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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花渡     麻衣相师txt下载     麻衣相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11章 青石板地

    进来一个女的。

    我们几个还算见过点世面,阿满江采萍这样的美人都见过,一般漂亮姑娘不至于惊讶。

    这个惊讶,是在于这姑娘的丑。

    当然了,阿丑在金丝银线绣下的脸也不好看,但她是因为病,这个姑娘健康活泼,是跟绝色美人一样罕见的丑。

    高颧骨,塌鼻子,一张马脸,满面麻皮,瘦的活像是个厌食症,T恤的领子被凸起的锁骨高高支起,其他姑娘多少有些曲线的位置上,只看到一排干涸的胸骨。

    现如今她一只手搭在胯骨上,另一只手指着田家继承人,活像个圆规,泛着金属一样的光芒,扎人。

    但是意料之外,她的脖颈非常美丽,主贵。

    她说话又脆又快,跟竹筒倒豆子似得,耳朵不好都听不清:“现在人人笑话咱们田家,再不处理好了,再开青囊大会,咱们家还不直接从十二天阶让人蹬出来?我可听说了,南派齐家现在就很拉胯,咱们不能步他们家后尘……”

    程星河无辜被cue,露出了个黑人问号脸。

    田家继承人一看她来了,瞬间也是个脑仁疼的表情。

    程星河第一个问:“这位是……”

    管事儿的低声说道:“您见笑……”

    “我怎么就让人笑话了?”那个姑娘插着腰,指向了管事儿的:“我是田家的首席大弟子,怎么,拿不出手?”

    大弟子?

    我一望气——嗯,能耐没多少,勉强蹬了个黄阶,知道个五行八卦。

    但是,财帛宫熊熊大旺,父母宫丰隆光润,估计得是省级富豪。

    管事儿的低声说道:“这姑娘家跟我们家几代交好,从小喜欢阴阳事儿,他们家就送我们家来学艺了,几位多担待。”

    难怪呢,能有那种脖颈,我们吃阴阳饭是为了混口饭,对有钱人家来说,是上兴趣班。

    那丑姑娘扫了我们几个一眼,视线在我脸上一停留,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眼神也猛地亮了一下。

    好家伙,也觉得白藿香捏出来的这个皮囊好看——她眼睛下有春心痣,这姑娘虽然自己不好看,却是个外貌协会。

    白藿香看出来了,脸一板,不由自主就把身体往我这边靠了靠,跟猴子护苞米似的。

    田家继承人——大名田龙成,连忙说道:“虹虹啊,你来晚了一步——这几位先生已经答应给咱们搭把手了,下次吧。”

    被称为虹虹的丑女来了精神:“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就跟这几位,共襄盛举,一起把桥头的事儿解决了!要不咱们田家的事儿全交给人家,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说着,那姑娘就靠了过来:“怎么称呼?”

    程星河身为领队,答道:“免贵姓……”

    “谁问你了!”虹虹盯着我,眼神很炽烈:“你叫么子?”

    我勉强笑了笑:“李富贵。”

    虹虹眼睛一亮:“一表人才,名字也这么好听。”

    我们同时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你说真的?

    接着,虹虹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走,我带你们看桥去!”

    苏寻程星河还有哑巴兰同时看向了白藿香,就连金毛都把头给抬起来了。

    白藿香面无表情,也没动,可虹虹一只手就跟摸了刺猬似得抬了起来:“哎呀,你身上粘什么了,这么扎的慌?”

    传说之中的绝命十三针。

    没找见,她喃喃的自言自语:“果然,好看的玫瑰都是带刺的。”

    卧槽?

    “哎,别愣着了,咱们走!”说着,虽然想拉我,但毕竟是豌豆公主一样的娇小姐,没能下手,就在前面引路。

    田龙成也十分高兴:“那——就拜托几位了。”

    虹虹大名牛彩虹,家里在旧社会就是养殖大王,家财万贯,这些年的牧场,厂房,都是跟田家合作点的位置,所以几经战乱,富贵依然延绵不绝,田家的一大部分家财,也是从牛家共赢来的,难怪田龙成对牛彩虹这么谦让。

    出来遇上了其他田家小辈,果然,都跟牛彩虹喊大师姐。

    牛彩虹大摇大摆领着我们往前走:“这些东西都不中用——我早说,自家的事儿,我一个当大师姐的不出,就解决不了,可我师父他们就是不听,早让我出马,少死多少人。”

    说着就指向了那个桥:“呶,你们看,就是这个位置上出的事儿。”

    那个位置上,是一块大青石板。

    牛彩虹说,出怪事儿之前,她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那天她出去看电影,一开车回到了这里,就感应出来这地方不对劲儿,好像有什么,拉着她的车轮毂一样。

    她当时就认定是有邪祟出来班门弄斧,大骂一顿,说哪个孤魂野鬼敢找姐的麻烦,不打听打听姐是谁家的人!你们也就欺负惯庄稼汉,敢对姐太岁头上动土!

