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七十章 临门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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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这不就完了嘛……某自己无所谓……好歹是你岳丈泰山……有这理由,对那般老兄弟,都交待得过去了……。”
吴争静静地看着不胜酒力而趴倒在地上的李定国。
许久,许久。
吴争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来人!”
黄应运带人急步而来,在门口往里张望。
“好生照顾晋王殿下!”
“王爷放心就是。”
……。
“王爷……王爷?”
黄应运轻声唤道。
“那小子走了?”李定国揉了揉眼,直起身来。
“吴王已经走了。”
“这小子狡猾……这坛子酒大半是我喝的……尽灌我酒了。”李定国不无牢骚地道。
黄应运笑道:“这酒……香!”
李定国一怔,立马将另一坛,抱在怀里,“这是那小子送某的陪罪酒……你想喝……自己找那小子要去!”
黄应运嘿嘿笑道,“看来王爷与吴王是谈妥了?”
李定国摇摇头道:“没谈实际的……就是划了条道,这小子软硬不吃哪!”
“连王爷……连岳丈的面子都不给?”黄应运惊讶起来。
“每每说到紧要处……他就给你打哈哈……真不晓得,他爹是何等人……竟生出这么个……嘿,得去会会!”
“那……那王爷作何决定……是要继续与吴王谈判吗?”黄应运不由得急起来。
李定国想了想,轻叹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收获。”
“哦?”
“这小子终于承认……某是他岳丈大人了……不容易啊!”
“这是好事啊!”
“那是……你说,我一个做岳丈的……好意思与女婿争抢吗?”
“也对。”
“去……将毓公和维兴……都叫来吧!”
黄应运欣喜应道:“学生……这就去叫!”
……。
“轰”地一声巨响。
信阳城并不厚实的城墙墙垛上,顿时没了一个角。
伴随着土石的簌落,整个城楼都在跟着晃动。
城墙上守军开始慌乱。
蒋全义嘿嘿笑着,“王爷……再来一炮?”
吴争没好气地瞪了蒋全义一眼,“你出银子?”
蒋全义讪笑着。
吴争回转,“一炮就足够了……回去吧!”
……。
吴三桂闻报,面色阴沉地滴水。
“他姥姥的……这是在逼本王啊!”
“只打了一炮便不打了,确实意在警告!”夏国相小心翼翼地道:“若……若吴王真有数十门这样威力的火炮,信阳城怕是守不住……是战是撤亦或者是……和,王爷,须尽快决定啊!”
吴三桂大手往案上猛地一拍,瞪着眼睛喝道:“还决定个啥……他都将炮部署好了,能打吗?”
胡国柱上前道:“可总得和他谈谈条件吧?”
吴三桂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边上马三宝大声道:“要不,咱也在城上打几炮……没得让人觉得咱怕他似的!”
吴三桂大怒,指着门口,“滚出去!”
马三宝心里恼啊,这此时日,尽惹主公嫌弃了。
夏国相细声细气地道,“马将军……咱的炮不少,可没有一门有如此威力和射程啊,城外这是在提醒咱……否则,此时东面城门,怕已经失守了。”
吴三桂厌憎道:“不必与这等蠢货啰嗦!”
不过倒是没有再令马三宝滚出去了。
夏国相轻声道:“王爷……谈还是得谈的,只是……小婿已经去过,吴王显然不给小婿面子……不想谈,看来……只有王爷亲自前去,方可谈判了。”
吴三桂皱起眉来。
马三宝这时福至心领,大声道:“不可……万万不可,王爷这要是出城,万一敌人扣下王爷……如何是好?”
吴三桂骈指点点马三宝,气得转头,不想说话了。
夏国相叹了口气,“咱们虽号称十八万大军……可如今在信阳城中,也就不足四万人马……吴王若是攻,信阳城撑不下一日……。”
“可咱们可以退啊……!”马三宝不甘心地道。
“往哪退?”
“哪里来就回哪去!”
夏国相也厌烦起来,“不知马将军说的是开封府,还是长安?”
“都行。”
“咱们大军东移,想来长安此时已被大顺军残部占领,回得去吗?而开封府,如今英亲王兵败身死……北伐军和大西军一旦合力北攻,敢问将军,守得住吗?”
马三宝呐呐不知所云。
这时,吴三桂起身道:“派人知会城外……本王欲与吴王……不,与晋王商谈护驾事宜!”
“王爷高明!”夏国相眼睛一亮,应道,“是,小婿这就去安排!”
……。
“你真要与吴贼谈判?”
李定国确实不乐意,但也不反对。
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已经让他心态有所转变,不再是那个汉贼不两立的莽撞汉子。
吴争挑挑眉毛道:“人家可是指名与晋王谈……没我啥事!”
“你……!”李定国要发火了。
吴争忙道:“别急,别急嘛……吴三桂要与你谈,你就谈呗……反正主动权在你我之手,还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不成?”
“可若是他以陛下要挟……又该如何?”
吴争悠悠道:“那晋王就往我身上推……我可不是永历朝之臣!”
李定国皱眉道:“可陛下已经血诏禅位于你……!”
“咦……这等密事,岂可轻易示之于人?”吴争嗔怪道。
李定国一愕,若有所悟,“你的意思……?”
“忘了告诉晋王了,马士英当日请永历帝书写了两道血诏,出城前,一道被吴三桂截了……想来,吴三桂是想用这道血诏,来挑拨我与晋王的关系……啧啧,有心人哪!”
“啊?可是……。”
“晋王且虚与委蛇,若是吴贼以陛下要挟,就往我身上推……若吴贼是想离间,那就顺着他,只要哄他移师南去即可!”
李定国皱眉道:“这恐怕不容易……吴贼后军皆在北面,他南向岂不……你是不是有了部署?”
吴争笑道:“也算不上部署……就是将一支偏师连夜调往真阳。”
“你想截断吴贼军队南北联系?”
吴争嘿嘿笑道,“我只是眼馋吴贼麾下的关宁铁骑……准确地说,是战马!”
李定国点点头道:“吴贼骑兵所用马匹,皆为河套马和北地马,非我滇马可比的……不瞒你说,某也心动呢!”
吴争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就是晋王的。”
第一千八百七十一章 信阳城之变
相较于夏国相、刘玄初、吴国贵等文臣的受宠。
这两年来,王屏藩、马三宝之流的武将,都是活得叫一个憋屈。
没办法,吴三桂老了,人老了,心自然慢慢静了。
活法也不一样了,喜欢左右逢源,喜欢跪在人家脚下舔鞋底了。
这么一来,仗自然打得少了。
仗打得少了,用到武将的时候自然也少了。
于是乎,这些个耍嘴皮子的文人就得宠信了。
加上夏国相等还有着裙带关系,抱成一团,武将们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好在吴三桂此人品性不咋滴,可对下,还是相当大方的。
可人嘛,最怕的就是人比人气死人。
你说大伙在一个锅里吃饭,别人受待见,自己却备受冷眼,能不心里窝火吗?
这不,有人,不,有群人要搞事了。
“王兄,某是忍不下去了……这夏国相、郭壮图、胡国柱之流,日日谄媚……再这么下去,怕是我等难有立足之地了!”
马三宝激愤道,“短短几日间,马某所受训斥、军杖……比前几年加起来还要多,真是某错了吗……不,是王爷受这些小人蛊惑!”
马三宝口中的“王兄”,名为王屏藩,此人与马三宝堪称吴三桂身边,两名最得力的干将。
只是王屏藩较马三宝更为木讷,平日里不多说话,但凡开口,要么是下令,要么是杀人。
“你……想怎样?”
马三宝凑近道“王爷想投建兴朝吴王……都是王爵,没得还要自矮一截……某替王爷不值啊!”
“直说……怎么干?”
马三宝小声道“要想阻止王爷……恐怕进言是不成了,那些个文人们,嘴皮子比咱厉害……可咱也有长处啊……城外李定国和吴争已经合兵,早上东城还被炮击,可看样子……他们也不想打……咱这么着,让城外打起来,这样,王爷就得用咱们,只要用咱们,这些个小人,就只能上一边待着去了!”
王屏藩蹩眉道“怎么打得起来?城外可不听咱的,城里有王爷在,大军也调动不得!”
“某有一计。”
“说来听听!”
“不管是李定国还是吴争……若听到永历帝崩了,你说……会有何反应?”
王屏藩“噌”地立起,“你疯了?!这是弑君!”
马三宝一哂,“怕什么……不就是个流亡的宗室嘛,今日他是君,明日还不定谁是君呢!”
王屏藩慢慢坐了回去,摇摇头道“那吴争……是建兴朝的吴王,就算听到永历帝崩了……怕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或许,对建兴朝而言是好事,他还高兴着上呢……哪会闻讯攻城?”
“这不还有李定国吗……以李定国的心性,怕是闻讯就得攻城,试想,李定国与吴争来往之密,听说李定国还将世子、嫡女送往了杭州府……他一攻,吴争能闲着?”
“可如此一来……打是打起来了,咱们也没好处啊,城中三、四万兵力,架不住外面两头狼……莫到了最后,连王爷和咱们自己都害了!”
“王兄多虑了……王爷心里对此心知肚明,这不就因如此,才想着投吴争嘛?”马三宝劝道,“可投了吴争,咱们能得什么……还不是便宜了那帮耍嘴皮子的?你放心,只要城外打起来,王爷必定下令向西北方向撤,与咱们的主力会合……怎会象王兄所说的与敌军硬撼呢?”
说到这,马三宝有些激动起来,“只要往开封府撤,那里咱们兄弟经营多年……到了那,有这些个小人受的!”
王屏藩有些意动,“可……永历帝拘禁之处,是胡国柱负责看守。”
“但看守的士卒,是之前王兄麾下的兵啊!到时,正好将事情往胡国柱身上一推……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是那几个看守士兵……得枉死了!”
王屏藩眉头一挑,“你有地几成把握?”
“只要看守士兵愿为王兄死……至少有七成把握!”
“呯”地一声,王屏藩击桌而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富贵险中求,做了!”
马三宝听得晕乎,这两句和要做的事……有何关系?
不过,最后“做了”两字,马三宝听明白了。
……。
吴三桂大喇喇地坐在李定国面前,手中还特意擎了卷“黄绫”。
那模样,不是来谈判的,是来传诏的。
可惜,李定国明知吴三桂的心意,还是跪了下去。
哎,君子,欺之以方啊!
吴三桂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笑眯眯地道,“晋王不必行跪礼……陛下口谕,诏令晋王入城进见!”
李定国霍地起身,愤怒地瞪着吴三桂,他的,既然是口谕,你擎卷黄绫做什么?
吴三桂呵呵笑道,“晋王莫怪,孤手中的……可是真正的圣旨——禅位诏书!”
李定国闻听,心头一跳,看来吴争之言属实,皇帝的禅位诏书确实有两道,这想必就是被截留的。
吴三桂清晰地看见李定国一怔,满意地笑道“晋王可知……陛下要禅位于谁?”
李定国闷声道“圣意独断……做臣子的,只管领旨便是!”
