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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无和尚     汉明txt下载     汉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九百三十章 是兄弟,就别挡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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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溥兴的面孔,象极了李定国,到底是亲生的。

    刚毅、有型,加上身材高大,往那一站,就是一员勇将。

    “团副,咱们能守得住吗?”有身边士兵呐呐问道。

    也是,两天了,身边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了。

    从最初临战的兴奋和紧张,到后来的麻木和恐惧,现在,更多的是……想回家。

    李溥兴拎动了一下右手,掂了掂边上的手雷,这玩意,杀敌如同鸡肋,可还真不可或缺。

    但凡敌人窜上墙上之际,引爆一颗,能让一窝敌人摔下城墙去。

    要是能多些碎片就好了。

    听着身边士兵问,李溥兴随口反问道“从军几年了?”

    “如果算上军校两年……三年了。”

    李溥兴呵呵一声,“那就还是个新兵蛋子……难怪。”

    “我这是第二次参加实战!”那士兵涨红着脸反驳道,“敢问团副从军几年了?”

    嘿……这新兵蛋子,李溥兴饶有兴趣地转过头去。

    这种事,恐怕也就出现在第一军中。

    要是在大西军,没有人敢这么对主将说话。

    李溥兴突然想念起家人来,特别是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

    其实李溥兴和父亲并不亲密,谁摊上这么一个一年到头征战沙场的父亲,恐怕都亲密不起来。

    关键是,父亲从来不屑于与自己几兄弟谈心,他习惯于命令,不管是对下属还是……儿子。

    可李溥兴此时,突然想念起父亲和兄弟来……你们,还好吗?

    李溥兴看着那士兵,咧嘴一笑,“多大了?”

    “过了今年就十八了。”

    “我从军的日子,和你的年龄差不多!”李溥兴平静地说着。

    那士兵一脸怀疑地道“不可能,您才多大,怎么可能从军十多年……您,您是在诓我?”

    李溥兴没有解释,微笑着拍拍那士兵的肩膀,道“别怕……吴王说过,战场上只要把自己当死人,那死得就一定是敌人……你放心,敌人攻了两天都没攻下,再攻两天也一样攻不下。”

    那士兵茫然地看着自己的上司,不明白上司为何如此自信。

    李溥兴起身巡视城墙上的阵地,他哪来的自信,他只是在安慰那士兵的同时,安慰着自己。

    没有人敢自信这样的实力对比,可以守住城墙。

    能守两天,已经超过了李溥兴的估计。

    不过他对那士兵说“从军的日子,和你的年龄差不多”,这话还真不是哄骗。

    出生没几年,李溥兴就随父亲征战南北,与他一样,弟弟妹妹也是如此,甚至于在行军路上出生。

    李溥兴心里怪过父亲,可现在,他不怪父亲了,有的,只是满满的思念。

    要是没这场该死的战斗,自己何时应该在前去凤阳的路上,想着或许再也见不到家人,李溥兴的心,在一阵阵地抽痛。

    后悔吗?

    李溥兴在心里问着自己。

    这是自己恳求妹夫,也就是如今的监国吴王殿下,让自己至江北参战。

    自己不想被父亲两蹶名王的光芒掩盖一生,不想被人一说,就说是晋王世子……我想听人说,这是,李溥兴!

    城下那敌酋已经在挥动他的弯刀了,又要进攻了吗?

    李溥兴微笑起来。

    这是个傻子,避长扬短的蠢货。

    数千精锐骑兵,愣是被这蠢货当作了步军……啧啧,这清廷不亡,那才叫奇怪呢!

    来吧!

    李溥兴突然感觉自己心里豁亮了,没什么可后悔的!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看着身边同生共死的战友同袍,李溥兴大呼道,“能与汝等共御敌、同生死……吾,幸甚!”

    ……。

    有些人,生来就是幸运的,自出生就被幸运女神眷顾。

    正象有些人,走霉运一直到死。

    没有什么可奇怪和怨艾的。

    人,生而不平等。

    如果相信人生而平等,那就是傻子、蠢货……愚不可及!

    蒋全义是个疯子,北伐军中公认的。

    但这“疯子”的称谓,绝不带有一丝贬义,在北伐军将士心中,这是称颂!

    如果真有人敢用一种讥讽的语气喊出这两个字来,那么,如果幸运,他会在后半夜被冷水当浸醒,因为他确实需要,清醒。

    可钱翘恭却不是疯子,钱翘恭是君子。

    君子待人,如和风细雨。

    所以,钱翘恭受人爱戴,说他是君子,语气不是称颂,而是揶揄,但绝不失亲热,如同对待自己敬爱的兄长一般。

    人的世界,就是人脉。

    而这,是在敌营逗留两年多的沈致远不具备的。

    所以,沈致远无比郁闷。

    他不认为自己是错的,他做到了他想做的事。

    甚至比起蒋全义、钱翘恭,他为吴争出的力,远比二人多得多。

    他带来的可是二万枪骑新军。

    然而,沈致远依旧感受到了北伐军将士对他的疏离,这是一种……敬,而,远,之。

    沈致远想不通,所以在凤阳府时,刻意地挤兑、讽刺,甚至“坑”钱翘恭。

    他不敢对蒋全义那样,不是因为怕,而是敬重!

    没有敢对自己阵营,一个经历仪真防御战、率残部辗转数千里的老兵不敬。

    如敢不敬,那便是自绝于军旅。

    哪怕有一日,功劳超过了蒋全义,也不能,这叫资历!

    所以,沈致远将发泄的矛头指向全然不知所谓的钱翘恭。

    因为钱翘恭,是他的兄弟,如同吴争一样的兄弟。

    只有兄弟,才可以无所顾忌,如同当日,沈致远对吴争直言“你若不要,那便不要挡我的路”这般的话来。

    当然,几年后的沈致远,已经不会再这么说话了,因为他懂了,懂什么叫……人心所向!

    可是,沈致远依旧不甘心,不甘心于自己被孤立。

    在他的二万枪骑簇拥下的沈致远,依旧感到孤独,他想建功!

    兵不血刃,轻取徐州之后。

    沈致远找蒋全义、钱翘恭商议。

    因为吴争传讯,大名府有内应,所以,北上大名府传檄可定,已经不需要太多人马了。

    沈致远想要东出。

    用他的话说,“是兄弟,就别挡我的路!”

    钱翘恭一直是他的兄弟,在顺天府同吃同睡同训练、同生共死的兄弟。

    蒋全义也是他兄弟,在凤阳城一战,二人就约定,能活下来就义结金兰。

    没人想拦他、挡他。

    于是,沈致远与二人分道扬镳,率六千枪骑东出。

    其意很简单,北上大名府已经不会再有太大悬念,那么,如今的激战战场就不在西路,而在东面,大丈夫建功,自然得向虎山行!

第一千九百三十一章 鞑子屠城

    人若走起霉运,喝口凉水都碜牙。

    卓布泰在走霉运,他怎么也想不到,所率三千精骑,攻这么一座小城,到了攻不下不说,损兵折将的程度,直令他心底发悚。

    倒不是怕拼命,而是卓布泰在担忧回去该怎么述职。

    也对,就算最后攻破了邳州城,所率精骑折损过半,这也不是一场可以邀功的胜利啊!

    当然,此时已经顾不得了,打从斩杀信使下令攻城的那刻起,卓布泰已经属于是破罐子破摔了。

    可以说,卓布泰在拼命了,不但拼城中守军的命、他自己手下的命,还包括他自己。

    不足丈高的夯土城墙,经历两日激战,在第三天清军发了疯般地狂攻中,东门靠右一端,终于崩塌一角。

    夯土墙一旦有一处坍塌,后果是连续性的,它会慢慢地自坍。

    而卓布泰甚至不愿意等待墙体自己坍塌,他在发现缺口那一刻,立即下令,总攻缺口。

    这道命令其实是“帮”了守军的大忙。

    其实只要再晚上一刻钟,城墙上守军就溃了。

    七百多人打到现在,能站着的只有百人上下,面对着清军十倍于己的强攻,再强悍的心理也会被现实击毁。

    活着的守军,没有人认为自己能幸运地活过此战,他们已经绝望,只是在下意识地组织反抗、抵挡。

    李溥兴在笑。

    他靠着城楼的台阶上,用他自认为沉着地微笑,鼓励着他的手下继续作战。

    李溥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背对着手下的后背,中了一刀,虽然不知道伤重到何种程度,但李溥兴明显感觉自己的体力在迅速流失。

    他不得不以刀拄地,让自己慢慢坐倒在台阶上,不顾伤势疼痛地将背紧抵着台阶,为得就是不想让伤口淌血,因为淌血会让麾下将士,分心!

    他已经没有力气喊话了,说话都做不到,所以,他在笑。

    笑是一种无声的鼓舞,只是,这笑太渗人了。

    守军已经顾不上他们的主将了,几乎每个人都被二、三个敌人围攻。

    这已经是第四次被清军攻上城墙了,但这次不同,他们,快撑不住了。

    当那个“质问”李溥兴当了几年兵的士兵,被鞑子的弯刀削去了左臂,在同袍舍命遮护下,滚爬着爬到李溥兴面前几步远,更咽道:“团副……这次是真守不住了……动手吧!”

    李溥兴还在笑,可他的眼中,豆大的泪滴滚落。

    他,舍不得啊!

    多好的士兵啊!

    多好的河山啊!

    还有……父亲、兄弟、妹妹。

    还有吴王殿下说过的,将来那个如梦幻般美好的世界。

    “咻”,一杆箭矢如同长了眼睛般地贯入了那士兵的后背,将他盯在地上。

    士兵惊惶的眼神慢慢黯淡,直愣愣地看着李溥兴,仿佛在说,“……动手吧……团副!”

    李溥兴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他的手中,牢牢地捏着一支管状物,只要定睛看去,就能分辨出,这是一支寻常的火折子。

    李溥兴不再笑,他的嘴里渗出血沫,让他发不出声音来。

    他奋力转身,转身之际,依旧留恋地望向正在激战的战场,他渴望有奇迹出现,不会别的,就为四营,别一战死绝了!

    可李溥兴失望了,就在他一瞅之间,背对着自己的守军又少了几个。

    李溥兴嘟哝着叹了口气,开始向台阶上爬着。

    台阶,有着一根引火绳,这是他的目标。

    距离不远,一、二丈罢了……来得及。

    李溥兴紧了紧手,加快了速度。

    “咻”一杆箭发着“嗡嗡”地震颤钉在了他的右手边。

    似乎不同意李溥兴的判断。

    李溥兴没有理会它,奋力地蹬着腿……来得及!

    近了,只有尺许的距离了。

    李溥兴眼神明亮起来,他仿佛看到了那一抹灿烂的焰火……好美的焰火!

    “咻”一杆羽箭就象是长了眼睛般,将李溥兴死死地钉在了原处。

    李溥兴的身子微微一震,不动了。

    ……。

    卓布泰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狰狞的笑意。

    这一箭来自于他的骑弓。

    宝刀未老啊!卓布泰自豪地一扬手中骑弓,大呼道:“……杀光南蛮子!”

    已经红了眼发了疯的鞑子兵,开始搜索城墙上守军伤兵和未断气者。

    发现一个,便鬼哭狼嚎地招呼同伴,然后数道弯刀……分割!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他们这三天所流的血、付出的代价。

    四、五里长的城墙上,群魔乱舞!

