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1】翻车了
中午,病人术后没什么事,谢婉莹吃过午饭在科室里值班房休息。
据说下午学术交流会开总结大会,到时候业内顶级专家们齐聚一堂,记者会来,会非常非常地热闹。此时陶师兄作为明星应该去参加总结大会了。
这么想,谢婉莹起床后走出值班房,抬头第一眼见到了站在门口的人,愣了:“陶师兄?”
什么总结大会表彰大会,他能有这个心情去吗?陶智杰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要火烧自己房子了。
他组里的人竟然去给外院医生提研究构想,这不是拿自己家的宝贝平白送去给其他人赚钱吗?卖家当不用这样卖吧。
小师妹聪明是聪明,可有时候那一根筋的。陶智杰眼见她脸上那片空白不知何事,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了。好想学神经外的研究下她的脑子怎么回事。
耳听师兄在喘息,好像为什么事很紧张。谢婉莹想想,师兄可能担心病人术后情况,报告说:“病人回到病房后生命体征平稳。应该是心外的傅老师给患者用了药,很好地稳定了心脏的血流动力学。”
陶智杰记起了傅昕恒术中术后的那个异常,眯了眯眼:原来是这样。
怎么?陶师兄不是为这个事问她吗?谢婉莹彻底疑惑了。
咚咚咚,有人跑过来了。龚翔斌指起她脑袋:“你昨天怎么想的,去帮其它医院的医生想研究方案?”
其他人不太好说,他非要说出来了,因为他急,急着怕她出个什么事。不如他先代替陶智杰说了好让她少受罚。
下面人的心态陶智杰看出来了,说明他组里的医生均是很喜欢她的。
“龚老师,你说的是昨天郝教授的讲座吗?”谢婉莹想起这事了,说,“是指胆管放疗粒子支架吗?”
“那是什么东西?”陶智杰迅速抓住她这话问,这也是他为什么急着赶回来什么都顾不上了。
“放射性粒子治疗和胆管支架结合。好过现在的胆管放疗需要一个流程做很多次的照射放疗吧。”谢婉莹说,令她疑惑的点是,“师兄你对这个感兴趣吗?”
明明之前没见过没听过肝胆外的老师们对胆道放疗技术感兴趣的。
“无论我们是否对这个研究有兴趣,你有什么好的构想是不是该先报给科室?”龚翔斌教育她。
谢婉莹一听,这?提醒下老师们:“我只是个实习生,科室的科研项目不是我可以碰触参与和讨论的。”
这些是医院机密,她暂时不是国协的人哪能碰。再说她没资格和科室提这些东西,她是刚进临床上学习技术的学生,离搞科研的距离一大截。在普外二谭老师他们对她在这方面介意不多,没特别禁止她在旁听老师们谈论。肝胆外不一样,一个个很谨慎的,科研话题听都不让医学生听。
问题出在这了,之前没人认为她能搞科研。
翻车了。
陶智杰的手摸在了额头上,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和谭克林一样翻车了。
【1052】她其实有所保留
老师们师兄们误会她是个科研菜鸟很正常,不知道她重生的。她重生前搞过科研项目大致了解情况。她自己也没想过操之过急,像谭老师说的先好好打好外科基础技术再说。外科医学生最重要的是练好手上的技术,科研可以再慢慢搞。
既然自己也有错,陶智杰说:“走,去我办公室聊。”
站在走廊里说话到底不方便,一行人转移去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里谢婉莹和一群前辈面对面,好像所有人全在等候她发布言论了。
龚翔斌给其他人悄声说道:“她说了,她以为她自己不行。”
“没人看过她搞科研吗?”何光佑边笑边问。
邱瑞云道:“真没有。”
读博士的话,像他们班里的实习计划,要到最后那几个月方才进入博士论文阶段准备学习怎么做科研。
“她创意可以说出来,我们帮她搞。”郭久亮说。
“你有什么其它科研创意赶紧说。”龚翔斌催催她。
谢婉莹只见站在角落里的宋学霖脸上的笑快憋不住了,连忙给前辈们讲明自己不是故意捂着的,道:“我是昨天去听了人家的讲座突然萌发的念头。真的以前没有想到的。”
“你这个创意是听了人家的讲座后突如其来的灵感?”
“对。”
“我问你。”陶智杰在办公桌旁徘徊了几圈,边思考边问。
谢婉莹回过身准备回答问题。
“你说,你为什么给他提这个创意,你这个创意认为跟他的研究比有优势吗?优势只在于减少患者和医生的麻烦度吗?你有没有考虑过医疗成本问题?”
师兄不愧是大佬,问的问题很尖锐。知道她不可能是突发奇想去人家讲座上乱说话的。弄个放射性粒子支架的成本,作为新技术肯定要比老技术贵。如果前期没有实际的临床效果优势,患者会选择低的医疗成本不选择高的,哪怕麻烦一些。对于这些患者而言,本身不具备手术也不具备可以拔掉支架引流管了的条件了。所以两者其实没差多少。
可能郝教授是想到这点匆匆忙忙再跑来问他们肝胆外了。认为她昨天说的话有所保留,是涉及到了国协肝胆外的机密所以来探问陶智杰的口风。
事实上她确实在昨天的会上发言是有所保留了。因为有些话她说出来的话,郝教授不了解她,她手上没有研究数据表,等于像在说空话了,难免叫人怀疑了。
“你说。”龚翔斌催着。
现场所有人看出她那脸上的表情是藏着什么话了。
事到如今,谢婉莹只好说:“我没有做过这个研究,没有临床对照组的统计数据,所以,我说的——”
“行行行,你说你的推测。”
“我估摸着,现有的胆管放疗技术可以让患者生存期最长拉到两年。这个粒子支架的话,可以将患者生存期拉到四五年吧。因为它是放在患者胆管里头持续起精准放疗作用的,肯定效果是原来技术的翻倍。”谢婉莹按照重生前自己所知道的技术数据,谨慎地换种说法和前辈们说。
【1053】她透露的数据是很惊人
说到这个技术她之所以有关注,是因为那时候她一位医院同事的家人因病去了省会医院做的相关治疗。
现在她全说出来了,应该前辈们没什么疑问了。
抬头,谢婉莹却是见了一个个对她瞪眼睛的表情:这?