吴三桂长叹道“晋王果然是忠义之人哪……可惜,晋王率数十万大西军,为朝廷浴血奋战数年,最后……陛下竟将大位禅让于了外人……孤真为晋王叫屈……鸣冤啊!”
李定国面色大变,“何人?”
吴三桂将手中黄绫往李定国面前一送,“晋王自己看。”
李定国接过,打开一看,沉默下来,可谁都能看清,李定国的牙龈鼓胀如铁。
吴三桂和声道“晋王勿动气……陛下是受了马士英蛊惑,这道旨意,完全不合礼法,那有禅位于外人的道理,怎么说,也该是晋王才是……这不,有孤站在晋王这边嘛……况且,陛下尚在城中……此事,还有周旋余地!”
“可……这是圣旨!”李定国闷声道。
吴三桂哈哈笑道“颁布出去了,才是圣旨……驳回去,那便啥都不是……咱大明朝,驳回的旨意还少吗?”
“你的意思是……?”
“只要晋王与本王联手……何惧吴争?”吴三桂面色一正,“三日……只要晋王助我守信阳三日,本王主力就会赶到信阳……就吴争手中右营,尚还入不了本王的眼!”
李定国沉默不言。
第一千八百七十二章 斗法
吴三桂道“只要击退吴争……到时,如果晋王欲行废立之事,孤愿尊奉晋王为君,如果晋王依旧想继续复明,本王助晋王登上辅政王之位……如何?”
李定国抬头,看着吴三桂,“那你……想要什么?”
吴三桂头一抬,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看着李定国的眼睛,道“本王要求不多……蜀地及以北,有此封地,本王愿替晋王镇守西北!”
李定国脸色抽搐,半晌,沉声道“可某手里也就三万兵马……就算与你合兵,怕也难抗吴争手中右营十万大军……况且,商城以北,有北伐军、左营、建阳卫……!”
吴三桂摇摇头道“晋王多虑了,据本王侦知……北伐军池二憨部与阿济格力战之下已溃,所剩不多,不足为虑……左营、建阳卫虽尚存,可兵力不足以威胁到你我……至于右营,难是难了点,可有晋王在,也不足为虑!”
“何意?”
吴三桂呵呵一声,盯着李定国,道“晋王与吴争好歹有翁婿之义……吴争自然不会防患晋王突然发难!”
李定国眼一睁,“你想让某偷袭吴争?你将某看成什么人了?!”
吴三桂扭头淡淡道“情义二字,在这乱世之中值几个钱?只有到手的利益,方可让自己活下去,活得比人好……与权倾朝野亦或面南背北相比,更是不值一提……孰轻孰重,还请晋王权衡利弊……本王,等你回音!”
李定国狠瞪着吴三桂,紧抿着嘴,不作声。
吴三桂起身,“不过……最好不要过了今晚,真要等到吴争攻城,那时,就算本王想助晋王一臂之力……也是有心无力了!”
……。
“你说,怎么办?”
李定国发着牢骚,“吴贼根本没有丝毫降的意思……你想化干戈为玉帛,痴人说梦!”
吴争微笑着道,“晋王误会了,我哪是想收容吴三桂……我就是眼馋他的那支骑兵罢了,当然,能不上将士流血,总归是好的。”
“可奈何人家不乐意啊……怎么,你想牛不饮水强摁头啊?”
吴争呵呵笑道“晋王别急……蒋全义。”
“末将在!”
“按早上标定的位置,再打上一轮。”
“是!”蒋全义兴奋地去了。
“有何用?”李定国皱眉道,“想恐吓吴贼,你太小看他了!”
“给他些压力,总是好的。”吴争笑道,“他要晋王偷袭我……晋王不妨顺他的意……偷袭我呗!”
“你……!”李定国跺脚道,“你以为吴贼那么好骗?作戏瞒不过他!”
“我可没想瞒过他。”
“你是说……来真的?”
“不,不,晋王误会了!”吴争正容道,“不管死伤的是右营将士,还是大西军将士……都是亲者痛仇者快之事,我再不着调,也不能拿将士性命儿戏!”
“那你何意?”
“吴三桂……想跑!”吴争缓缓说道。
李定国一怔,“胡说……他都有意与某联合……按他的部署,确实有与你一战之力,怎么会想到逃跑……再说,他能跑哪去?”
吴争伸手,将李定国拽向案台,指着案上地图,道“要是换作在阿济格所部覆没之前,那我还真信了他的意思……可如今……晋王请看,整个河南中、北部,皆无与他吴三桂抗衡之势力,甚至大半个山西,也在他的兵锋所指……他往北退,以开封、长安一线为屏障,以他的兵力,足以在短时间整肃清廷在各府残兵……到时,就算你我合兵一起,怕是也难在短时间内对他形成有效的威胁……何况,晋王若真偷袭了我,北伐军和大西军之间见了血,那可不是轻易能化解得了的……而吴三桂就趁着你我发生龌龊之时,施施然退回开封府,有足够的时间整固防线!”
李定国听了,随即会意过来,大骂道“这狗贼……打得好算盘!”
骂完之后,李定国瞪着吴争道“那你还让某偷袭你?”
吴争轻叹一声,道“你我只是两面合围,吴三桂可能从容逃脱……之所以不逃,是他自认为有永历帝在手,晋王会投鼠忌器……还可牵制于我,可此时,吴三桂显然已经有了决断,那就是哄骗晋王与我在城外火拼,然后他趁机撤兵,还让你我之间埋下日后不死不休之因……一石三鸟啊,高!”
李定国默然,心有余悸。
吴争继续道,“你我虽已识破他的奸计,可就算你我立时攻城,吴三桂有心逃,依旧可以逃脱……无非是断臂求存罢了,而他的主力未损,还是后患无穷啊!”
“你是想……让某偷袭你,哄住他、拖住他?”
“是这个意思。”吴争点点头道,“我之前错判了吴三桂的用意,派往真阳方向的偏师……人数少了些,不足以挡住吴三桂……需要时间增援,晋王顺他意对我发动偷袭,可以麻痹吴三桂,减缓他撤退的速度……同时,也避免吴三桂狗急跳墙,对永历帝不利!”
“你到此时还能顾虑到陛下安危……某很欣慰,此非是妇人之仁,而是你心中有义!”李定国点点头道,“只是,夜里偷袭或许能骗过他……可天一亮,想瞒他,恐怕就难了。”
“永历帝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他能纳谏禅位,也是悲悯天下苍生,至少,他心中有仁……投桃报李,我不希望他遭吴三桂毒手!”吴争微微一哂,“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我打算让蒋全义带人去真阳方向增援,只要能及时赶到……便可有七成把握截住吴三桂……只要吴三桂一死,他在北面的主力必定分裂内乱,就不足为虑了!”
李定国想了想,道,“既然你有七成把握……那就试试,真不行……待北伐之后,再收拾吴贼也不迟……谅他此时也不敢东进,助清廷一臂之力!”
吴争咧了咧嘴,没笑,吴争知道,如果真让吴三桂脱出,那吴三桂必定会全力助清廷一臂之力,因为,吴三桂清楚,自此一役,改旗易帜的大门已经被关上,再无投向吴争这边的机会了。
第一千八百七十三章 胡国柱枉做替死鬼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
自觉在李定国面前“游刃有余”的吴三桂,怎么也没想到,城中会发生如此不测试之事。
真乃爹要争气,儿要放屁哪!
看着被挂在梁上的朱由榔,吴三桂的脸色如同一垛屎般难看。
“谁干的?!”吴三桂从未有过如此地暴吼。
攫欝攫。也是,等人到了象吴三桂这般大权在握的地步,想声大都不行。
不是吴三桂性子不火爆,也不是吴三桂这厮多有涵养。
而是,往往只要一个眼色,皱一皱眉头,下边人就会揣摩,将事办在前头,你就想生气,都找不到机会啊!
要不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哪!
“扑通”,有人一下就跪趴下去了。
自然是直接责任人胡国柱。
“岳父息怒……是看守陛下的几名士卒……。”
胡国柱说完才抬起头来,可刚一抬头,我草,好大的一团阴影哪。
吴三桂早已怒不可遏,抄起脚没等胡国柱说完,就踢将过去。
这一脚是挟怒而出,正是胡国柱抬头之际,“啪”地一声闷响,鞋底“亲吻”了脸颊。
巘戅云轩阁g戅。红的、绿的、黄的……啧啧,真个是七萦八素,满天的星星闪呀闪呀的。
胡国柱被踹得仰后而倒,两股“热流”顺鼻孔而下。
敢情,这次吴三桂是真怒了,连一点翁婿情面都不打算留了。
“来人!”吴三桂厉声喝道,“拖出去……砍了!”
原本还在数“星星”的胡国柱,顿时清醒了。
“岳父……小婿冤枉啊……这些个贼兵,动手前竟无一丝预兆……小婿又怎会防到他们要弑君……冤枉啊!”
唇亡齿寒、兔死狐悲。
夏国相跨出一步,挡在了吴三桂和胡国柱中间,“岳父息怒……此事颇为蹊跷……四名士卒联手弑君,其中三人死于队率之手,而队率横刀自刎……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预先谋划……杀人、灭口、自尽,一气呵成……岳父,小婿以为,必是有人在暗中操弄,居心叵测啊!”
吴三桂岂能不明白这点,方才只是怒火遮蔽了双眼。
被夏国相这么一提,当然回过神来。
吴三桂慢慢扫了周边人一圈,冷冷问道:“这四人……谁的兵?”
果然是老鸟,一言正中靶的。
这世上从来没有太过繁琐的阴谋,如果有,那就是说书人编的。
阴谋往往简单,越简单,成功概率越大,越繁琐,失败机会越多。
因为人心是最不可控的,稍有差池,前功尽弃。
所以,谁的兵,自然是效忠于谁!
想抵赖,门都没有!
王屏藩急了。
马三宝更急!
因为王屏藩武勇,却不善言词,真要是被吴三桂一追问,怕是啥都招了。
马三宝立即出声,“回王爷……末将知道,这几个士卒,是王将军麾下……!”
王屏藩一听大怒,好你个马三宝,挑唆我的是你,如今出卖我的还是你……怎么,想过河拆桥吗?
想到此处,王屏藩打算自首来着,顺带着将马三宝拖着陪绑。
吴三桂阴冷的目光投向了王屏藩。
而这时,马三宝道:“这几个士卒是王将军麾下不假……可从开封府始,这些兵皆已调拨给了胡军师……已有不少时日,按理说,他们不会再听从旧主,而该奉胡军师之命行事才是……。”
吴三桂的目光开始转移,回到了胡国柱身上。
夏国相心头一紧,他突然意识到,这事背后不会只是一个人,而该是一个群体。
因为,士卒就算再听话、再盲从,可毕竟不是孤家寡人,他们也有家人,特别是象吴三桂这样转藩的军队,老兵基本上都是拖家带口的。
他们必须顾忌到牵连家人,所以,象这种死无对证的情况,一般寻常人不可能做得到,因为说服不了士卒冒着株连的风险,为他办这种当诛九族的事。
夏国相的目光瞄向王屏藩、马三宝及一众武将。
他欲言又目,选择了沉默。
胡国柱涕泪满面,泣呼道:“岳父……小婿向来唯岳父马首是瞻,从不敢擅作主张……此事,必定是有人……嫁祸于小婿……望岳父大人明察……!”