    这一骂,车底下没事儿了,她低头一看,一切正常,施施然开车就进去了。

    可第二天,就有车在相同的位置入了水——之后出事儿的,开车的,都是庄稼汉。

    按着她的说法——那些孤魂野鬼就是自觉惭愧,怕了她了,才对她说的庄稼汉动了手。

    我盯着那个青石头,跟程星河一对眼,既然出了凶祟,自然是要弄清楚底下是什么了,先打开看看再说。

    但是有一样……这个地方,正好是大小凤凰地的阵心。

    真要是打开了,那大小凤凰地的凤凰气,就恐怕要散掉了。

    可牛彩虹立马拦住了我们:“不是我不让你们打开,可是祖宗遗训——我们田家的绝对不能动这块石头。”

    程星河一皱眉头:“那你说怎么办?”

    牛彩虹说道:“不能打开,那咱们就别打开,搞个驱邪保平安的阵法不就行了吗?”

第1412章 四瓶八吻

    说着,就要让人送三个羊头骨来,要摆一个三阳开泰局。

    三阳开泰是比较粗浅的驱邪阵,三个羊头骨封在“乾”“坤”阵心三个位置,充其量是给新入门的学徒,对付一些前来讹诈的孤魂野鬼的。

    可能在大小凤凰地作祟的,会怕三阳开泰?你这不是给张飞吃豆芽吗?

    程星河也说没有那么简单——不弄清楚了这底下到底什么玩意儿作祟,就上个驱邪阵法,很有可能会激怒底下的东西,适得其反。

    牛彩虹显然不以为然:“怎么,看不起我是个女的?我是得了天阶真传的,听我的准没错。”

    这姑娘还挺任性的。

    我就问道:“关于银手镯,你知道多少?”

    牛彩虹一听我跟她主动说话,别提多高兴了,一脸麻皮都露出了几分红光,先掠了掠头发,才说道:“这个——我们西川人,喜欢银器,戴银器的多得很,也不大好说。”

    也是,不过,这个银手镯,肯定是个关键。

    “哎,小帅哥。”牛彩虹拉了我一下:“最近有个新电影,据说挺好看的,我带你去看看怎么样?我有车!”

    我还没来得及摇头,白藿香就开了口:“买卖没做完,没时间。”

    牛彩虹一早看白藿香漂亮,就不大顺眼,恶声恶气的说道:“哎,管你什么事儿,他听你的?”

    白藿香还要开口,我连忙说道:“我真听她的,谢谢牛小姐美意,我们有要紧事儿,确实得赶紧把买卖做完。”

    白藿香一下高兴了起来,对着牛彩虹就欠欠的扬了扬下巴。

    牛彩虹气的不轻:“那——是不是,这事儿解决了,你就跟我去了?”

    程星河推开她:“你要是真能弄好,那省事儿了,我就让我们家富贵跟你去。”

    富贵——这名字虽然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可从程星河嘴里叫出来,怎么这么像是个狗名?

    牛彩虹眼珠转了转,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就转身走了。

    程星河还有点高兴:“哎呀这个烦人精可算是走了,关门放七星。”

    不用他说,我一早就在这附近观察了起来。

    这青石板底下肯定是有东西,我本能的感觉出血的气息,咽了一下口水:“这底下有死物。”

    数目还不会少。

    “死物?”程星河立马问道:“什么死物?”

    难就难在这里,青石板一开,大小凤凰地的气就破了,田家轻则家破,重则人亡。

    难怪田家自己医者不自医呢,绝对不是田家人草包,而是事情难办。

    我现在煞气很重,又沾染了龙气和仙灵气,只要我在,这地方就会被我压制住,那戴着银镯子的就出不来。

    田家一帮后辈也都守在了这里,一方面是想取取经,看看我们怎么动手,一方面,也是要保护那块石板,以防我们鲁莽。

    我正寻思着呢,那个管事儿的就来了:“几位初来乍到,这天色也晚了,磨刀不如砍柴工,还请进去用个便饭,再看不迟。”

    程星河摸了摸肚子:“是这么回事,走。”

    说着,就把我给拖进去了。

    残阳似血,西边的天被染的一片血红,影影绰绰的树影子,也一片一片拉的老长,这一大片“凤尾”,现在看来,格外阴森。

    田家吃饭是在一个大厅,大厅灯火通明,田家的小辈都来了,人不少,可做的整整齐齐,庄严肃穆,寂然无声。

    老田头天天研究长生之道退居二线,这个田龙成看着病恹恹的,治家极严。

    程星河低声说道:“知道的是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阅兵呢。”

    这地方掉跟针都能听见,那些田家人听见了,都侧目看他,他大大咧咧看回去,浑然不惧——到底是南派小先生,挺有排面。

    管事儿的请我们坐了上座,开了餐,白藿香扫了一眼:“田家还真挺讲究。”

    哑巴兰接口:“是啊,花炊嫩白玉鸭,滚炙八方鸡,吊高汤黑山牛,珍珠九里香米饭……我们家过年,也就这个规格了。”

    管事儿的大喜:“不愧是南派的高足,真是瑶琴遇知音!”