“四五年?谢婉莹,你知道这个年数意味着什么吗?”之前和她半开玩笑话的何光佑,忍不住眉头皱了起来。
五年对癌症患者来说是个生存期的重要指标,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能活过五年相当于癌症是否“治愈”。
“何老师。这个五年不是那个五年。”谢婉莹道。
“什么不是?”
“您说的是根治术后的五年吧。那对于癌症患者来说确实是是一个重要指标。根治术后五年内没有肿瘤复发和转移的话,之后复发和转移的机率大大减小,可以乐观地看成是癌症治愈。但我说的这个是姑息性治疗,不是根治术。怎么可以把这两个五年来做对比呢?姑息性治疗根本谈不到治愈这两个字。”谢婉莹认认真真和前辈们做好学术解释和辩论的工作。
“可你要知道,很多患者根治术后都活不到五年。如果有个新的选择的话,他们可能不一定选择做根治术了。”龚翔斌其他人和她争。
“龚老师,患者和患者家属只会首选根治术。除非真是没法做手术才会选择姑息性治疗方案。因为人都想活得更长。因此这个技术属于比较小的市场范围。”再有,她说的这个四五年,“老师,你们不能这样看数据的。我说的四五年是指患者能活下来的最长时间,哪能和根治术后患者最长生存期长达几十年相比。”
谢婉莹不明白的是,据她所知,国协的肝胆外向来对这种技术看不上,因为效益太低受众太少。和她说的一样,哪怕只有一线机会能活得更长命,患者和家属都会哀求医生给做手术的不会选择这种放疗姑息。和郝教授提,是由于人家是专心这个技术的和国协不一样。
每个医生搞科研一样是要基于兴趣的,没兴趣搞不出来的。
一群人被她驳到哑口无言了。
有人在旁边笑个不停。
邱瑞云转头对偷偷乐的宋师弟不高兴地说:“你有什么看法你说。”
叫他说,宋学霖张开嗓子,如给人讲睡前故事一样,以平得不能再平的语气声讲述起寓言故事:“我家里养了一只猫,它能帮我在我家里挖宝藏。那天,我抱着它去了隔壁家,那家人平日没什么感情联系更谈不上是朋友或是敌人。结果这只猫当着我的面,只看见好像他们家有宝藏,基于挖宝藏的本能帮人家挖了。哪怕别人家的宝藏其实是我不感兴趣的。你说我能是什么感觉?”
这个故事通俗易懂。前辈们听懂了,谢婉莹也懂了。
“你这个故事是想嘲讽我们是不是?”邱瑞云双手叉腰,气也不是,哭也不是,脸上肌肉挤成了一团。
宋学霖一脸平静安然:怎么,难道他说的这个故事不是实话吗?
【1054】科研的压力感
其他人叹了一口长气:服了这两个天才了。
陶智杰轻轻笑出了声音,回头对他们两个新人说:“行吧,和你们说的一样,问题在于我们不是你们。”
陶师兄是个实事求是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为难任何人的。
对着陶师兄这双笑吟吟很宽容的眼神,谢婉莹能读到的却是笑容底下的另一层含义。
和宋医生说的一样,前辈们情愿对方家里的宝藏永远发现不了,结果她拿了个工具去帮人挖,她去帮人家挖让别人家是让他人的财产增值了,等同于给前辈们理财压力了。
科研这东西真正搞的话,关乎医生的名声地位职称和钱财的。
她前世在小医院工作,由于自家单位没名声,很清楚申请任何科研项目都搞不过人家大医院,和自身利益不大所以没重视。
从未想过在国协三甲搞科研会是什么感觉。现在见一众前辈和师兄的过激反应,谢婉莹能感觉到大家面对科研项目恐怖的压力感。
应了句话叫做,有时候有希望比绝望可能更可怕。希望在那里,必须全力以赴和对方去抢食了。
“先这样。”陶智杰拿起桌上响动的手机,摆下手。
全部人安静了下来。
“对,我是。”陶智杰对着手机说,通话对象好像是医院里的行政人员,“杨科长应该和你们说过的,科长下午代替我去参加交流会专家总结评论会,我不去了,回医院有事要做。”
在这种事情上,只需交给擅长和外人打交道的院领导去处理。反正名誉这种事情,真正有技术含量的医生不用特意去露脸。
“主办方派了记者要来我这里记者专访吗?”陶智杰听明白对方说的意思,眉下的眼迅速尖锐地扫了下底下的人。
其他人听到他说有记者要来了,想也知道肯定是想采访今天的手术。
“你们先出去。”何光佑代替陶智杰对两个新人说。
傻子才会把自家要争取的人才暴露在记者面前。
谢婉莹和宋学霖走出了办公室。
门外,耿凌飞和师妹范芸芸在等着她了,喊:
“谢老师。”
“谢师姐。”
见状,宋学霖的嘴角暗地里扬了下,走开了。
宋医生暂时不用带学生是轻松了。谢婉莹调整下气息,带两个学生去病房,说:“今天的手术太重要。下次我看组里有没有简单点的手术,如果我能上一助二助的话,争取给老师说说看,让你们上去拉钩。”
在普外二的时候她同样是这样带自己的同学李启安的。
听见她这话,耿凌飞是感动了。肝胆外的老师谨慎保守出了名的,对医学生要求高,没到门槛不让练手的。
“耶耶耶。”范芸芸兴奋得像只蚱蜢要蹦两下。
谢婉莹见他们高兴也高兴,给他们两人提提建议:“你们在一个组可以私下探讨病例,讨论后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随时和我以及和老师沟通。我当时和我班上同学在一块实习时,一直是互相向对方学习的,多点讨论,可以共同进步。”
【1055】记者到了
对这事儿?耿凌飞和范芸芸互对下眼,两张脸迅速各自转开。
望着这两人之间好像有点别扭的迹象,只能说这个带教学习任务从来是不简单的。谢婉莹又想起了小孙老师长叹气的表情。思索过后,她决定不先急着问话。
能读医学的都是聪明人,会慢慢理解她说的意思的。
医学和其它知识一样要越辩越明,多个人讨论多个人商量肯定是好的。现在是讲究团队合作了。医学生一样要在实习期中学会和其他人一块合作的。
几个人说话间,走廊里有什么人来了,可以听见一阵骚动。
靠近门口的范芸芸朝外张望,见到手提摄像机的人,嘴巴缩圆了,立马回头和谢婉莹说:“谢师姐,来记者了,要采访你!”