吴三桂没有答理,他阴森的目光扫向众人,一个,一个。
夏国相的欲言又止,吴三桂看在眼里。
夏国相能想明白的,吴三桂自然也想得明白,甚至更透彻。
文武相忌,历来有之。
吴三桂不但不阻止、劝和,反而反其道而行之。
故意制造摩擦,为得,就是平衡。
也是,吴三桂在建兴、永历、清廷三面不讨好,手下文武会不生出些许异心?
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吴三桂重用的,基本上是儿子、女婿、老弟兄。
可,以史为鉴知兴替,为权力亲人都可相煎,吴三桂还是不放心哪。
这便学天子,以帝王心术,变相离间文武,为得就是让文武相互提防。
今日之事,吴三桂一旦心静下来,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自己也是带兵之人,武将嘛,唯恐天下不乱。
不乱,何来军功?
一旦投向吴王,不仅自己得矮上一截,顺带着,这些追随自己的娇兵悍将,也得跟着矮上一截,哪有往日随心所欲?
想要阻止和谈,恐怕在场的武将,基本上个个心里都有这个念头。
而杀朱由榔,就是阻止和谈最直接的办法。
吴三桂心里有了怀疑对象。
可吴三桂却不动声色。
为上者,论得从来就不是对错,而是利益。
如今朱由榔一死,与李定国之间,就再无和解的可能。
那么,接下来要面对的,只有战,这一条路了。
厺厽 云轩阁 yunxuange.org 厺厽。要打仗,靠得是谁,还不得靠王屏藩、马三宝及一众武将。
如果此时当众戳穿了此事,那就等于与众将撕破了颜面,还怎么用他们抗敌?
吴三桂目光慢慢看向胡国柱,阴森森的口吻响起,“在孤的眼皮子底下,谁能……又谁敢……栽脏陷害于你?国柱啊,汝追随孤也不少时日了……孤就念在你往日的忠心,法外开恩,那就……留你一个全尸吧!”
第一千八百七十四章 假戏真做?
凤阳府,摄政王临时行辕。
刚刚赶来的多尔衮脸色阴沉。
仪真、江浦两个方向的顺利突破,犹不能换他露出一张笑脸。
攫欝攫。“怎么可能?!”多尔衮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祁充格、刚林等人闻声簌簌发抖,无人敢接话。
事实上,多尔衮确实也遇到了大麻烦。
泰州、通州六万大军一旦有失,扬州、淮安就会一片糜烂。
虽说灭明已经四年,可各地时有民乱暴发,尤以山东、山西等地为最。
扬州虽说好些,但那是靠屠杀灭门镇压的,之前蒋全义残部、钱肃典部合二为一,就在扬州横冲直撞了一番,所经之地,但凡投靠清廷、为祸民间的土豪劣绅,皆被满门杀尽,财物洗劫一空,没有涉及的就是平民百姓,所以,留下的百姓基本上要么是反清的,那么是没有倾向的。
如果被北伐军深入腹地,那么,所造成的影响恐怕难以想象。
而最为可怕的是,一旦继续北上,与如今山东民乱连成一片,那整个京畿怕都要震动了。
多尔衮非常懊恼。
他的原意不是这样的。
其实吴争和所有人都判断错了。
这或许也是多尔衮计策的高明之处。
多尔衮借沈致远之口,传给吴争的,其实不是假情报,而是真的。
攻应天府,这目标太大了。
多尔衮还没有疯狂到以十八万大军就能在两天内攻破应天府。
因为在多尔衮设想中,攻敌必救,吴争必定率北伐军救援应天府。
这想法没毛病,应天府毕竟是一朝京城嘛,无论是影响和利益,都不可轻弃。
以应天府十几万兵力,再加上吴争的北伐军,说难听点,清军要短时间攻破应天府,那就是做梦。
所以,多尔衮认为,只要北伐军西援应天府,那么,就中了自己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
之前一战,被吴争讹诈走的靖江和不设防的泰兴,如果顺利收回,足以报吴争杀多铎之仇了。
如果顺便再攻破江阴,那就能与吴争谈谈,交换博洛之事了。
再圆满些,从江阴东向,将吴争正在构筑的新城,稍稍搞点小破坏,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才是多尔衮发动这次战役的真正目的。
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把真实目的借沈致远之口泄露给吴争,再让吴争自己起疑心去否认它。
这样,吴争就会相信自己的判断,坚信清军的目标是应天府,一旦调兵增援,常州、苏州乃至松江三府,防守兵力就会空虚。
以泰州、通州六万大军,两路渡江作战,大事可为啊。
可惜!可惜!可惜!
可惜吴争那小子,明明已经上钩,却古怪地来了一出反其道而行。
不但不调兵增援应天府,反而全军渡江,打了清军一个措手不及。
不用说喀尔楚浑了,就连多尔衮这个始作俑者,也被吴争这招乱拳打得是晕头转向。
此时多尔衮确实为难了。
怎么办?
继续攻应天府吗?
这显然与自己的设想和朝廷的决意是矛盾的。
真攻应天府,那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啊,先不说伤亡,就是旷日持久的攻城战,需要源源不断地粮草和后续补充兵员。
关键是清廷此时真的打不起这样一场消耗战。
清廷和多尔衮的本意,就是速战速决,收复泰兴、靖江,再讹诈义兴朝一番,顺便把博洛带回去。
撤兵吗?
那就更不行了。
这样的撤退,先不说面子、里子丢尽不说,已经被吴争攻破的泰兴和通州怎么办?
多尔衮绝对不指望吴争能主动让出来,那就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多尔衮如同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不断地屋子转圈。
祁充格、刚林等人冷汗淋漓,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有道是,成名者必有其高明之处。
这种情况下,多尔衮终于做出了选择。
“传本王令,尼堪所部对应天府发动总攻!”多尔衮猛地一掌拍在案上,“喀尔楚浑率部迅速攻占泰兴,据城坚守,至少拖住吴争所部五天。”
祁充格脸都白了,“王爷,我军只有十天的粮草储备啊……这要是战事胶着……如何应对?”
多尔衮眯起眼,凶狠地喝道:“本王自有打算,休得再问。”
……。
多尔衮应变之快,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他这是想假戏真做,把本来不是真正目标的应天府,当作真目标来打了。
其实多尔衮能理解吴争的用意,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看谁先坚持不住。
所以,多尔衮不甘认输,他思忖着,你敢硬来,那本王就陪你玩玩。
于是,这场原本设想中的报复战,渐渐不受控制,向着一场国战、决战的方向演变。
但不管是多尔衮还是吴争,其实心里都没有做好决战的准备。
战争,就是这么古怪,古怪到不受人的控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
应天府,此时已经团结成一体,如同一只乍刺的刺猬。
西面定淮、仪凤二门,北面钟阜、金川、神策三门,已经是旌旗招展、刀枪林立。
城墙上不下于百门火炮,乌黑阴森的炮口,显示着不容侵犯。
朱慈烺还是有作为的,他至少将应天府打造成了一个坚固的堡垒。
当日傍晚,五个城门皆遭受了清军的佯攻。
在守军密集的箭矢和隆隆的炮声之下,清军丢下数十具尸体,铩羽而归。
次日,六月初二,卯时一刻。
尼堪下达了总攻命令,清军以排山倒海之势,由西、北五处城门,向应天府发起了攻击。
多尔衮下了死命令,这反应在清军身上,就是攻是死,退也是死。
与其退后被斩,不如拼死,还能为家人搏些抚恤。
无数的汉人,就这么与自己的同胞死命搏杀,不死不休。
苍天为之落泪!
从卯时起,天空中就下起大雨,这使得双方的火炮几乎都哑了。
也使得清军的攻城更加艰难,滑嘛。
城上倾倒下的大量油脂,挂满了城墙,几乎就是一堵油墙。
无数的人,哀叫着掉下云梯。
第一千八百七十五章 谁背弃了谁?
中山铺方向,右营军营。
李定国与吴争对坐浅饮。
“汝真有把握……能骗过吴贼?”李定国目视手中酒杯中的无色酒液,他是真搞不懂,眼前这小子真是从娘胎里就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中间还有五百年的吗?
这蒸馏,一说就懂,可偏偏上千年来,怎么就没人去试试呢?
如此美妙的烈酒,哎,这前面数十年的酒……糟践了!
吴争饶有兴趣地看着李定国注视酒杯的神情,人嘛,有所寄托,方可安稳!
这样一来,日后事情……就好办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可不是神仙,怎能有把握骗过那个老狐狸?”吴争笑眯眯地道,“不过……君子欺之以方,小人诱之以利,吴三桂性情太过贪婪,得陇望蜀……自然就得乖乖入坑就范……咱们不急,成也好,败也好,有你我联手……天下可定,无非是时间早晚些罢了……来,且再饮一杯!”
李定国却抬手挡了,他皱眉道“今夜确实是太奢侈了……这弹药用得,汝可得依诺照单全补……哎,这得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啊!”
吴争莞尔,“晋王放心……这些无非是死物,若是能让将士们少些牺牲……都值得!”
李定国悠悠道“若是之前……大西军有如此锐器,那得少死多少人哪!”
吴争沉默下来。
此时,一名灰衣长林卫悄悄进来,轻声禀报道“……禀殿下,城中敌军临时停止出城……但衣不解带、马不卸鞍,有随时脱逃的可能……。”
李定国距离近,听得一清二楚,他饱受沧桑的脸上,浮现在一丝欣慰之意。
“还真被汝料中了!”李定国点点吴争,这次自己伸手斟酒,将一杯递给吴争,“如此……当浮一大白!”
“为胜利!”
“为北伐!”
……。
三十老娘倒绷三岁孩儿。
吴三桂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么大的坑,就放在自己面前,自己却象个傻子般站在坑边,等着对手从背后踹自己一脚!
关键是,自己事先还料到了。
这就更让吴三桂想哭哭不出来,想嚎嚎不成声啊!
也对,吴三桂在城中三、四万兵力,大都是号称关宁铁骑的骑兵,这要是早一个晚上撤退,撒开了脚丫子北撤,此时应该已过裕州,在分水关前逗留了。
可偏偏……偏偏就信了这个邪,认为城外如此规模的阵仗,就算开始是假,怕也打出真火,弄假成真了。
哪想到,全他x的是假象、骗局,待发现,已经是事后诸葛了。
其实吴三桂并没有等到天色大亮才发现自己中套。
大西军和右营,共计有二万多人参加了这次两军“联合演练”。
双方打得确实是真枪实弹,只是枪口、炮口都抬高了不少,究竟多少已经不可计,反正是打不着人的。
上万大西军渡浉水,也不假,不过那不是进攻右营地。
右营将士向浉水北岸集结迎敌,那也不假,只是不是为了抗击大西军来犯,而是两军合兵会师。
一切堂而皇之地在吴三桂眼皮子底下上演,奈何吴三桂看不清,他更愿意相信,人心,莫测!
