    吴争目光一闪,扫了一眼群僚,道:“可行倒是可行……关键是,敌渡江来攻,由东至西,百里江岸,你怎么判断敌人渡江的位置?”

    宋安思忖道:“或许不难……敌军在杭州府不受民众欢迎,补给艰难,怕是打不起一场持久战,那么,廖仲平必定想要速战速决,七年前他在绍兴府任指挥使,熟悉钱塘江沿岸,知晓从何处渡江最快最省时间……如此一来,就可判断出敌军渡江的大概位置了!”

    吴争想了想,“钱塘江江面不如长江宽阔,渡江至萧山,多处江面差不多,正因为廖仲平熟悉地形,才更难判断位置,特别是从钱塘江入海口渡海而来,时间最多也仅差半日……半日时间,廖仲平还是拖得起的!”

第二千一百八十八章 不是退敌,而是决战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

    吴争的话,让所有人听出了一些异常。

    李颙反应最快,他道:“……其实以臣私见,叛军异动,未必会真渡江强攻绍兴府……廖仲平不是蠢物,以一万人马渡江攻我八千虎贲,恐怕胜率不足三成……!”

    陈名夏回过味来,“李大人所言极是,朝廷至今未对廖仲平攻杭州府之举做出追认……加上建阳卫依旧在嘉兴府一带对叛军虎视眈眈,廖仲平此刻大举渡江来攻,还得防备松江府军校新兵团会趁虚进攻杭州府……臣以为,廖仲平多半是佯攻,更或许是做个样子罢了!”

    宋安和池二憨面面相觑,一瞬间,军议的风向就转了,而且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们二人一下子搞不清楚,叛军异动的真实性了。

    吴争满意地点点头,“有道理……据情报显示,左营并未随廖仲平大举南下,也就是说,廖仲平所率叛军,多是临时凑集起来的,这或许也是朝廷明知廖仲平占领杭州府,也不肯追认廖仲平兵变,而调建阳卫进军至嘉兴府的真正原因!”

    “左布政司所言,一针见血啊……廖仲平不足为虑,不管他此时想归降还是真想进攻绍兴府,都不应该成为咱们关注的重点!”

    说到这,吴争向宋安道:“传令王一林,调几艘炮舰去澉浦所附近转转开几炮……!”

    “是!”

    吴争再转向池二憨,“坐不住了?”

    池二憨挠了挠后颈。

    “如你所愿,你率三千人囤于萧山,防守江岸……廖仲平若真敢大举渡江,孤允你按你的想法,半渡而击!”

    池二憨大喜,“遵命!”

    这两道军令,事实已经分解了之前所议的一切问题。

    水师炮艇只要出现在澉浦所附近水域,就封杀了叛军向绍兴东面渡江迂回的可能性。

    就算廖仲平能征用杭州府民船,可面对装备火炮的战船,那等于是只要招架之功。

    也就是说,廖仲平想渡江的选择,立马就少了,只能从绍兴府北部,也就是从萧山登陆。

    当然,叛军也可选择从富春江迂回,但问题是,那样就需要更多的时间,而时间,绝对不在廖仲平那边。

    叛军一旦离开杭州府,那等于主动放弃了城防,廖仲平岂能不知道,所部万人就成了浮萍?

    陈名夏与李颙偷偷对视一眼,他们心里突然明白过来,吴王从来就不认为廖仲平是对手,事实上廖仲平也不是吴王对手。

    吴王所有的应对,无非出于一种姿态,那就是让天下人明白,谁,在逆势而动,和逆势而动者的最后下场!

    这包括之前廖仲平主动派人前来示和,吴王却一口拒绝。

    吴王想要的,绝非一城一池的得失那么简单,而是……杀鸡儆猴啊!

    陈名夏与李颙心里发出一声叹息,因为他们第二次的判断,又错了,吴王不是不信廖仲平会对绍兴府发起进攻,而是根本不在意廖仲平的进攻……看来,廖仲平怕是,真活到头了!

    ……。

    “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

    吴争负手站在当年朱以海监国绍兴时的行宫前,感慨起来。

    因为再往里,便是后院,八年前,朱媺娖为维护吴争,主动向朱以海自曝身份,朱以海就将朱媺娖临时安顿在这。

    此时,钱瑾萱和吴狄、吴蓉姐弟,也安顿在后院。

    宋安在边上几次欲言又止。

    吴争没有回头,轻斥道,“想说就说……别象个娘们!”

    宋安鼓起勇气,“……老爷派人来,想让王妃、世子、郡主去吴庄……不知少爷意思……。”

    吴争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宋安。

    宋安有些局促起来,不停地搓手。

    “你是觉得……不该替我爹传话?”

    宋安一怔,抬头急道,“不……不是!”

    吴争叹了口气,转身上前,轻揽着宋安瘦削的肩膀,“你打小不比二憨,心思就重……记住,你我是兄弟,就算是打断骨头,那也连着筋!”

    宋安霍地抬头,眼睛里全是泪水,他哽咽道,“我……我只是担心……少爷再不信我!”

    吴争揽着宋安肩膀的手,紧了紧,“你应该明白,在这世上,除了我爹……你和二憨,便是我最信任的人了!”

    宋安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吴争拍拍他的肩膀,“待我与王妃交待几句……你就送她去吴庄!”

    说到这,吴争长叹一声,“或许,不久我也会回吴庄去!”

    宋安一愣,抹了把泪,抬头问道:“少爷这是……何意?”

    “演戏,得演全套!”吴争仰头吁出一口气,“他们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们什么……或许用不了太长的时间,他们就会明白,其实他们从来不曾真正得到……如此,他们的心气儿,也就淡了!”

    宋安听不明白,怔怔地看着吴争。

    吴争笑了笑,问道,“打个比方,如果你是他们,你会认为,从番商那压榨钱财和从贫苦百姓手中掠夺他们仅剩的口粮,哪个更心安理得?”

    宋安疑惑地答道,“自然是后者!”

    吴争点点头,“那就是了,关键是……他们现在还分不清楚这点!”

    宋安愣了好一会,目光一亮,“少爷的意思是……这场大海战,不是退敌,而是决战?”

    吴争咧嘴一哂,拍拍宋安的肩膀,“少爷我去见王妃,你就别跟着了……先去准备车驾吧。”

    “是。”宋安高兴起来,“可……可王妃还不知道钱将军……?”

    吴争慢慢转身,“总得和她说的……晚说,不如早说!”

    ……。

    “怎会如此……?!”

    听完吴争的话,钱瑾萱脸色惨白,一下子瘫倒下来。

    吴争有备,连忙上前一把揽住钱瑾萱,将她抱在怀里。

    “你别着急……翘恭只是断了一条胳膊,性命无虞!”吴争软语宽慰道,“待他伤势稍加稳定,我便令人专程护送他从海路返回绍兴府……到时,你们兄妹就能相聚了!”

    钱瑾萱珠泪并未因吴争的宽慰而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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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一百八十九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哀

    “……打清军南下,父亲便毁家杼难,率全族男丁共赴国难之始,我钱家上下三代,数十男丁殒于这场战争……兄长是父亲唯一子嗣,如今却……!”

    说到这,钱瑾萱已是泣不成声。

    吴争已无言以对。

    钱肃乐因参与谋反,发动政变,被郑森杀死于杭州府,至今无法为其讨封。

    可这抹杀不了钱肃乐在前七年为国家所做出的一切。

    虽然这场政变,针对的是吴争本人,但打心里,吴争并不怨恨钱肃乐,反而觉得……可惜。

    钱家在这场战争中,确实立下赫赫战功,包括在宁波城下力战布亡的钱肃典。

    吴争轻轻地拍打着怀里的妻子,“……别伤心了,待翘恭回来,我会为他请封……然后荐他入朝,从此再不让他上战场了!”

    可吴争没有想到的是,钱瑾萱突然抬起头来,盯着吴争的眼睛,“打明室失国,先有弘光应天称帝,后有潞王杭州监国,至鲁王,而后隆武、永历……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对臣下百姓,往往用时尊荣,用后即弃之如弊屣……夫君以何理由向朝廷,为兄长请封……夫君可知父亲至今还背负反臣、逆臣之恶名?!”

    吴争喟叹不止。

    钱瑾萱突然伸手,握住吴争的手,“夫君……咱们反了吧!”

    吴争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面前这个女人,那可是真正的贤淑之名门闺秀,可今日,竟说出这般话来,想来,心里真是恨极了。

    “夫君为国争战八年,收复失地,扶持明室,可结果呢,朝廷竟派廖仲平趁夫君抵御外敌之时,进攻杭州府……夫君手中有二十万虎贲,而我钱家在这七年中,亦有积攒不少人脉,若此时择机登高一呼,必响应者众……!”

    看着钱瑾萱神色有一种异样的亢奋。

    “你怕是真累了……我已派宋安准备车马,这样……你带狄儿、蓉儿去吴庄修养几日,一来照顾我爹,二来也散散心……!”

    说完,吴争松开手,站起身来,欲离开。

    “王爷……!”钱瑾萱急呼道。

    吴争微笑着安抚道:“莫急……待你心绪平复,到时……再谈!”