    ……。

    卓布泰在狂笑,来之不易的胜利,得意,甚至让他忘记了如何回去述职。

    他已经不去想他三千精骑的伤亡,甚至不去想以他现在仅存的过千兵力,在面对日后闻讯而来的北伐军反击,如何守住这座邳州城。

    鞑子们在狂欢,歇斯底里、血腥地狂欢着。

    邳州城内的百姓,被他们一家家地砸开门,从床底、灶底甚至井底搜索出吓呆的人来,象赶鸭子一般地赶向街口,聚集起来。

    恶魔欲狂欢。

    一个婴儿被抢来抛向空中,原本正在哺乳的年轻母亲,甚至来不及整束,袒胸露乳地尖叫着扑上前去,欲去接住自己那可怜的孩子。

    可几个畜生怪笑着拽住了她,“璞”,一声闷响之后,现场一片死寂,随后畜生们暴发地一阵来自地狱般地笑声。

    年轻的母亲张大着嘴,甚至发不出一丝声音来,被那几个畜生拖拽到道路一边。

    那儿又有几个畜生卸下了一块门板。

    然后,他们撕碎了那个年轻母亲的衣衫,将她的两手两脚,呈大字形,用筷子粗的门钉,钉在了门板上。

    这,是怎样的一副地狱惨象啊!

    然而那妇人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那一团襁褓褥子,她甚至连声呼痛都没哼出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呼天抢地地哀号着冲向那几个畜生,然而未等靠近,一道光亮闪过,老汉惊讶地发现,他看见了自己的后背……。

    恶魔在狂欢!

    连老天都不忍目睹此种惨况,变得阴沉了起来。

    连大地都在不住地颤抖,仿佛也对这等人间惨事义愤填膺!

第一千九百三十二章 福大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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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地在颤抖,真的,在颤抖。

    被聚拢在一起,不知自己和亲人将会遭遇怎样的厄运的邳州城百姓,他们先后感觉到了大地地震颤。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跪倒在地,诚心诚意地开始祈祷,祈祷皇天厚土降罪于这些不识人性的畜生,还天下以朗朗清平。

    可那些畜生们正如魔鬼般疯狂着,他们大声的喧哗着,讥笑着南蛮子的愚昧。

    直到有一阵风刮过。

    血光乍现!

    直到有沉闷地枪声响起,还在狂欢的鞑子成片地栽到在地。

    终于,有人回过神来,悲呼起来,“……敌袭!”

    可,还有用吗?!

    ……。

    卓布泰一样在“狂欢”。

    和他的那些豺狼般的部下一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带着几个士兵,冲入第一眼见到最大的宅子。

    砸门、冲入,然后一阵悲呼、哀鸣声之后,一片死寂!

    再一会,凄厉地妇人尖叫、哭喊声响彻这个宅子……。

    这是近几年来,不常有的景象。

    随着北伐军的崛起,鞑子已经收敛许多。

    因为他们也怕,怕北伐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甚!

    可卓布泰改变了这个“默契”。

    所以,他得付出……他想象不到的代价!

    ……。

    卓布泰被骑兵从屋子里象死狗般拖拽出来的时候。

    整条街上的清军已经被斩绝。

    不是杀绝,是,斩绝!

    用什么斩的?

    菜刀、斧头、镰刀、锄头……甚至石片,一切可用于斫的,都用上了。

    百姓的愤怒之火,甚至于枪骑都感觉后背发凉。

    百姓们怕这些畜生死了,死太快了,他们一边斩、一连为畜生们裹伤、止血。

    他们小心翼翼地、虔诚如教徒般地,小心“侍候”着那些鞑子。

    枪骑们慢慢地拖着如死狗般的卓布泰退去,他们没有阻拦百姓的愤怒,为何要阻拦?

    ……。

    沈致远站在李溥兴身后。

    李溥兴伸手右手中的火折子,离引火绳头仅寸许。

    沈致远默默地躬身,无数的枪骑兵,在躬身!

    沈致远的眼中有泪,他不是个易动情的人。

    他一直认为,这个该死的世道,能让他感动的事,不多了。

    可今日,他愿意为这个晋王世子动一回,情!

    沈致远霍地直起身来,转身,面对着城下数千枪骑,振臂大呼道:“壮哉……李溥兴!”

    “壮哉李溥兴!”

    山呼海啸般地呼声响起,回荡在这片浸润了七百多汉儿郎鲜血、忠魂的土地上空,引发着一种似有似无的悲壮回响。

    “伯爷……伯爷快看。”沈致远身后有亲卫急呼道,“卑职象是看见他的手……在动!”

    沈致远霍地转身,瞪眼……他x的,大意了!

    晃着李溥兴身子时,沈致远不顾李溥兴气若游丝地申引,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渍,笑骂道:“……小子,伤好了,你得还礼……得俩……本伯爷的鞠躬,可不是你能受得起的……没得夭寿……!”

    ……。

    原本打算与李溥兴于凤阳府会合,再一起去洛阳的吴争。

    在得报邳州战事后,临时改变行程,前往邳州探视李溥兴。

    吴争确实感到后怕。

    如果李溥兴阵亡,自己与李定国之间,必会出现不可逆转的鸿沟。

    这和双方交情无关,而是势力利益之间的……不可避免的剧烈碰撞。

    为什么这么说呢?

    如今永历帝被害猝亡,虽说有血诏在手,可,哪就是一张不敢恭维的黄绫。

    说它有用,也有用,说它没用,就不过是废纸一张。

    如果皇帝诏令真可以主宰一切,那么数千年来,朝代就无法更替了。

    永历朝的地盘,占得比吴争的大多了,土地、人口一多,腰杆子就硬,真要到时来一场火拼?

    李溥兴有个不测,不仅仅是李定国伤心,事实上,李定国也无法彻底掌控永历朝各方势力。

    如果李溥兴活着,加上李定国已经答应吴争,那么永历朝各方势力或许可以妥协,但如果李溥兴阵亡,那么文过饰非国朝各方势力必定借此说事,来反对吴争的兼并。

    道理很简单,李定国相当于永历朝的一杆旗,他在,就算永历朝被吴争兼并,也只是个名头,实际上,吴争在短时间内,也无法将手伸手云贵。

    可李定国年纪大了,而李溥兴是世子,名正言顺的承嗣者。

    有一天李定国老去,李溥兴承嗣,加上二人之间有着郎舅之谊,西南各方势力心安得很,再怎么着,想要动西南,吴争好意思吗?

    西南各方势力依旧可以在李溥兴的庇护下滋润地过着。

    可如果李溥兴没了,一旦李定国老去,谁来承嗣?

    李嗣兴已经救父而死,李定国再无子嗣,那么,一旦被吴争兼并,西南各方势力必定担心吴争随时会将触角伸进西南,那就象寡妇死儿子——没了盼头一样!

    所以,吴争是真的后怕,不该让李溥兴从自己的身边离开,去参战。

    ……。

    吴争到邳州时,被民众夹道“欢迎”。

    没有任何欢呼声,因为,不合适。

    死得人,太多了、太无辜了。

    可百姓感恩于北伐军及时地出现,拯救了他们。

    人心,只要不被有心人利用、蛊惑,就是清平的,民众记得谁对他们好,也记得谁对他们恶。

    走在这样沉闷的街道上,被一双双泪眼注视,吴争的心是揪着的。

    没有办法。

    吴争确实是没有办法,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拯救所有人,特别是这种无法预料的状况。

    吴争能做的,只有令被留用的地方官,免去当地三年赋税。

    ……。

    李溥兴已经苏醒,只是身体显得非常虚弱。

    按军医的说法,李溥兴运气之好,好到了极点。

    卓布泰的射术确实精湛,腕力也够,一箭穿过胸腹间,愣是没伤到内腑。

    李溥兴当时的昏迷,大概率是因为后背的刀伤,流血太多所致。

    虽然性命无虞,可需要休养至少三个月。

    听到这,吴争明白,李溥兴是无法随自己去见他爹了。

    吴争并没有事先将李嗣兴的死和李定国的伤,告诉李溥兴,此时,自然更不会说了。

第一千九百三十三章 岳乐的无助

    安抚了李溥兴后,吴争随沈致远去看被俘的卓布泰。

    这里的卓布泰已经是不成人样了。

    甚至看不出来他的本来面目,被割去了双耳、削去了鼻子,双腿、双臂还在,只是手指、脚趾,一个不见。

    显露的肌肤已经看不见皮肤,就是一团糊,看着让吴争干呕。

    吴争皱眉道:“这等事……你也亲自动手?”

    沈致远以为吴争该他残忍,这还犹豫地反驳道:“没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事……你就不要劝我仁慈!”

    吴争反怼道:“你小子长本事了?你哥我当年在嘉定……经历过的,可不比你少?”

    沈致远没好气地道:“反正对待这种畜生……就不能把他当人看……我已经很仁慈了,没让他断气来着……你若不信,我将他扔到衙门外……会是怎样的局面,想想就知道。”

    吴争没再搭理沈致远,上前了两步。

    卓布泰的眼神显出一种惊恐,他身子已经无法听自己使唤,能动的也就是一对眼珠子和一张肿得象香肠的嘴。

    “想死得利索……回答本王几个问题。”

    卓布泰连忙点头。

    “海州有多少守军?”

    “……。”

    吴争无语,转头瞪了沈致远一眼。

    沈致远干咳一声,“……舌头真不是我割的……想来是有人比我还恨这畜生……没事,比划手指也成……我来!”

    显然,沈致远的问供,比吴争更有效。

    一会儿,就比划清楚了,海州就八千守军。

    这让吴争稍稍放下担心,史坤应该能抗得住几天。

    “为何擅自东来?”

    沈致远翻着白眼道:“没有我东来,邳州就是他的了……你妻舅估计也活不成……怎么,还想治我军法不成?”

    吴争无语,不过吴争不生气,这世上总得有人,能与自己嬉笑怒骂,否则,孤家寡人,不做也罢。

    “手中有多少可用兵力?”

    “六千。”

    “敢抄敌人后路吗?”

    沈致远又不乐意了,“……我这不已经来了吗?”

    “那就好,即刻率汝部至沭阳,替史坤压阵……。”

    “怎么又是压阵?”沈致远不耐烦道,“史坤没那本事,要不换我打……我好歹也是封号大将军,手中也执掌过三万骑兵……。”

    “那是清廷封的。”

    “你……那我也是伯爵!”

    “我还是王爵呢……怎么,你想让我亲自去?”

    “那好……吧,不过事先说好,史坤没辙就换我上?”

    “可。”

    “一言为定?”

    “记住……别在胜利前夜,把自己赔进去……我可不想回了始宁镇,还得给你上坟。”

    “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二人离开房屋时,沈致远问吴争,“那堆烂肉怎么处置?”

    吴争想了想道:“少造杀孽总是好的……交给邳州百姓吧。”

    说完,还微微叹了口气。

    沈致远翻着白眼道:“早知你会这么说!”

    ……。

    虽有心杀敌,然无力回天!

    岳乐在下撤退令之前,如厮仰头哀叹。

    他打得不错,凭心而论,他麾下清军与池二憨、鲁之域所部的硬抗中,丝毫不落下风。

    安东、金城及其周边,五万清军愣是没让池二憨占到丝毫便宜。

    岳乐一直在稳扎稳打,因为他与吴争交过不下数次手,他太清楚吴争、北伐军的战术了,擅长穿插、迂回,在运动中以局部兵力优势对落单的清军进行围歼,然后积小胜为大胜。

    多铎、多尔衮皆是吃了这战术的亏。

    他们固有的战术思想,还在于大规模的军队正面对抗。

    而对于这种小股部队的游击方式,确实短时间内难有应对的良策。

    但岳乐不同,他还年轻,肯学,肯下苦功去学习。

    这次率军南下,他就长了个心眼,绝对不让他的军队形成突出部,也就是说,他宁肯丧失战机,也要稳扎稳打,数万大军的齐齐向南推进,愣是没让池二憨寻得丝毫可以占便宜的机会,从这可以看出,岳乐对其麾下军队的控制力,已经达到了一种新高度。

    但,有用吗?