谢婉莹的手伸出去,学师兄们摸摸师妹的脑袋瓜了:“我哪有这个本事,他们是来采访陶老师的。今天陶老师开讲座,很多人追捧陶老师的,他是我们医院的大明星。”
被谢师姐摸脑袋的范芸芸,眼神一愣,回想到今天她在现场明明看到的不是谢师姐说的。好多医生全在问谢医生是谁。若不是医院老师们一个个沉默是金,她早就吼出来了是我谢师姐。
陶老师是很棒,可是今天手术的风头应该是谢师姐。谢师姐不在讲厅里现场估计不清楚情况。范芸芸在心里头咕哝着。
耿凌飞的嘴一样使劲儿地憋,差点想说出真相。
采访团队一路走进了陶智杰的办公室。
“你好,陶医生。”张记者向陶智杰伸出手,“很荣幸能得到这个机会在你这里做一场专访,来采访你们手术团队。”
“请坐吧。”陶智杰起身,示意旁边的人。
何光佑他们给采访团队冲茶了。
一行来客入座。张记者放眼办公室里的医生们,视线来回溜达了好几圈后确定好像没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女医生,问:“谢医生在吗?”
“哪个谢医生。”何光佑反问对方这话时,脸上皮笑肉不笑的。
“当时手术直播的时候,陶老师的手术团队里头有个谢医生说话的。”张记者说。
“她说了什么?”
“她说了——”张记者当时在现场的,努力回忆,谢医生在直播画面里其实惜字如金,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只说了那句我知道了。不过他是这个医疗行业圈的专业和自身记者,知道越是大佬越是不爱吭声的,大佬从不需要过多对其他人解释。总归是,这个谢医生让他感觉是位大佬。
“你听错了吧。那句话是我说的。没有谢医生。”何光佑告诉他道。
张记者猛然一惊,这个声音传播会变声的吗?
旁边的摄像师也是惊呆了。
“信号不太好。我们医院的杨科长,对了,他代替陶老师去总结大会了,可能会和你们说到,我们医院的摄像团队是没有你们专业媒体的优秀,直播过程中出了不少纰漏,挨我们医院领导批评了。”何光佑有板有眼地说着。
【1056】国西的人来找了
张记者好像明白了什么,乖乖拿出采访笔记本记录,一边问:“我先是采访陶老师,还是先采访下您——何医生?”
“都可以的。”何光佑代替陶智杰爽快地应道。
只要不是想采访什么谢医生。谢医生不是你们可以采访的。
“采访的时间比较长,我们可以先上个卫生间吗?”张记者问。
何光佑道:“我让人带你们去。”
龚翔斌出来了,带这行人去科室的公共卫生间。
一路走,这群人以张记者带头果然是左右偷望了。看来看去,走廊里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不少。张记者有经验,知道只看白大褂是分不清楚谁是实习生见习生谁是进修生谁是规培谁是本院医生谁才是谢医生。
没什么事,谢婉莹带两个学生拿会诊申请单溜达下普外一。
迎面在普外一走廊里望见了熟悉的江医生,谢婉莹喊声:“江老师。”
听见声音,江医生掉头,看到她时面色一变。
“她是谁?”有两个男士跟江医生站在一块,身着学术型白衬衫,可能是院外的医生,回头好奇地打量起谢婉莹。
两队人马面对面。耿凌飞和范芸芸认出来了,这两人是在今早讲厅里听讲座的其它医院医生,好像是国西的。
麻烦了,江医生在心头喊,怎么刚好撞上了。国协的人没想过让外院的人提早知道谢婉莹的存在,他一样的。
观察出江医生有异样,谢婉莹明白了不该和江医生继续打招呼,拿着会诊申请单擦过江医生身边进医生办公室里办正事去了。
江医生心头松了口大气。
“她是什么人?”国西的人没有放过他显眼的异常,追问他。
“我不知道她是谁。”江医生宛如不耐烦地打发他们,“医院里有人随便叫句老师称呼是常有的事,你们不是不知道。”
“我们刚看见了,她那胸前挂的医生牌子上写着她姓谢。”
江医生努力稳住演戏的表情:“她是姓谢吗?我不太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
“要不她出来你再问问她是不是?”国西的人俨然是看出他在演戏非要拆穿他。
“我干嘛问她。”
国西其中一人掉头往办公室喊:“谢医生。”
“在。”有个医生回话,不止一个医生姓谢的。
谢婉莹将会诊申请单交给普外一的值班医生后先离开了。
很快这个小插曲传到了神经外科,听说了国西来拜访的人在找谢医生。说明小师妹通过今天的表现是要名扬全国了。黄志磊对此挠挠头,深感要抢小师妹越来越难,好在曹师兄准备好了今晚请小师妹吃庆功宴。
下班脱掉白大褂,曹勇要打给她时电话来了。
杨科长打来的,说:“吴院长让你到他家吃饭,他亲自下厨,鲁老师也来。”
约她出来吃饭的计划只好作罢,曹勇放下电话转头交代师弟:“给她带盒巧克力过去。”
“收到。”黄志磊笑一笑,拿着巧克力去犒劳今天辛苦了的小师妹。
谢婉莹接到了曹师兄的嘉奖。
范芸芸在后面见到,哇了声:“谢师姐是被人追了吗?”