    哑巴兰难得露露脸,挺高兴,程星河就更别提了——造就完了,碗筷勺子叮咣响,本来是正常动静,不过这地方太安静了,所以他这一动,竟然特别刺耳。

    我和苏寻俩乡野村夫没吃过没见过,为了怕露怯就都没开口评论,不过按着礼貌,怎么也得等等主家先动筷子,我就偷偷在桌子底下蹬了程星河几下,病歪歪的田龙成一笑,点了点头,管家连忙说道:“开餐!”

    果然,这一声令下,那些田家的大耳朵后辈才开始动筷子,动作又小又文雅,训练有素。

    东西确实好吃,不过,这种环境,珍馐美味,也跟军训的时候吃食堂似得。

    这田家敢惹厌胜,敢偷齐家,肯定有他的道理。

    不过——我四下看了一遍,觉得有些不对,回头问管事儿的:“你们家没有其他女人?”

    这餐厅里阳盛阴衰,齐刷刷全是男的。

    管事儿的连忙说道:“是啊,没这个缘分。”

    大小凤凰地出凤女,竟然没生出女儿来,真是有点浪费了。

    我看了田龙成一眼——他正在用勺子慢慢啜饮一碗白粥——一望他的气,我就微微皱了皱眉头。

    酒足饭饱,果然,收拾东西的,也是大耳朵男人。

    结果饭吃了一半,前头忽然来了个人,急得出了一头的汗,可见到了管事儿的,也只是压低了声音,靠过去咬了咬耳朵。

    我看出来了——田龙成的印堂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黑线。

    这是飞来横祸的意思。

    程星河也看出来了,眼睛一亮:“这田家怕是摊上事儿了,还得找咱们。”

    哑巴兰是个杠头:“我看未必。”

    “赌一瓶燃犀油,三……”

    果然,管事儿的听见了,也皱起了眉头,但还是训练有素的转过身,对着田龙成耳语了几句,程星河一乐:“二……”

    田龙成脸色一变,看向了我们。

    “一……”

    “几位,有事儿跟你们商量。”

    程星河一挤眼:“怎么样!”

    原来——是牛彩虹闯祸了。

    她能耐不大,心气挺高——平时她学了风水,就爱跟其他人比,结果其他人因为她身份特殊,都让着她,她就真觉得自己得了田家的真传了,学也不好好继续学,认定自己是个天才。

    这不是,刚才我们说三阳开泰不能用,她可倒好,琢磨了琢磨,趁着我们去吃饭,自己搞了个“四平八稳”局。

    这个局怎么摆呢?四个朝代的瓶子——打比方宋钧瓷,元青花,明五彩,清景泰蓝,搁在四个特定的位置,再在下面埋了八个尖嘴红鲤鱼,就是个局。

    局花费不低,可光靠着简单程度也知道,挡不了什么大灾。

    可摆完了之后,牛彩虹感觉自己创意无限,牛逼的可以,立马就找人过来试验——除了田家之外,也有一些小鱼小虾,不成气候的先生,让那些先生开个车从这里过几遍,看看桥头是不是平安了。

    牛彩虹出手阔绰,谁不爱来?

    结果这一来,跟前面的庄稼汉一样,全军覆没,都在路口上倒了霉,好几个先生被压在车下,生死不明,正等着救护车呢。

    这下子,其他先生知道,肯定要传到了行当里面去,田家的名声就更保不住了。

    不光如此,好几个人亲眼看见,那底下伸出了戴着银手镯的手——那手白的跟杏仁豆腐一样,没有人色。

第1413章 辟邪铁链

    我们自然跟着就出去了,程星河还捎带脚拿了个酱肘子一边走一边啃。

    哑巴兰劝他顾念顾念形象,他说人不能为了形象,酱肘子都不吃了。

    到了门口,人仰马翻,一大片人头攒动,几乎组成一道子黑云,牛彩虹正在那里据理力争:“我都设了局了,谁知道他们怎么还死了?那是他们阳火太低!对,好歹也是吃阴阳饭的,阳火这么低,像什么样子!”

    嗬,她还挺有理。

    那些前来看热闹救人的,有那些先生的同门,要说法,可牛彩虹塞了点东西,他们接了,大眼瞪小眼,也就不吭声了——那是啥?三金黑卡,行内都认,仅次于不记名卡。

    有钱能使鬼推磨,什么时候都算数,那些同门得了补偿,也就不吭声了。

    田龙成见状,又急又气,咳嗽了半天。

    管事儿的也是敢怒不敢言:“这个小姑奶奶……”

    牛彩虹一转脸看见我们来了,表情也臊不丢的:“我,我就想着跟你打那个赌,这不是赢了就能跟你看电影……”

    为一个赌,搞出这么多祸患,程星河吐出酱骨头的渣子:“七星,你红颜祸水。”

    红你大爷。

    但是我盯着那个桥,也皱起了眉头:“有点麻烦了——底下的东西,怕是被惹恼了。”

    原来桥头是有淡淡的阴气,但是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就我我的暴戾之气,被仙灵气压住一样,还有个顾忌。