    ……。

    次日。

    王一林水师,六艘炮艇至澉浦所水域,冲着已经近乎于废弃的澉浦所原址一顿炮轰。

    然后转向西南,至海宁又打了几炮。

    最后大摇大摆地巡航至杭州仁和港口外,向仁和港进行了三轮炮击后,扬长而去。

    两日后,钱塘江之战暴发。

    廖仲平调集八千人马南渡,被池二憨以百门火炮半渡而击。

    叛军渡江主力,被密集炮火打得七零八落,直至黄昏,见不可得,悻然退去。

    第三日,廖仲平收拢残部,再次渡江进攻。

    这次,池二憨没有半渡而击。

    叛军以为敌人弹药告罄,趁此良机赶紧渡江。

    可刚刚登上江岸,还未能整肃完队形,就被劈头盖脸的一顿炮火,砸晕了。

    随后,池二憨率三千勇士,以密集的火枪,对岸边残敌发动攻击。

    至午后,江边幸存叛军已经不足二千人。

    二日进攻,连对手的面都没见着,己方已经几近全灭,敌军士气尽失。

    池二憨抓住机会,率己部对岸边敌人发动了一次冲锋。

    结果可想而知,几乎没有抵抗,幸存的叛军就弃械投降了,主将廖仲平,被池二憨活捉。

    让池二憨感到意外的是,廖仲平神情平静,在见到池二憨时,提出的唯一请求,就是要面见吴王。

    ……。

    廖仲平在看见吴争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跪了下去。

    “罪臣廖仲平……叩见殿下!”

    “听池二憨说,你唯一的心愿,要见孤一面?”

    吴争看着灰头土脸的廖仲平,平静地问道。

    “是。”廖仲平一脸沉痛,“罪臣之前派人向王爷陈请,被王爷拒之……前些天,罪臣收到密令,要罪臣向绍兴府发起进攻,以牵制王爷向福建用兵……罪臣不得已之下……!”

    吴争抬手,打断道:“这些,孤已经猜到了。”

    廖仲平一怔,而后脸色惨然,“殿下,罪臣并无真正进攻绍兴府之意……实在是罪臣所部,皆是莫执念所豢养的死士……若不从,怕是即刻会发生兵变……罪臣想着,与其发生兵变,导致殃及杭州城中无辜百姓,不如借王爷之手,将这些贼子丧命钱塘江!”

    吴争有些意外。

    倒不是对廖仲平手下军队是莫执念所豢养的死士感觉意外,而是对廖仲平吐露他此战本意感到意外。

    但不可否认,以廖仲平的军事才能,应该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在第一天进攻受阻后,次日还以既定方略一成不变的进攻,更不会在池二憨不作反应之后,还一头扎在岸上,任由池二憨率军屠戮而无丝毫还手之力。

    所以,吴争是认可廖仲平这一说法的。

    廖仲平继续道:“杭州城中,罪臣留下了二千人……他们皆是罪臣在左营的心腹,臣已经给他们下了严令,王爷只须派人前往,便可收回杭州……还望王爷仁慈,赐他们一条活路!”

    这话吴争同样认可,因为杭州城中已经丧失了主力的叛军,就算想反抗,也不放在吴争眼内。

    离开杭州退到绍兴府,不是吴争无抵抗、还手之力,只是吴争不想因为内战而使得将士、百姓枉死,同时,也能清楚人心所向,所以,吴争的撤退,准确地说,更象是一种……考验!

    吴争平静地看着廖仲平,廖仲平慢慢拜伏下去。

    “就算一切如你所讲……孤亦不会赦免你!”吴争的语气依旧平静。

    廖仲平抬头,眼中热泪滚落,他哽咽道:“罪臣明白……其实从之前王爷拒绝臣所派信使时,罪臣已经猜到王爷的意思……臣罪不容赦,只是罪臣还有一事相求王爷,望王爷应允!”

    “讲。”

    “罪臣家小……还望王爷保全!”

    说到这,廖仲平抬起左手,向吴争展示着他那根缺了一截的小手指,“请王爷念在罪臣当年也是真心效忠王爷的份上……放罪臣家小一条活路吧!”

    廖仲平“呯”“呯”地磕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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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一百九十章 疑云再起

    吴争发出一声喟叹,“曾几何时,孤以为能与你君臣相得,能有始有终……!”

    廖仲平霍地抬头,哽咽道:“罪臣一念之差……可心里从未真正背叛殿下!”

    “孤知道……你的心思!”吴争淡淡道,“心有恶念,方会以己度人……所以,你不冤!”

    廖仲平整个身子都在哆嗦,“臣并非想自辩脱罪……臣只是后悔……!”

    “你确实该死……非孤不讲情面,当你进攻东城的那一刻,你就该明白,孤再也无法赦免你,因为……死在东城门上的那些将士冤魂,他们不答应!”

    廖仲平急道:“王爷……莫执念长年豢养死士、阴谋反乱,臣率军攻杭州府和这次率军犯绍兴,皆是他所指使……!”

    “孤知道。”

    廖仲平一愣,继续道,“莫执念和庞天寿暗中与番人、教会勾结,这些年里,暗中多有作为……!”

    “孤知道!”

    “……莫执念和庞天寿很有可能再次发动政变,或捉住天子以挟王爷!”

    吴争神色渐凝,“此话……当真?”

    “罪臣虽无明证,可……可臣敢断定,若山海关和外海战事有变,这些一定会发生!”

    吴争眉头紧皱起来,慢慢背过身去,“今日,你是有功的……有过必罚,有功自然要赏,你死后,孤保你家人衣食无忧!”

    “谢王爷大恩!”廖仲平冲着吴争的背影,一边拜倒一边大呼。

    ……。

    吴争离去。

    池二憨跟在后面,终究没有忍住。

    “少爷……!”

    吴争霍地转身,“你是想替他求情?!”

    池二憨一愣,本就口拙的他,顿时忘记该怎么说才好。

    吴争轻轻一叹,“既然不会说,那就不要说……他,自有取死之道!”

    说完,吴争顾自走了。

    ……。

    闷闷不乐的池二憨,回到廖仲平面前。

    沉默了许久,在闷声道:“……我想求少爷来着,可……怪我嘴拙!”

    廖仲平听了,倒也平静,他带着一丝惨笑,道:“……都与你说了,求王爷没用……!”

    池二憨闻听微微皱眉,“我家少爷不是狠心之人……再怎么说,你也是追随我家少爷从绍兴府出来的老人儿了……少爷连象马士英这样的人都能赦免、重用,何况是你……我总得再寻个法子……对了,或许宋安能有办法!”

    “池将军情意,廖某心领了,但……别费心了!”廖仲平长揖至地,“没用的……不是王爷不想赦免我,而是不能!”

    池二憨惊讶起来,“这是为何……祖大弼可是降清之后,还与我家少爷在淮安大打出手……最后少爷不也招揽重用了吗?”

    “不一样……真不一样!”廖仲平仰头,强将眼中快要落下的泪水逼了回去,“不管是马士英还是祖大弼,他们为恶或过错,皆在追随王爷之前……而廖某,在后!”

    池二憨愣了一下,“有什么不同?”

    可话一问出口,池二憨自己就醒悟过来了,“你是说……背叛?”

    廖仲平惨笑道:“对,就是这二字……王爷打绍兴府发举,一路斩荆披棘走到今日,虽说手掌兵权,几近只手遮天的地步,可王爷根基不深,与宗室、各地世家豪门又是针锋相对,明里炽手可热,实则举步维艰哪……如果王爷今日赦免廖某,怕是日后难做……!”

    说到这,廖仲平涕泪而下,“廖某有今日之祸,是我一时行差踏错……不怪王爷!”

    池二憨只是嘴拙,人却不傻。

    他听懂了廖仲平的意思,吴争这七八年间,一路向北高歌猛进,少有波折,不是吴争真得到了江南所有人心,而是一则北伐军过于强大,二则在北伐之事上,吴争有着大义。

    所以,看起来吴王权势熏天,可实际上,一旦清军被驱逐出山海关,该有的纷争,照样会出现,譬如现在的局势,几乎七成以上的文臣、世家豪门,皆投向皇帝。

    廖仲平开了个坏头。

    如果吴争破例赦免廖仲平,那等于告诉麾下北伐军将士,背叛,其实也无妨!

    这样一来,大将军府的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那么,吴争还能赦免廖仲平吗?

    池二憨定定地看着廖仲平,跺脚骂道:“你既然明知如此……为何要背叛少爷?!你可知道,咱们一起从绍兴府出来的老人儿……不多了!”

    廖仲平只流泪,不说话。

    池二憨上前揪住廖仲平的胸襟,奋力摇晃着,“你为何不死在战场上……若是那样,还可封妻荫子,留个好名声……!”

    池二憨顿足,带着哭音,“……你明知结果会如此,为何不逃……今日江边,当时你明明是在船上,你就算逃,我也追不上……也不会追!”

    廖仲平抹了把泪,惨笑道:“逃?廖某往哪逃……廖某占领杭州,派人十余次奏报朝廷,至今无任何回应……就连莫执念令我攻绍兴的密信,也是数日前才送来的……池兄弟,廖某已是走投无路了!”

    池二憨慢慢松开揪着廖仲平胸襟的手,黯然道:“……钱翘恭在山海关……。”

    廖仲平一惊,“钱将军如何了……阵亡了?”

    “据报……人未死,可伤势很重……整条左臂……齐肩斩断!”

    “战况如何?”

    “博洛被击退……可风雷骑和沈致远枪骑,皆折损过半……!”

    二人对视着,沉默下来。

    许久,廖仲平仰头喟叹道,“我不如沈致远,他守得住底线而我没有,我更不如钱翘恭……你说得对,我该死在战场上……可惜,一切都晚了!”

    池二憨强忍着热泪,跺足道:“我再去求少爷……拉宋安一起去!”