万一李定国真有野望呢……万一吴争对李定国真有芥蒂呢?
万一,可惜,没有万一!
吴三桂的醒悟,是天还未亮,大西军和右营联军,开始向信阳城东门发起了进攻。
上百门火炮,迸发着炽热的弹丸,在夜空中闪现在耀眼的弹道。
东城城楼、城墙上的守军,在猝然之间,遭受了毁灭性地打击。
吴三桂由此彻底醒悟,自己着了吴争和李定国的道了。
虽心有不甘,但吴三桂还是清醒的,他毅然下令——撤!
也对,四条腿定能跑得过两条腿的。
右营多为步军,大西军骑兵已经被马三宝打得没剩多少了。
吴三桂还是有着非常大的自信,可以迅速北撤,去往汝州与自己的主力会合的。
但,有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那就是,必须有人断后,已经不是仅仅让王屏藩领一万铁骑断后的问题了。
此时,需要得更多!
枭雄,往往会在紧要关头,断臂求存,吴三桂,也不例外。
马三宝,被吴三桂毫不犹豫地留下了。
与王屏藩一起,各领八千骑兵,分驻南、北两个方向,待敌军破城之后,由南北两处,向中间突击,一则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二则,自然是掐断敌军追击吴三桂。
这着很狠,事实上也相当有用。
无论敌军再强大,面对着两个方向,大规模骑兵夹击,定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到时勿论追击吴三桂了,恐怕自保都来不及啊。
没有人反对,不是不想反对,而是反对不了,既然说也没用,不如听天由命。
在东城隐隐响起欢呼声时,吴三桂率一万多早已准备妥当的骑兵,撤了!
就差半个晚上,就多留下了六千骑兵。
这代价,大了些,大得让吴三桂捶胸跺足,都难以抚平心中悔意。
……。
望着吴三桂向北门而去的背影。
马三宝慢慢转向王屏藩。
“王兄……可有应对之策?”
王屏藩闷声道,“无非一死,打就是了……临死前,多拉敌人垫背……也不冤!汝就说,选哪边?”
选哪边,就是选南面还是北面,可这,有区别吗?
马三宝双目森森地注视着王屏藩不说话。
王屏藩被盯得混身不自在起来,愠怒道“看我作甚……还不是你作下的好事,要不是弑君,何来今日之难?”
马三宝却不回答,反问道“我就想问王兄……想活吗?”
王屏藩没好气地道“某也是爹生娘养的……能活咋不想活,可能活吗……眼看东门已破,你再在此拖延……恐怕连临死一搏的机会都没了!”
马三宝沉声道“某想活!既然明知怎么都是死……为何寻死?”
王屏藩毕竟不是傻子,他一愕之后,怒目瞪视道“汝想降敌……汝竟敢背叛王爷!怪不得之前煽惑我弑君……敢情,汝是一早就打算好了……狼子野心,总算是显现出来了!”
第一千八百七十六章 人在棋盘,皆是棋子
马三宝厉声回怼道:“我是欲降……可也是在王爷决定让我断后之后……就算是七岁孩子,都晓得这种局势下,留下就是死路,难道你不明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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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死……那也是站着死,何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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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某也不惧死……可绝不想被人弃之如敝履般去死!”马三宝毫不退缩地瞪着王屏藩,“别人不知道,你应该晓得,我马三宝追随王爷经年,向来忠心耿耿,唯王爷马首是瞻,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临了,竟成了一枚弃子……我如何甘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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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想怎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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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之间,向来交好……若是换了别人,我早就顾自去了,待敌军入城,倒戈便是……可念着你我之间的情义,不想王兄死于非命,这才想着劝说王兄与我一起……降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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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宝跺足道,“虽然不甘心,可这是保命的唯一法子……况且,你就算自己想死,也不能拖着这些跟随你我十余年的老弟兄们一起死啊……他们可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如此乱世,如果他们一死,家中没有了支柱,全家都得死啊……这是天意,你我又能奈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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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屏藩茫然地扫视着自己身边的部下,仿佛从每双眼睛中,都看到那种沮丧和绝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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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就不能突围吗?”王屏藩失魂落魄地问道,“你我合兵,想要突围还是能做到的,如此……至少不是背叛王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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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马三宝仰头一声冷笑,“合兵突围?当然可以……可王兄打算让谁留下,也象王爷一般,让跟随你十数年的兄弟拿命为你断后吗?来……来……王兄自己选,选谁留下断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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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屏藩环视着身边那一张张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面孔,终于叹息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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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合击,敌军定然被打个措手不及……可敌军兵力王兄知道,咱们分散从南北门逃命,尚且有突围的可能,但一旦向城中心突击,就算击溃了入城的敌军,城外数万敌军就会向南北门涌入……咱们是瓮中之鳖呀,王兄!王爷能不知道?他知道!可只有这样,他才能安然脱困,回到开封继续做他的平西王……可怜咱们,就成了一将功成下的枯骨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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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或许可以向西门突围,现在就走……或许还来得及!”说到此处,王屏藩精神一振,“入南阳府,然后再转北……与王爷会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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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宝定定地看着王屏藩,就象看一个傻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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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这是何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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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宝长吐一口气,“王爷令你我断后,你我却未战即遁……就算王爷顺利脱困,也无时间部署防御,一旦敌军挟尾而追,继续进攻汝州,甚至开封府,后果如何?你还想着入南阳府,转北与王爷会合……怕是送死还不自知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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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屏藩这才醒悟过来,他仰头长叹,“王某这一世英名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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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宝嗤声道:“某只知,枉死只能做鬼……上不了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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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屏藩听了也不怒了,他低下头,看着马三宝道:“可……那边……未必会接纳你我,万一……咳,万一杀俘……岂不更成了枉死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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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宝没好气地道:“咱们有一万六千骑兵,敌人想全歼咱们,不得死上万儿八千的……况且咱们又不是王爷,好歹送上门去如此数量的骑兵,还怕他们亏待了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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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屏藩终于妥协,“那……就按你说的,降了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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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从马上跃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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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宝急道:“你做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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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说降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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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就算是降,那也得有气势不是,没得堕了你我威名……得和晋王、吴王谈谈条件不是……你就不为自己前程考虑,那也得为弟兄们日后前程想想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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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屏藩晃了晃头,这一个晚上,他是真懵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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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想马三宝的话也有道理,于是再抬腿上马,“马兄……现在怎么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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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宝长吸一口气,拨转马头,冲身边诸将大声道:“听本将命令……列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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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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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闻报,与李定国同时惊愕,相对大眼瞪小眼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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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天冷送棉袄,肚饿送面包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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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着,逼降吴三桂,得到其麾下铁骑,奈何吴三桂心太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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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与李定国合兵,想击溃吴三桂,从其手中抢些战马来解解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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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想,结果来了这么大一惊喜,这下,风雷骑可不用愁战马而无法壮大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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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起风雷骑,吴争心中不由得一紧,钱翘恭率风雷骑已经失联超过半月之久,全无消息传来,若照着冒襄、马士英的分析,想来应该有惊无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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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吴争最担心的就是听到关于风雷骑的消息,因为,没有消息,那才是最好的消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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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面李定国已经按捺不住了,“吴争,某的骑兵可尽折在此役了……这支骑兵,得归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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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傻眼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临时起意、巧取豪夺嘛,不,还有一些见利忘义的意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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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李定国此人还是比较厚道的,说出这话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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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很快改口,“某只要一半……不能再少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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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重义之人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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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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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单膝跪地的王屏藩、马三宝二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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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是真想不明白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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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是真被逼疯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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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这二人诈降来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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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道理,吴三桂自断双臂,他有自残的爱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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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听着王屏藩、马三宝交替地叙述,吴争大概猜到了吴三桂的一些想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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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有能力的手下,就象一把好刀,可伤人,亦可伤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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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把刀,开始不听话了,那么,其造成的后果远比寻常庸人更严重、更可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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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杀永历,便是最好的证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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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理由如何,只要是擅自行动,等于背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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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吴三桂本就是多疑之人,两相交杂,再被吴争一逼,吴三桂难免起了舍弃之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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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将它弃之前,榨尽它最后一丝价值,这合乎吴三桂的心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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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可惜啊,这两把刀,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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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没有顺了吴三桂的意,反而便宜了吴争和李定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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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七十七章 再断一臂
李定国古铜色的脸上,此时也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二位将军今日肯弃暗投明,实乃苍生之福……孤心甚慰!”李定国勉励道,“二位将军放心,孤与吴王皆非心胸狭隘之辈……过往不绺,只要二位日后忠于王事,孤定不会旧帐新算……这样,二位若有意居于本王麾下……官职、俸禄一切如旧,孤视二位与大西军将领绝无二致!”
吴争在边上微笑着,说实话,虽说对王屏藩、马三宝的勇武有些耳闻,可吴争并无想招揽二人入自己麾下的想法。
北伐军不缺冷兵器作战的将领,骑兵已经有了钱翘恭、祖大弼等人,吴争也没有想将风雷骑无限扩编的想法,况且,这二人的带兵方法还是老一套,与北伐军现行的格格不入,所以,这二人归入李定国麾下,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安置方法。
吴争此时还想着,河南战事一停,便将收复西北一摊,交给李定国的大西军和李过的广信卫,毕竟,此时在西北的李来亨、郝摇旗的大顺军残部忠武营,与李定国、李过有着香火情。
但西北不比沿海,沿海水路纵横交陌不同,勘乱西北不能少了骑兵,若有这二人襄助,李定国、李过应该是如虎添翼一般。
所以,吴争只是旁观,只要不少了分自己的一半战马,也就成了。
不想,王屏藩、马三宝却谢绝了李定国的好意,转向吴争拜伏,郑重齐声道“某等愿追随吴王殿下效死力!”
李定国错愕。
吴争不由得尴尬起来。
人算,不如天算啊!
……。
但,吴争判断错了一点。
吴争预判断着吴三桂溃逃方向为北,故派先前偏师,还有蒋全义率部增援偏师,亦是将真阳一线,定为阻截之地。
可从王屏藩、马三宝的口中得知,吴三桂竟是向西北泌阳方向逃窜,再转北至裕州与他的主力会合。
不成!
吴争当即下令,右营出北门,衔尾追击。
让李定国镇守信阳城,以备不测之需。
原本李定国也是想加入追击的,只是永历帝遗体尚未入殓,对于李定国而言,自认得送永历最后一程。
同时,王屏藩、马三宝恳求吴争开恩,勿令其及其麾下骑兵,与吴三桂正面对决。
吴争倒不是不信他们,而是也认为,新附的军队与旧主对决,确实是难为他们了。
最后,李定国令马维兴率一万大西军,暂归吴争指挥调遣,加入了追击吴三桂的行军。
……。
世间事,往往是联盟反被聪明误。
吴三桂自认是聪明人,将已经有了自己思想的“刀”弃之,却不想,反倒让吴争捡了个大便宜。
更“不幸”的是,王屏藩、马三宝向吴争、李定国道出了吴三桂的撤退方向。
直接导致了吴争立即率大军急追。
可,能追得上吗?