谢婉莹一听,回头摸下师妹的头:别乱说,人家曹师兄是表扬和鼓励今天做手术的人的。
范芸芸感觉自己被谢师姐摸到傻了。
【1057】病历送过去给她看了
傍晚吴院长家里炊烟袅袅。
为了招待老公的重要来宾,蒋英自从接到通知后一直在筹备家里的晚饭。没想到,老公也提早回来了。
挽起袖子,吴院长亲自下厨,要给老师煲碗好喝的鸡汤。煲的是乌鸡汤,去毛,沸水焯一下再炖成汤,不额外加调料,只放了大葱和姜片去腥,营养又不油腻。
六点钟左右,被邀请的医生从医院下班后直接走过来。曹勇、傅昕恒、陶智杰前后到了,三个人坐在了客厅里没事干。
据说于学贤去接鲁老师过来,犯不着他们出马。
之后宋学霖按了门铃进来,看见他们三个大佬坐在那里,立马搬了张小板凳坐在了角落里,照样背着文艺斜挎包宛如在进行一场旅行。
厨房里咚咚咚有人在剁肉。有力的鼓点声不是出自蒋英老师跳舞的纤纤秀手,是吴院长干外科活的刀法了。
“你说他们几个将来要是娶了媳妇,是不是和你一样帮媳妇下厨剁肉?”蒋英笑笑嘻嘻揶揄老公。
“你不知道吗?这个要婚前做不是婚后才做的。”吴院长说,意指外头某人付诸于行动中了。
客厅里,几个人的眼顺着吴院长这话瞄了瞄那个人,反正吴院长说的人绝不可能是他们。
曹勇能体会到姜明珠和于学贤的心情了,所以说,在医院里谈恋爱必须得捂着,否则谁都可以拿他们来笑。
叮咚。鲁老师到了。
进门见几个学生争先恐后起身,鲁老师说:“干嘛客气?因为是他家所以你们客气是吧?对着他客气不用对着我客气。”
鲁老师说话永远那样的直,学生们乖乖听老师的话坐下来。
于学贤拎了水果进厨房,道:“老师给买的。说无论如何得买,不能白吃人家的晚饭。”
“我当年去她家吃饭没有听过她叫我带水果,我两手空空在她家蹭吃了好多年。”吴院长摸了把自己鼻头。
“现在有人立新规矩了,说只能前辈请后辈吃饭,不能后辈请前辈吃饭。不然叫做贿赂。我来你这里吃饭能不带礼物吗?”鲁老师振振有词举出某个人说的话。
谁说的这话?一帮自认没说过这话的,望向了那个人。
曹勇镇定自若,对老师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更不能带礼物了。”
“得了吧,你说你今天又送她什么东西了?”鲁老师坐到他身边,瞅着他笑,知道他绝对不会放过今天的大好机会给女孩子献殷勤。
“老师想吃什么和我说,我给老师送家里去。”曹勇左右言其它。
“我吃什么无所谓的。你赶紧搞定你自己的事。我还想在有生之年喝你们的喜酒呢。”
“肯定行的。”
客厅里回荡着曹勇这句信心满满的声音,紧接着整个客厅寂静无声了。
“吃饭。”蒋英主动打破他们这群医生们的沉默。
吴院长坐在鲁老师身边,给老前辈夹菜:“老师对今天他们的表现评价如何?听说你今早上特意去巡查他们了。”
“还不错。”鲁老师爽快地对学生们点个头,道,“看见他们今天自己当老师也不容易了。”
陶智杰和傅昕恒低头吃饭。
“鲁老师有没有其它想法?”吴院长试探道。
“有,我这里有个病人病历想让谢婉莹那孩子看看,叫我孙子拿过去给她了。”鲁老师说。
桌上所有人齐刷刷放下了碗筷。
【1058】心急的师兄们
曹师兄送的东西搁置一边了,因鲁老师的孙子来了。
“姐姐,我奶奶让我把这个送给你。”张书平把一个贴了密封条的文件袋给了谢婉莹,说,“我不知道里头是放了什么东西。”
“我拿回去先看看吧。”谢婉莹说。
张书平等了会儿,见她并没有打算当众撕开封条,只好先走了。
晚上两个师姐夜班不在,天气热,谢婉莹在外头打了碗凉面回宿舍吃,边吃边急着拆开文件袋看里头了。
没多久,有人来电话了。
是曹师兄打来的。谢婉莹突然记起了那盒黄师兄拿来的巧克力,当时一急急着拿鲁老师的东西,把巧克力落在科室里头了。
“曹师兄。”接起电话,她赶紧先道声歉,“谢谢你送的巧克力,我放科室里了,明天再拿。”
听见她这话,曹勇愣了一下后,温和地说:“没关系的。”
“师兄,什么事?”
“你快和她说,问她。”站在他身边的于学贤连催了他好几声。
对此曹勇皱了眉。他没想急着打这个电话的,是于学贤非拉了他出去外头让他打。
“她和你关系好,你问她她不会说完全不愿意说的。我们不是问全部,只是想知道个老师的大概情况可以了。”于学贤一五一十给他分析要害,“难道你不想知道老师的情况?”