    可现在,这地方不光泛出了阴气,那些阴气,还微微发红。

    那是怨气。

    我立马问牛彩虹:“你挖土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牛彩虹一拍脑袋:“你不说,我还忘了。”

    说着就指给我一个破破烂烂的东西。

    原来,她要放瓶子的时候,生怕瓶子放浅了,不顶事儿,特地挖的很深,挖着挖着,就挖出了一个链子。

    她觉得那链子不知道哪个朝代的垃圾,也没当回事,想扯断,又扯不断,就找了旁边的维修店,拿了老虎钳子和电焊机,费了很大功夫,才把那个链子给扯断。

    我仔细一看,是了,那是锁阴链。

    什么是锁阴链?那是紫金铜混三金铸造出来的,上头的风水符,都是辟邪用的,造价不低,底下有穷凶极恶的东西,才会用这种东西禁锢。

    程星河气的瞪眼:“你不是田家大师姐吗?搅屎棍吧?”

    牛彩虹不爱听了:“你说谁搅屎棍?姐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就有理了?你……”

    那阴阳行当兴趣班的,你指望她有多大的实力?

    这下好了,禁锢那东西的链子也断了,就好比那东西本来就呼之欲出,你还从后面推了它一把,它不闹才怪。

    牛彩虹看着我,才一副犯了错的表情:“那——那我还能跟你看电影去吗?”

    你还惦记着看电影呢!

    我没搭理她,看向了田龙成:“这铁链子什么来路?”

    田龙成仔细的看了半天,摇了摇头:“不知道啊——可能我们田家还没在这住的时候,这地方就有这东西了。”

    “也或者,”一个田家小辈气哄哄的说道:“是那个狗日的厌胜门给我们下的绊子——他们跟咱们这些正道,想救人的不一样,他们擅长坑人!”

    我抬起眼:“知道他们擅长这个能耐,还跟他们交恶,那交恶的原因,肯定很重要吧?”

    那小辈一愣,瞬间就真的露出了几分错愕,但他立刻梗着脖子说道:“你懂什么……”

    结果话没说完,一条长腿破空而出,准确无误的“扎”到了小辈的胸口上:“你跟小帅哥怎么说话呢?”

    其他围观的先生也指指点点:“你们看田家,自己就是看风水的,还找别人来帮忙,都说十二天阶快洗牌了,估摸着是真的。”

    “是啊,咱们准备准备,说不定也能在青囊大会上混上一把交椅。”

    田家管事儿的着急:“那几位,您看……”

    我答道:“我们尽力而为——不过,说实在的,帮您是个情分,不帮也是本分,我们完全是看在十二天阶同气连枝的事儿上,尽量跟您交好,真要是……”

    田龙成立马说道:“真要是几位不成功,解决之后,咱们也好商量。”

    话说的很圆滑——好商量,听着是个承诺,可到时候,是行是不行?

    这人看着病恹恹的,心眼儿比莲蓬还多,我也不去戳破——反正,我上这里来,还有其他目的。

    夜凉如水,大小凤凰地又格外的阴森,晚风一吹凉飕飕的,田龙成打了几个喷嚏就告罪回去了,我们一行人就继续守在了这里——当然了,我一身凶气,在这附近会打草惊蛇,所以程星河就把我赶回去了:“你先哪儿凉快哪儿呆着,这事儿我们搞定。”

    “你行吗?”

    “你别看不起人,”程星河说道:“我们几个都是吃过九灵丸的,还怕这个玩意儿,你照着你们家正事儿去做。”

    也就是,去找那个厌胜门先生的下落。

    说着,还跟我挤了挤眼。

    他看的是牛彩虹。

    我心里明白——他想着让我顶着白藿香捏的美男脸,来行个美男计,刺探一下帝流浆和厌胜门先生的事儿。

    牛彩虹一听我要落单,高兴极了,一条胳膊就缠在了我手上:“小帅哥,你要先休息呀?那太好啦,我送你!”

    结果“哎呦”几声,手又被扎了,白藿香坐在一棵寿星木下,若无其事。

    牛彩虹送着我往里走,就打开了话匣子:“你有女朋友吗?”

    “有老婆了。”

    “什么?”牛彩虹眉头一跳,但马上镇定了下来:“离婚也没什么——我开明。”

    “也不打算离婚。”

    “没事,”牛彩虹对自己很有信心:“只要锄头挖的好,没有墙角挖不倒——不瞒你说,我就想找个长得好看的姑爷,改善基因。”

    我笑了笑说不用改善,你长得挺好的。

    她一听可高兴坏了:“你真觉得我长得好?”

    其实传统审美是有道理的——眼大有神,聪明,脸型圆满,一辈子平顺无灾难,但是符合大众审美的,都是普通有福之人,牛彩虹丑是丑的天赋异禀,可命也好的天赋异禀,命这么好的,百年难遇。

    她更高兴了:“你还会观相呢?我也想多学点,可我师父身体不好,老爷子闭门不出,师弟们更别提了,还得仰仗我呢!”

    我立马切入话题:“说起来,你们家老爷子,天天研究些什么?一个人,不闷得慌?”