要知道,吴三桂所部大都是骑兵,这一撒开丫,两条腿岂能追得上?
还真追得上!
因为吴三桂所部,不管行军方向是正北还是西北,必须渡过淮河,寻常小河也就罢了,可这时的淮水,河道正宽、水流正急。
骑兵渡河,那可比步军要麻烦多了。
除非,吴三桂索性大方到将所有战马,一股脑地给吴争留下,那吴争倒是愿意放吴三桂一条活路的。
就算吴三桂不逃,还在信阳城,只要他肯送吴争所有战马,不,送个一半,恐怕吴争早就点头,任由吴三桂回开封府去了。
说到底,吴争此来的目的,主要还是——李定国,和他的大西军。
在吴争看来,吴三桂“老了”,老到已经没有“激情”逐鹿天下,只想着投靠谁的人,就如同老虎掉了牙。
没有牙齿的老虎,还真不被吴争放在眼里,无非是让他苟且几年,待北伐功成,再回来慢慢收拾。
所以,吴争一听吴三桂向西北方向逃窜,就觉得有希望在吴三桂渡淮水之际追上截住他。
……。
吴三桂是个疑心很重的人。
善变者必多疑嘛。
往往性格决定了命运!
将王屏藩、马三宝弃之如弊履的吴三桂,既然知道二人有了异心,自然心生警惕。
留他们断后,吴三桂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这二人力敌之后,被大西军、右营俘虏的思想准备。
那么,吴三桂就防到了这二人有可能会吐露自己的行军路线。
可问题是,一出信阳城,就面临着渡淮水的问题,避不过,无非是西北方向的桐柏渡,亦或者正北明港方向渡河的选择。
吴三桂知道,若是大军向正北明港方向渡河,瞒不了敌人太久,必定会被侦知,因为正北方向的淮水离信阳城仅百里地。
可吴三桂更担心的是,王屏藩、马三宝道出自己撤退路线,敌人就会衔尾而追。
于是,出信阳城不久,吴三桂就开始了部署。
“廷献老弟,为兄这些年来,对你如何?”吴三桂“情深意重”地对身边的方光琛喟叹道。
来了,方光琛心中凄然,可神色坚定,“王爷对学生,恩同再造,若无王爷,学生怕是早已受先父牵连,死于非命了……学生愿为王爷效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方光琛是吴三桂多年幕僚,或许在平西王帐下,不太显眼,可若是提起他的父亲,那就不一样了。
方光琛的爹,叫方一藻,天启年的进士,兵至礼部尚书。
这可不是南明的礼部尚书,那可是大明未亡时,崇祯朝的礼部尚书,含金量大啊!
有明以来,但凡说起六部,定是礼部在前。
听起来,礼部是清水衙门,并无多大实权,然,但凡做了礼部尚书,就离入阁为首辅不远了。
可惜啊,国朝巨变,也就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当时方一藻经略辽东,而吴三桂因膂力过人、娴熟骑射,被镇宁远卫的舅舅祖大寿所器重,任为中军。
吴三桂打小就善于强结纳,主动拜入方一藻门下,并与当时随父历练的方光琛缔盟为忘形交。
方光琛确实是有些学识,善奕、能诗、多游谈,常以管仲、诸葛亮自比。
二人是一拍即合,狼狈为奸哪!
第一千八百七十八章 杀鸡,何须牛刀!
吴三桂、方光琛这二人凑在一起,将垂死的大明朝直接给挖坑埋了……此话,绝非虚言。
当年李自成攻破京师,为解决军饷问题,逼勒百官助饷,查抄了吴三桂的父亲吴襄家,还顺手牵羊,将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请去品茶。
在崇祯死后关宁军三首脑王永吉、黎玉田、吴三桂正面临着继续抗清还是降顺的选择。
而吴三桂问计于方光琛。
方光琛当时向吴三桂建议,“莫若请北兵进关,共歼李贼,事成则重酬之。”
此计被吴三桂采纳,就有了之后多铎率清军入关,满清平白捡了顺天府的事了。
所以,这二人十几年来,可谓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交情非常人能比的!
然而,真到了紧要关头,还有什么,是不可弃的呢?
吴三桂心里浮起一丝恻隐。
他挤挤眼睛,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廷献啊……是孤的错,孤早该听之劝,先下手为强……若是先击溃了李定国的不足三万大西军……今日何至于受二方逼迫,竟落个丧家之犬的结局!”
方光琛又是一个聪明人,在信阳城见到吴三桂断臂求存,弃王屏藩、马三宝及一万多骑兵之际,也已经忐忑不安了。
此时吴三桂开口一与他论旧情,方光琛就大概清楚了吴三桂的意思。
与其象王屏藩、马三宝一样,不如来得光棍些,主动示好,或许还能混个死后哀荣。
“王爷放心……光琛能理会得。”方光琛抱拳道,“能为王爷效死,乃光琛求之不得的荣幸!”
吴三桂终于挤出了热泪,他哽咽道“还请廷献放心……学潜这孩子,孤为象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尽心照抚他成人……还有你的家人,孤也会视为自己的家人……!”
方光琛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大声道“请王爷下令……要光琛怎么做?”
吴三桂顿时正经起来,肃容道“如今敌军已经破城,就算有王屏藩、马三宝二部阻击敌军,奈何敌军兵力远超二部,加上孤这一撤,将士士气必受影响……恐怕是撑不了太久的,万一二人中有一人吐露孤的去向,敌人必尾随而来……可前有淮水拦路,我军又多是骑兵,须不少时间渡河……故本王思忖着,是不是以一支偏师向西北桐柏方向引敌尾追,而本王则暂时隐匿起来,待追兵一过,再转正北明港方向渡河……本王细细思忖,寻常人,孤不放心,唯有廷献,孤能放心啊!”
方光琛大声道“光琛愿往!”
“好,好……好!”吴三桂连道三声好,双手合拢,紧握着方光琛的手,“以千人骑兵,要造出主力之势……廷献哪,你可知……此行凶多吉少啊!”
“生死有命、福贵在天……只盼王爷得以逃出樊笼,待有日,率重兵为我报仇……光琛泉下有知,也再无遗憾了!”
“不……廷献你要活着回来,孤在汝州等你来归……不可拒绝,这是军令!”
方光琛终于大泣起来,“光琛……遵命!”
……。
都说歪打正着。
吴三桂的善变,他却想不到吴争早在他与李定国“合谋偷袭”前,就已经向真阳方向派出了一支数千人的偏师,打算断他的后路了。
在吴三桂看来,他已经部署了两道疑阵,就算吴争再聪明,也估算不到,自己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顺利渡河。
也对,吴三桂还真瞒过了吴争的追兵,率骑兵顺利渡河北向了。
渡河之后,吴三桂继续向正北方向,他打算协了明港,再转西向,沿溱水至泌阳,然后向北至裕州。
然而,明港有一长林卫分支,看见了大军突至,惊讶之余,就近向蒋全义部提供了这个消息。
蒋全义苦候已久,已经过了预估的日子,正觉得忙活三天,竟扑了个空时,骤闻此消息,自然大喜。
不管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再说,也比苦候等待要强吧?
于是,蒋全义率部西向,但他赶去的并非明港,而是,确山方向,溱水南岸。
而此时,吴三桂所部人马,也正过明港北赶。
两部人马,竟是在仓促之间,在溱水南岸附近遭遇了。
没有哪方是早有预备,就更甭谈伏击了。
那自然,便是一场血战!
……。
可怜的方光琛,就领着一支老弱病残的骑兵。
这是从主力中遴选出来的。
人数还不多,说是一千人,其实就八百。
天晓得,方光琛心中有多苦?
他还不敢行军速度太快,因为要留些记号给后面的追兵,引诱、误导追兵来追。
试想,这种情况,岂能不被追上?
出山镇,南阳府西北角,与襄阳府交界接壤处的一个小镇。
这名字取的,注定会发生些事。
方光琛知道自己跑不了,既然已经将追兵引得够远了,那就别浪费体力了。
于是,下令八百余人进镇歇脚。
这八百余骑一入镇,便惊动了整个镇子。
饥饿难捺的骑兵,顿时将镇子掀了个底朝天,劫掠、烧杀、奸淫……可谓是无恶不作。
方光琛自认是个读书人,按理,他该去阻止的。
可到了这时,方光琛自觉时日无多,人一绝望,看什么都淡了,也就不想拦了,也拦不住了。
任由着这群饿狼般地,肆虐着整个镇子。
而他自己,坐在镇上唯一一家小酒肆中,自斟自饮,静候着死神的到来。
……。
当前锋禀报,前方小镇有乱兵施暴。
吴争敏锐地感觉到,自己怕是被糊弄了。
吴三桂逃命还来不及,岂会纵兵劫掠区区一小镇?
这岂不是为追兵指路吗?
唯恐不被追上?
想到这,吴争心里就象饥火中烧一般,难受得紧。
可此时再回师转向,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吴争一面在心中咒骂着吴三桂狡猾,一面也会吴三桂的疑兵计赞了声好!
放下双方敌对阵营不谈,如今这世间,想要骗过吴争的,确实不多了。
好在,吴争暗暗庆幸,早就有了偏师和蒋全义这着棋,心中期盼着,蒋全义能为自己带来好消息。
那么,既来之,则安之!
吴争也想看看,是什么人,继王屏藩、马三宝之后,还能吴三桂效死命!
“令……前锋合围前方小镇……后军变前军,返回信阳城……中军原地待命!”
杀鸡,何须牛刀!
第一千八百七十九章 善恶须报
吴争入酒肆时,方光琛已经颇有几分酒意。
他的目光显得飘忽。
“竟让吴王殿下亲至……学生死而无憾矣。”方光琛肃容整装,起身虚引,“殿下请!”
吴争冷冷道“就算再讪媚于孤,你也难逃一死……省点劲,等下别呼疼!”
方光琛微笑道“殿下勿须吓学生……学生既然在此迎候殿下,就没想过还能活着离开……只是,学生想与殿下聊聊,还望殿下成全!”
“聊什么?”吴争厌憎地看了方光琛一眼,“聊你背主弃义,还是聊你鼓动吴三桂引外族屠戮同胞……孤倒是对你恬不知耻,煽动吴三桂引清军入关,很有兴趣……想问问,当时你是否过有今日?”
吴争的语气平淡,但话却尖刻,或许对于象方光琛这样的人,伤害不大,但羞辱甚重。
方光琛脸色渐冷,“方某自觉无愧于天地……!”
“哼哼……你倒是真不怕天下汉人日后扒了你家祖坟?!”