    没用!

    清廷已经找不出能与岳乐相似、配合的一员主将了。

    从而使得,在凤阳府博洛大军被击溃之后,岳乐的东路大军竟成了一支孤军。

    看似威风凛凛,实则,随时可能被占领徐州的蒋全义、钱翘恭向东截断岳乐的归路。

    这不,沈致远奉吴争之命,干的就是这事。

    在听闻史坤率一千多号人奔袭海州时,岳乐只惊不慌,因为史坤人数太少,就算被占了海州又能如何,大军回头,还能螳臂挡车不成?况且,海州多少还有几千守军,史坤未必能如愿以偿。

    岳乐只是分兵有出一支骑兵,三千人,急袭沭阳。

    瞧瞧,这厮确实是个好学生,吴争那套各打各的战术,岳乐学到了精髓。

    事实上,这招战术确实够狠。

    无论史坤能不能占海州得手,沭阳一失,史坤就算是彻底完了,他的一千多人,就象陷于汪洋中的一叶扁舟,翻腾不起来,最后的结果定是被吞噬。

    然而,岳乐终究是高兴不起来,不但高兴不起来,而且彻底绝望了。

    奔袭沭阳的三千骑兵全军覆没的消息,比攻,更早传回。

    原因很简单,一个字——近!

    沭阳突然出现大规模的敌军骑兵,这让岳乐心里感到一丝绝望。

    北伐军只有很少的骑兵,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那么骑兵从哪来?

    只有一个解释,“叛反”的平南将军沈致远所部。

    可沈致远投降时,带走的可是二万枪骑啊!

    岳乐非常清楚,沭阳出现的骑兵,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他甚至已经没有向沭阳方向再派出军队的兴趣了。

    而当邳州卓布泰大败的消息传来时,岳乐彻底绝望了。

    卓布泰部一灭,沭阳、宿迁、邳州、徐州连成一片,整个区域内,再无上千的己方军队。

    小股残军根本无法对北伐军造成任何威胁,如同蚍蜉撼树一般。

    也就说,黄河沿岸,由西向东,就只有他岳乐一支可以挡住北伐军北向的军队了。

第一千九百三十四章 “贪心”的史坤

    岳乐再无法等到他三哥博洛率大军到来,与自己会师了。

    因为岳乐很清楚,沭阳出现大规模敌骑,已经彻底威胁到海州清军的后路了。

    这不是史坤一支一千多人的军队可以同日而语的。

    正南陷入与北伐军主力胶着。

    而西面若被二万枪骑侧击,什么结果,傻子都猜得到。

    真要被截断退路,那后果……岳乐不敢想,因为他知道,朝廷可以动用的军队,真的……不多了。

    绝对不能让自己麾下这支满族精锐,战殒在黄河岸边,这是岳乐此时最大的心愿。

    “传令……撤退!”岳乐用一种近乎于悲鸣的声音吼着!

    ……。

    池二憨肯吗?

    如今的池二憨,有些名不副实了。

    不过军中将士,依旧喜欢称呼他一声“池一刀”。

    池二憨现在用的,和普通士兵手中的一样……长枪!

    他用不惯短铳,嫌火力强度不够。

    当然,此时的短铳可不象后世那样精巧,它也有一尺七寸长,而且体型……啧啧,臃肿。

    之所以称呼为短铳,只是说明它比此时的制式长枪短一些,而短的,也仅仅是枪管。

    如果有人说,这只是长枪被锯断了枪管,那就是一言中的了。

    所以,池二憨宁愿选择长枪,因为长枪精确度高,杀伤力大,关键是,可以拎起来当槌砸。

    吴争为此已经骂了他好些次了。

    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个子比吴争还高半个头的池将军,每每上了战场,依旧是身先士卒,他不喜欢用刺刀捅人,他喜欢倒拎着砸人。

    于是,池将军的配枪总是在换,换新的。

    他这样的心性,怎么可能让岳乐轻易撤退?

    打到份上,双方投入的军队已经超过十万人,用池将军的话说,剁不下岳乐的头颅,也得斩下他一条大腿来,至于胳膊,太细,不抗造!

    一声令下,刚赶到云梯关的第一军五千人,迅速惠泽穿插。

    而刚由羊寨乡渡河至五港口以南,经过新整编的金山卫八千人,向正在向惠泽撤退的清军,发起了疯狂的追击。

    而池二憨和鲁之域,如一块香口胶一般,死死地粘着岳乐大军的前锋,不肯松口。

    战局呈现出一面倒的架式,岳乐心急如焚,连续派出数拨信使,向正在从济南府赶来的博洛求援。

    ……。

    博洛确实没有预料到,战局会演变得比他设想地更为不堪。

    他原本以为,哪怕西路军溃败,只要他率军南下,还是可以将战线稳固在兖州府治滋阳一线的。

    然而,北伐军的推进速度太快了,快得简直可以用神速形容。

    一路上,但凡北伐军兵锋所至,沿途各府县闻声而降,几乎是传檄而定。

    而东昌府和大名府的突然改旗易帜,让博洛原本寄托希望的兖州府治滋阳,在五天后大开城门,六千守军齐齐脱去清军军服,换上了黑色衣衫。

    为何?还不是北伐军军服是一色黑。

    这样一来,半个兖州已经没清廷什么事了。

    不用说补给了,还得提防着随时可能爆发的民乱。

    在接到四弟岳乐的救援信后,博洛无奈之下,只能改变了原入驻滋阳的计划,将临时行辕置于济南府新泰。

    然后,博洛开始发号施令,准备与北伐军决战。

    决战,至少该组织起一场战役。

    博洛放弃了增援岳乐,而是回信急令岳乐北返,甚至告诉岳乐,可以断臂求存。

    岳乐在接到博乐回信时,神情是沮丧的。

    但他明白,他三哥没错,这个时候向淮安增兵,只会被北伐军牵着鼻子打,那后果不言而喻。

    没有了西路大军依为犄角,自己在淮安的军队,实际上已经成了巨大的突出部,再拖下去,就会遭受三面合围。

    岳乐终于做出了决断,弃金城一线约有一万人为断后,率主力四万左右向海州方向急退。

    ……。

    史坤立功了。

    他率两营,一千五百余人急袭海州。

    说来好笑,岳乐在海州留有八千守军,他们原属青州府的驻军,是前明降清的府军。

    这些人对哪方都没有忠诚,他们只是为了生存。

    也对,前明降清的军队,到现在,最年轻的估计也至而立之年了,这样的老**,哪还有热血涌头,奋勇搏杀的意志?

    谁强了,降谁,谁来了,降谁……如此罢了。

    史坤率部至城下,只向西门城头打了一阵排枪之后。

    海州城降了。

    更可笑的是,史坤发现,自己一千多人,得每个人看管六七个俘虏降兵。

    难吗?

    是真难!

    这可是在敌后,万一要是降兵再反,那后果不堪设想。

    可如果杀降,这连史坤自己都觉得不道义。

    没得人家降了,还背后捅人家刀子的道理。

    加上这八千降兵,皆为汉人,杀降服于自己的同胞,史坤还真下不了这黑手。

    于是,史坤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让这八千降兵部署于城中府衙。

    同时,从自己军中抽调了百人,派往降军军中进行控制和引导。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在史坤看来,急袭海州得手其实只是运气好,难的是如何守住。

    守不住,这场奔袭就是一场作秀,根本没有实际意义。

    但想守住海州,象钉子一样钉在这,挡住如潮水般涌来的南面清军,太难了!

    但史坤想试试,为人一遭,唯有试试,才可不负这身皮囊!

    他一面整固南门防御,一面派人急传沭阳三营邳州四营赶往海州。

    可这其实意义已经不大,三营四营就算满编也不过一千多人,何况邳州四营已经伤亡殆尽,加上路途太远,恐怕赶到海州时,数万后撤的清军,早已将海州连同史坤所部,连皮带骨一口吞下了。

    史坤传令,无非是对自己对此时部下的一种激励……不,准确地说,是给予一种希望罢了。

    海州,这两营将士,将面临着怎样惨绝的战斗呢。

    而此时,史坤还没有意识到,他面临的不是敌人的反扑,而是敌人疯狂的撕咬,因为敌人不是反击,而是逃命。

第一千九百三十五章 以防不测

    

    史坤和他的两营军队,挡的是四万后撤清军的逃生必经之路。

    而史坤没有想到的是,这支被他瞧不起的八千老弱病残的降军,为他立下这不世之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公平地说,如果没有这八千降兵,就算史坤之志再宏大,他麾下将士再英勇、悍不畏死,也无法立下这贪天之功。

    古往今来,一场大的战役形成,往往不是固定,或者可以预设的。

    战役的成型,集合了天时、地利、人和,还有更为复杂的政治成份。

    但反之,大型战役的爆发,也是指挥者的意志体现。

    战役往往是在双方共同“意愿”之下,哪怕“意愿”是迫不得已。

    所以,从这方面而言,战役又是可控、可操作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嘛。

    譬如战役一般发生在古往今来的军事要隘,因为攻其必守嘛。

    还有就是决定了战争成败,亦或者关乎着主力存亡之时。

    淮兖战役,涉及了海州、赣榆及兖州的郯城、沂州等三府七州一卫之地。

    双方投入的兵力,共计高达近三十万。

    沈致远终究没有“服从”吴争的命令,他率部至沭阳后,仅是与史坤取得了联络。

    二人在连脸连没照会之下,达成了共识。

    沈致远迅速率部北向郯城,由此,一道东至海州,西至郯城,拦在岳乐四万大军后撤必经之路上的防线成型。

    这是一场历时七天七夜的血战,也是击溃清廷最后一丝抵抗意志的一场决战。

    ……。

    吴争见到李定国时,李定国伤势并无起色。

    也是,这才不到十天嘛。

    哪能好这么快?

    看见面如金纸的李定国,吴争心中感慨,或许,李定国命中确有此劫吧。

    逃过了瘟疫,却依旧避不过箭创。

    “知道……汝军务繁忙,又值两军决战之际……咳咳。”李定国语短气促,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让边上白文选、马维兴一阵紧张,忙呼军医前来。

    吴争也是心慌,这要是李定国见自己激动导致不测,那许多事就说不清了。

    “晋王,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马上离开……有话,咱慢慢讲……可好?”

    白文选感激地看了吴争一眼,吴争报之以微笑。

    李定国抿嘴,点了点头。

    他挥挥手,示意白文选、马维兴出去。

    白文选、马维兴不肯,吴争笑道“怎么,还不放心我吗……那这样,你们在屋外面待着,万一有事,也能照顾得上,如何?”

    白文选、马维兴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

    “吴王……。”

    “叫我吴争即可!”

    “也没听汝……称我岳丈啊!”

    吴争无语,还真看不出来,李定国这般实诚之人,到了这时候,还能说出玩笑话来。

    李定国轻轻摇摇手,道“别听他们的……其实就是挨了一箭……不妨事……我年轻时,身上连中三箭都有……也没见咋了……或许是岁月不饶人吧……!”

    是啊,岁月不饶人啊!

    时光飞逝,当年尚未及冠的少年,如今早已过了不惑之年,数十年的征战,身上伤痕累累,怎么可能延年益寿?

    吴争有些伤感,上前握住李定国的手,笑了笑。

    李定国明白吴争的意思,他也咧了咧嘴,可控制不了脸部肌肉,愣是没做出个笑容来。

    “我儿溥兴……他好吗?”