    “不闷得慌!他整天鸟叫时起,鬼叫时睡,老觉得时间不够用,前些日子鼓捣个大炉子,味道别提多难闻了。”

    炉子——我心里一动。

    程星河描述的,丢了的那个东西,跟炉子的大小形状,竟然也像是合得上。

    “要是不麻烦……”我低声问道:“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世面?我这辈子就一个梦想——想亲眼看看十二天阶。”

    牛彩虹一听,面露难色,但是再一听“梦想”俩字,一咬牙:“行。但是老头子最讨厌外人,说好了,你可千万不要出声让他看到。”

    我连忙点了点头:“给你添麻烦了。”

    她摇摇头:“梦想——我也有梦想。”

    “什么?”

    “我就希望,能有人陪陪我。”

    这话不像是之前热烈奔放,而带着几分寂寥。

    绝不是装出来的。

    不过,陪陪我——桥底下的声音,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刚寻思到了这里,她就指着前面一个黑房子:“那就是……你能翻墙吗?我把那几个小辈引开。”

    “翻山都行。”

    她噗嗤一笑,就过去了,果然,那几个小辈见了她就行礼,我悄无声息的就从高墙里翻进去了。

    院子里的灯火通明,隔着玻璃,我看到一个身影正在不住的转圈。

    说句不好听的——就好像在拉磨一样。

    他干啥呢?

    这地方,有一种很古怪的味道。

    结果刚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很古怪的声音:“事不顺利,是因为不够。”

    我心里一惊,说是田老爷子不见外人,我就默认他一人独居了,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

第1414章 下锁九重

    不够,又是什么意思?

    “是啊,”内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还差一个,就差最后一个了。”

    “有了这个,高枕无忧,你说的话,也就算数了吧?”

    那两个声音都听不大清楚,但勉强能分辨出来,都很衰弱。

    我心里一动——难不成,那个被抓到了这里的厌胜门先生,一直跟田老头子在一起?

    可这厌胜门的先生,自然铁骨铮铮,只怕打死,也不会投敌。

    更别说厌胜门对待投敌,严厉至极,比死可怕。

    这两个声音都极为平和,倒像是,老朋友,

    “就快了,那个法子也是一样。”

    我凑过去,就想听的更仔细一些。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一片大乱:“不好了!”

    “咱们去看看!”

    外面这么一乱,内里顿时寂然无声,这把我给气的,我立马靠近,就想看看里面说话的人是谁,可顿时一愣,屋子里,是空的。

    好像刚才我见到的人影,听到的人声,都是幻觉一样。

    这么短的时间,两个听上去很衰弱的人,能有这么快,又躲到哪里去了?

    外面的声音络绎不绝:“那几个南派的死了没有?”

    “真要是死了,对南派不好交代吧?”

    “南派本来就成了一盘散沙,怕什么?再说了,掺和这件事儿,本来也是他们自找的。”

    “上桥头看看去?”

    “走?”

    我心里顿时一提,难不成,是程星河他们出事儿了?

    我哪儿还顾得上这里的事儿,翻身就从围墙过去了,这一瞬间,牛彩虹也进了门,正好跟我错过去。

    穿过了影影绰绰的茂树,很快到了桥头,那边已经围了一圈田家的人,正在指指点点。

    拨开人群钻进去,只见程星河蹲在地上正在喘粗气,哑巴兰苏寻他们表情都不大好看,我眼尖,立刻就看出来,他们的脚腕上,都有奇怪的痕迹,白藿香正在看他们的伤。

    一见我回来了,程星河抬起头,把脑门的汗抹了下去:“你——你来干什么?”

    “废话。底下东西出来了?”

    原来,我一走,他们也想着速战速决,哑巴兰跟揭煎饼似得,把铁链子附近的石板都给揭开了,唯独没动那一块凤头龙眼树下的石板,这一看,苏寻就看出来了,底下是个“九宫锁灵”阵,这个阵是个大阵,对付特别凶恶,难以消灭的邪祟,属于一种暴力措施。

    底下还真是锁着什么东西。

    程星河精神抖擞,就非要看看,这地方到底是个什么大玩意儿,撒了一把酸梅。

    好比一个被锁了很久的恶虎刚挣断了链子,你在它面前放块肉一样。

    按理说,肯定会出来。

    可谁知道,撒酸梅的地方,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下他们三个就很纳闷了,正凑在一起研究这酸梅是不是过期了,就听见白藿香喊了一声:“这边呢!”

    原来,那只手真的出现了,抓的却不是酸梅——而是白藿香的腰带。

    上面还真戴着一个银镯子。

    白藿香的腰带是先前走西川的时候,一个被她们父女俩救过的少数民族老太太送的——上面是精致的花纹银饰,还有数不清的珠玉璎珞。

    他们三个都愣了,纳闷那玩意儿怎么这么不走寻常路,可东西出来了,自然要抓,就让白藿香把腰带给松开。

    白藿香依言而行,结果腰带还没解开,又一只白手跟春笋一样从底下伸了出来,两下争抢了起来,接着,第三个,第四个——出现了数不清的白手。

    相似的东西其实我们见过不少——沙伥鬼,雪伥鬼,可跟这些手都不一样,这些戴着银镯子的手,怎么看,怎么带着邪气!