    廖仲平脸色慢慢平静,摇摇头,道:“不必了……没用了!”

    “可……可你能戴罪立功!”

    廖仲平泛起一丝苦涩,“没有机会了……清军已经击退,廖某又不擅海战……池兄弟心意,廖某心领了,若有来世……!”

    说到最后,已经哽咽。

    池二憨知道事情已难挽回,闷声道:“今夜……我陪你一醉!”

    廖仲平强吸一口气,拱手道:“如此……足矣!”

第二千一百九十一章 吴伯昌的反常

    吴争确实被廖仲平的话,困扰了心智。

    原本已经清晰的事,又混乱起来了。

    莫执念这只黑手,已经由暗转明,可按理说,不管是莫执念,还是庞天寿,他们几乎是攀附皇权而生的。

    可廖仲平为何会说,莫执念和庞天寿可能再度发动政变?

    这不合逻辑,吴争也无法相信,因为如今的宗室之中,很难再找出一个可以承继大统之人了。

    而莫执念和庞天寿一个是商人,一个是太监,想篡位自立?

    不,不可能,除非二人是真疯了!

    可吴争同样没有理由怀疑廖仲平此时的出首,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穷凶极恶之徒滑如此,何况,廖仲平还称不上这类人。

    吴争突然心中一动,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于是,再也按捺不住,大呼道:“来人……备马!”

    ……。

    有孙儿、孙女绕膝的吴伯昌,享受着天伦之乐,心情非常愉快。

    吴争的突然到来,让吴伯昌更是心中欣喜。

    “你……怎么来了?”

    吴争一丝不苟地向父亲行礼请安之后,这才答道:“孩儿心念父亲安康,想着路途不远,便来向父亲请安!”

    “哼!”吴伯昌一声轻哼,这话能信才怪。

    此时,闻讯而来的钱瑾萱,见到吴争之后,欣喜地问道,“夫君怎么来了……我去让厨下准备些酒菜……!”

    吴争微笑道:“不必了……我就是来向父亲请安的!”

    钱瑾萱冰雪聪明,想着此时正是大战之际,吴争从绍兴府赶来吴庄,定不会是向吴伯昌请安这么简单。

    于是微微福身道:“那……我带狄儿、蓉儿回房……夫君与爹说完话……。”

    吴争道:“军务缠身,我与爹说完话就回绍兴府了……。”

    钱瑾萱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带着儿子女儿离开了。

    ……。

    “说吧,何事?”

    吴伯昌撸须问道。

    吴争静静地看着他爹,“爹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孩儿?”

    “为父能有什么事瞒你?”吴伯昌惊讶地反问道。

    “譬如,关于皇帝之事。”吴争提醒道。

    吴伯昌一愣,目光闪烁起来,“你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了吧……为父所知的,你都知道,你不知道的,为父就更不知道了。”

    瞧这太极打的,弯儿绕的。

    吴争既然来了,自然是猜想到了一些事。

    但面对的是父亲,吴争自然无法强迫。

    吴争微微一咧嘴,“今日午时,廖仲平率军再次大举犯绍兴府……。”

    吴伯昌大急问道,“战况如何?”

    “孩儿派二憨在岸上全歼来犯之敌,廖仲平被活捉。”

    “呼……!”吴伯昌长吁一口气,“如此就好……怪不得你有兴来看看你爹……!”

    这话不无怨怼、牢骚之意。

    吴争不理会,淡淡道,“可在审讯廖仲平时,他供出一件事来,让孩儿有些担忧啊!”

    “哦……何事?”

    “廖仲平供述,莫执念、庞天寿很有可能发动政变,挟持皇帝!”

    吴伯昌脸色大变,急道:“他们竟如此大胆,他们要做什么……?”

    “自然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喽。”吴争平静地说道。

    吴伯昌怕是真急了,霍地起身,一把拽住吴争的手,“快……快调兵勤王!”

    吴争缓缓挣脱他爹的手,“父亲如此担心天子,这怕是……过了吧?”

    吴伯昌此时方寸已乱,“她……她可是你妹妹!”

    “咦……。”吴争淡淡道,“她姓朱……咱们姓吴,再多也只是义妹……况且,她也没打算再做吴家人!”

    “你……!”吴伯昌跺脚喝道,“……再怎么说,吴家历经十代,就是为了保护她……。”

    “孩儿记得,父亲之前对孩儿可不是这么说的……父亲说,从孩儿这代起,吴家没有必要再为朱家活!”

    吴伯昌一时语塞,愣愣地看着吴争,突然叹了口气,慢慢坐回,“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就任由她……自生自灭吧!”

    这下吴争反倒是一愣,仔细打量着父亲的神情,“爹就没有想对孩儿说的了?”

    吴伯昌嘴唇蠕动了几下,负气道:“如今你是吴王,大权在握,还能将你爹的话听进去?你想怎样就怎样……回吧!”

    见父亲象是真的生气了,吴争只好换了种语气,“孩儿倒不是不想助她……可一来廖仲平所说未必是真,二来,孩儿也无理由率军北上啊……万一事情不是这样,孩儿岂不成了乱臣贼子了吗?”

    吴伯昌直直地看着吴争,“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是真这么想。”

    “那又何必为难……再怎么说,她也是做了你十几年的妹妹,就算廖仲平说的不是真的,兄妹间,有什么话说不开的?”

    “爹的意思是,孩儿率军入京……也是常理?”

    “自然……是常理!”

    吴争笑了,“父亲真没有事瞒孩儿?”

    “没有!”

    “好吧……那孩儿就等事情真如廖仲平所言发生时,再率军入京勤王吧!”吴争躬身行礼,“父亲早些歇息,孩儿军务繁忙,这就回绍兴府了!”

    吴伯昌这下急了,霍地起身指着吴争,“你……你必须救!”

    “这是为何?”吴争故作姿态,“孩儿没说要见死不救,可如今外海、福建两处战事正急,孩儿也无法抽身啊……过些日子,待两处战事有个了结,孩儿定按父亲意思,入京勤王……父亲以为如何?”

    吴伯昌跺脚道:“不……你立即率军进京……!”

    “这是为何?”

    “按为父的话做……否则,你定会后悔!”

    “爹,你真的没有事瞒孩儿?”吴争严肃起来。

    吴伯昌嘴唇抖动得厉害,“……你,过些时候,自然会明白!”

    吴争见如此都逼不出吴伯昌所瞒之事,不敢再继续逼迫,当然,吴争也绝对相信吴伯昌不会害自己。

    “父亲别急……这样,孩儿回去派人联络在嘉兴府附近的建阳卫,令建阳卫先返京……建阳卫是夏完淳的军队,他们的忠诚父亲应该能相信……想来有建阳卫在,莫执念他们定有所顾忌……孩儿这边,先了结一处战事,再抽身北上……如此,父亲可安心?”

    吴伯昌急喘几口粗气,慢慢坐了回去,“……反正,你必须得保证她的安危!”

第二千一百九十二章 又拿天命说事?

    回去的路上,吴争依旧想不明白。

    父亲的反应异常,也与自己的猜想不吻合。

    来之前,吴争猜测,父亲可能说一套做一套,还想着秉承家训,为惠宗后裔誓死效忠。

    可按父亲的对话来看,父亲如此紧张朱辰妤的安危,显然不只是对惠宗后裔的效忠那么简单。

    父亲定是有事瞒着自己,可吴争怎么想都想不周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吴争转脸盯着宋安道。

    宋安吓得连忙跳下马,跪在路边,“我发誓,再无事情隐瞒少爷!”

    “起来吧。”吴争皱眉道,“我就是随口一问,别动不动惊得象只鹌鹑!”

    宋安应声上马,“我看老爷反应……似乎确有不同寻常之处。”

    “你也看出来了?”

    宋安点点头,“从小老爷就顺着小姐……小姐登基之后,老爷也去过京城一段时间……会不会是……期间有过什么承诺或者交易?”

    “承诺或交易?”吴争皱起眉来,“他们二人能有什么承诺或交易?”

    宋安稍作迟疑,“莫非老爷想做……太上皇?”

    “啪”地一声,吴争随手重重一个脖拐,“你倒是说说,哪朝哪代,有异姓为太上皇的?”

    宋安苦着脸道:“……要不,就是老爷也决意扶持小姐了。”

    “按你这么说,我这亲生儿子,还不如一个义女喽?”吴争没好气地喝斥道。

    可心里,却在打鼓。

    其实宋安的话,颇有深意,只是宋安没有把话说明白罢了。

    宋安的意思是,吴伯昌很有可能在入京前后,与朱辰妤达成了某种默契或者利益交换,否则,吴伯昌不会听闻莫执念、庞天寿可能发动政变,而如此紧张、焦急。

    吴争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拨过马头,“回去之后……联络建阳卫,尝试令建阳卫返京!”

    “是。”宋安欲言又止,应道。

    ……。

    钱能使鬼推磨。

    不管是一支军队,还是一个衙门。

    钱,无疑是令行禁止最重要的一点,没有之二。

    什么大义,什么忠诚,在钱面前,真得不算什么。

    保持一支军队、一个衙门的独立,最重要的同样是财务的独立。

    俗话说得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嘛。

    所以,此时的户部,成了整个建兴朝,最炽手可热的衙门。

    不为别的,就为莫执念长袖善舞,可以在朝廷半年发不出俸禄时,筹钱为京城官员们先垫发了三个月俸禄。

    就凭这一点,足以让莫执念成为所有阉党、清流,甚至于宗室交口称赞的贤臣、能臣、干臣了!