    吴争猝不及防,手一抖,但见机快,忙笑道“世兄不错……年少有为,此时正在史坤手下做事……噢,史坤……就是当年凤阳城一战,孤军击溃阿济格大军来攻之人……。”

    “我知道他……。”李定国捏了捏吴争的手,劲倒不小,“你手下有不少能人,反观我军……哎……!”

    吴争忙道“数十万大西军中人才济济……远的不说,近的……如巩昌王和马将军……。”

    李定国打断道“……都老了……弯不了弓,开不了弦了……往日兄弟,死的死、伤的伤……还有叛……的……。”

    吴争忙宽慰道“战争……无非是大浪淘沙,总有人破浪而出,也有人随波逐流……晋王不必为他人之过,苦了自己!”

    “汝……终究不肯喊我一声岳丈!”

    吴争苦笑。

    李定国喘息了几声,另起话题道“让汝来……确实是有事托付于你。”

    “晋王请讲。”

    “若我有不测……。”

    “这话我不爱听!”吴争打断道,“军医都说了,你没事……将养些时日,保证又能骑马驰骋战场了!”

    李定国咧了咧嘴,算是微笑了,“你也身居高位……应该明白此理……你我生死事小,可身后……事大,不可不早作打算!”

    吴争沉默,这话有理,古往今来,二十岁前,皇帝立下太子的多不胜数,为何这么急?

    不就为了“以防不测”四个字吗?

    寻常人自然无所谓,可真要宰执一方,这就关乎到无数人的存亡、福祉了。

    “汝……有生之日……北伐军绝不可……挥师西南……!”李定国用力地捏着吴争的手,“你必须应我……若我泉下有知,听闻两军火拼……我必死不瞑目!”

    吴争忙道“不可能的事……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您,多虑了……好,好,我答应你!”

    李定国用力握着吴争的手一松,急喘了几声,稍稍平静下来,“原本……想亲眼见汝登上大位……扶你一程的,可惜啊……汝太磨叽……要是早两年……就好了!”

    吴争一愣,忙道“眼下也不晚啊……这样,您随我回江南,待这场战事之后,想必也康复得差不多了……到时,你我一同上顺天府……!”

    李定国手摇了摇,“不……你的部署是对的……西北……须我去。”

    吴争大惊,急道“不,不,万万不成……您现在的身子骨,是绝不能再往西了……这样,我让李过去,他是原大顺军少主,李来亨、郝摇旗多少得给他些面子……!”

    “胡说!”李定国闷声道,“……李过……他只是个养子……就算你拘着忠义夫人……可又有什么用……徒惹人非议罢了!”

第一千九百三十六章 壮哉,史将军!

    

    吴争闻听,脸有些发赫,李定国指责得对,对于高桂英,吴争自觉也有些过了,五年了,虽说没在生活上亏待她,可毕竟困在杭州府,实际和软禁并无二致。

    “我其实也没想为难她……就是担心,她一离开,忠贞营旧部又会闹事……您知道的,这些人的心,从未真正地效忠!”

    李定国闭了闭眼,“汝说得对……经过血雨腥风,能够活下来的人,又怎会轻易背弃……自己的过往……好在忠义夫人是个女流,否则,这几年,杭州府休想太平!”

    说到这,李定国重新回到之前的话题,“所以,李这压不住他们……他的资历不够啊,见李来亨、郝摇旗,一见就矮了半截,镇不住……须我亲自去……李来亨、郝摇旗得给我三分……面子!”

    吴争不同意,“那就让巩昌王和马将军同去……有他们在侧,与您在无异!”

    李定国这次没有出言反驳,只是眼神古怪地看着吴争。

    吴争被瞧得有些尴尬起来,讪讪问道“……是我……说得不对吗?”

    李定国动了动身子,“汝凑过耳来。”

    吴争应声将头凑近李定国嘴边。

    “白文选……不可尽信。”李定国轻轻说道,“他不象马维兴……他有野心!”

    吴争惊讶地抬头看着李定国,不相信这话出自李定国的口。

    李定国轻吁一口气,“我知道汝在想些什么……若是我在,自然他不会做什么……可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压不住他!”

    说到这,李定国轻轻地又用手拉了一下吴争,吴争再次凑过去。

    “刘文秀能帮你……我已经派人知会于他。”李定国轻喘道,“西南之事,短期内汝可托付于他……来日,亦可由他襄助……!”

    看着李定国脸色变差,吴争心痛地阻止道“先歇会……明日再说吧。”

    说完,吴争强硬地放开李定国的手,起身准备离开。

    “溥兴……出事了吧?”

    吴争身体一僵,调整好脸容回头,“您多想了……我原本是想带世兄一起来探视您的,可此时淮安战事正紧……这样,等此战之后,我一定让他来见您!”

    “他是伤了,还是……?”

    吴争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知道瞒不过李定国了。

    “您放心……世兄只是受了些伤……不打紧的……最多两三个月,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汉子!”

    李定国闭上眼,轻轻道“李某亏对家人……这孩子不象嗣兴性子浮滑,他生性倔强,但是个实诚之人,在你身边,能助你……看着些他……还有海岳……!”

    吴争点头道“吴争谨记!”

    ……。

    次日,李过赶来洛阳城,见吴争。

    吴争在城中,替李定国主持了一次军议。

    会议中决定,由巩昌王白文选,率大西军主力追击在逃吴三桂部,李过率广信卫侧翼辅佐,马维兴镇守洛阳。

    但这结果,被李定国一言否决。

    李定国的意思是,先由白文选、马维兴追击吴三桂,但不过越过河南界,要是吴三桂越界,那白文选、马维兴就驻扎弘农卫,而洛阳防御,交给李过。

    待李定国伤势有所好转,再发兵西北。

    吴争无奈,为李定国设了个期限,不得在一月内动身西进,李定国同意了。

    同时,吴争向应天府传监国令,令廖仲平率左营主力,至河南换防广信卫,以使李过可以随同李定国西进,并替自己照应李定国。

    ……。

    原本吴争打算多陪李定国几天的。

    可惜,就两天,第三天一早,海州之战,爆发了。

    史坤率两营及从沭阳及时赶到的三营,在海州城组织防御,阻截岳乐大军北撤,激战至第三天午后,海州城,破!

    史坤当场战死,其遗体被愤怒的岳乐枭首,悬挂南门城楼示众。

    第一军一零三团四个营,除李溥兴所在四营残部滞留邳州,三营共二千多将士在海州城全军覆没,甚至无一伤兵活口。

    连城中那不被看好的八千降卒,在第一天目睹了第一军将士悍不畏死、奋勇杀敌之后,也自发地补充进第一军,他们至死都认为,认为自己是第一军的人了,这叫作——与有荣焉!

    最后至城破时,八千人,仅余六百多人,不是他们不敢死,是因为他们已经连杀死自己都做不到了。

    有时候,人是真的奇怪,人明明就是那群人,可环境的不同、战友同袍的不同,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吴争闻报时,不知道海州城,曾经发生了什么样的战斗。

    可从战报的字里行间,吴争能想象出那是怎样的一场血战。

    壮哉!史将军!

    这是李定国在看了战报后,叹息着说出的话,为史坤战殒,盖棺定论。

    ……。

    海州城被攻破。

    这其实早在史坤的预料之中。

    史坤在出发之前,就知道自己大概率会死在海州城。

    甚至于,他明知沈致远所部可以拯救他,却没有请求。

    道理很简单,仅凭一零三团无法在数百里的范围内阻挡清军。

    只有沈致远占住郯城,才能使得岳乐“安心”地强攻海州城。

    而且,郯城守军必须强大,强大到岳乐“懒的”去理会。

    否则,清军必定改向。

    那么,史坤就不甘心了,到手的军功,就会被沈致远“汲取”。

    这不是抢功,而是,立功!

    从江都防御战,陈胜勒令史坤率部“迂回”时,史坤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北伐军中,上官可以为下属牺牲。

    既然明白,那就得去做,舍我,其谁?!

    没有人能用二千多人,挡住四万精锐敌军欲逃命时的疯狂攻城。

    可史坤如愿以偿,此战他就没想过赢,他只要拖住清军两日。

    他做到了,城破时,史坤率部已经坚持了两天半。

    够了,足够了!

    当郯城沈致远料理了岳乐派向西面佯攻的六千骑兵之后,二万枪骑从敌军侧翼突击,迅速抢占了赣榆,等于再一次拦截了岳乐主力北退之路。

    而尾随岳乐追击的鲁之域和池二憨两部人马也已经及时赶到海州。

    逃不掉了!

    当岳乐听到斥侯回报,赣榆被二万枪骑抢占的消息时,神色惨淡,呐呐自语道“怕是……逃不掉了!”

第一千九百三十七章 破敌之功

    但随即,岳乐就悍然下令,“固守海州,等待援军!”

    逃不掉,那就不逃,手中尚有四万兵力,战事犹可为之!

    在岳乐心中,这并不是绝境,而是背水一战的良机!

    他的三哥正在北面济南府,只要自己在海州牵制住敌军主力,那么,博洛就能率大军直扑滋阳、徐州,乃至凤阳府。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欲撤退的退不了,欲追击的已经到了。

    不用分说,海州大战,就此开启。

    这是一场关乎到北伐进程的关键战役。

    所以,吴争必须立即赶回去。

    除了吴争,再无,能随心所欲地调动、指挥北伐军各部作战。

    离开洛阳时,李定国对吴争道,“烽火岁月山河飘摇,苍生蒙难家国难安,你我有幸可改变这个世道,幸甚……我与汝约定,汝入顺天府之日,便是我占玉门关之时!”

    吴争回答道“功不分,祸不计……与君并肩立!”

    “珍重!”

    “珍重!”

    ……。

    这场仗打的时间,实际已经跨越了三个年头。

    从建兴二年冬至四年春,从仅吴淞、金山两卫,至第一军全数开拨。

    而战场也从扬州、凤阳,一直北推至淮安、徐州,而今已至青州、兖州。

    战果不可谓不大,代价不可谓不沉重。

    前方将士流血舍命,后方民众流汗忍怨。

    连吴争本人,也不得不对许多人、事……妥协!

    但,这些都是值得的。

    唯一让吴争感到遗憾的是,过往旧部,一个接一个地殒没于沙场,先有岳小林,后有史坤……那种令人感到无力的沮丧,甚至可以击垮一个人的心。

    但,吴争不得不去面对这些残酷的事实。

    在归途中,吴争就已经发出他的第二道监国诏令——百万雄师过黄河,将北伐进行到底!

    百万雄师,那确实是夸张了。

    吴王麾下拢共就二十余万北伐军,就算加上建兴朝左、右营,那也不足五十万。

    但,这还真不是唬人的虚话。

    如今的江南,动员能力是超前的。

    六年的妥协和隐忍,于民休养生息,生活、物质水平的上升,还有这六年间,俘虏来的降兵就不是少数。

    降兵能用吗?

    当然不能尽用,但也不能不用。

    这些都是汉人,或趋炎附势、或为保全性命,亦或是为了一口吃食……而这些理由,如今皆已经改变。

    有了选择的余地,他们,愿意调转矛头、刀尖和枪口!

    西自庐州、安庆,中有徽州、宁国,东至杭州、松江。

    在吴王的监国诏令下,无数驻囤军开拨,北向的道路上,人潮如流。

    大将军府动员起三十万民役。

    而应天府朝廷,更是在长江岸边组织起六千余艘大小船只,号称是万艘。

    这还不算,两岸民众自发地出人出力。

    一时间,长江沿岸一片沸腾景象。

    争渡!

    争渡!

    ……。

    “戴这破什子有屁用!”