对面好像有于师兄的声音,谢婉莹明白是什么情况了,说:“师兄,回头我再和你说。”
小师妹不想说,因为要遵守医生的职业准则,病人没让说要给病人保密。曹勇其实没想问她这个,比较担心的是:“你吃饭了吗?”
知道她那个性格,一遇到病人的事怕是顾不上其它了。
“吃了,我今晚吃的凉面。——师兄吃了吗?”
“你黄师兄应该和你说过,我被人请吃饭了,所以肯定吃得好。你只是吃凉面不够营养的。”
曹师兄唠叨起来像和她妈妈一样。谢婉莹不禁笑脸,道:“师兄,我加了卤蛋和香肠。”
“你慢慢吃,没事的。”
于学贤拉了他胳膊一把,想冲他瞪眼珠子了:你重要的事情都没有问,你想挂电话?
曹勇是不悦了,当着他的面把电话挂了,说:“我说过,你有本事你自己去问老师本人。不要为难其他任何一个人。”
“我不明白了,你问她一句话会怎么了。你不想问的话你干嘛和我出来一起打这个电话。”于学贤双手叉着腰,对着他歪着头看着,好像想知道他这人脑子怎么了,“四年前你和陶智杰吵架的时候,你不说,他没说,我们不知道期间究竟张老师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这是怀疑什么?”曹勇尖锐地问。
“我不是怀疑。是很多人都在说,你们两个吵得很厉害。我个人认为这回鲁老师的事,最好说出来,全程透透明明的,这样所有人能清楚明白。这是为你和她好知道不?别到时候再来一次,你和她之间要吵架翻脸,那事儿更大了。”
“你想多了。”曹勇打断了他的话。
【1059】有人送她书了
“我怎么会想多了。我关心你们。”
“四年前的事情,不是我不说,而是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原因。”曹勇突然间把这话说了出口。
于学贤刹住嘴了,面色有点青有点白,大概是没想到他真说出来了。
曹勇看都不看他一眼,往前走了。
背后,于学贤的声音低低地问:“我听朱会苍说你可能在四年前去松圆时遇到了她,是真的吗?”
对于他这话,曹勇只留给他一抹冷冰冰的背影。
于学贤见状,叹口气,知道他生气。
四年了,所有人以为事情早过去了,可事实上有些事情根本不可能那样轻易过去。只要疙瘩在,没有人能当这事没发生过。
走着的曹勇低下头,看见了手机发来的一条短信,是她写的:曹师兄,你可以和于师兄说,鲁老师一直最信赖你们的。
小师妹这话,突然叫他喉咙里一哽。
没多久谢婉莹接到了曹师兄回复的短信:我也一直最相信你。
曹师兄最相信她。心头猛跳了两拍。
咚咚,咚咚,有人敲门。
谢婉莹走去开门,门口站的赵兆伟和李启安他们,惊声:“哎?”
“嘘!”几个男生冲她竖起指头。
别做声,他们偷偷摸摸进的女生宿舍楼的。
“怎么回事?”谢婉莹问。
“怕你搬不动,我们帮你搬上来,和宿管阿姨打过招呼的了。”李启安说。
谢婉莹看到了他们身后用小推车拉来的几箱子书。
赵兆伟说道:“我爷爷整理书房,说有些书想送给你。我帮你打包好了以后,让他们几个帮忙搬。”
老教师的藏书,可是绝对的贵重品,谢婉莹吃惊地道:“你爷爷不留给你吗?”
“他觉得给你看比留给我看好。我也这么认为。”赵兆伟很诚实地说。
李启安冲她眉飞色舞:“莹莹,你出名了。虽然我们知道你迟早会出名的。”
出名?谢婉莹有点懵。
“大家都很骄傲。之前看那些北都的一直在夸他们医学院出了个才子。我们现在国协有才女了。”李启安越说越得意,是之前压抑的情绪得到释放了。
“宋医生他人很好的。”谢婉莹对几个同学笑笑,道。
“莹莹,在你眼里谁都好。”
其他几个男生应同李启安这句话:“对。”
不一定。她知道有些人是人品不太好的。
打开宿舍,让同学帮着把书抬进来,先垒在了角落里。谢婉莹要给赵教授写一封感谢信,明天买些防蛀虫药放在箱子里避免虫子蛀到赵老教授珍贵的书。宿舍收藏书的环境条件肯定比较差的。
大伙儿忙碌时,手机响了。
“谁打来的?”李启安他们随口问一句。
“陶师兄。”谢婉莹说。
那尊佛打来的。几个男生的面浮难色。
“莹莹,你过来科室一趟,我在多媒体课室。”陶智杰在电话里说。
接到任务,谢婉莹放了电话准备走。
几位同学陪着她一块出去,一路边和她说:“陶师兄这么晚不知道找你干什么,你小心点。”
【1060】被师兄请教
对于陶师兄的风评,别看班里赵兆伟他们这群人好像心里有芥蒂。但是,听说她班上有迷陶师兄的,不止一个。
很正常,像对她谢婉莹也一样,有的人喜欢她,有的人不喜欢她。
独自回到科室,今晚上科室里比较安静,因为病床收满了不会有新收病人了,相对来说夜班医生会轻松一些。谢婉莹想起了之前何前辈和她以及宋学霖说过的话,说可能要安排他们上夜班了。
夜班最考验年轻医生的能力了。
科里的多媒体教室到了,谢婉莹敲了下门推开,里头有些漆黑,见原来是布幕亮着,所以室内关了灯。
见到她到了,何光佑走过来,对她说:“过去坐吧。”接着头往外伸望了下,见外面没人察觉,将课室门小心反锁了。
其实室内没其他人了,除了何前辈,只有坐在中间低头在看东西的陶师兄。