    几乎有人已经在传言,莫相很可能成为建兴朝,距吴王之后,又一名实权在握的权臣!

    当然,莫执念的这个权臣,比吴王要受欢迎得多,道理也很简单,莫执念在送钱,而吴王,在向他们抢钱!

    或许,这也是所有人,打一开始,就不“青睐”吴王的原因吧。

    谁让吴王打收复杭州时起,就喊出“劫富济贫”的口号并付诸实施的呢!

    莫府门前,车水马龙。

    莫府中堂,高宾满座。

    所有人都在兴高采烈,他们的交谈中,最多的还是廖仲平率军讨逆。

    就算再没有军事常识的人都明白,吴王失去杭州府,就等于失去了包括杭州在内的嘉兴、松江、湖州、苏州等六府之地。

    没有了这六州的赋税和人口,吴王的实力就等于断去一臂。

    要知道,吴王麾下最大的军工坊和两个造船所都在这六州之中,而三大学院,更是如此。

    谁都明白,隔了一条钱塘江,吴王想短期之内,打过江的可能性已经不大。

    因为朝廷,不,准确地说,是朝堂,已经决定向杭州府增兵了,当然,也已经决定下令,勒令建阳卫返回镇江一线。

    今夜文武百官,齐聚莫府,为的也就是形成共识,直待明日大散会,进谏圣上颁布旨意。

    没有人认为,皇帝会阻止这一切,因为,一个圣明的皇帝,应善于纳谏,从善如流!

    ……。

    相较于中堂和前院的欢声笑语,莫府后宅,却弥漫着一种极度的压抑。

    不为别的,就为廖仲平进攻绍兴府全军覆没的战报,已经摆在了莫执念的案头。

    “这怎么可能……吴王在绍兴府兵力不足万人,真正能与廖仲平对抗的,也就是池二憨手下的三千第一军……廖仲平身经百战,又以众击寡,一天时间,竟落得个全军覆没的结局……简直匪以所思啊!”莫辰博呐呐道,“父亲……会不会是情报错了?”

    莫执念的面容,仿佛苍老了许多,说话都象没有了中气。

    “……扶不起的阿斗罢了。”莫执念轻喟道,“不过是……有贼心没贼胆的蠢物!”

    莫辰博惊讶地低呼道:“父亲的意思是……廖仲平故意求败?”

    “难道你认为……那八千人还不如猪……就算是八千头猪,那也不可能在一天内被斩尽杀绝!”莫执念厉声道,“七年心血,数月之间,被周如璋、廖仲平这两蠢物折损大半……噗……!”

    莫执念说着说着,喷出一口血来,敢情,真是肉疼到了心尖了。

    莫辰博吓得大呼,“来人……!”

    莫执念一把拽住儿子的手,“……别……别喊人……不能将这消息泄露出去……若是被人……知道,怕是……要树倒猢狲散了!”

    “可……可爹的身子骨……?!”

    “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莫执念抬手往自己嘴上抹了一把,看了看,神色渐渐回复过来。

    莫辰博一脸惊恐、痛惜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可这事……怕是瞒不了多久!”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莫执念深听说一口气,“你速派人……传信宫中……请庞天寿来见我……!”

    “是……可爹这样……儿子怎能……?”

    “什么时候了……还须这般婆婆妈妈地做作?!”莫执念怒瞪起双眼。

    “孩儿这就去!”莫辰博撒腿就跑。

    看着儿子的背影,莫执念长吁一口气,仰头喟叹一声,“难道天命……真的,会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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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一百九十三章 图穷,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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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天寿来得很快。

    也对,按理说,明日就可形成合议,只要左营奉旨增兵杭州府,那么,钱塘江以北,朝廷的优势已经非常明显,也就是说,离吴王失势的日子,不远了。

    就算吴王有二十万北伐军,那又能如何?

    去了六府之地,吴王能用七府之地,供养二十万大军?

    到时必得求朝廷,那么,所有一切,就可以谈判解决了,而且是一方对另一方压倒性地谈判。

    见到莫执念正襟危坐,庞天寿想笑,确实也在笑,不可抑止地乐呵。

    “莫相这么晚,还让咱家出宫来见,可是有什么好事……对了,咱家已经按你的意思,令禁军将冒襄、马士英等吴王一派的朝臣控制起来了,您放心,明日大朝会,他们都不可能出现在朝堂之上……!”

    莫执念神色平静地将密报递向庞天寿。

    庞天寿随手接过,面上还在笑,“……难道是廖仲平攻破绍兴府,传来捷报……要是能将吴王活捉,那就太好了……呃!”

    一看到密报,庞天寿的笑语嘎然而止,原本细成线的双眼,瞪得超乎想象的大,“这……这怎么可能,就算让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去指挥,也不可能一天之内全军覆没啊……廖仲平疯了吗?”

    是啊,但凡有些常识的都明白这个道理,世界这么大,何处不可逃?

    钱塘江数百里江面,打不过还能逃不了?

    怎么就全军覆没了呢?

    可谁能想到,廖仲平一门心思地将人送炮口里送?

    当然,如果是廖仲平麾下的左营,也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可问题是,那八千人不是战士而是死士,他们对莫执念的忠诚不容置疑,但他们确实没有战场经验。

    而只要廖仲平遵命对绍兴府发动进攻,他们就必定不会去置疑廖仲平的指挥。

    强行登岸,在江滩上集结,然后拿脑袋顶炮火覆盖,于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送死进攻,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了。

    莫执念的平静,只存在于脸上,他的心里,有着刺骨的痛和……冷。

    但面对庞天寿,莫执念甚至还能微笑出来。

    “虽然此败出乎预料……但庞公公不必担心,局势依旧在你我掌控之中……。”

    “掌控?”庞天寿是真的惊恐了,“没了廖仲平所部,吴王收回杭州府,那就是弹指之间,有了杭州府,常州、苏州、湖州、嘉兴等府,吴王依旧可以随时发兵北上……莫执念,你可知道,这消息一旦被你府上前面的那些人知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莫执念沉默,他哪能不知道,他甚至敢保证,只要这廖仲平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出,中堂和前院那些还在欢声笑语的人,瞬间就会走光七成以上。

    “那就瞒住它!”莫执念沉声道,“老朽连夜请庞公公来……为得就是这!”

    “瞒?!”庞天寿目光连闪,可很快就泄气了,“瞒得住吗……京城中有多少吴王的眼线……再则,建阳卫在嘉兴,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向京城传话……这根本做不到!”

    庞天寿别的不行,可这种阴谋诡计在行,所以,他说瞒是行不通的,那就是行不通的。

    “若是今夜起封禁九门,全城戒严呢?”莫执念缓缓说道,就象说明日早茶喝粥一般地平常。

    可这平常,在庞天寿听来,如同震雷一般。

    “你……你疯了?!”庞天寿突然暴怒起来,“没有旨意,封禁九门,与造反何异?”

    “那就造反吧!”莫执念不再是平静,而是宁静。

    庞天寿瞠目结舌,他不再愤怒,直愣愣地看着莫执念,口中呐呐道:“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唯死而已!”莫执念悠悠道,“若是被凌迟处死,不如拼死一搏……无非都是一死,何惧来哉?”

    这话说得,真他x的太有道理了!

    如果就此收手,束手待毙,那么,按他们这等作为,等待他们的就是凌迟处死,株连九族!

    拼死一搏,终归还有希望,希望再渺小,那也是希望不是?

    真说起来,还是占了大便宜的,就算是死了,总也比凌迟要强些,不必再受那份罪了。

    而且,庞天寿是个太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象莫执念,背后一个家族,这牵连起来,得死上千儿八百都不算完。

    从这一点上来说,风险应该是莫执念更大些。

    可问题也有啊,庞天寿强捺下激荡的心绪,急问道,“可……可这根本毫无成算……一旦吴王收回杭州府,只要令手下一部北上,建阳卫想来肯定不会助你我……两军合力兵临城下,咱们拿什么与人抗衡?”

    对,这确实是最关键的问题。

    从朱以海上岸开始,这场争斗,都是文斗。

    文斗的前提是按规矩来,否则,那就要拳头谁硬了,可讲拳头,放眼天下,还有谁比吴王拳头硬的?

    这不是找死吗?

    没有谁会认为,应天府能抵挡吴王手下北伐军的全力进攻。

    可莫执念似乎早有准备,“庞公公多虑了……莫要忘了,咱们手中,还有宝玉!”

    “宝玉?”庞天寿浑身打了个冷颤,“你是说……天子?不,不对,陛下与吴王份属对立,咱们就算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吴王也不会在乎陛下的生死……咱们若加害天子,反而给了吴王勤王的借口……!”

    “天子终究与吴王做了十多年的兄妹……庞公公怕是不知道,咱们这位吴王殿下,那可是外冷内热的人!”莫执念打了个呵呵道,“况且,只要封禁全城,不让左营入城,那城中千余文武,就成了咱们的屏障……想来吴王也不会想做个光杆皇帝吧!”

    庞天寿愣愣地看着莫执念,他惊讶于莫执念的镇定和阴狠,但不可否认的是,庞天寿也佩服于莫执念的临机应对,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了!

    与其为鱼肉任人宰割,不如拼死一搏,或许能柳暗花明!

    “那就听莫相的……咱家无不从命便是!”

    “即刻下令封禁城门……!”

    “捉拿太尉夏完淳,只要他在手,建阳卫不敢异动…!”

    “即刻即刻控制皇帝,不能让她出宫,绝不能让她召见外臣……!”