    一身土尘中带着显眼血渍凝结成的暗红血块的池二憨,刚一入指挥所,便闷声一把扯去头上的军帽,随手一扔。

    “这就是累赘……根本挡不住敌人飞矢……他x的连激起的碎石都能将人的头砸出血窟窿来!”

    鲁之域默默地看着池二憨,他知道,池二憨这不是真的在怪这顶军帽,不过是在借此发牢骚。

    三天了,原本三天前就该到达的炮弹补给,到现在还没到。

    将士们只能用血肉之躯,去硬抗鞑子的铁蹄冲撞、踩踏。

    是个带兵之人,都会恼火。

    可谁都明白,松江军工坊尽力了。

    沈廷扬、戚道昆等人尽力了。

    十二时辰连轴转,由此还因工匠不慎,炸毁了一座工坊。

    可谁也没有预料到,战争……不,决战会来得如此突然。

    就算是再有准备,弹药也跟不上啊。

    待池二憨稍稍消气,鲁之域才轻声道“要不……将你部先撤下来,让我部左卫顶上去?”

    池二憨翻了翻白眼,闷声道“难道你部戴的……还是铁盖不成?”

    瞧瞧,瞧瞧,这话生硬得,能噎死人不是?

    不过鲁之域已经习惯了池二憨的说话方式,他明白,池二憨是好心。

    第一军都顶得这般辛苦,他的吴淞卫早前在新坝折损过半,如今补充的有一半是新兵,象这种高烈度的对决,恐怕真不能胜任。

    鲁之域微笑着,将手中一碗水,递给池二憨,“那就先歇歇再说……王爷也没勒令咱们,定期拿下岳乐所部……不急!”

    池二憨一把推开鲁之域递来的水碗,低喝道“不急?能不急吗?你又不是不知道,虽说沈致远部在赣榆拦着,可西边呢……蒋全义、钱翘恭二部已经与博洛所部交上手了,根本无余力东顾,这要是咱们这边再无进展,到时岳乐分兵再击沭阳或郯城,后果……到手的鸭子就得飞喽!”

    鲁之域猝不及防,被池二憨一把推来,碗中水晃出了大半,溅得他胸前尽湿。

    鲁之域默默掸了掸,依旧微笑道“可打仗嘛,急不得……王爷已经在向这边赶了,到时,定会催促军工坊早些送来补给……。”

    听鲁之域提到吴争,池二憨倒也不再发牢骚了,他闷闷不乐地往椅子上一坐,生起闷气来。

    这仗打得确实不顺心。

    一万第一军和一万六千吴淞卫,在炮弹打光得不到补充之际,二万多大军无法在敌军正面尽情展开攻击。

    这使得瞧准北伐军劣势的岳乐,瞬间抓住战机,以正面步军,两翼骑兵,向北伐军展开反击。

    这种步、骑战力先天差异悬殊的野战,直接打得北伐军灰头土脸,一时间,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就象池二憨说的,此时确实等不起,如果岳乐所部大军,一旦脱离了与北伐军的胶着,那么,向西突破便是题中之意。

    到时,已经兵力空虚的徐州、凤阳,便是岳乐最可能的选择,局势由此便会一片糜烂。

    “其实……咱们也有骑兵。”

    池二憨一愣,抬头望向鲁之域。

    鲁之域笑道“你忘了,年前新坝一战,我部虽然伤亡极大……可最终还是胜了,歼灭敌骑兵,缴获敌人战马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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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三十八章 抢着,去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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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二憨皱眉道:“战马不是被我家少爷挑走了吗……说是给风雷骑了?”

    鲁之域笑道:“王爷确实取走了大半……可还有不少挑剩下的。”

    “那有何用……?”池二憨突然一激零,“你是说挑剩下的伤马……堪用?”

    鲁之域答道:“原本许多确是伤马……可伤马也分可治不可治的……。”

    “有多少?”池二憨混不知礼数地打断,问道,“有千匹之数吗?”

    “一千八百余匹!”鲁之域自豪地道,“足以组建起一支轻骑兵了。”

    池二憨大喜,如今正面战场,岳乐把准了北伐军没有骑兵,敢于令步军死命地往南压来,而侧翼游骑见缝插针的袭扰,令北伐军苦不堪言。

    要不是事先构筑了完整的阵地工事,早就被游骑分割成无数小块了。

    此时听到鲁之域竟暗中藏了这么多战马,池二憨怎能不狂喜?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岳乐在正面部署的皆是步军,如果突然一支骑兵冲击……啧啧,想想都能笑出声儿来。

    ……。

    可池二憨看到这些,被鲁之域称为“治好的战马”时,池二憨笑不出来了。

    确实是治好了,能立着。

    但模样惨淡。

    本身就是挑剩的战马,当时风雷骑急需战马,稍顺眼的都挑走了,想想就知道,留下的,能入眼吗?

    要怪啊,只能怪清廷,清廷这些年确实“穷”了,连年的战争,加上败多于胜,于是,这等战马也糊弄着送上战场了。

    池二憨郁闷地对鲁之域道:“那拨儿……个头怕也就比驴子高些吧?”

    鲁之域一本正经地道:“个子矮些……那它也是战马啊……耐力好!”

    瞧这话说的,敢情还能与滇马比抗造?

    池二憨兴致大减,准备转身回去,在池二憨看来,骑这样的马与敌人阵上厮杀,还不如让将士上刺刀来一场冲锋来得干脆!

    可鲁之域道:“我想了很久……你说得对,拖着不是办法,僵持六天了……再拖,一切都白忙活了。”

    池二憨霍地回头,瞪着鲁之域道:“你想作甚?”

    “史团长忠勇,不能让他的牺牲白瞎了……咱活着的,总不能让死了的比下去!”鲁之域仰头轻叹道,“我兄长亦是英雄……前有贤者,后必追随!”

    池二憨面色一变,低喝道:“你怕是疯了……这是追随贤者的事吗……就这样的骑兵派上战场,能顶什么事?”

    “可它终究是骑兵!”鲁之域平静地道,“连人带马,少说得有千斤吧……就算是千斤份量笔直撞上去,那也不是人力能抗的……打破一个缺口,你再趁势组织起第一军一次全力冲锋……说不定敌人就垮了!”

    池二憨脸色阴晴不定,突然他一跺脚,道:“听起来……象那么回事……死马当作活马医,我家少爷说得对,战场上要把自己当死人才成……行,这事,我来!”

    鲁之域伸手一拽,“池将军……这不地道吧?”

    “啥?”池二憨瞪眼道,“这是送死的事……你也与我抢?”

    鲁之域哈哈大笑,“真是送死的事吗……可知破敌之功,何其珍贵……池将军,你率第一军,那可是王爷心头肉……况且说了,你是王爷嫡系,来日定是封侯之人,不差这一功……可我不一样……!”

    鲁之域收敛起脸上笑意,悠悠道:“虽说我追随王爷早……可终究是降将,我父兄亦是忠勇之人……奈何是效忠前朝,一朝天子一朝臣……池将军,看在你我同生共死这一遭的份上,算是成全鲁某了,成吗?”

    池二憨瞪着鲁之域,许久,哈哈大笑起来,“争个屁……我家少爷早有交待,主将不能亲自上阵……得,派个副将去吧,我让你就是!”

    鲁之域无语,这老实人耍起无赖来,比读书人更张狂。

    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

    看他一身尘土、血渍,这六天打下来,哪天他不身先士卒在前面拼杀?

    六天下来,别的不说,光他的亲卫营就折损过半。

    怎么会这样?

    还不是替他挡冷箭流矢?

    可此时,他义正词严地说,要严格执行王爷命令,主将不得上阵?

    鲁之域苦笑起来,“王爷战前部署军议时,好象是说,你才是东路主将吧?”

    池二憨张嘴一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定是你听错了……你是主将,我是副将!”

    无赖!

    越老实的人,越是无赖!

    鲁之域义愤填膺地道:“这是鲁某想出的法子……自然是由鲁某执行!”

    “按你的意思,我家少爷定下的策略,非得他亲自执行才成……那要不,等我家少爷来了,让他率骑兵出征?”池二憨得理不饶人哪!

    “池将军……池兄弟……咱得讲理不是?”

    “我家少爷说过,别人听得懂的道理,才是好道理。”池二憨抬手晃了晃拳头,“拳头的道理!”

    鲁之域突然沉默,过了好一会,语气变得深沉起来,“这一仗,若有差池……北伐大业至少得推迟三、五年,甚至更久……咱们打不起了!”

    话锋语调的突然改变,让池二憨有些措手不及。

    鲁之域继续道:“如果以一千多人的命,可以换北伐的畅通无阻……值!”

    池二憨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那就简单了……!”

    “是简单……我去!”

    谁说老实人反应慢来着?!

    鲁之域大怒,“刚刚是谁说主将是我来着?好,我命令你……留守!若敢抗令不遵,王爷来时,本将必参他!”

    池二憨大愕,敢情,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巨坑,还不用人埋,自己就给填上了。

    池二憨愣愣地瞪着鲁之域,眼睛有些红了。

    “真要去送死?”

    鲁之域一哂,“呸……呸……呸!谁说是送死,不过就危险了些……但胜算也大啊,岳乐就是防备不到咱们有骑兵,攻其不备……合乎兵法之道!”

    池二憨突然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拥抱着鲁之域,“保重!”

    鲁之域一愣,然后呵呵笑道:“你年轻……王爷身边少不了有你……再则说了,若我此次不死,论功,当在你之上……到时,你见了我,得立正!”

    池二憨哽咽道:“我向你立正……才怪!”

第一千九百三十九章 打破僵局

    鲁之域说得没错,此时战场不需要什么精兵强将。

    因为双方打成了一种僵持,就说明短时间内实力达到平衡,双方所有的精兵强将,都抵在了前方。

    如果谁抗不住,退了,那另一方就胜了。

    决战,就是说没有了退路,也没有什么后备。

    这就象场梭哈,赢的赢全场,输的掉裤子。

    想打破这个局面,无外乎两种方法,一是突破,另则双方握手言和,一起罢兵。

    后则,不可能实现了。

    打到这种程度,谁也没有意愿罢兵了,而鲁之域、池二憨更是连这想法都没有。

    那怎么突破?

    既然打到僵持,就说明双方都没有后手。

    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对方始料未及的牌。

    这支差强人意的骑兵,就是那张牌。

    不需要它们多犀利,能骑马冲就行。

    这事就简单了,数万人中选一千多会骑马的,应该不难。

    再不济,将身子绑在马上,一样冲锋。

    这种事,吴上在始宁镇时干过。

    有怎样的主帅,就有怎么的将领,鲁之域、池二憨做得出来。

    可这样做的后果,不仅鲁之域、池二憨清楚,参战的将士人人都清楚。

    这样一千多骑,哪怕是训练有素的精骑,冲入敌阵,结果也是陷于重围之中。

    马力终有尽时,不可能一直冲。

    再耐力强劲的战马,它的奔驰距离也有极限,何况不是均速,而是冲刺,能跑多远?

    那就甭说这些真的拿不出手的劣马了。

    可没有人反对,这个时候,只要造成双方阵线上稍稍一丝波动,都会极大影响到对峙。

    更不用说,一千多骑撞入阵中了。

    冲上去就成,甚至连刀都不用带。

    可……这是人干的事吗?

    ……。

    挑选骑兵的消息一传出。

    后方将士报名之踊跃,出乎鲁之域、池二憨的意料。

    原本鲁之域是想从他的吴淞卫中挑选人手的,可选拔的消息在军中,就不存在秘密可言。

    太多人报名了。

    仿佛,这是论功行赏一般。

    现场更是一片热闹,人人脸上,是兴奋、激昂,还有一丝……期待。

    没有一个人,议论此次作战的凶险,他们所交谈的,唯有战后的风光。

    “老张头,你那这把年纪了……凑什么热闹,回去吧……别占了咱的份额!”