    那些白手一开始是争抢腰带,但是后来不知道哪一只手带了个头,竟然抓住了白藿香,要把白藿香带下去。

    这下他们三个急了眼,凤凰毛,金丝玉尾,元神弓齐飞,金毛也窜了上去,可那些手太快了,投鼠忌器顾念着白藿香,他们束手束脚,也远远没有平时的沉稳,这一下,眼瞅着白藿香就被拉下去了——只剩下半个人挂在桥头。

    他们直接冲过去,拽住了白藿香的手。

    程星河凤凰毛一抡,那些东西见到了凤凰毛,竟然也爱不释手——当然了,凤凰毛这种东西,打在了邪祟身上,腐皮蚀骨,哪怕迷神都能被拴住。

    可饶是被凤凰毛烧焦,那些手也没松开,程星河光顾着抢白藿香,凤凰毛竟然给掉下去了。

    不光如此,他们身上也都是伤,白藿香的手也在拉拽的时候,险些脱臼。

    底下的东西,厉害到了这个程度?

    难怪田家人自己不收拾呢。

    这会田家人弄清楚了真相,也窃窃私语:“早先说他们厉害,我还以为外来的法师会念经,这一看,也不过不如此。”

    “名声是响亮——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没准还不如咱们大师姐呢!”

    “这帮小白脸子,倒是跟大师姐挺相配的——什么阿猫阿狗,也能出来混阴阳饭了。”

    我扫了他们一眼:“什么阿猫阿狗,也能来指点江山了?”

    那些田家人一愣,但是接触到了我的眼神,都不由自主露出了寒噤的表情。

    程星河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正气水回来就行,其他的不要紧。”

    身上都有了伤,不要紧?

    从我这里过不去。

    我没多吭声,把玄素尺和七星龙泉取出来,放在白藿香身边:“帮我看着。”

    白藿香一愣:“你不带下去怎么行?”

    “煞气太大,水母皮都盖不住,带了抓不住它们。”

    白藿香犹豫了一下,聪明如她,其实知道,这东西煞气大,邪祟不敢惹,只要放在她身边,她就安全。

    我奔着桥头走过去,程星河立马拉住我:“你空着手……”

    我回头:“没事,那些东西不是能把人拉下去吗?我就是下去看看,给你把凤凰毛拿回来。放心吧。”

    程星河吸了口气,把袖子卷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哑巴兰也来了精神:“我也去——此仇不报非君子。”

    金毛也跟着叫唤了一声。

    苏寻一言不发的站起来:“我也去。”

    我摆了摆手:“你护着白藿香。”

    苏寻一寻思也是,不能把白藿香自己丢在这,就点了点头,我则跟白藿香伸出了手:“腰带借给我。”

    白藿香解开了那个光华璀璨的腰带,想说话,我先说道:“我一定好端端给你带回来。”

    白藿香吸了口气,目光清澈又坚定:“你一定好端端回来。”

    我点了点头,没心没肺的笑了。

    这一笑,似乎把白藿香也感染了,她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来:“什么时候,你都笑得出来……”

    笑,总比哭好——能笑出来,说明事情不算太坏,比如,你们虽然有伤,但人还是好端端的。

    “说起来,”我还想起来了:“那些手除了戴着银镯子,还有其他特征没有?”

    程星河皱起眉头:“你争我抢的,好像土匪一样,这算特征吗?”

    哑巴兰插了一句嘴:“还有个特征——那银手镯是银手镯没错,可跟一般的银手镯不一样,底下好像还套着什么东西,倒像是狗链子。”

    狗链子?

    我一边寻思着,一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就把那个腰带四处晃了晃,尤其是在那个青石板附近。

    田家的人盯着我们,低声说道:“他——要自己被拉下去?”

    “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脑子有问题?”

    很快,一只白手露出来,抓住了腰带上的璎珞。

    我把腰带在手上缠好,把所有的气收敛住,脚底下一轻,耳边掠了一阵风,眼前就黑了。

    就在最后一瞬间,身体一重,像是有了阻碍,是哑巴兰和程星河拽着我跟下来了。

    这一瞬间,我们就听见了一片声音:“陪陪我——陪陪我……”

    声音,非常娇嫩,可也非常无助。

    这地方好黑。

    但是一瞬间,我就听到了很多细碎的声音:“这个漂亮——可碰不得。”

    “碰不得,也漂亮。”

    说的是凤凰毛?

    “它们又拉下来好东西了!”

    “这个,能留住吗?”

    “好看,那个东西好看!”