    “明日大朝会如旧,但须商议的,是朝廷讨伐吴王之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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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一百九十四章 人生如戏

    朱辰妤,在乾清宫被庞天寿带人围了。

    一个皇帝被手下太监带人围了,实在是一桩丢脸的事,会送命的事。

    但不可否认,这不是什么奇事、怪事。

    如果说吴争的根基不深,那么,离开吴争的朱辰妤可谓是根基全无。

    一旦吴争这边的冒襄、马士英和夏完淳被控制起来,那么,就算京城里尚有忠诚于明室或吴争这边的文臣想要救驾,恐怕也力有未及。

    况且,庞天寿的发难是突然的、有预谋的,这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朱辰妤能相提并论的。

    乾清宫中的朱辰妤,在尖叫、怒斥。

    这个模样,倒是与七八年前,在吴庄的吴小妹相吻合了。

    庞天寿很得意,他确实有得意的资格。

    从今日起,他便已经成为大内真正的主人,虽然宫内还有不少忠于皇室的太监和侍卫,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宝玉在手,更有着带入宫中莫执念的死士,宫内局势,已经成为定局。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句话对庞天寿这阉货挺合适。

    他现在就在得了便宜卖乖。

    “陛下,老奴没有伤害您的意思……只要陛下下道旨意,诏告天下,由莫相为首辅,主持内阁大局,老奴绝不会对陛下有丝毫不敬……!”

    诸如此类的话,庞天寿已经说了好多遍了。

    可没用。

    朱辰妤依旧在尖叫、在怒斥,“忘恩负义的狗奴才、老阉货……汝忘记了大长公主是怎么嘱托你的了……你真以为,投靠莫执念就能睡得安稳?朕告诉你,不需要千军万马,只要吴王调一支偏师,与建阳卫合围京师……汝便死无葬身之地!”

    庞天寿终于被骂烦了,骂燥了。

    他阴恻恻地道,“陛下是天子,天子该有天子之仪……!”

    “狗屁天子之仪……朕被汝这老阉货欺辱至此,还讲什么天子之仪?”朱辰妤几乎是指着庞天寿的鼻子骂着。

    乾清殿确实被围得水泄不通,但庞天寿终究不敢真对朱辰妤无礼。

    “请陛下稍安勿躁,保重龙体……待老奴安排妥当宫内之事,再来聆听陛下圣谕!”

    都道惹不起,总还躲得起,庞天寿不能真对朱辰妤动手,就只能眼不见为净了,他在抽身后退。

    见庞天寿要走,朱辰妤突然间就安静下来了。

    “庞天寿……朕想问你,太尉……可安好?”

    庞天寿见朱辰妤安静下来,倒是稍稍有了一些交谈的兴趣,“回陛下话……太尉好着呢,老奴只是派人看住了太尉,并未加害……!”

    朱辰妤无端地笑了起来,“吴王七八年间,几度行废立之事……庞天寿,就算你挟持了朕,可对吴王而言,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甚至你是在帮助吴王……你就不怕,到时吴王率军入京,凌迟活剐了你?”

    庞天寿略显得意,他也微笑道:“不劳陛下替老奴忧心,吴王怕是入不了京的……陛下可知道,如今右营大部分就掌控于老奴手中,况且有陛下在……吴王投鼠忌器,又怎敢行玉石俱焚之事呢?”

    朱辰妤笑意更浓,“可如果不是吴王入京勤王,而是京师中诸等贤良忠义之臣入宫平乱呢?”

    庞天寿岂能输了嘴,他“咯咯”笑道:“不瞒陛下,老奴已经控制了七成以上的禁军,还有锦衣卫和右营,朝中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又怎能反得了天呢?”

    “如果是莫执念呢?”朱辰妤的笑意里透着一抹诡异。

    庞天寿闻听心头一震,随即却“咯咯”大笑起来,“陛下说笑了,莫相与老奴是一条船上的……不瞒陛下说,老奴身后所跟侍卫,其实便是莫相豢养的死士……!”

    “你不妨回头看看?”朱辰妤抬起玉葱般的手指向殿门外点了点。

    庞天寿哪肯信,笑道,“……绝无可能,陛下就不必逗耍老奴了……!”

    可这时,几声惨叫声传入殿内。

    此时一切都已入庞天寿控制,何人胆敢在宫中杀人?

    庞天寿霍地回头,脸上残存的笑意僵硬在了脸上。

    只见他带来的那些死士正在挥刀斩杀他心腹之人。

    一队死士扑进殿门,分成两路,一路围住自己,一路奔至朱辰妤面前,迅速转身列队作为阻挡屏障。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庞天寿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愣神的这息功夫,殿外火把的映照下,被庞天寿视为一条船上的莫执念,踏着月色,由谨身殿方向碎步小跑而至。

    “莫相为何……?”

    莫执念从庞天寿身边跑过,根本不搭理庞天寿,而是径直跑到朱辰妤跟前跪下,“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庞天寿目瞪口呆,颤抖着手指,“……莫执念,你……你……!”

    朱辰妤挥挥袖,“莫相深夜入宫,赶来勤王,何来有罪之说……快快请起!”

    莫执念闻听起身,缓缓转身,抬手指着庞天寿,轻喝一声,“来人……速将此阉贼拿下!”

    庞天寿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急怒道:“陛下,是莫执念指使老奴行此逆事……陛下,老奴冤枉!”

    这等当面指证,原本是最有力的。

    可莫执念似笑非笑地看着庞天寿,竟无一丝急于自辩的意思。

    朱辰妤冷哼道:“老阉货,不妨告诉你,莫相早在昨日,就已经将你欲行逆谋反之事禀告于朕……你真以为朕会如此轻易受制于你?朕不过是演了一出戏罢了!”

    庞天寿听完,是真愣了。

    他惊愕地看向莫执念,昨日就已经向皇帝告密?

    不对啊,廖仲平战败全军覆没的消息,不是今日才传到莫执念手中吗?

    难道莫执念早就设下圈套……亦或是,莫执念本就是吴王的人?

    虽然心中思绪万千,但庞天寿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末日到了。

    因为有着莫执念亲自入宫救驾之举,自己就算有三张嘴,恐怕也指证不了莫执念与他合谋行逆了,事实,胜于雄辩嘛!

    再多的指证,也只会被认为自己在向莫执念泼脏水反咬一口。

第二千一百九十五章 全靠演技

    庞天寿脸色急白,喉咙里发出呵呵之声,他惨笑着左右打量,局势已经被莫执念的死士完全控制,自己带来的心腹,皆倒卧在血泊里。

    “没有人会来救你了!”莫执念平静地说道,“老朽让公公带入宫中的死士,已经奉陛下旨意控制了各殿各宫门……公公安排在禁军、锦衣卫中的人手,也在老朽入宫前被清肃干净……庞公公,听老朽一句劝,还是赶紧向陛下请罪……或许陛下仁慈,能给你一个好死……!”

    “来人……拖下去待天一亮,于端门外凌迟……枭首于城门上示众!”

    没等莫执念说完,一脸寒霜的朱辰妤,已经灭绝了庞天寿所有生的希望。

    “陛下……陛下……老奴真是受莫执念这恶贼所蛊惑……莫执念勾连教廷,为祸朝廷……老奴冤枉啊陛下……!”

    莫执念眼中闪过一丝阴冷,挥一挥手,死士们一涌而上,生拽硬拉地将庞天寿拖了出去。

    “陛下,老臣有奏!”

    “莫爱卿只管讲来,朕无由不准!”

    “庞贼谋反弑君,理该凌迟处死……只是终须三司会审之后,再定罪行刑……!”

    “一个宫内阉奴罢了……杀了也就杀了!”朱辰妤恨声道。

    莫执念意犹未尽地一叹,躬身道,“老臣……遵旨!”

    “陛下,如今庞贼已除,老臣之前与陛下商议之事……不知陛下……?”

    朱辰妤疲乏地挥了挥手,“朕今日乏了……明日便是大朝会,诸般事项,皆明日再议吧!”

    莫执念躬身行礼,“臣……告退!”

    ……。

    绍兴府。

    福州之战的捷报刚刚送到吴争面前。

    陈胜与孙嘉绩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两面闪击了福州城。

    郑军被打了个撒手不及,仅支撑了两天就撑不下去了,丢下二千多尸体,狼狈向海上撤退。

    他们的意图是,走海路撤向东藩岛,因为若从陆路逃,怕是快不过两路追兵了。

    吴争接到捷报之后大喜,掩饰不住心中喜悦,拍案叫好,“由此大捷,福建可定!”

    随即,吴争下令,“令施琅水师截住这支溃兵……不得歼灭,诱郑森来救!”

    “令张名振水师护住施琅水师侧翼,随时应对敌联合舰队出现!”

    “令王一林水师隐匿于陈钱山水域……按原计划行事!”

    下完一连串的命令,吴争长吁出一口气,看着手下文武大笑道:“诸公啊,福州一落,等于压力去了一半了!”

    陈名夏大笑道:“王爷……那咱们是不是应该回杭州府了?”

    这话引起所有人的附议。

    就在吴争欲开口之际,门外宋安急步而入,“禀报王爷……建阳卫处转来一道朝廷旨意!”