这话狠,狠到了极点。
方光琛脸色剧变,终究,他在夜深人静之时,源于家族血脉的未泯良知,也在啃蚀着他已经存在不多的良心,他急呼道“敢问殿下……先帝驾崩,平西王当时内外交困,若是殿下……又会作何选择?方某只是个王爷帐下幕僚,为主上献计谋策,自是本份……就算是罪大恶极,也不至于祸及家人、祖上吧?”
“权力争夺,不在孤的视野里……弱肉强食,输了,也不冤枉,哪怕是你劝说吴三桂挥师入京,取了宫中大位,今日,孤也没兴趣追究你的罪过……可你竟劝说吴三桂引清军入关,祸延整个天下,那便不是读书明理之人所能干的事……仅凭此点,你方家,就该受世人百年唾弃!”
说到这,吴争转身,“孤还以为小镇上有何等重要之人……不想竟是尔等宵小之辈,浪费孤的时间……来人,拖出去,枭首示众……传令徽州府,方家五族之内,皆收监,男为奴、女为伎,三代不得从良……!”
“殿下开恩……方某愿赎罪……方某有大礼赠于殿下!”方光琛再无先前的从容,他涕小雨崩流,跪地泣求道。
吴争霍地止步,头都没回,“再大的礼……怕也赎不了你的罪过,汝,受死吧!”
可没等吴争抬步,方光琛急呼道“六百万两金银财货……就算换不回方某性命……也请殿下开恩,换方某家人、族人……殿下……!”
方光琛“膨膨”以头击地,力道之重,没几下就血染地砖了,敢情,这是真急了。
吴争皱眉,慢慢转身,“哪来的六百万两财货?”
“是平西王这些年所积攒下的……。”
“满口胡吣,吴三桂手下十余万大军须供养,如此乱世,竟还有六百万两积攒……尔敢愚弄本王?”
“殿下明鉴……方某从父辈时,就一直追随平西王,从他发家至引清军入关,再到经营西北……方某绝不敢哄骗殿下!”
方光琛急将这笔财货的出处,与吴争说了。
这确实是吴三桂十余年的积攒,早从祖大寿经营辽东,关宁铁骑纵横北地时起,这有了这笔财货,只是那时还不到五十万两。
而崇祯上吊之前,最后一笔协饷,交到吴三桂手中时,吴三桂就纳入了私囊,这笔饷银有六十多万两之数。
然后这笔银子随着吴三桂引清军入关,越滚越大,这其中有清廷的恩赏,也有吴三桂在山西的索贿,更有经营西北时,对沿途各府的搜刮,甚至,有纵兵劫掠的脏银。
而吴三桂在西北的十余万大军,起初是清廷发放粮饷,根本用不着吴三桂自掏腰包,直到北伐军攻破徐州之后,清廷财政捉襟见肘,粮饷才断断续续起来。
直到年前,阿济格从凤阳府溃退,徐州正式与凤阳府及江南连成一片,吴三桂才彻底断清廷的补给。
但,他奉清廷旨意,率军东移之前,还是在陕甘一带,雁过拔毛地刮了一遍。
这就是财货的主要来源。
吴争信了,问道“这笔财货,如今在何处?”
“洛阳近郊。”方光琛没有打埋伏,直接说出了财货的地点,“平西王率军东移,本想在占据开封府之后,经营洛阳,与英亲王在河南分庭抗礼……平西王非常看重这笔财货,除了他自己、世子吴应熊……。”
说到这,方光琛抬头,幽幽望着吴争,“……也就方某,知晓了。”
“具体何处?”
“敢问殿下……方某这份大礼,能换家人、族人平安吗?”
吴争稍一沉默,答道“这份银子,与孤并无多少益处……但,可令江北无数受鞑子及尔等贼兵骚扰、劫掠而无家可归的难民得以裹腹……汝若说出来,可为自己减轻一丝罪孽。”
说到这,吴争正容道“汝必须死……但孤答应你,可,祸不及家人!”
“谢殿下大恩!”
方光琛郑重磕了个头,起身,凑近吴争,轻声地说了几句。
“其实,方某在王爷舍弃王、马二位将军之际,就已经明白王爷已露亡相……都说国之将亡,必出妖孽,人之将死,其行也哀……王爷已经不是当年的王爷了!”方光琛悠悠道,“故方某随王爷出信阳城时,就已经心里有了算计……这笔财货,原本是方某用以保命的……可殿下说得对,一人做事一人当……换家人、族人平安……值了!”
说到这,方光琛道“殿下想取这笔财货,绝不可强攻汝州,如此,平西王必会受殿下武力挤迫,到时携财货远遁……那殿下就得不到这笔财货了。”
“以你之见,当如何?”
“殿下继续衔尾急追……平西王便不会想到,方某已经将秘密告诉了殿下,殿下率军追至泌阳后,攻南阳,想来没有难处……之后,主力北上攻汝州,派一得力偏师,向西绕过汝州府入河南府,按方某说的位置……必可一击而中!”
吴争注视着方光琛好一会,转身朝外,“去死吧!”
方光琛慢慢闭上眼睛,“学生愿意……伏法!”
第一千八百八十章 河南战役结束
此时,溱水南岸。
方光琛说得没错,国之将亡,必出妖孽,人之将死,其行也哀!
吴三桂不再是当年的吴三桂,他老了!
这时说得是,吴三桂心老了!
与蒋全义部狭路相逢,这要是早几年,吴三桂定是毫不犹豫,下令迎战了。
好歹他所率的,是一万多关宁铁骑啊。
但此时,吴三桂首先想到的,是派人与对方联络,想兵不血刃,想双方都有路走。
“这位将军……本王只是想渡河北返,这样……孤送些粮草与汝,算是结个善缘,如何?”
蒋全义无聊地拨拨马头,大声回道:“蒋某奉监国殿下谕令,在此恭候平西王……这样,平西王若是束手就缚,本将军便不为难……好生送平西王去见殿下,如何?”<i></i>
士可忍孰不可忍!
吴三桂勃然大怒,挥手下令骑兵突击。
一场血战,就这样暴发了。
可吴三桂怎么也想不到,正是他的“谦恭”,生生错失了击溃蒋全义所部的良机。
要知道,火枪兵再强,蒋全义所部装备的连发枪再彪悍,在两军仓促相遇之际,吴三桂的铁骑完全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碾压蒋全义所部。
这概率是相当大的。
蒋全义在战后向吴争禀报时,还为此生捏了一把汗,说,“当时吴三桂要是不派使者说和,一声不响骑兵冲过来……末将怕是真回不来了!”
可吴三桂没有抓住这机会,心老了没冲劲了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吴三桂下意识中,对吴争产生的恐惧,以至于两军遭遇时,短暂地丧失了应有的判断力。<i></i>
也对,若是正常时候,吴三桂怎么会做出临战弃将的荒唐事?
又怎会因为诱敌,而将追随他十多年的心腹方光琛送上绝路?
确实是人之将亡,其行也哀啊。
反常,只能说明,吴三桂该亡了!
有了喘息余地的蒋全义部,迅速布设了简易阵地。
这使得火力的密集和有效性,得到了充足的提高,否则,相当于一辆小马车般的连发枪,组装所需的时间,都够关宁铁骑来回犁上一遍了。
是役,蒋全义所部伤亡三千七百余人。
而吴三桂的铁骑,当场射杀者就达七千余人,最后四散溃逃者,不下三千人。
由于双方伤亡过于集中,以至于使得战场上血水渐渐凝结成溪,流入溱水,经久不散。<i></i>
河两岸百姓,由此整整一月,不敢从溱水挑水。
……。
吴三桂没死。
这些年过去,他学会了,保命。
再不身先士卒,而是留在了后方督战。
当他的关宁铁骑气势如虹、如汹涌的潮水般涌向敌阵时,他曾经有一时的血脉贲胀。
可很快就冰冷了。
吴三桂震惊于蒋全义部密集的火力,他竟不想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什么时候,火枪不需要装填了?
拇指粗的弹丸,击中迎面扑来的敌骑,几乎将人与马匹的躯体撕裂。
这种血腥的景象,是关宁铁骑将士从未见识过的。<i></i>
成排成片的、正在冲锋的骑兵阵营,就象被开水浇灌下的雪地,不费吹灰之力地坍塌开去。
吴三桂惊骇莫名,片刻之后,他转身而逃。
仅带着数百亲卫骑兵回逃。
然而,身后是淮水,何处逃?
吴三桂的私逃,直接令遭受重是的关宁铁骑士气低落。
结局,不言而喻。
……。
方光琛的预判是错误的。
吴争不需要再派出一支偏师去“挖宝”。
因为,宝藏不会自己长腿跑。
能让它跑的人,此时就在自己的面前。
“平西王这是何苦呢?”吴争笑呵呵地道,“你说在信阳城聊得好好的……偏要这般作,你看,这下好了,之前是谈判,如今……平西王成了阶下囚……啧啧,孤还真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啊!”<i></i>
“吴争……要杀要剐,全凭你一句话……本王要是皱皱眉……是你养的!”
吴争莞尔,这厮到了此时还想耍光棍?
“汝若想死,又何必逃?平白堕了一世英名……啧啧,可怜那些汝麾下将士啊……全做了枉死鬼!”
“你……本王就是不想从你……你奈我何?”吴三桂被吴争的调侃奚落激怒。
当然,是真怒还是装怒,只有他心里知道。
吴争慢慢收敛笑意,“想死简单……一刀了事,不过孤有好生之德……这样,你传令向汝州府方向而来的主力弃械投降,孤可以不杀你……怎样,这交易值当吧?”
吴三桂怔怔地注视着吴争,突然道:“本王……须还是王爷!”<i></i>
吴争微微皱眉,怆道:“你觉得……你还有资格与本王讲条件?”
吴三桂为之一抿,“若不为王爷……公侯也成,但须给我一块封地!”
吴争带着一丝讥讽,看着吴三桂。
吴三桂呐呐道:“……甚至于,我可以不要兵权……我……此时只想做个安乐人……而已。”
李定国突然开口道:“可以随本王回两广……只要令你部投降。”
吴争一愕,看向李定国。
李定国象是解释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用他一条命,换将士不死、少死,还是值得的。”
吴三桂急道:“晋王可一言九鼎?”
李定国慎怒道:“李某是那食言而肥之人吗?”
吴三桂象是怕吴争反对一般,急道:“我愿降……愿令汝州方向铁骑向晋王请降!”
李定国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冲吴争道:“李某应下了……不知吴王殿下可愿给李某这面子?”
吴争轻轻叹息道:“晋王一言九鼎……吴争怎敢反对?不过……还须夺了他的王爵,以安天下人心!”
不等李定国回答,吴三桂急道:“吴王放心,吴某不贪恋王爵……!”
……。
吴三桂被押下去了。
李定国哂然,拿手点点吴争,“真不知道你小子……何来的如此玲珑心思?直将吴三桂这老贼算计得如此细致……好嘛,这下,你满意了?!”