    “李家小子,我老张才二十出头……大伙叫我老张,那是我从军六年了……我可是从收复应天府就追随殿下的……。”

    “呸……你才二十出头,这头得多长?王爷收复应天府时,你都娶上媳妇了……!”

    那老张头脸色赤红,怒喝道:“怎么……你还不许人娶媳妇早吗?我告诉你,我十六就娶媳妇了……!”

    二人莫名其妙地争执,引得场内一片哄笑声。

    可那是一种善意,没有人去阻止和训斥。

    池二憨听着,默默地听着,他的眼眶一直红着,从未消退。

    我的弟兄们啊,你们可知道……等待你们的将是什么?!

    ……。

    然而,这种绝户战法一旦出炉。

    之后的演变,绝对不是池二憨所能控制的,连始作俑者鲁之域自己,都无法控制。

    那些热血上头的将士,已经舍弃了所有装备,为得只是不让战马背负太多。

    刚开始,池二憨不理解啊,两军胶着,就这么一炮仗的路,再劣的战马,应该也能坚持冲锋到最后吧?

    需要舍弃装备做什么?

    身上有装备,在战场至少不至于无还手之力,就算是死,那也死得值得些不是?

    可在池二憨去看了之后,他,哭了。

    不但哭了,他还骂,穷尽他所有知道的、听过的,甚至编着法的痛骂、咒骂。

    这些领头的将士们,他们在往战马上捆绑火药包。

    一个个编织紧密的,往战马腹部两侧捆绑。

    谁都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池二憨拼命地阻止、痛骂,可他的骂声不但阻止不了事态,反而因他的骂声,引来越来越多的将士,默默地效仿。

    池二憨用鞭子抽着,用他的双手去解。

    然而,他解了第一个,去解第二、三个的时候,那第一个又悄悄地绑上了。

    池二憨没法了。

    他只能去找鲁之域帮忙。

    问道于盲啊!

    鲁之域来了,他象池二憨一样痛骂着这些将士,骂他们活腻歪了、骂他们该死的……。

    可一边骂,一边随手将被池二憨解下的火药包,往他自己的战马上绑上。

    没等池二憨反应过来,那没了火药包的士兵急了,不管鲁之域是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冲上去抢了……场面一阵混乱。

    混乱到池二憨一下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

    池二憨知道,这已经不是一场决战,而是一场绝战。

    仗,一旦打到这份上,就没有任何后路可言。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池二憨立时在后方所有第一军将士中组织起一支敢死队,为尖刀营。

    为得就是在第一时间,增援鲁之域所率的骑兵队,并将骑兵队用生命换来的战果继续扩大。

    可他心里知道,不管尖刀营冲得再快,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增援到骑兵队。

    因为,尖刀营冲锋的信号,竟然就是在对方阵线上响起的爆炸声。

    这是个无解的增援方案……神仙亦无解!

    ……。

    岳乐的目光,已经转向沭阳。

    三天的僵持,让他心中变得笃定。

    也是,火枪犀利,自己所率的就是火枪新军。

    火炮犀利,自己也有,这世上就没有银子不能买到的东西。

    双方兵力相差无几,甚至还是自己略微占优,敌军想要取胜,除非继续增兵。

    可岳乐更清楚,吴争麾下就那么二十余万北伐军,自己在这边吸引住了敌军主力,那么,三哥就可以在兖州为所欲为了。

    一旦兖州到手,接下来的,就是两军胜利会师了。

    到时,就不是敌军北伐了,而是己部挥师南下了。

    那么,现在两军僵持,自己手中还有余力,如果占据沭阳,就能够为日后的会师打下更坚实的基础。

    岳乐甚至已经在思考,等夺取沭阳之后,应该继续抢占邳州的战术部署了。

第一千九百四十章 岳乐的疏忽

    弓手,历来说,它是唯一可以克制骑兵的兵种。

    火枪兵是弓手的异变。

    但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相同数量的弓手,是绝对无法克制骑兵的。

    因为在野战中,以弓对骑,是无法瞄准的,弓手皆使用长弓以抛物线的方式漫射,也就是说,必须是以密集取胜。

    这样一来,就能理解,一千骑兵,需要至少三至五千的弓兵去制衡,否则,那就是隔靴搔痒,根本不在要害处。

    可现在,两军对峙,岳乐自然是将火枪新军往前压,以达到相同兵种的抵销。

    这样一来,问题就出来了。

    火枪兵是弓兵的变异,这说法没错,但二者在野战对骑兵的射击方式,却有着巨大差别。

    火枪做不到漫射,它只能直射。

    那么,火枪只能以精准来对付骑兵,此时的火枪,远达不到精准的标准,甚至江南军工坊最新式的燧发枪,也达不到可以称为精准的程度。

    依旧需要密集。

    那岳乐所率新军,做得到火力密集吗?

    当然能!只是,不能持久。

    试想,连火枪都是外购的,怎么可能保证得了,四万大军连续七天激战之后,还能有充足的弹药呢?

    连北伐军都弹药补给不足,何况是持“拿来主义”的清军?

    鲁之域出这“馊”主意时,显然不会考虑到这些。

    可事实上,他恰巧一发中的,击中的就是岳乐的要害,甚至岳乐自己还没意识到这点。

    因为岳乐一样是习惯于指挥冷兵器军队作战的,只是他在勉强自己学习火枪战术战法。

    可下意识中,他还是持有着冷兵器的作战思路,譬如,派出一支精锐骑兵急袭邳州。

    所以,除了前线对峙的新军之外,他更习惯于使用骑兵。

    在所有满族将领的意识中,只有骑兵是主力,而步军,就是打扫战场或者守城打酱油的。

    这样一来,就产生前方作战新军,只要手中还有弹药,就不会有预备不测的想法。

    譬如北伐军将士,每人配备的纸弹通常是百发,重量为六斤多(十六两秤),战事紧时,往往配备二百发,当然,这是特例,就象此战。

    往往使用到一半时,就会向上官禀报,在用到只剩三分之一时,那就不禀报了,而是吵着闹着,索要补给了。

    可清军不一样,他们除非打到手中没弹药了,才向上官禀报。

    这就是岳乐的要害。

    因为此时,与北伐军对峙的新军主力,手中的弹药已经不多了。

    而鲁之域用这样一支骑兵去蛮干,其实加剧了敌人弹药不足的情况显露在双方将领的视野中。

    ……。

    当鲁之域亲率一千八百骑,从北伐军阵线临时裂口冲出的时候。

    数里外的清军,只要看到的,都脸色变了。

    如果岳乐亲眼看到,他一样得脸色剧变。

    没有人去分辨这是不是一支精骑,没那必要!

    就是是块石头,这么撞上来,都得骨折。

    清军唯一的反应,就是火枪齐射。

    几轮下来,撂到了不少骑兵,密集的枪声突然稀落起来。

    此时的清军将领尚未反应到是弹药不足产生的问题,还以为己方士兵,因恐惧而造成击发不畅,所以问题被忽略了。

    但一直举着望远镜,紧张到双腿崩直的池二憨,敏锐地发觉到这一异状。

    他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战机。

    原本,池二憨和鲁之域一样,只是准备打出一个缺口,使得战局继续往前推进。

    所以,池二憨只是组织起一支尖刀营,准备在敌阵前出现爆炸之后,从那个缺口突破,然后撕扯敌人阵线,引发敌人局部溃败。

    可现在,池二憨不这么认为了,因为二三十里宽的对峙战绩上,敌人一旦弹药告急,哪怕是局部出现,都将成为全线溃败的诱因。

    池二憨不再犹豫,他作出了他这一生中最英明的决定——尖刀营立即冲锋!

    同时,池二憨急令——全军冲锋!

    ……。

    不用说岳乐莫名其妙了。

    连正在率领骑兵冲锋的鲁之域也莫名其妙。

    他还以为池二憨心忧他的生死,才不顾事先的约定,提早令尖刀营冲锋了。

    这使得鲁之域本极度紧张起来,因为之前约定,必须要等骑兵突入敌人阵线,引爆之后,观察局势是否值得继续押注,再决定尖刀营追不追加上去冲锋。

    可现在这么一来,等于是一股脑地棱哈了。

    鲁之域心里大骂池二憨,一边扬手大喝道:“快……尖刀营开始冲锋了……!”

    这一声喝,造成了最遗憾的事。

    两军间隔本就数里地的距离,骑兵眨眼就能冲到,鲁之域的一声喝,直接成了死神的召唤符。

    眨眼之间,骑兵继续加速,无数冲进敌阵的骑兵,毫不犹豫地引爆了药包。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造成的气浪和尘土笼罩了战场。

    如果按当时场面而言,清军的阵线,已经不叫缺口,而是决堤,当然,这只是前方。

    阴差阳错啊!

    数万大军,就算是二三十里的对峙战线,纵深至少也在十里光景。

    也就是说,骑兵队的突击,最多能深入敌人前军,甚至无法到达中营。

    但前线的无数起爆炸,和骑兵的冲入,造成了前军的混乱,是可想而知的。

    而池二憨令尖刀营提前进攻,更造成了清军前军的心理压力。

    清军发生局部崩溃,已经在所难免。

    池二憨鲁之域的战术目的,至此应该是达到了。

    然而,池二憨下达了总攻令。

    这等于是三个波次,骑兵以肉身冲撞,尖刀营追随以刺刀肉搏,后面,便是全军压上。

    漫山遍野的北伐军,齐声嘶吼着,如潮水般涌去数里外的敌人。

    这个时候,清军前军的全线溃败,早已经不可逆转的发生了。

    而这个时候,距离前军只有五里地的岳乐,甚至还未接到禀报。

    他是凭着自己的耳朵,听到突然响起连绵不绝的爆炸声,意识到前线有变故,急忙才拿起望远镜,等他走出中军帐,才发现此时己方战线,已经一片糜烂。

第一千九百四十一章 兖州战役

    不仅如此,岳乐从望远镜中看到,北伐军从西向东,黑压压的冲锋线,这让岳乐脸色惨白,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岳乐还算清醒,他立即下令,不管前军,后队变前队,立即撤退!

    打仗打得是一个势,失了势,还想强打,那就是脑子被驴踢了。

    可问题是,往哪撤?

    沈致远率枪骑堵在了赣榆,如果北撤,定会引来沈致远主动出击。

    若在平时,岳乐也不悚,可前有追兵,后有拦截……岳乐稍作迟疑,加上了一句,“向西撤退!”

    这命令本身没错,西面更与博洛大军接近,易于两军会师。

    但问题又来了,真能会师上吗?

    难道蒋全义的锐士营、钱翘恭的风雷骑,真当是摆设吗?

    ……。

    两国交战,打到最后,往往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国之将亡,定有叛国者,也定有殉国者,无论是信念使然,还是利益使然,皆如此。

    与岳乐所率清军一样,博洛所率正黄、镶黄两满旗,亦是拼死与北伐军作战。

    或许他们也感受到了,国之将亡的悸痛。

    哪怕是一个奴兵包衣,也清晰地感受到,如果此战败了,大清便再无可抵挡北伐之兵。

    与征召的汉人不同,他们没得选择,败则亡!