谢婉莹走过去。
“坐吧。”陶智杰道,没急着抬头,是知道是她。
坐在师兄身边的座位上,谢婉莹一转头,看到了布幕上放映的图像,是张ct片。
“这图像你可能只看了打印出来的检查报告单,但没有片子清楚。”陶智杰说。
师兄知道的,知道鲁老师给她送来的是谁的病历。谢婉莹在接到曹师兄的电话时,其实猜到了师兄们今晚是和鲁老师一块吃饭了。
鲁老师是大佬中的大佬,所以她才对曹师兄说,叫于师兄别急。鲁老师哪可能说立马将自己的事说出来,而且只说给她一个医学生知道的话是不合常理的。她一个医学生没有行医执照的,不可能说去接诊一个病人。
“师兄想问我什么?”谢婉莹问。
“鲁老师不是给你病历让你看了吗?”陶智杰抬起了头,脸上笑笑的。
何光佑站在旁边,一丝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没关系,说说你的看法。”陶智杰手里拿的钢笔点了下本子,是要她直话直说。
谢婉莹感觉自己真没见过陶师兄这个样子,别看陶师兄在笑,可是眼里没笑,眼里存的是一丝尖锐,是和何前辈一样的高度紧张。
一刻间,不知为何她想起了曹师兄。曹师兄其实也异常的。这段时间她感觉得到的。
转过头,谢婉莹的双眼落在了布幕上显示的ct片影像,黑亮的眼睛里是高度专注的光。
其他两人见着她这个心无旁骛的表情,是心头一怔,在想她怎么个能随时调整过来的心态。
随时保持一种专业态度去面对任何事情,对一个医生来说很难,更何况是一个年轻的医学生。
她却好像做到了。谢婉莹严肃的声音说道:“病历我看过了,很厚的病历,由于时间比较短,我只能是大概先浏览了一遍。这位是肝癌患者,发现肝癌时,患者体内的肿瘤已经有八公分了,而且不久之后有了骨转移。只能说,前期的化疗和手术对这个患者好像没什么效果。在手术摘除的肿瘤做的病理分析显示,是高度恶性。”
【1061】究竟她会站在谁一边
只听她是在概括综述这个病例的情况。
陶智杰和何光佑听她所说的话,好像在回忆起了关于这个患者的过去画面,两个人的面部表情有了深深的沉重感。
若是快不能呼吸了,何光佑背过身去,走到了边上角落里坐下,艰难地望着布幕。转头再看陶智杰好像整个人陷入到哪里去了,眉眼低垂,目光迷离不知所踪,只有他手里那支钢笔像钟摆一样,规律节奏地在笔记本上咚咚咚地点着。
谢婉莹说了一段后歇了下。
“你继续说。”陶智杰道。
“我个人认为,以那时候的医疗技术手段来说,可能当时的治疗方案已经是医院和医生的竭尽所能了。医疗技术的发展,是不能以年限来理论的。有些技术可能研究很久长达几十年都没有得到突破,一旦突破又可能只在这几年间。所以对患者对医生来说,好像是命运一样。”
“莹莹,你是在安慰我吗?”
陶师兄说这话在笑了,笑得声音像溢满的西子湖快涌出来打破以往的形象了。
“没有。”谢婉莹否认。
陶智杰接到她这话眼里似乎有了一丝吃惊,对着她这张脸仔细瞅了有一阵确定她是没有说谎话,更惊讶了。随之,他转过头去,这下脸没笑了,眼里闪过的是抹疑惑。
何光佑凑了过来问她:“你认为患者的治疗方案没错?”
“没错。”谢婉莹说,“刚我说的很清楚了。”
“曹医生要是听到她这话不知道怎么想了。”何光佑好像自言自语起来。
“曹师兄是没法接受患者最终好像采取类似安乐死的放弃方式过世是不是?我看病历上写的,由于患者本人是癌症晚期,有这个意愿和签了名,主治医生在患者临终时候放弃了抢救措施,没有给患者做心脏按压气管插管等。”谢婉莹说。
叫她直说,她真的坦言了。
陶智杰扬起眉,给了她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莹莹,你这样说法,是站在我这边你知道不?”
他那个师弟是信誓旦旦她一定站在自己那边的。因此自从和她四年前在松圆相遇,一直在等这一刻到来。他知道的。
“曹师兄生气的我估计不是这个。”谢婉莹道。
不是这个?
何光佑的眼睛,不知不觉中望到了门口那处,门锁着,可他怎么觉得有人站在门外听,莫非是他自己心虚了。
这一次,陶智杰是在停顿了下后再说,声音变小了:“你说。”
“曹师兄是个实事求是的人,与他接触过的人知道,他心里很清楚哪些病有的治哪些病靠现阶段的医疗技术手段只能治到一定程度医生必须放弃,不能再给病人增加治疗痛苦,因为没有意义了。因此不存在他会反对在病人已经注定去世的情况下去做这种只有象征意义毫无实际意义的抢救,既然病人自己签了名,从法律程序上是没有问题的。他不会生这种气的。”
“你这样说,他生的什么气?”何光佑转回头问她。
【1062】往事如烟
“曹师兄气的是医生的专业态度没有贯彻到最终。”
“你这话说清楚点,我有点听不太明白——”何光佑向她摆了下手表示,“你要知道你刚才说的可是患者的整个治疗方案没有错误。”
“是没有错误,如果送去有关卫生部门进行鉴定的话,我可以打包票说是没错的。患者到了这样的终末期,从临床上讲没有药物可治了,手术已经做过了。”
“所以?”