吴争呵呵笑道:“人的心境,总是随局势的变化而改变……早两天前,吴三桂断不会接受如此耻辱条件……奈何,形势是我强,他能怎样?可反过来说,若他真拼一死,北面不下五万铁骑,真个会对我军造成极大的伤亡……现在好了,此事圆满了!”
第一千八百八十一章 拳头与道理
李定国微微皱眉道:“河南战事至此,确实是圆满了,可……真要是毁诺,李某名声……岂不是被你坏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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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听了哈哈大笑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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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愠怒道:“难道李某的名声对于你而言,就如何可笑……依李某之见,难道就不能真的饶过他?没有了兵权,他所剩的无非是一条残命苟且于世……罢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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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慢慢收敛笑容,“真只是一条残命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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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一怔,沉默下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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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族入侵至今,已过六载……降敌的人多了去了,汉人的脊梁骨……弯了!”吴争悠悠道,“可我终究不能尽杀之……那正义何在、公理何在?惨死于异族杀戮下的冤魂如何得以解脱?唯有诛首恶,方可震人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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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看了吴争一眼,“你说得在理,可……食言而肥,终非君子所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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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露出一丝诡笑,“我自认非君子……但若能让这世间,善恶皆有报,争愿意做这个小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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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一怔,有些急了,想开口,被吴争抬手拦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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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成之后,晋王尽管带他走……至于之后的事,我来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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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无奈地轻叹一声,换了个话题,“那陛下身后之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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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想了想道:“晋王是个忠义之人……忠义之人,当行忠义之事,该如何就如何……吴争非永历朝臣,不多置喙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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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点点头,“某已向朝廷报丧……想来不日朝廷便会派专人来置办……那之后,你可有想好具体部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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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道:“我正好想与晋王商议此事……原本以为,河南战役多少会拖上一两个月,不想吴三桂自残本事甚是了得……也好,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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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拉着李定国的手,并排坐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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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应天府西来,已有十余日……沿海战事,情况很不乐观啊,陈胜率部已经撤入凤阳府宿州一线,虽说伤亡不大,但将士士气很是低落啊……而海州方向,鲁之域、池二憨所部,已经退至云梯关,反观岳乐不焦不躁,其麾下大军步步为营南压,鲁之域、池二憨想打个局部反击,减缓敌军南下势头都找不到机会……虽说,诱敌南下是我的谋划,但真要是形成了一面倒的势头,那后果……兵败如山倒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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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点头,他的阅历、战场经验,让他对吴争的谋划一听皆明白了,但李定国语重心长地提点道:“确实凶险……你小子惯于兵行险着,还屡屡得手,看起来是天纵奇才……但,以奇胜绝非兵家正选……但凡青史留名之名将,皆以正合……此,方为王道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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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点头称是,“我也是无奈……穷兵黩武,弊大于利,加上南人体格远不如北人,若是以兵员数量取胜,怕是要拼光三成人口……这样的胜利,对于我而言,等于是失败……乱了十来年了,大乱之后必有大治……该是时候让天下休养生息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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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有些激动,“义父揭竿而起……也就是为了一口吃食,天下百姓,若不是被逼到了无法活下去的地步,但凡有一口吃的度日,哪个愿反?你很好……心有有百姓、有天下……某心甚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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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日便要走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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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一愣,“这么快?你还没和我商议……接下去我军该如何行动,配合你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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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微笑道:“请晋王西军由河南西向……平定西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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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蹩眉道:“这……非某不乐意,只是……你也知道,我军数千里奔袭,至麻城时,其实已力竭……若非陛下连出十余道旨意逼迫,此时我军应该在麻城一线休整月余了……再有,从云贵数千里而来的补给,往往是百斤粮,到湖广就损失五成……吴争,能不能容某缓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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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知道,李定国不是个惧难之人,这数千里奔袭,说到底,也是自己的主意,虽然如今事是成了,但这一路来,大西军的伤亡,确实不下于北伐军,就更不用说,粮草补给的困难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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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定国本就是出身草莽,深知百姓之苦,治军甚严,绝不容士兵对百姓稍有劫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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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补给就更困难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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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稍作思忖,道:“若将右营携带补给,给晋王留下……另外,由应天府向晋王提供二十万石粮草及相应军械……晋王以为如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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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眼睛一亮,急问道:“如今建兴帝驾崩……你刚刚接任监国位,又即刻要去凤阳府主持大局,不在应天府,这样……会不会引发朝堂反对声浪,与你不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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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会……这些个蠹虫,总是将国帑看作私产……不过晋王放心,我能掌控得住局势!”吴争微笑道,“晋王有所不知,我最擅长的,其实是,在适当的时候……不与人讲道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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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讲道理,自然是讲拳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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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世间,能与吴争讲道理的多如牛毛,但,能与吴争讲拳头的,恐怕……是真不多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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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哑然,失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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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指指吴争笑骂道:“敢情……你不比某有涵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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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哈哈大笑道:“世间至理往往简单……只是被那些文豪大家,用最复杂的外衣包裹起来,令人感到无限神秘……可其实,说穿了就一句话,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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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视大笑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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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李定国一拍大腿,“某听你的……三日后,率军开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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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伸双手,合握着李定国的双手,“我会令李过率广信卫向开封府进发,协助晋王西进……至于李来亨、郝摇旗的大顺军残部……能收编就收编,无论他们提出什么条件,晋王皆可当机决断……这此年,汉人死得太多了,能少死些,就少死些吧……天下那么大,总有他们歇息之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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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重重地拍着吴争的手背,“放心就是……某理会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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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自己,也须保重……孤在顺天府等候晋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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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精神一振,注视着吴争,用力地一握,“一言为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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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为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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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八十二章 再用李过
吴争当天东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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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凤阳府,召见李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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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息了月余了……怎样,有力气再与鞑子扳扳腕子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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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过轻轻叹了口气,“李某……心有余而力不足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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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一听就明白其中原因,无非是李过在攻阿济格镇守的凤阳城时,见战局不利,在步军强攻城墙之际,下令向城头开炮,致使不下三千广信卫将士,与城墙守军一起被炮火覆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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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吴争听闻时,并未对此作出评价和处置,从内心而言,吴争理解李过当时的处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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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吴争认可李过的作法,与情不合,却合乎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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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李过却因此,被广信卫将士嫌弃,特别是那帮前忠贞营的老兵,对李过从此爱理不理,导致了李过在广信卫中,令不出中军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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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高一功,由此成为了继李过之后,广信卫将士心中份量最重的将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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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功,已经是吴争的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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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吴争应该顺势而为才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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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吴争却不想这么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事,吴争不屑为,而且,吴争认为,这样对李过不公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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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原忠贞营的代表人物,除了李过还有一人,那就是一直居住于杭州府被吴争“照看”的忠义夫人高桂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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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桂英是李自成遗孀,在忠贞营中,那就是一种精神存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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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高桂英极力支持着李过,也对,义子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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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于公于私,吴争都不想舍弃李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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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过,你多虑了。”吴争耐心地开解道,“广信卫将士对凤阳城之事,心里有想法,实属情理之中……没有一个士兵,愿意被自己为之效命的主帅,如弊履般丢弃……但,他们都是追随你多年的老兵,他们心里懂得……你当时的应对是正确的,只是,一下子转不过弯来罢了,可你,却自认为做错了什么,避着他们,不与他们去解释,也不与他们去沟通你内心的歉疚……李过啊,将心比心……你也是从贫苦人家出来的,到了今日的地位,就觉得高高在上……无须与弟兄们打成一片了?这要不得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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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过闻听,从开始的惊愕,到最后呐呐无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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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吴争最后的话,显然刺疼了他,他急辩道:“为将者,须与士卒保持距离……维系神秘才可令士卒心生畏惧,才能令行禁止……这是兵法所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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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错了!”吴争断然打断道,“保持令行禁止的最佳方法,是赏罚分明……维持权威的最佳方法,是让士卒明白,他们为何而战……为何死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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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吴争愠怒道:“别拿帝王心术蒙蔽了自己的心眼……你若还想掌控广信卫,那便去找那些老兵们,告诉他们……如果当时,你自己也在城墙上,你一样会下令开玩城下开炮……因为若不开炮,死得不会只是三千人……而是全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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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过怔怔地看着吴争,用沙哑的嗓音问道,“王爷……还愿意我执掌广信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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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慢慢平复心神,吐了口气,道:“广信卫,从来都是你的……但你要明白,你,是我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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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过突然涕泪迸发,他跪倒在吴争脚下,大声嚎哭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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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没有拦,他明白,李过需要发泄心中的憋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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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李过慢慢收敛起哭声,抬头抽噎道:“既然王爷信得过李某……李某自当不负王爷……请王爷明示,需要李某做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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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心头一松,对身后黄昌平招了招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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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要你率广信卫西进,一是协助配合晋王平定西北,二是孤另有任务给你……你至洛阳后……。”吴争指着黄昌平摊开的地图,“这里……或许隐匿着吴三桂积攒的财货,吴三桂如今在晋王身边,但他绝对不会轻易吐露这笔财货给晋王,你要做的,就是找到这笔财货,然后……运回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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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过微微皱眉道:“可晋王也正在向西进军,王爷又与晋王交好……何不让晋王代劳,还省些事……毕竟,这么多的财货,想瞒住别人……很难,到时风声传至晋王耳中,怕是……怕是会对王爷起犯忌之心……末将直言,还请王爷恕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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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看着李过,平静地道:“须瞒住晋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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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过一愣,而后恍然,暗想,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最好的情义,在这么多财货面前,却是不堪一击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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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吴争继续道:“先不说有没有这笔财货,就说这笔财货若落入晋王手中,你觉得晋王会如何处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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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过思忖道:“以晋王品性,必会将这笔财货用于大西军,或购买粮草或置办军械……甚至可能将财货交与朝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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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吴争点点头道,“可那是个什么样的朝廷……一群自命清流,却贪起来比奸商还贪的蠹虫……明白孤为何要瞒着晋王了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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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过懵懂地先点头,后摇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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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没好气地道:“不义之财,只有给它一个好的去处,方可洗干净它的肮脏和血腥……孤想择一妥善之人,拿它,救济江北各府新附的贫苦民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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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过这才回味过来,敢情,吴王也怕这笔财货给朝廷知道,惹来极大的麻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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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仅为自己误会了吴争,面红耳赤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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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遵命……末将必不负王爷所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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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吁了口气,“去吧……好好干,莫堕了闯王威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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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过激动地大声应道,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为何这个比自己还小上近两轮的年轻人,能在短短数年间崛起,被无数人拥戴,哪怕为之送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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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则兼济天下,居高位,而平易近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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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却想着,以保持着神秘感,去维系在将士中的权威……可笑,简直太可笑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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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过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领悟,对,如果士卒都明白为谁而战,为谁而死,值不值得去死,那权威还有必要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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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领要做的,就是选一个最好的方法,让他们去死、少死、死得更有价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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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过又生出一种明悟,这样一来,将领还能做到兵随将走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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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士卒都清楚,战,还是不战,小战还是死战,他们仅需要,将领的战术,而不是权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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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再无须忌惮将领手握重兵,自然也不需要以各种手段去掣肘带兵武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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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军队,怎能不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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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恐怕不知道,此时,他在李过的心中,如同,神一般的存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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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八十三章 调兵遣将