    这些满人,用他们的命在冲锋在拼杀。

    然而,他们终究无法占用命运,他们赖以自傲的近战肉搏技能,在兖州战场上,几乎没有丝毫发挥的余地。

    他们只是……枪靶和炮灰。

    反而是清廷新编的汉旗虎枪、神机二营,成为了真正可以硬撼北伐军的主力。

    这种落差,让曾经趾高气扬的满族将士,憋曲得想一头撞死。

    他们在上诉,他们在愤怒。

    博洛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想去抚慰这些曾经叱咤战场的宿将们。

    然而,心里说不要,嘴巴却很诚实,每每部署前锋位,皆是虎枪、神机二营。

    奈何?!

    堡垒,总是从内部发生坍塌。

    就算蒋全义的锐士营此时满编,甚至再加上一倍兵力,就算钱翘恭的风雷骑兵力倍之。

    在这样下面硬撼的战场上,想要击败对方七、八万精锐,没有个三、五月,根本啃不下来。

    古往今来,一个势力到了灭亡之际,总会出现些令人不解的奇葩之事。

    清军亦不例外。

    兖州府由西向东,巨野、嘉祥至济宁州百里战线,双方在激战十一个昼夜后,第十二天夜里,清军阵线突然就出现了一件怪事。

    开始时,隐隐传出几声枪响,大概一柱得的时间过后,一团火光冲天而起。

    而且是越来越炽烈,几乎映红了半边天际。

    再过了一会,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其强度之烈,甚至连数里外的北伐军阵线,都能感受到大地的抖动。

    那时,蒋全义和钱翘恭正在军帐中争论是继续与博洛僵持,还是在王爷到来之前,打一场局部破袭,以此好在王爷面前有所交待,毕竟,从凤阳府开拨在前,请示信在送出在后。

    蒋全义想这么干,因为这关乎到他的前程。

    再疯的疯子,如果事情关乎到切身利益,那也会冷静、清醒起来。

    但钱翘恭坚决不同意,他是与清骑数次交手过的,更是在敌营待了二年时间,对满骑可谓熟之能详。

    他很清楚,风雷骑不足以与满骑正面硬撼,除了小林骑。

    奈何小林骑仅不足八百骑,在这样规模的决战战场上,几乎可以被忽略。

    局部破袭,锐士营肯定是用不上的,此时锐士营经凤阳之战后,已经不足二千人,况且,想让士兵抗着如独轮车大小的连发机枪去破袭,那和给敌人当靶子无异。

    只能是风雷骑和沈致远留下的部分枪骑。

    可,用自己之短攻敌之长,这不是犯傻吗?

    所以,钱翘恭坚决不同意,明明可以僵持待机,为何要冒险,还是巨险?

    就在二人争吵不已之时,士兵来报,敌阵出现异状。

    钱、蒋二人面面相觑,能是什么异状……难道知道咱肚饿,博洛送馒头来了?

    “还他娘的真是!”蒋全义放下望远镜,拍着大腿直乐,“钱兄,这么好的战机,这要是错过,怕是老天都会怪罪啊!”

    可钱翘恭神色不动,冷冷道“你怎么肯定……这不是博洛的奸计?”

    蒋全义大愕,他瞪着钱翘恭,怔了好半晌,喝道“钱大人……你之前见过这样耍奸计的吗……将自己的阵营炸个稀巴烂……咱们这都能感受到爆炸的震动,爆炸处会是怎个光景,想想都能想出来……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打不打?”

    钱翘恭摇摇头道“为将者须遇事沉着……。”

    “狗屁!”蒋全义怒道,“蒋某纵横江北数年间,就没理会过沉着这二字……仪真突围,若蒋某沉着,此时怕早已作古黄土掩埋了……若是转进淮安、扬州二府时冷静,怕是就没有今日泰州卫,也没有山阳大捷了……!”

    钱翘恭板着脸道“若没有我和致远千里增援,你怕早已在通州海边喂海鱼了!”

    蒋全义勃然大怒,“……你……你……!”

    钱翘恭斜眼冷哂,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也是,不管是风雷骑还是沈致远枪骑,亦或者是祖家叔侄引来的降军,此时的指挥权,皆在钱翘恭手里,茨一义此时手中,唯一能指挥的就是锐士营,奈何,根本派不上用场。

    蒋全义一句话憋了半天,突然脸色一正,大声道“钱翘恭听令!”

    这下换成钱翘恭傻眼了,他疑惑地问道,“什么时候,我须听你号令了?”

    蒋全义一本正经地道“我是王爷亲命的西路军指挥……!”

    “可我部风雷骑并不隶属西路军啊,何况祖泽润带来的军队,更不属于西路军范畴!”

    这话也有理,然蒋全义却道“除非你率部离去,否则,这便是西路军战场……既来之则安之,你自然隶属于我指挥。”

    钱翘恭郁闷了,这个时候如果自己率部离开兖州归建,恐怕只有不足二千锐士营的蒋全义,连一个时辰都支撑不住。

    问题是,这接受自己鼎力襄助的货,愣是以此来要挟自己,还他x的一本正经。

    这不是无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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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四十二章 天上掉馅饼

    钱翘恭确实不敢、也不会在此时离开兖州,西路的溃败一旦发生,后果不堪设想。

    “那成!”钱翘恭松了口,“你说你准备怎么打吧?”

    蒋全义乐了,他指着正一片火光的清军方向,嘿嘿笑道:“还用得着去筹划怎么打吗冲过去就是了!”

    钱翘恭瞧着一脸无赖相的蒋全义,一时无语。

    不过蒋全义的话也对,真要不是博洛耍奸计,那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战机。

    “行我把小林骑和致远的枪骑留给你,我即刻召集风雷骑出战!”

    “留啥留?”蒋全义大手一挥道,“有我锐士营就够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留后着敢情,你不识什么叫气势如虹吧?”

    钱翘恭怒不可遏。

    蒋全义却不理会,他指着对面道:“你留下我去!”

    “胡闹!”

    “有啥胡闹的?”蒋全义满不在乎地道,“你当蒋某指挥不了你的风雷骑反正小林骑用不上,给你留下,别的,我全带走!”

    强盗!

    钱翘恭气得话都说不出,脑子只有两个字——强盗!

    “那你还是等王爷到了再说吧。”钱翘恭拂袖,准备转身离去。

    “钱兄留步。”蒋全义顿时变了脸,他笑容可掬地道,“钱兄,您大人有大量兄弟身上有过错啊,还须仗着此战立些功劳来抵罪您,赏兄弟点功劳呗!”

    钱翘恭哭笑不得,“可你心知肚明,风雷骑的指挥权,岂能你我私相授受这要是王爷知晓,你岂不是前罪未消,又获后罪还得连累我!”

    可蒋全义拍拍钱翘恭的肩膀,满不在乎地道,“你啊是真不了解王爷王爷只问结果,不问过程只要最后打赢了,王爷才不管谁指挥的呢凤阳府之战不一样,这不,我部锐士营折损太多这可是王爷心头肉!”

    钱翘恭迟疑起来。

    蒋全义急了,指着对面道:“钱兄,战机稍纵即逝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你我相交也有些时日了,你还不信我?”

    钱翘恭还在犹豫。

    蒋全义跺脚道:“这样此战若有失,蒋某回来给钱兄您磕九个响头。”

    钱翘恭愠怒道:“你又不是我儿子我要你磕头作甚?”

    蒋全义一愕,改口道:“那就蒋某只要一见钱兄,就躬身作揖,执晚辈之礼,如何?!”

    钱翘恭沉默起来。

    蒋全义呵呵笑了起来,“蒋某当钱兄是应下了明日胜利见!”

    说完,一溜烟地跑将起来,连跑连喊,“儿郎们好日子来了,还不随本将军抢功去?!”

    留下钱翘恭在那望着蒋全义的背影,目瞪口呆起来。

    这二人可能都想不到,就是这一夜,整个战局都将因这场形同儿戏的破袭战而改变。

    清军的“乱象”,说起来其实不是什么罕见之事,说它奇葩,是因为事件造成的后果很奇葩。

    博洛麾下大军成分复杂,有福临割肉给他的正黄、镶黄旗军,也有清廷刚组建起的虎枪、神机二营,再有就是一些京畿周边原明降军,来打酱油凑人数的。

    福临倾囊组建十万新军,分为健锐营、火器营、虎枪营、神机营四营。

    原本交给博洛健锐营、火器营南下,不想,因召回博洛,将指挥权暂时交于左梦庚,引发了凤阳府大败。

    这黑锅怎么也扣不到博洛头上去吧?

    所以,福临只能自己来背黑锅,当然,左梦庚在顺天府的一家老小,早已成了刀下鬼。

    这次重新启用博洛,福临确实是下了血本的,不但将正黄、镶黄两旗交给博洛,还将新军的虎枪、神机二营也一并拨给了博洛。

    想想也是,敌人都打给门口了,还藏着掖着作甚?

    而此次清廷组建的四营新军,虽说都是汉人,而此汉非彼汉,他们都是北方早已附清的汉人,征募起这些人,其实几乎与满人同化。

    也就是说,这些汉人早已不将自己当汉人,而是视己为满人。

    可这是自视,并不代表着真正的满人认可。

    此次随博洛南下,一路上就受着正黄、镶黄旗军将士的鄙夷,想想也是,顶着汉人的皮囊,却帮满人打仗,说到哪去,都是个汉奸嘛,受人看重才怪呢!

    这本无什么大不了的,可奈何兖州之战一打起来,正黄、镶黄旗军很快发现,这不是他们的主场,反而是他们所看不起的汉军主场。

    军中很现实,谁出力多,谁就可以横着走。

    就算是博洛,也不得不尊重这个事实。

    好吃好喝的,尽给了虎枪、神机二营。

    而虎枪、神机二营的士兵,一路上受了两满旗军的窝囊气,到了这时,那也尽情地发泄出来,算了朝天,斜眼看人,但凡遇上旗军,那也手一拨拉啧啧,现世报!

    这么一来,一向吃香喝辣惯了的两旗军将士能咽得下气吗?

    一两天还好,十几天下来,能按捺得住才奇怪呢!

    今天夜里,博洛好心,想想打了十几天了,得犒赏犒赏将士,将从兖州百姓那抢来的牲畜一并拿了出来,烤着犒劳有功将士。

    这问题就来了,两满旗从入兖州之后就没上过阵,哪来的功劳?

    自然混不上吃喝。

    这边吃喝得热火朝天,那边口水直咽得起响声。

    当然,吃喝不是事,主要是因为心气是真不顺。

    于是乎,满旗将士纠集起数十人,找事去了。

    这么说吧,只要是正黄、镶黄旗的满人,随便抓一个出来,头上都是衔,什么世袭游击、阿思哈尼哈番,就是蹦出个牛录额真,也不是意外的事。

    这样的兵,打架是不用留情的,特别是对方是汉人,这就够了。

    打死了,赔头驴就是了。

    军中斗殴,是常事,特别是满人。

    博洛获报时,也没当回事,然而,这事突然就失控了。

    起因是满兵失手杀了人。

    满兵闹事之初,确实是没想过杀人将事闹大,他们只是想发泄。

    不想,经过十几天养优的汉军士兵,突然之间象找到了“尊严”,不再忍气吞声,双方顿时打了起来。

第一千九百四十三章 兖州大捷

    汉明正文卷第一千九百四十三章兖州大捷相骂我好口,相打无好手。

    关乎到双方先天的血脉,特别是在内部,那几乎是是不需要特意鼓动的。

    这边一招呼,那边人就聚集起来了。

    从开始用手,到用棍,然后……就没边了。

    当一个汉军士兵被砸破头栽入火堆里不动时,一切,都失控了。

    满人斗殴动刀,如今汉人斗殴动火药。

    清军中对火药的管控,远不如北伐军严格,纸弹一撕,往同处倒上,只要人多,想凑几斤是几斤。

    汉军有多少人?