“但曹师兄是名神经外科医生。以他作为神经外科医生的专业角度来看这个患者的问题的,包括他和这个患者生前是比较熟悉的人,对这个患者在得病之后大脑的一些变化是看在心里有医生方面的思考的。没错,这个患者最终也没有脑转移看似没有大脑的肿瘤疾病,但是,他知道,人的大脑总体上是趋利避害,这点已经是被科学研究所证实的。趋利避害的话,大脑会有个机制叫做抑制痛苦,如此一来会指导病人产生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其他两人在听她说的这段话,应该是从没考虑过这样的问题,现在脸上出现了回忆的相关表情。
四年前的一场画面俨然是清晰地在他们的脑海里回放起来了。
那天晚上,病房的窗外是雷雨交加。暴雨并没有让病房里压抑的气氛得到任何释放,反而是带来了更浓重的压迫感,乌云沉沉笼罩在了每个在场的人的心头。
“我说了很多遍了,他脑子不清的了!”
“曹勇你可以不可以先冷静些。张老师现在的大脑并没有任何异常,他的神志是很清楚的,我们和他讨论有关他个人的治疗方案时,他能提出他自己的学术观点。”
“不是——那不是他——”
“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做他不是张老师了?”
“他不是张老师,我知道的,现在他的大脑不是张老师!”
“好了,曹勇,你出去。你再这样子,我只能把你调得远远的。脑子不清楚的不是张老师而是你。”
……
剧烈的争吵,好像随时爆炸的核弹头要将现场所有人炸成四分五裂。临床上每次这样的情况,是叫人很痛苦的,谁也不愿意回想。
争执,很伤感情的,在医生群体里头一样。
何光佑果断停止了回忆,起身要去门口透个气。
谢婉莹说的话有一句话是对了。
大脑是趋利避害,看他现在一点痛苦都接受不了,只想赶紧逃避了。
走到门口打开门,门口站了个穿着蓝衬衫的男人。
何光佑像见到了鬼似的,面色嘴唇掉成了白色,哆哆嗦嗦从嘴里挤出三个字:“曹、医、生?”
是真的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见到鬼了。
曹勇嘴角扬了下,对他说:“还好,不是叫张老师。”
神经外科的神经超强的,这会儿居然能给他开这样的专业冷笑话。何光佑感觉双腿软了。
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头让他让开路,曹勇径直走进了多媒体课室里头。
何光佑回头见着他走到了陶智杰面前,整张头皮发麻,头发全要竖起来了,吓得全身僵硬不清楚如何是好。
【1063】她相信师兄不会吵架的
眼见有人进来了,陶智杰抬起的双眸,与进来的师弟对着。他英俊的娃娃脸上暂时没有了金牌笑颜,笑弯弯的眼里眯着抹光。
站在他面前的曹勇,目光尖锐,扫了他一眼把视线转开了。
这两人,不约而同是扫向了刚才一路说话的谢婉莹。
显然,她说的话至少是——
“曹医生——”何光佑紧张到吞口水了,担心这两人像四年前那样吵起来不计后果。
“何老师,你别紧张,他们不会吵的。”谢婉莹说。
她刚来的哪里知道这两人的事。何光佑想对着她叉腰瞪眼了。
谢婉莹是有听赵同学说漏嘴说两个师兄以前翻过脸。对此,她一直有思考这个问题一直做出和其他人不太相同的结论,说:“曹师兄陶师兄是不会吵架翻脸的人,原因很简单,他们两人不会在吵架中说出伤人的话,哪里来的翻脸可能性。”
要说吵架翻脸有可能性的,首当其冲是于师兄。于师兄一着急,头脑发热,会在自己没意识到情况下说出些不经大脑理智思考伤害到对方的话。而且表现在之后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说伤人话了。所有知道他这个脾气的人,全当他是耿直派了,把他发牢骚时说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于师兄属于鲁智深那种人。所以一个人的性格和他的外表不是百分百相呼应的。谁能想到气质斯斯文文的于师兄,其实和姜师姐一样性格并不是真的斯文的。
由于这两人性格相近,吵架的时候吼吼吼,吵完什么都忘了,因此成为了谈婚论嫁的男女朋友。说明夫妻相真的有实际数据支撑的。
真正做到表里如一的反而是大家认为的深沉派,像陶师兄曹师兄谭老师傅老师这些前辈,真心是什么样的人全做在表面给大家看了。也不怕别人给他们取什么外号笑面佛之类的。
几个人听完她这话,想的是真正表里如一的人应该是她这人了,绝对是心里想什么脸上写了什么的头脑一根筋。
低低的笑声从陶智杰的喉咙里发了出来。紧接着,他先转回脸去,拿起手边的马克杯喝了口茶水。
看见这两人真没有吵架,何光佑心头好像可以松一松了。
曹勇坐到了谢婉莹身边的座位上,转头轻声问她:“你吃完晚饭没有?”
曹师兄莫非是怕她没吃完饭被陶师兄叫过来,所以专程赶过来的?谢婉莹眨了眨眼。
“是。”曹勇对着她点头,一双早知如此的目光笑望向她,“怕你啃病历结果晚饭吃太久了,他误以为这个时间你早吃完饭了。”
和她一块吃过几次饭后,曹师兄知道她这人吃饭慢嚼细咽的。只有吃得慢才能把饭菜消化干净,正常情况下不会说很慢。不过如果边看东西边吃饭,是不一定能正常速度吃完了。
听到曹勇这话,陶智杰转回头问起她了:“你没吃完晚饭吗?”