安排完李过,宿州战事,已经迫在眉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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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洛前锋,尾随陈胜部一路南下,已经逼近宿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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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欲来风满楼,每日无数从徐州就开始向南逃难,经过凤阳城继续南下的百姓,络绎不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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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一场灾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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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民众的神色,不再象当年吴争在嘉兴府官道上,所见到的那般麻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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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很简单,之前是逃命,如今,知道自己能回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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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从宿州赶来进见吴争,为得就是向吴争陈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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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能再退了,再退……士气就垮了!”陈胜风尘仆仆赶来,一见吴争就说出这么一句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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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沉默下来,目标远未达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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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计划,陈胜率部应该撤过凤阳城,再退向滁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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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东线鲁之域、池二憨相继撤退至扬州府江都一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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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博洛、岳乐大军全线压至长江沿岸,再伺机发起反击,借助水师火炮,予敌以重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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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下,陈胜禀报,再退……士气就垮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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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知道,陈胜的心性,不是那种夸大事实的人,必是军中出现了反常情况,这才赶来禀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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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那边急切地继续道:“王爷……能不能改变计划,在凤阳城与敌决战……可就算如此,末将也没有太大把握……博洛的枪骑兵……太可怕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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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陈胜说出一个“怕”字,看来战局确实非常凶险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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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得,诱敌不成,连饵都丢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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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问道:“江南军工坊从未向清廷出售过骑枪……博洛所部何来如此数量的骑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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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道:“末将试探着与博洛交过几次手…也有杀死杀伤过一些清军……从缴获的骑枪看,并非是我江南军工坊的成品……末将带来一杆,请王爷查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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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从陈胜手中接过缴获的骑枪,确实,一看便知,这并非江南军工坊的产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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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枪更华丽,更……奢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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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木镶铜,枪口、枪身及手把处,皆以铜环做箍,木制处,还皆刷了油漆,完全不象江南军工坊的制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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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是个实用主义者,当然,也是因为大将军府财政拘紧、物资紧缺之故,但凡江南军工坊产出的火器,绝无这种“奢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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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制枪身,安上枪管,用锲子连结、固定,然后校验,就算是完事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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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有人认为,这竿枪能用上二、三年,甚至更久,只要满足一年半载的使用足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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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吴争冒天下之大不韪,让马士英通过卫匡国、南怀仁,向清廷大肆出售火枪,牟取暴利的原因所在,吴争的想法,两年之后,等北伐军打过去时,这些火枪,恐怕也没几杆能顶用了,这叫杀敌于无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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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时陈胜呈上的骑枪,让吴争的眉头紧皱起来,很显然,这枪是泊来品,定是有西洋某国甚至某几国,参与进这场战事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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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吴争无端地心揪起来,或许,西洋诸国未必是出于政治原因,而是只想汲取利益,但,事实上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必将使得北伐的难度增大,将士的伤亡增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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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过射程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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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点点头,“比咱们的……远上五十步左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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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的!吴争腹诽,五十步,够决定一场战役成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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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枪留下。”吴争平静地说道,“但,战事依旧须按计划执行……孤不管士兵心里怎么想,只知道,孤将此事托付于你……你便须不折不扣地做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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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一脸憋闷,苦着脸道:“王爷有所不知……末将眼下所领,可不都是咱北伐军啊……许多人,他……不听使唤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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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脸一沉,“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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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呐呐着不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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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道:“你不说……那就是你的事,孤只管结果,不问经过……去吧,按计划执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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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无奈,行礼告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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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走到门边,霍地回头道:“敢问王爷……末将有生杀……临机决断之权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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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目光一凛,抬头道:“北伐军规……还须孤来再教你一遍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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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立正,“那就好……末将告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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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陈胜突然来劲的背影,吴争缓缓吐出一口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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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明白陈胜指得是谁,可陈胜不能说,也不敢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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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是吴王……不,监国殿下的发小,当朝的伯爷、轻车都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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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只是其中原因之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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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自己也是追随吴争发迹的老人了,他不可能太“在乎”这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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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原因是,如今在陈胜麾下的大军中,最大的主体,就是沈致远那二万投归的新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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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真逼反了这些人,那这场战役就无须打了,博洛会轻易突破宿州临时防线,直扑长江边,到时,恐怕根本来不及完成反击部署,就被敌军一冲而溃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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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是个老江湖,在追随吴争之前,就是金山卫总旗,太晓得官场中那一套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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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若是对吴争明说了,以吴争的心性,定会追查、惩办下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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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下,这要是一办,等于是捅了马蜂窝,到时引发的严重后果,陈胜自己就难逃其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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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陈胜不能说、不敢说的真正原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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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开口道:“去……派人传信给沈致远……就说,我在凤阳城里,请他吃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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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昌平应道:“是……卑职这就派人去知会伯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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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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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做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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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刚刚入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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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便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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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做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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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脆,简洁,这是吴争对待自己人的态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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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远此时,微微有了些福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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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从投归吴争麾下,很多事情,已经不再需要他亲自把控了,甚至连每日的部署、操练,皆由陈胜派人前去军营指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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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再加上总有耳目灵聪、附火趋势之徒,想上赶着讨好沈致远,如此一段时间下来,自然人就变福态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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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沈致远,不甘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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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吴争直不愣登地一问,沈致远原本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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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今日王爷是以何种身份问臣?”沈致远直视吴争,“以监国殿下的身份……吴王殿下的身份……大将军的身份,亦或者是始宁镇上,吴庄那个,与我一起长大的吴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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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咄咄逼人的吴争,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他沉默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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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八十四章 打虎还得兄弟上
沈致远重重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顿,“都说当朝吴王殿下是义气之人……谁都指着我,对吴王殿下称颂说,瞧……伯爷可是王爷的兄弟,就算是降清多年,这一回来,朝廷便封了我伯爵,授了轻车都尉,这显然是王爷在争取……啧啧,王爷仁义啊……谁都这么说,这还是当着我的脸说的,背后尚不知在编排我什么……更有闲言冷语,暗指我娶东莪……那是左右逢源、两头讨好……吴争,你摸着良心说……这些年,我可有负过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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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起身,伸手过桌面,轻轻地拍拍沈致远的肩膀,“没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别去理会这些嚼舌根的……人心嘛,总是如此,见不得人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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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远激愤地一手拍开吴争的手,愤怒地道:“从多尔衮活着时,我便一再劝你自立,别扶持这个屁都不是的建兴朝……可你却坚决不允、一意孤行……好嘛,我想着你是打定主意做个大明朝的忠臣了……可一转眼,你弑君不说,还连大长公主也不放过……你置我于何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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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沈致远“呯呯”地拍着桌子,将桌上碗盏震得“啪啪”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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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要自立,事先不与我说,也就算了……可你明知有这一天,还让朝廷封授我官爵……这不是拿我当猴子耍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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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你弑君不关我事……可为何杀大长公主,就算她有千万个不是……可她这些年,你抿心自问……她对你怎样?”沈致远义愤填膺地吼道,“吴争……你变了,你真变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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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平静地听着,甚至于慢慢坐了下去,安静地听着沈致远发牢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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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远的牢骚声突然嘎然而止,他不解地瞪着坐下的吴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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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好半晌,他指着吴争的鼻子道:“为何不辩解……是不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你竟连向我解释一番都不乐意……你……你真是变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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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苦笑起来,他明白了,眼前的沈致远,还是那个在始宁镇大选上,压着自己大呼,“吴争……你变了”的那个懵懂少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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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吧!”吴争拍拍沈致远的手背,“我是想解释来着……可你不给我机会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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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远愕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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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终于不再执拗,虽脸色不忿,但还是坐了下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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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非我所杀……你信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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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远沉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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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确实是死在我的剑下……可并非我有意杀之,你,信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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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远跳将起来,“当我是三岁孩子吗……死于你的剑下,还非有意杀她……哼,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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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轻喟道:“她想从背后行刺我……但,我知道她并不想真的行刺我……或者是,她不想杀死我……我只是下意识防备、格档……可她就这么冲了过来……直接撞在我手持的剑尖上……我不想解释,对谁也不想解释……但,你不同,我就想告诉你真相……不管你信不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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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远愣了许久,古怪地打量着吴争,“皇帝真不是你杀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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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乾清殿不下百名内侍、太监、宫女为证……而事发时,我并未进宫……你说,是不是我杀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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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远“噢”了一声,咂巴着嘴,呐呐道:“可惜了了……还以为真是你杀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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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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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是说……那大长公主也真不是你杀的……呃,我是说,你真没想杀大长公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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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世上有万万人……可你能识得几个,交心者更不会多……如无必要,为何杀之?莫说她对皇位……无足轻重,就算是她真有登基之心,我也无意去了结她的性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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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沈致远象是被吴争的证据感染,悠悠道,“你说得对,若是……真成了孤家寡人,活着怕也没啥趣味可言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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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突然笑骂道:“你这是在提点我对吗……怕有一天,你做了什么,我也会杀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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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远眼神古怪地看着吴争,“你……会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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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慢慢严肃起来,“你究竟想做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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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问过的问题,但沈致远之前没有回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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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吴争再次问起这问题时,沈致远重重叹了口气,“你以为是我在背后搞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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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些是你的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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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我组建的新军,也是我领着他们投了你。”沈致远惆怅道,“但里面也有为势所迫之人……有的,并不想投你……有的,家人在北面心有所系……若是你一路凯歌高奏,那也没事,可你一味败退……他们心里受不了这种落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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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和我说这些……你的兵你的负责!”吴争烦躁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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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远摇摇头道:“此时,怕是我也控制不了他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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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的目光冷洌起来,“这么说,你也不会反对我……杀鸡儆猴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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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远看着吴争,叹了口气,“你若觉得杀人,可以扭转这种局面……你尽可杀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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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不由得愠怒,“瞧你带出来的这些孬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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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让沈致远激动起来,“我从不认为出的兵,有你说得如此不堪……其实解决这局面也不难,就地防御,筹备反击……局面立可缓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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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猛地一拍桌子,大喝道:“从兖州到凤阳,从青州至淮安,多少土地沦丧,多少将士枉死……你让我这时反击,岂不让前功尽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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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远想回怼,可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无话可说,慢慢地坐了回去,“那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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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沈致远又不甘心,他仰头道:“你可想过,若是博洛率军击破宿州,倾巢而下……你真能在江边力挽狂澜?要知道,如此漫长的江岸,单薄而漫长,你的防御真能挡住博洛、岳乐的铁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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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争闷声道:“有水师火炮襄助……加上沿岸多水域,骑兵难以快速机动,发挥不出该有的战力……十足的把握确实没有,但怎么说,也好过在黄河以北,与敌骑硬撼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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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吴争反问道:“你在敌营三年,也见识过蒋全义新编的锐士营火器,应该对双方战力有所了解……你认为,退守沿岸再发起反击的成功把握有多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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