    睁开眼睛,隐隐约约,看到了很多的身影。

    那些身影,怎么也看不清楚,我只见到,每个人身上,似乎都是隐隐约约一抹红色。

    一只手攀附了上来:“这个好看……”

    果然,那只手上,戴着一只银镯。银镯倒是能看的很清晰——上面镂刻着清清楚楚的风水符。

    “箍”“锢”……

    我认识的,都是跟封禁有关的字眼。

    哑巴兰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哥,这好像什么邪法,我祖爷爷跟我说过,叫锁……”

    “尸锁九重。”

    我后心一炸,约略已经猜出来它们的真实身份了——可能做出这种事儿的,得多心狠手辣?“陪陪我……”数不清的声音,跟蚂蚁看见了饵料一样,迅速的聚拢了过来:“陪陪我……”

    而它们这一动,我就看见一个地方闪闪发亮——凤凰毛就在那地方。

    “我挡着它们”的说道:“程狗,你们把凤凰毛拿回来!”

    “可是,你手里没家伙,这东西又这么多……”

    “没事,我有法子。”

第1415章 铁板封门

    我把手里的腰带一抖——数不清的身影,听到了腰带的声音,冲着我就扑过来了,好像雪崩,要把我给埋了一样。

    程星河觉出来,自然是担心,可这个时候没事要争分夺秒的,说了一声小心,就奔着那头过去了。

    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其实也跟“阵”“鬼遮眼”差不多。

    这种故事多得很,旧时代书生行路,遇上坏天气,找到了荒野茅屋求宿,往往会遇上佳人热情招待,甚至自荐枕席,书生自然觉得自己交了桃花好运,但是一觉睡起来,才发现自己竟然被禁锢在一个逼仄的小空间里,活埋一样,动都动不了。

    有运气好的,大呼小叫,外头的人顺着声音找到,或者看到地上露出半片衣角,顺着线索劈开地面,能看见一个棺材,活人跟这个枯尸搂在一起,而棺材钉上的锈迹都是整的,谁也不知道书生是怎么进去的。

    运气不好的,也就慢慢成为棺材里本没有的第二具枯尸,让日后迁坟的后辈百思不得其解。

    而这种情况,时间跟外界是有差别的,很有些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感觉,所以一定得速战速决。

    浑身龙气撑着,龙鳞虽然残破,但是这些身影也没有灵魁之类那么厉害,哪儿知道找要害,所以也能保平安。

    只是,我闻到了十分浓烈的血腥气。

    这个味道对我来说,跟瘾君子面前的违禁品一样,总觉得压抑的那个“天性”,在蠢蠢欲动。

    想把这些东西给……

    这时间并不长,但是跟坐平板支撑一样,难熬!

    我口干舌燥,清净菩萨的仙灵气似乎也快压不住了,这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不能把这些东西给怎么样了,那喝一些莲花蕊也行——我一只手就往怀里摸,勉强喝了一口,才把那个感觉给压下去。

    可有种直觉,压不了多长时间。

    所幸,这个时候,程星河的声音从对面响了起来:“凤凰毛拿到了!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自己被灼烂了,还能往下拉!”

    因为这些东西,已经没了神智,跟死肉一样,是不知道痛苦的。

    我拨开了那些手,耳边嗡嗡,全回荡着那个声音,如泣如诉:“陪陪我……”

    乍一听确实很恐怖,可在我听来,孤寂,又凄凉,只让人觉得心酸。

    当然,时间长了,我们也会跟传说里的书生一样,看到让自己留下的幻象,得立刻走,就立马炸起龙气,把那些攀附过来的手打开,跟程星河和哑巴兰会和:“走!”

    哑巴兰伸手点了个回魂灯——这是高老师上次给的,只要误入到了鬼打墙或者阵法里,这个灯能跟指南针一样,给你指出出去的路。

    当时拿到的时候,哑巴兰还很嫌弃——这玩意儿是纸扎的,跟童男童女手里的照路灯差不离,可谁知道用起来错,内里的蜡是黑尸的油脂和灵物血做的,他就张罗着给家里多订购点,高老师也捞了不少油水。

    回魂灯亮起,一道光柱稳稳落在一个位置,我们立马跟了上去。

    哑巴兰一边跑一边还挺高兴:“这次顺利……”

    可一听“顺利”俩字,我这心里就直激灵,每次只要一提顺利俩字,老天爷就跟能听见一样,立马就给我们下个幺蛾子。

    顺着灯这么一跑,我们三个同时“嗯”了一声。

    面前是一道大铁门。

    来的时候,我四处看了,这地方,没有铁门。

    哑巴兰连忙上去就要把铁板给掀开。

    可出乎他意料之外:“打不开……”我们俩也立马上去要推,可跟哑巴兰说的一样,哪怕是我们合力,这个铁门也纹丝未动。

    不对劲儿——我的能力在这里,没有铁门拦得住龙气。

    除非……

    后面的那些身影全追过来了。

    程星河着急,一道凤凰毛抽了过去——果然,那个铁门挨了一下子,当时就是一个深坑。

    可哪怕出现了深坑,这门还是容不下我们三个出去。

    数不清的身影奔着我们争先恐后的抓了过来,哑巴兰立马甩出了金丝玉尾阻挡:“这什么情况,回魂灯坏了?”