“师兄们估计今晚也没有什么心思吃饱饭。”谢婉莹说。
“你不要曲线救国!”几个人同时对她严厉地指出。
【1064】大家都猜错了
问你有没有吃完饭,你来拿我们给自己救场?我们是你师兄耶。
不可以在前辈面前耍机灵,谢婉莹认识到自己的疏忽大意了,这会儿跪绝对没错,道:“是,我错了。不过我只是凉面没吃完,其它配菜吃完了。”
眼见她跪的速度如同光速,一帮人除了笑也只能是疼惜了。
看下去曹勇和陶智杰不会吵翻脸了,何光佑开始怀疑起谢婉莹说的话是正确的了。可叫人奇怪的是,若不是陶智杰和曹勇之间吵翻脸,所谓四年前吵翻脸的故事传说是怎么出来的。
“是另一人和曹师兄吵架了。”谢婉莹推测道。
是谁和曹勇吵架?何光佑再一次听了她的话再次发现自己猜错了。
记忆里好像早有表露出来是谁和曹勇吵,何光佑心里头要发抖了:原来是那个人和曹勇吵架吗。
为什么传出来的是陶智杰和曹勇吵架呢?
只听谢婉莹分析:“曹师兄对陶师兄生的气和其他人不一样。陶师兄不喜欢说,不喜欢说的话有点像是背锅侠了。曹师兄不高兴他藏着话,认为他背这个锅最大的坏处不是他本人受害,而是他帮人背锅代表那个人永远不会认自己错。好比上回和我发小有关的21床的事情。陶师兄本来想自己背锅的。这和陶师兄的性格有关。陶师兄认为这样做对同事好,而曹师兄认为对同事不好。”
何光佑一想她这话回顾上回21床的事,真是这样。有些人不喜欢陶智杰,不是因为陶智杰不好,而是陶智杰“太好”了,好过头了,为了所谓的大局愿意忍辱负重。
要看一个外科医生真正的性格是怎样的,只要看他们的手术刀是怎样拿最清楚了。陶师兄是温柔细致派,在手术中仔仔细细考虑周全再动手。曹师兄应该叫做喜欢一刀挖到最深的地方勘探清楚了。因为神经外科很多疑难肿瘤是这个特点了。而肝胆外科的肿瘤切除需要周围细致再细致的筹备工作避免大出血。
从某方面来讲,可以说一个人医生什么性格可以决定到他最终可能钻研哪个专科。
听她现在这个说法,说明可能陶智杰的观点是站在曹勇这边的。何光佑的手拍住了自己的额头:这和四年来所有人猜测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陶智杰笑吟吟的目光始终在小师妹那张脸上瞄瞄,对于她此时说的任何话不予置评,贯彻了他不爱说出来的做事风格。
别以为他这样的目光望着她可以阻止她往下说。
小师妹一根筋的作风比他更出名。
谢婉莹回忆道:“陶师兄第一天突然来和我打招呼,不是为了我来找我,应该是为这件事情了。陶师兄比谁都希望这事情可以早点结束,所有人可以解脱。毕竟陶师兄害怕这种事情再度发生,像那天得知鲁老师可能生病的消息,陶师兄第一个冲了下来。”
她再说下去,估计要把他的笑脸皮全拆了。
叫何光佑去拿杯子了,陶智杰对她说道:“先喝口水吧。”
【1065】四年前原来如此
师兄不让她再往下说了,和谭老师那会儿一样。谢婉莹时务地收住声音。
师兄不让说不代表这个事情可以就此过去了。
病历上写着陶师兄是当时患者的管床医生。管床医生是最低级的,做任何医疗决定是要听上面医生指示的。具体到这个患者身份很特别,是张玉清老师。估计,所有治疗团队的医生是要听医院大领导的话来做事的。
所以她推断的话基本是事实。这点曹勇和陶智杰都没法否认。
他们两人确实对于吵架翻脸无从谈起。曹勇怎么可能傻到跟一个没任何权力的管床医生吵架,吵了又不会有任何改变。
何光佑给她倒了水过来,轻声提醒她说:“你千万别在外面这样说。”是猜到她说的是谁的问题了,怕她的话被领导听见了要遭殃。
谢婉莹却不认为需要担心这点,跟何前辈说:“那个人应该后悔了。”
何光佑再次差点被她惊晕过去:“你——知道他是谁吗?”
“是医院的大领导吧。如果这位大领导真气了曹师兄,不可能让曹师兄在医院里继续如鱼得水春风得意的。可曹师兄一路晋升没被打压过,只能说明领导之后认可了曹师兄的话是对的。”谢婉莹说。
她说的有根有据,何光佑发现自己脑子傻了的,为什么她能想到的他却想不到。
说来说去,因为她脑子自始至终很是冷静而他没有。
曹勇和陶智杰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是笑了笑。
曹勇在想起那个人时目光变深了。
那人如她说的后悔了吗?可能是后悔了。
但绝对不是四年前刚开始把他弄去松圆时后悔的。
四年前,他突然被医院派去松圆好比是被流放了。
松圆这个小地方想请个专家来指导,请省内的专家不香吗?距离近,以后有什么事容易沟通走动,可以形成持久的专业对口支援关系。事实上卫生部一直是这样安排的。再说了,国协的专家是他们一家小城市的二甲能请得动吗?
别说他们医院好像有人和老顽童有联系,老顽童国协院长的身份注定了他想在国内和谁关系好都可以。
事实证明,只有他一个人去了一次松圆,之后,国协没再派过人下去过那家医院。
说白了,老顽童怕他闹事,在张老师去世后第二天将他赶走了。
松圆离国协十万八千里远,小地方,想他曹勇想闹腾也没法闹了。
他是差点被气死了。谁脑子不冷静?是他吗?明明白白是其他人。
碍于老顽童的身份,医院里没人敢再说句真实的话出来。
那个时候,他的孤独感是前所未有的,全医院的人仿佛全站在他曹勇的对立面了。
吴院长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去,居然在那个小地方完成了个大手术,全国闻名了!
一个神经外科医生,非心胸外科医生,在没有其它辅助检查的情况下,第一时间能比心胸外科医生更准确及时地做出惊人的病情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