    “朝廷旨意?”吴争有些懵懂了。

    所有人皆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也对,自从廖仲平趁杭州府兵力空虚,率军进攻开始,大将军府与朝廷等于已经陷入敌对。

    虽然还没有正式撕破脸,可任何人心里都明白,吴王之所以不作反应,那是因为被敌联合舰队所牵制,否则,怕是早就率军讨伐不义了。

    看着宋安双手呈上的旨意,吴争没有去接。

    陈名夏试探地伸手,然后看向吴争,见吴争没有阻止的意思,便从宋安手中接了过来。

    “上面说了什么?”吴争冷冷问道。

    陈名夏看了一眼,突然笑道,“旨意上说,三日前,宫中大太监庞天寿反乱弑君,被陛下镇压了……还说这前廖仲平擅攻杭州府,亦是出自庞天寿的矫诏……陛下与内阁的意思是,请王爷速速回京,收拾残局,安定人心!”

    这事多玄妙?

    所有人目瞪口呆起来,可眼中一抹讥讽的笑意,已经是藏不住的了。

    也对,朝廷这个时候想起吴王来了?

    怕是迟了些吧!

    吴争倒是一脸平静,“旨意上可有说起冒襄、马士英等人的境况?”

    陈名夏摇摇头。

    “如此大变,冒襄、马士英等人并无消息传来……看来确实是事发突然了!”吴争悠悠道,“诸公以为,孤应该奉旨入京吗?”

    李颙拱手道:“臣以为……这旨意看看也就罢了,若王爷真奉旨入京……谁能保证朝廷不是饱藏祸心?”

    连张煌言也摇头道:“之前消息说,卫国公进封太尉衔,可谁都明白,这分明是担心建阳卫暗中助王爷……如此不信任,王爷岂可冒险入京?”

    陈名夏想了想道:“按理说,毕竟是旨意,抗旨不遵怕是对王爷清誉有损……可经廖仲平犯杭州府,王爷就有了不理会这道旨意的借口……臣也以为,王爷无须奉旨入京!”

    见几位股肱都进言不睬旨意,吴争微笑道:“诸公所言在理,外海战事尚未了结,孤也无意入京……既然如此,就不必回复了,打发使者回去便是。”

    可就在这时,又有一道密信送了进来。

    这次吴争自己接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拆开密信,吴争的脸色,变了。

    “诸公都看看吧!”吴争随手将密信扔在案上。

    陈名夏疑惑地上前,取过密信一看,也脸色大变。

    待密信转了一圈,回到吴争案上时,所有人皆瞠目结舌起来。

    “不可信!”陈名夏首先说出了看法,“如今咱们多少知道一些,这几年中莫执念背着王爷做的龌龊事……而之前廖仲平攻杭州府,怕是他莫执念也脱不了嫌疑,如今他这道劝进密信,多有司马昭之心的意思。”

    张煌言点头道:“打与朝廷交恶始,莫执念一直冲在与王爷做对的前沿,如今这种突然转变……必定饱藏祸心,臣以为,不理会它就是了,待外海战事之后,王爷自可率军讨伐不义,何须他来献媚?!”

    吴争目光看向沉默不语的李颙,“中孚对此有何想法?”

    李颙见被点名,稍作犹豫道:“诸公所说,确实有理,莫执念此信,必定不会出于真心……只是,臣以为,这或许是次机会也说不定……!”

    “哦,何以见得?”

第二千一百九十六章 该不该奉旨

    “按理说,庞贼藏身宫禁已有时日,历经四朝,枝叶茂盛……他行谋逆之事,必定与宫外有所勾结,按王爷之前所说,想来庞贼与莫执念应该是狼狈为奸,可此时,陛下无虞,而庞贼却事败被杀,莫执念倒是成了最大的获益者……想来,事有反常啊!”

    “最让臣不解的是,虽说卫国公受制于人,可冒襄、马士英等,应该送来消息……故臣心里担心,卫国公、冒襄、马士英等应该在庞贼发动之前,已经被控制起来,至少是限制了自由……!”

    说到这,李颙思忖道:“更奇怪的是,庞贼事败被杀,陛下应该还冒襄、马士英等自由才是,可至今求得他们送来消息……!”

    吴争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冒襄、马士英等人依旧被囚禁着?”

    “是……故,臣以为,这是次机会!”

    陈名夏皱眉道:“你是想为营救冒襄、马士英等人,却让王爷以身冒险?”

    李颙闻听,急忙向吴争揖身一礼,“臣绝无此意!”

    吴争挥了下手,“无妨……你继续说。”

    见吴争并无追究之意,陈名夏不再开口。

    李颙继续道:“王爷从最近一次入京,怕已有半年之久,京中之人知天子而不知有吴王……朝堂如一池水,此消,必定彼涨,先有卫国公被软禁,后有冒襄、马士英等人被圈禁,如此,王爷对朝堂的影响力,正在被削弱……如果此次王爷奉旨入京,救出冒襄、马士英等人,既可挽回被削弱的影响力,又可重新树立王爷之威信,同时还可……!”

    “还可搏取孤体恤部下之美名?”吴争笑得有些古怪。

    “……臣,确有此意!”

    陈名夏沉声道:“你如何保证,只要王爷入京,便可轻易救出被圈禁的冒襄、马士英等人?”

    “很显然,冒襄、马士英等人被圈禁应该是有些时日了,臣判断该是卫国公入京之时……而如此久了,朝廷却没有为这些人按上合适的罪名,其实就已经显示出朝廷忌惮王爷之意,所以,只要王爷现身京师,那么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那王爷的安危如何保证?”

    “既然朝廷连冒襄、马士英等人都不敢轻易动手,岂敢对王爷不利?”

    陈名夏摇摇头,“二者并无因果,朝廷忌惮王爷不假,故未敢对冒襄、马士英等人动手,可王爷进京,这种忌惮就会消失!”

    这话让所有人都点点头,确实,吴王只要一日不朝廷控制,那么,朝廷因忌惮吴王实力,自然不敢轻易动吴王手下人,可吴王入京,便是人为刀殂的局势,朝廷的忌惮就不复存在了,只要拿下吴王就行。

    李颙却微微一笑,他向陈名夏拱手道:“敢问陈大人,朝廷为何忌惮吴王殿下?”

    “自然是吴王手下有二十万北伐军精锐!”

    “王爷入京,可会率这二十万虎贲同往?”

    “自然是不会……你的意思是?”陈名夏会过意来了。

    李颙向吴争一躬身,笑道:“或许臣下面要讲的话,会有冒犯王爷之处……请王爷恕罪!”

    “但讲无妨!”

    “是。”李颙直起身来,正容道,“王爷为不世之天纵奇才,可王爷毕竟也是个凡人,朝廷忌惮的,不是王爷本身,而是王爷手中握有足以颠覆朝廷的实力……只要这股实力犹在,就算王爷只身入京,朝廷亦不敢动王爷一分一毫!”

    “可朝廷若扣留王爷,挟为人质呢?”

    李颙慢慢转身,长揖至地,“臣……不敢说!”

    吴争哂然道:“你都已经说明白了,就差一层窗户纸了,倒说不敢说了?”

    “王爷恕罪!”

    “无罪!”

    “谢王爷。”李颙回身,大声道,“王爷早已立下世子……朝廷若无战胜我二十万北伐军的把握,竟敢以王爷不利?!”

    所有人都明白了,却无人点头认同。

    这是,臣子计谋主上啊,此罪,便是莫须有了!

    所有人的目光,从李颙脸上转向吴争。

    吴争心里恼怒,李颙这蠢货还真敢说,简直是不当人臣啊!

    李颙意思,简单来说就是,王爷您安心去吧,朝廷不敢拿您怎样,就算真拿您怎样了,您不是还有儿子在吗,没事,大不了子承父业,替您报仇就是了!

    这种腔调,哪个为上者受得了?

    简直就是,臣不臣,君不君!

    换个脾气爆点的,说不定就直接下令,将这蠢货拉出去了,就算不杖毙他,至少也得打他个三个月下不了床!

    可话还得说回来,李颙确实是说得过了些,但还真怪不了他。

    华夏五千年,有两个朝代,确实允许这样的言论存在。

    宋朝讲究刑不上士大夫,只要不谋反,再大的事都不至于送命,大不了下野去钓鱼,这是言论自由的范畴。

    而大明朝,臣子也敢这么说,但不是言论自由的范畴,而是明太祖朱重八定下的规矩……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是真事,数华夏五千年,有哪个朝代敢于将京城设在战场第一线的?

    将元朝打成蒙古,再将蒙古打成北蒙。

    土木堡之变明军大败,皇帝被俘,按理说,朝廷该被要挟才对,可大明朝根本不在乎,立个新君继续打。

    远的就不说了,近的,崇祯被李自成大军兵临城下,李自成本不想赶尽杀绝,在城外提了封王、犒军等三个要求,就甘愿退兵听调不听宣。

    可崇祯愣是挂歪脖子树也不愿签下城下之盟。

    先不说事情的正确与否,就说这种血性,是明朝立国始,一脉相承的。

    正如明中后期,阉党与东林党之争已经白热化了,可面对北方战事,双方绝无一方,敢正大光明在朝堂上提出言和的,原因只有一个,谁提和谈谁先死!