    两营五万人,不用这么多,百人就足够了。

    于是乎,枪声、爆炸声先后相继响起……最后,就是蒋全义他们看到的那幕冲天的火光,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引爆了一处……存放火药的库房,而已。

    ……。

    蒋全义的战术思路是明确且正确的。

    但蒋全义心太急了,钱翘恭的谨慎,是必要的。

    数十里战线,引爆一个库房,所造成的损坏并不严重,至少,不会牵动整条战线,毕竟,博洛大军中,满人并不少,有四成之数。

    所以,想要整条战线因一场两族士兵的争端而崩溃,概率极小。

    当然,根本还是在于,清军中的汉人,他们并不认为自己不是汉人所致。

    也就是说,等博洛清醒认识到两族士兵之间无法弥合的芥蒂,开始插手整顿时,清军方面的混乱还是可控的。

    如果这个时候,蒋全义率部冲锋,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因为这不是偷袭,而几乎是全军出动,根本隐瞒不住敌人的耳目。

    就算被蒋全义率部冲破局部防线,可敌骑并未部署在正前方,而是在博洛中军。

    只要博洛一声令下,敌骑很快就会对蒋全义展开两翼包抄。

    那么,只要天一亮,局势就会非常明了。

    除非蒋全义可能硬撼清骑的冲击,否则,战局就会立即反转,并且一面倒。

    所以,钱翘恭的谨慎,是必要的。

    这个时候最正确的做法,就是等待。

    等待有两个好处,一是规避风险,不管敌人的混乱是真是假,但造成的损害已经即成事实,自己静观,又不损失什么?

    二是可能坐观敌人混乱的漫延,谁能保证,在这漆黑的夜里,还会不会再发生些什么?要是混乱继续漫延,那等天亮时,说不定敌人全线崩溃了呢?

    做人要有梦想嘛,万一实现了呢?

    可蒋全义的做法,等于将自己架在了火上烤。

    稍有不慎,不用说立奇功了,连同数万大军,一起被他坑了。

    这关键之处在于,博洛能不能及时制止前方这块场近乎于找死的内讧。

    那么,博洛会去安抚汉军士兵,以消弥、化解两族士兵之间的尖锐矛盾吗?

    按个别的将领,或许会,毕竟是大战在前嘛!

    但博洛不会,或许以前会,但现在……他不会!

    皆说一饮一啄,皆有天意。

    博洛被吴争拘禁杭州府两年多,这其中的痛苦,非常人所能理解和体会的。

    他不是罪犯,是俘虏。

    恐怕连条狗都敢对博洛狂吠,博洛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这种心理压迫下,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心理崩溃,从此心安理得地接受胜利者所安排的一切,另一种,心态变异。

    博洛属于后一种,他获释前,在吴争面前表现得那种于世与争,不是作假。

    但他现在所表现出的歇斯底里,一样不是假象。

    这是一种被后天心理极度压迫、摧残形成的近乎是人格分裂的症状。

    他一面用介乎卑微、谦恭的方式去学习、研究吴争发迹始的各场战斗,一面却下意识中无比憎恨汉人。

    他若不掌实权还好,一掌权,就能将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心理,演绎到极致。

    博洛在听闻军中混乱之时,毫不犹豫地下令——镇压!

    镇压,在这种内讧火苗已经燃起之际,等于给大火泼上了一盆油。

    ……。

    运气来了,城墙也挡不住。

    蒋全义率全军大喊着,在黑夜中冲向敌阵之时,恐怕绝对不会想到,博洛送了他一份“大礼”!

    清军原本发生骚乱的只是千把人,可在博洛坚硬下令镇压之后,顿时引发了汉军的反抗。

    死到临头之时,怕没有几个人甘愿引颈就戮吧。

    如此一来,一次规模可控的小骚乱,引发了一场营啸。

    蒋全义发动的时间,是巧上加巧了,可谓是早一分则生,晚一分则焦啊。

    早了,博洛肯定不会下这道几近“荒唐”的镇压令。

    晚了,回过味来的博洛,也该中止镇压,加以安抚,迅速平定这次内讧了。

    而这其间的间隔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一柱香,因为,在引发营啸之际,博洛已经醒悟到自己率性所下的命令,是何其荒唐!

    而蒋全义率部就是在这间隔时间里发动了。

    一柱香的时间,对于个人而言确实是很长,但对于数万大军的调度而言,几乎可以忽略。

    因此战,蒋全义从此摆脱了“疯子”的称谓,一跃成为北伐军中,最声名赫赫的名将。

    皆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也有人尖刻地说,时无英雄,徒令竖子成名。

    这两句话看起来是对立的,其实不然。

    时有英雄,只是苦无露头的机会。

    一将成名,得有无数条人命为他垫底。

    这种机会,确实不是信手可得的,乱世出英雄,此话不假!

    博洛一着失误,造就了蒋全义一战成名!

    是役,蒋全义率二万“混编”骑兵,一举击溃六万多清军组成的防线,这其中,清军有不下三万的满族精骑,这功劳足够蒋全义封侯拜相了。

    试想,若是在往常,哪怕是在今夜之前,风雷骑再强悍也不足以相同数量对峙满骑的。

    唯有小林重骑,奈何数量太少,硬撼数千敌骑不在话下,可扔进数万骑中,就算小林骑个个以一当十,那也得活活累死啊!

    但,此役的战果有些令人遗憾,因为是在夜间,蒋全义率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清军阵线,清军的崩溃就在一瞬间发生。

    致使无数的敌军士兵,在混乱之中消匿于周边。

第一千九百四十四章 刻意的打压

    汉明正文卷第一千九百四十四章刻意的打压等天亮,打扫战场时。

    发现杀死杀伤的敌人数量仅万人,俘虏得更少,仅二千多些,其中,汉人占了多数。

    这说明一件事,敌人主力是撤退的,而不是……溃退。

    另外,最让蒋全义扼腕痛息的,是博洛全不知踪影。

    这就更证明,敌人主力是撤退的这一猜测。

    无数的斥侯骑兵被派出,为的,就是找出博洛和他的骑兵来。

    ……。

    刚赶到徐州的吴争,获报东、西两路巨大的战果。

    他的反应,只是微笑。

    微笑,不是说吴争内心不兴奋、激动。

    恰恰相反,吴争内心是狂喜的。

    东路岳乐溃败,已是即成事实,哪怕博洛主力尚在,哪怕博洛主力还有四、五万人之数。

    可此时北伐军东、西路即将会师,何惧之有?

    敌人士气正旺之时,尚且不惧,难道此时,北伐军挟大胜之威时,反而惧了?

    这不科学!

    吴争之所以是微笑而不是大笑、畅笑,原因只有一个,隐隐的……失落感!

    他只是个寻常人,绝不是什么战神、圣人!

    有着与人一般的七情六欲,喜欢听好听话,也厌恶良言,因为逆耳。

    此二战,发生在他不在的时候,甚至蒋全义、沈致远、钱翘恭三人是屡次“抗命”。

    抗命不遵,都能打出如此豪爽的大捷来,说明吴争的战术战法……有待商榷。

    更说明了一件事,如今北伐军,再不是一支完全凭着吴争自己的指挥,才能打胜仗的军队了。

    做为一个始创者,最失落的,就是孩子养大了,发现,孩子不再需要自己,甚至于自己有时会妨碍孩子的成长了。

    世间人事,最令人心酸的,怕是莫过于此了!

    看着一本正经跪伏在自己脚下的蒋全义,吴争强忍着欲奋起一脚,踹他屁股的冲动。

    “你很得意?”吴争的语调,有着一丝颤音,“心里一定是在笑……甚至会想着,这下孤不能再治你抗命之罪了吧……不,不,不但不能治你罪,还得捧着你、敬着你,把你塑成一个英雄、战神……啧啧,好本事啊,以二万混骑半宿之间,竟击败了敌军六万大军……孤自绍兴府建军以来,所经大小百战加起来,都不如你蒋大帅半宿之功啊……!”

    蒋全义慢慢抬起头,“末将不敢……末将从未如此想过……末将只是想将功赎罪!”

    “哦?”吴争哂然道,“赎罪?这就奇怪了……你立下如此不赏之功,赎罪之说……怕是难服众议吧?”

    “末将在凤阳府……抗命不遵、擅作主张……此战,更是强迫钱大人,抢夺风雷骑指挥权……诸罪相加……末将该死,请王爷降罪责罚!”

    “呵呵。”吴争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哈哈,“果然是明事理之人,这歹话全让你说在头里了……孤若是真治了你的罪,反倒是孤不仁义了……试想,部下立下如此贪天之功,孤却不奖赏,反而责罚之……蒋大帅,你这可是把孤往火上架着烤啊?!”

    听着吴争不阴不阳的语调,蒋全义满头大汗,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有时一加一再减二,不一定能等于零。

    这点认识,让蒋全义的心突然一沉,他心里闪过一个词——功高压主,这是为臣之大忌啊!

    蒋全义再次拜伏在地,再不敢吭一声为自己分辨。

    边上钱翘恭赶紧上前躬身道:“……王爷息怒,蒋大人虽然屡犯军法,可……可毕竟为得是北伐、为得是胜利啊……请王爷念及其功,从轻发落!”

    吴争没有理会,只是轻轻拨开钱翘恭。

    起身,走到蒋全义面前,然后蹲下,“你也是这么想的?”

    蒋全义头都不敢抬,他答道:“末将不敢隐瞒王爷……末将之前确实是这么想的……可现在,末将不这么想了!”

    “哦……那孤倒是真想听听,你现在怎么想?”

    “……末将在想,若无王爷英明谋划、高瞻远瞩,将东、西两路敌军之动向预判断地一清二楚……甚至连博洛的心性,都掌握得明明白白……便不会有海州之役大捷和兖州战役大捷……末将之前屡犯军法,自以为可以克奇功,实则,何尝不是王爷深知末将心性……果断将末将安排在西路之故……况且,王爷明知末将是个疯子,却将锐士营交到末将手里……这说明末将一切举动,早在王爷预料之中……王爷高明,末将佩服得五体投地!”

    瞧瞧,瞧瞧,谁说这货是个疯子,他的所有话语中,可见到一丝疯意?

    就算是象马士英这般滑头之人,恐怕也未必比这货高明多少吧?

    几句话,将抗命、擅动之罪,撇得干干净净,意思就是说,既然你令我掌锐士营,还将我派去西路,实际上就是想让我建奇功嘛。

    如今我建了奇功,你反而来怪罪我犯军法,这……怕是说不过去吧?

    可话却说得是软得不得了,让谁也挑不出刺来。

    高手啊!

    吴争慢慢站起身来,“孤高明不高明……孤自己心里清楚,你高不高明,孤心里也清楚,但你的奉承功夫,孤是极为肯定的,那是相当高明了!”

    “末将不敢……末将只是实话……实说!”

    吴争转身坐回座位,“起来吧……你把孤当嫉贤妒能的庸主,可孤自认还算是有些心胸之人……兖州之战,你确实立下令人叹服之功……但屡犯军法之罪,也不得不治……真是为难孤了……!”

    吴争话未说清楚,蒋全义哪敢起身?

    那边钱翘恭有些急了,“王爷,此时正是北伐的紧要关头,也正是用人之际……蒋大人是员虎将……万不可弃之不用啊!”

    吴争终于调过脸来,正视着钱翘恭,“你倒是有义气啊……不但替他说项、遮掩,还将风雷骑指挥权拱手相让……可你就不担心,孤也会有一讲情面的一天?!”

    钱翘恭一愣,连忙屈膝跪下,“卑职有负王爷重托……只是,当时卑职亦认为战机稍纵即逝,故才有……之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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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的灭亡,原因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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