    所以,朝臣敢于言战,也敢于驳皇帝颜面,不以受廷杖为耻,反而为荣,时人皆传一句话,没挨过廷杖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朝廷重臣,这就象后世出国留学一样,受廷杖成了镀金手段。

    有着“关中三李”美称的李颙,此时也不免俗啊。

    所以,在场之人,没有人认为李颙说得不合适,而是都想听听、看看吴王的反应。

第二千一百九十七章 平乱其实就这么简单

    吴争有些恼。

    凭心而论,没有人能忍受这种不把主上当主上的言论。

    但吴争知道,李颙所言,在理。

    只要北伐军还在,朝廷是不敢向自己动手的,除非,那些人想与自己同归于尽。

    可以史为鉴和以这些年的旁观,很显然,这些人没有这种勇气。

    吴争同样认为李颙关于“影响力”的说法是正确的。

    这就象后世一样,当领导的需要经常露露面,否则,就被时人忘记了。

    甚至于,只要哪个领导太久没有露面,那就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领导十有八九要落马了。

    虽然吴争的影响力在京城是巨大的,但吴争在京城没有象样的军事实力。

    文臣嘛,适合动口,但无动手能力。

    道理,只适合对肯讲道理的人讲,譬如,吴争就是肯讲道理的人。

    这也是冒襄、马士英等人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圈禁起来的真正原因。

    吴争知道,自己确实需要露露面了。

    否则,许多人只记得吴王肯讲道理,却忘记了,吴王也有不讲道理的时候!

    福州城已经收复,郑军在沿海的军力,已经无法抵挡陈胜和孙嘉绩的联手合围。

    外海战事也已经部署妥当,至于战术怎么打和打成啥样,那已经不是吴争需要考虑的事了,专业的事,交给了专业的人,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吴争微笑起来,“那孤就上京去走一圈吧!”

    “王爷……!”许多人脸色一变,欲开口劝阻。

    吴争一挥手道,“抗旨不遵,岂不授人以柄?本王也想入京看看,这半年多时间,咱们的陛下长了多少能耐了……!”

    这已经不是商议,是命令了。

    命令,就不能讨价还价。

    “是!”所有人齐齐躬身。

    “中孚,你随孤同行!”吴争瞥了一眼李颙。

    李颙神色一变,倒不是他怕跟吴王入京有不测,而是李颙明白,吴王他老人家是记恨自己了。

    李颙不由得苦笑,揖身应道,“固所愿,不敢请耳……臣谨遵王命!”

    “敢问王爷,调哪卫护驾随行?”

    吴争想了想道,“令刘元、张新侠率己部为本王临时扈从……加上廖仲平在杭州留下二千人,够了。”

    所有人大惊,“王爷,那可是叛军!”

    “满口胡吣,那是二千左营将士!”吴争冷冷道,“孤为大将军,他们亦是本王麾下之兵!”

    所有人不敢吭声了。

    吴争扫了一眼在场僚属,淡淡道:“本王走后,由我爹和王妃共同理事……!”

    “王爷,按理该由世子……!”

    “屁大的孩子,能当什么事?!”吴争淡然道,“汝等真想拥立,耐心些……待孤死了吧!”

    “臣等不敢……臣等该死!”跪倒了一片。

    ……。

    “请大将军责罚!”

    仁和大街上,黑压压一片,跪满了左营留守的二千人。

    “谁是可言事者?”吴争冷冷问道。

    一个络腮大汉直身应道,“末将李磐玉,前卫指挥使……恭聆大将军令谕!”

    左营,为朝廷最精锐的军队,兵员已经过十万,分为四卫,前卫,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了。

    能做到前卫指挥使,此人不仅仅是武勇过人,还得是廖仲平嫡系心腹。

    “炮击杭州城东门的,有你们这些人吧?”

    李磐玉拱手道,“大将军明鉴,廖帅从未让我等参与战事,自然,当日炮击东城,没有我等参与!”

    “当真?”

    “若有半句虚言,请大将军斩我头颅!”

    吴争突然一笑,“那就别跪着了……都起来吧!”

    所有人惊讶地互视,以为自己听错了。

    吴争平静地扫视着,其实吴争并不在意这些左营将士,有没有当真参与当日攻城。

    这不重要。

    信与不信,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磐玉否认了。

    只要否认,那就是服软,既然服软了,何必再追究?

    世事便是如此,做不到决绝,就只能妥协!

    此时,李磐玉慢慢回过味来,扭头大喝道:“大将军仁慈,不为己甚……还不谢恩?!”

    “谢大将军宽仁!”震天的欢呼声响起。

    能不欢呼吗?

    只要朝廷一日不承认左营是受命进攻杭州,那么,他们就是擅自行动,就是谋反。

    只要吴争还是朝廷大将军,那么,他们就是以下犯上。

    这两条,都足以让他们送命,祸及全家。

    但现在,吴王似乎不想追究了,那么,等于他们不但保全了家人和自己的性命,甚至于他们还能继续做为左营将士,享受粮饷俸禄。

    怎能不欢呼?

    “本王即日奉旨入京……李磐玉。”

    “末将在!”

    “你部暂归入长林卫,受档头刘元指挥……待入京之后,再自行归建!”

    “末将遵命!”

    ……。

    吴王府一如既往。

    廖仲平甚至于没有入王府一步。

    他不敢,真的不敢。

    或许正象他说的,他的一切举动,只是为了自保。

    当天晚上。

    李磐玉主动前来王府进见。

    “末将参见大将军!”

    “明日便要启程入京,你不整肃己部,来见孤所为何事?”

    “末将……想问问廖帅如今如何了?”

    “还没死,就关在绍兴衙!”吴争冷冷道。

    “敢问大将军,会如何处置廖帅?”

    “谋反乃不赦之罪,待按察司审讯之后,依律处置!”

    依律,那就根本无须问,死罪难逃!

    李磐玉脸色黯然,呐呐道:“大将军……末将……!”

    “怎么,想为他求情?”吴争哂然道,“你自身难保……不必了吧?”

    李磐玉霍地抬头,梗着脖子道:“廖帅本意并非是想反大将军……只是怕当年之事,为宵小所趁,累及自身……是不得已而为之!”

    “为了一个还未成为事实的猜测,无旨率兵进犯杭州,以下犯上,他不该死吗?!”吴争沉声道,“若是莫须有的理由都可以成为谋反的借口,那么本王想问问李将军,若本王此时怀疑李将军欲挟持本王,以做为交换廖仲平的人质,本王是不是可以下令,斩杀你于当前,然后下令歼灭你部,并株连你部家人?!”

    李磐玉闻听,冷汗淋漓,“末将绝不敢对大将军不利……!”

第二千一百九十八章 会师

    吴争淡淡说道,“廖仲平也曾说过不敢,当年,他甚至还主动切下一节左手小指为誓,可结果呢?”

    李磐玉低下头,不敢再接话了。

    “回去吧,做好自己的本分,替廖仲平求情说项,你……不配!”

    “末将……末将错了……末将告退!”

    李磐玉狼狈而出,完全与来时的沉着不同。

    边上李颙轻声道:“王爷欲以李磐玉之二千人马做为扈从入京……不应如此逼迫,当以怀柔为上啊!”

    吴争瞥了一眼李颙,悠悠道,“难道孤对他怀柔,他就能忠心于我……该反的照样反,该忠的照样忠!”

    李颙一愣,随即一叹,“王爷英明!”

    “你随口一语,置本王于险境……你可满意了?”

    李颙忙道:“臣之本意,是为王爷日后面南背北而计……绝无害王爷涉险之意!”

    吴争呵呵一笑,“知道你没那意思,若是孤疑你……此时你还能好生站在这?”

    李颙暗暗吁了口气,吴争的不怒自威,让他有瞬间瘫软的感觉。

    “王爷英明!”李颙拱手道,“敢问王爷,是否令刘元将李磐玉控制起来,以防不测?”

    “不必了!”吴争摇摇手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来……一个区区指挥使,也敢反吗?”

    李颙想扇自一嘴巴子,确实,自己问得很无聊。

    李磐玉只是想替廖仲平求情,就算是有能力对吴王不利,他也不会去做。

    道理很简单,拉支队伍就可占山为寇的时期,已经一去不复还了。

    如今清军已经被驱逐关外,天下初定,人心思安,放着官军不做,谁愿意追随他落草为寇?

    养支军队可不是那么好养的,没有支持者,没有粮草供给,没有响应、呼应者,那就只有一个结局,被剿灭!

    吴争悠悠道:“将人视为敌人,他便就是你的敌人,但视人为友,他却不一定是你的友人……中孚啊,保持部下忠诚最有效的方法,是让对方与你有共同的利益!”

    “孤断定李磐玉不会反,不是因为他不敢,而是他无利可图……既然孤不追究他和他的部下谋反,他便有了活命的希望,为何还要置身于险境?至于他对廖仲平的忠诚,今日能来见本王,已经足以让他有了自我安慰的借口……呵呵,有廖仲平的不忠为前,这叫种何因结何果!”

    李颙心中一凛,忙应道,“谢王爷赐教!”

    ……。

    次日,吴争率军北上。

    一行约三千余人。

    刘元所部、张新侠所部,加上李磐玉的二千人。

    这阵势,确实令人不敢恭维,三部服装不一,军容着实凌乱。

    好在,至嘉兴府秀水时,吴争令张新侠率己部回了秀水县。

    虽然张新侠确实想率部随吴争入京,倒不是想去见见世面,而是他担心吴争人身安全。

    但吴争执意不允,张新侠也自然只能听令。

    他离开时,吴争对他说了一句话,“……替孤好好守住这段运河航道!”

    ……。

    张新侠的离开,让原本三千多人的队伍,变成不足三千。

    堂堂当朝议政王、吴王、大将军,入京所带随扈尚不足三千,确实寒酸了些。

    关键是,李磐玉的二千人,还不知是否饱藏祸心。

    这使得随行的李颙等人,有些不安起来。

    但很快,他们的担忧就消失了。

    “末将建阳卫左军指挥使刘名成,参见殿下!”

    惊讶莫名的李颙等人,转头看着气定神闲的吴王殿下,这才回味过来,想来,定是吴王早就派人与建阳卫取得联络,安排了随扈入京事宜,这才只带数百刘元所部就北上了。

    吴争微微颌首,客气地问道,“刘将军带了多少人?”

    “回殿下话,我军奉大将军令,主力已经向丹徒方向转移,末将率三千人在此静候大将军到来……!”

    “才三千人?”李颙脸色不虞,“难道不应多留下些人手卫戍王爷吗?”

    刘名成看了吴争一眼,转头,对李颙微笑道:“这位大人或许不知……末将乃左军指挥使,今日带来护卫大将军的,乃我军军中最精锐的老兵,军中听闻是要护卫大将军,二万人无不争抢机会……不夸张地说,就算有万人大军来犯,末将所率三千人,亦可与之硬撼,并击退之!”

    李颙有些惊讶,看了吴争一眼。

    吴争对李颙微笑道:“中孚啊,你是不知道,卫国公的建阳卫,那可是从本王收复杭州府时,就已经组建了的,这些年,可没少与清军恶战厮杀啊……既然刘将军心中笃定,自然是有所仗恃,你不必再怀疑了!”

    “是。”李颙向刘名成一拱手,退后了一步。

    刘名成向吴争拱手一礼,笑道,“大将军过誉了……末将再怎么狂妄,也不敢在大将军面前班门弄斧……与北伐军相比,我军的军械……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了!”

    听听,听听,这货话中有意啊。

    敢情,在他心里,他的部下比不过北伐军,不是因为战技而是因为装备。

    吴争故作听不出来,仰头哈哈大笑,道,“这样吧……此次入京之后,孤为你部换装!”

    刘名成闻言大喜,单膝下跪道:“谢大将军赏赐!”

    瞧瞧,瞧瞧,这货真是实心眼的。

    见面时行礼没有下跪,只是弯腰鞠躬,此时听说给他们换装了,就跪下了。

    吴争当然不会纠结于此,他微笑道:“刘将军,孤有一事不明白。”

    “大将军请问,末将知无不言!”

    “这次建阳卫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嘉兴府?”吴争慢慢正容,严肃起来,“据孤所知,卫国公此时正在京城,怕是难以将命令传达出京城……难道是卫国公入京之前,就已经部署好的吗……可孤就奇怪了,卫国公入京在前,廖仲平谋乱在后,卫国公是怎么知道廖仲平会进攻杭州城的?”

    被吴争这么一问,李颙等人的目光都看向刘名成。

    这确实是个最解的疑问,在场人心中的猜疑无非是两种,一是建阳卫擅自行动,二是夏完淳在入京之前,就已经部署了建阳卫异动。

    而这二者,前者无旨擅动,可论谋逆大罪,后者就更严重了,夏完淳如何知道廖仲平会反,如果真知道,而不向吴争示警,却部署建阳向嘉兴府异动,只能说明,夏完淳也有……异心!

第二千一百九十九章 密旨?

    吴争问得很客气,但神情是非常严肃的。

    不想,刘名成想都没想就笑答道,“回大将军话,我军确实接到公爷从京城传来的军令……!”

    吴争皱眉道:“他如何将命令传出京城的……据孤所知,他是被软禁在京城府中的!”

    “可末将岂能看错公爷的印信,况且,公爷也没提起他被限制了自由……再则说了,末将接到的旨意,与我家公爷的军令,意思如出一辙啊……!”

    “且慢。”吴争脸色剧变,“你方才说,还接到旨意?”

    “是。”

    吴争愕然,诧异地看看刘名成,再转头看看李颙等人。

    后者也是一脸懵懂。

    “你确定……那真是旨意?”

    刘名成也被搞得严肃起来,“虽非明旨,但末将可以确认,是陛下旨意!”

    “你如何肯定不是矫诏……你应该听闻了,宫中大太监庞天寿之前谋逆之事了吧?”

    刘名成点点头,但神情依旧肯定,“末将不会看错密旨上的印信……庞天寿确实是替陛下掌管着玺印,可密旨上盖的,非庞天寿所掌管的正玺,而是……。”

    “而是什么?”吴争脱口急问道。

    “是当年大将军奉还朝廷的传国玉玺啊!”刘名成惊讶地看着吴争的神色,“末将为防万一,还特意暗中让夫人和二位郡主辨识过,夫人和二位郡主皆称不是矫诏!”

    吴争神情象是见了鬼一般,李颙等人亦是如此。

    伪造圣旨,其实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哪怕庞天寿替朱辰妤掌管着玺印。

    圣旨所用帛料,乃宫中权有,上面有许多明面上看不出的暗纹。

    而书写文字时,更是有常人所不知的暗记。

    用玺盖印,也绝非想象中那么简单,内阁的呈报,中郎的拟旨,皆有据可查。

    不用说皇帝就在宫中,就算皇帝不在,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被发现,那就是说,庞天寿暗杀皇帝,自己就可以做皇帝了。

    吴争之所以问,其实只是随口一问,其实他心里是相信不该是矫诏的。

    最关键的是,夏完淳的妻子虽然不清楚当年惠宗留下传国玉玺之事,可夏家姐妹,在之前政变时,与朱媺娖朱辰妤走得极尽,私下关系也甚好。

    传国玉玺在之前朱媺娖被吴争带回杭州府时,一直携带的。

    这也是朱媺娖同意下野之后,肯随吴争去杭州府的条件之一。

    因为这枚玺印,对朝廷而言,并非是合法的玉玺,它只是证明了惠宗一脉的传承。

    朝廷此时用于诏令的玺印,是打朱慈烺即位登基后新刻造的玉玺。

    所以,这枚玺印一直保留在朱媺娖手中。

    而在之后朱辰妤,也是因为有这枚玺印,才被京城中宗室认可才登的基。

    所以,夏家姐妹认得这枚玉玺的可能性很大。

    但吴争此时的错愕,并不在于夏家姐妹认得这枚玉玺,而是朱辰妤为何会下这一道,调建阳卫至嘉兴府的密旨?

    “刘将军可有将密旨带在身上?”

    刘名成摇摇头,“原本末将是应该带在身边,以备核念的……可大郡主认为,既是密旨,公爷又在京城,这道密旨应该留在太平府……夫人也是这意思。”

    吴争微微颌首,“刘将军先退下吧。”

    “是……敢问大将军,明日何时启程入京?”

    “等候命令吧!”

    “是!”

    ……。

    “你怎么看?”

    “臣在想,会不会是……刘名成撒谎,根本就没有这道旨意?”

    “那如何解释,建阳卫无令调动……这刘名成应该没有那么大胆吧?”

    “或许,卫国公的军令是真的。”

    “可在夏完淳被软禁在京城,如何将命令传出?”吴争摇摇头道,“再则,夏完淳并非是自由身,又从何得知廖仲平欲攻杭州?”

    李颙思忖了一会,抬头看着吴争道:“还有另外一种解释……譬如,陛下与卫国公合谋了此事!”

    “可她……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吴争皱眉道,“孤绝对不信,夏完淳会投向她,而与我为敌……还有,就算廖仲平犯杭州不是她的意思,可事实上,廖仲平此举,她是最大的受益者,利大者疑啊!”

    这话在理,如果廖仲平之前攻破杭州城,能捉住吴争,那事情就容易多了,而最受益的,自然是皇帝,没有哪个皇帝愿意屈身于权臣之下。

    可问题是,夏完淳的军令怎么会和皇帝的密旨一样,且同时传到太平府?

    李颙苦笑起来,摇摇头,他也实在是想不通这节了。

    吴争轻喟一声,慢慢合上了眼。

    这两年发生的诡异事情太多了,远远超过北伐期间的总和。

    许多他深信不疑的人,突然就背叛了他,而许多原本该是敌人的人,突然成了自己人。

    吴争心中暗叹,难道真是只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吗?

    此时耳边响起李颙的声音,“敢问王爷……明日,还继续上京吗?”

    吴争没有睁眼,悠悠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如何回复刘名成?”

    “令他率部,随孤进京!”

    “可……可万一他……?”

    “除非夏完淳叛我,否则,就算刘名成敢,建阳卫也不会!”吴争轻哼道,“建阳卫的老人中,许多是当年蒋全义旧部……!”

    “那臣就这么去传令了?”李颙轻吁一口气,慢慢倒退而出。

    一直在边上沉默的宋安,此时凑到吴争耳边,轻声道:“在建阳卫主力向丹徒转移之事,刘名成没有说谎……另,卫国公和陛下密旨传向太平府,也确有此事,只是内容为何,不得而知!”

    “唔……京中长林卫还有多少可用人手?”

    “自刘元率鱼市街分档全部离京之后,长林卫明面上的档口,被朝廷或查抄或监视……此时,可用之人,不过百人。”

    “谁的意思……是她吗?”

    “尚不清楚……只知道是宫中禁军动得手,或许是……庞天寿下的令。”宋安声音越来越轻,打心里来说,他不愿,也不希望,是朱辰妤下的令。

    因为,这只会让兄妹二人,越来越远。

    吴争抬了下手,“盯紧刘名成……若有异动,直接抓捕!”

    “是!”

    “我一直在想我爹之前的反应……你不觉得,二者之间似乎有联系吗?”

    宋安一愣,“少爷的意思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吴争不再说话了。

    宋安愣了一会,慢慢退了出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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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明介绍:
大明朝的灭亡,原因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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