    我摸了几把,吸了口气:“不是回魂灯坏了——是有人把咱们给堵在里面了。”

    那个铁板上,也有大片大片的纹路,我摸出来,是风水符——跟之前那些铁链子,是一样的。

    程星河立马急了:“怎么个意思,咱们还没出来,他们就急着把这里封上?”

    话音未落,数不清的手抓了过来:“陪陪我——陪陪我……”

    程星河吸了口气:“这玩意儿——厉害的有点过分。”

    阴气铺天盖地,就她们这不散的热情,我们真要是被封在这里,那我们也得跟棺材里的书生一样,跟她们同化了!

    凤凰毛和金丝玉尾一起扫出去,我暗暗咬了咬牙——要是七星龙泉或者玄素尺在这里就好了。

    可现在想别的没用,得赶紧逃出去。

    但越摸铁板,我心里越凉,这东西跟个秤砣一样,他娘的怎么也弄不开。

    放铁板的人非常厉害,我们几乎没有可能从里面出去。

    程星河一开始还是游刃有余的,但是在这种地方,阳气灭的非常快,好像一包盐到了水里一样,飞快的扩散,他们开始气喘吁吁,程星河厉声说道:“七星,别管那他妈的几次机会了,赶紧结灵——找个东西来救咱们!”

    我摇摇头:“我不是心疼那几次机会——这东西在里面,是没可能打开的,喊来了,也是陪着咱们死。”

    有点——对不起雷祖。

    这个时候,那些东西越来越近了,想是一大片沼泽,要把我们给吞了。

    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死,不光我死了对不起雷祖和潇湘,程星河和哑巴兰也全不能死。

    没有办法,我也非得想出办法来不可!

    我一只手顺着铁板往下摸——摸到了一个比较薄弱的地方,有个不大容易被发现的破洞。

    太好了!

    只要把这个地方给冲开,那就有希望了。

    “你们俩撑着点!”

    程星河和哑巴兰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放心!”

    程星河凤凰毛一扫,那些要我们“陪陪”它们的东西又躺下一片,而哑巴兰趁着这个机会,一手拍在了脑门上,就召灵上身——是六魁星君!

    六魁星君以力大无穷著称,哑巴兰脸上笼罩了一层紫气,对着那些身影,大开大合就冲过去了。

    不过我心里清楚,强龙不压地头蛇,哪怕请来六魁星君,也没法在这里顶多长时间,能多快,就多快。

    我一只手运足了龙气,一次一次往那个地方炸过去,那位置相应开始扩大,容了一只手过去,可离着让人过去,还差得远。

    我没死心,一次不成,就再一次!

    可哪怕是我,也觉出衰竭出来了。

    哑巴兰脸上的紫气也消退了——六魁星君也消失了。

    程星河大口喘起来:“七星,好了没有?哥几个快没气了!”

    话音未落,那些身影觉出六魁星君离开,跟涨潮一样,对着我们三个就扑上来了。

    那一瞬间,就好像身体被冲散,一丝一丝的阳气,就消融在了那一大团阴气沼泽里面……

    可我咬着牙,用最后一口气,还是去打那个洞口。

    “啪!”

    这一下,那个窟窿被打开,我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立马一脚把程星河踹进去,又把哑巴兰给塞了进去。

    这一下,终于松心了。

    我弯下身子,也要钻进去的时候,身体猛然动不了了——半个身体,被那些手缠住了:“陪陪我……”

    身体猛然一动,离着那个洞口瞬间就远了,就在身体被裹挟的越来越远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洞口里伸了出来,死死抓住了我的手,重重往下一拉,就把我从那些手里拉出来了。

    我一头被拽了出去。

第1416章 束命之锁

    是苏寻。

    好像通过了一个看不到的屏障,我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漫天耀眼的星斗。

    夏末的凉风猛地冲过来,我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一只手死死卡在了我的太阳穴上:“李北斗,回家吃饭!李北斗,回家吃饭!”

    这不是给小孩儿喊魂呢吗?

    我把那只手拉下来:“洞仔来的及时,我没魂飞魄散。”

    白藿香。

    白藿香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要不是把七星龙泉和玄素尺留在我这里……”

    我摇摇头:“没有那个,我也死不了。”

    程星河和哑巴兰也在一边喘粗气,一看见他们什么样子,就知道我自己什么样子了——险些被那些东西给同化了,他们俩的脸色都死白死白的,阳气几乎快看不见了,跟刚还阳的死人一样。

    而我反应过来,立刻看向了刚才脱身的地方。

    白藿香立刻说道:“刚才可多亏了苏寻了!”

    我一看,心里更有谱了。我们是从那个“绝对不能打开的方砖”下出来的。

    大小凤地的气,被破了。

    我就问道:“刚才我们下去了之后,谁来过?”

    白藿香一愣,摇摇头:“没什么人来——一直是那些田家的人在附近啰啰嗦嗦,说什么你们上不来了,底下保平安的铁链子也没了,为了防止底下的东西出来,要把,要把你们给封在下面!”

    另一只手也死死抓住了我:“小哥,你下去了之后,看见了那个小帅哥没有,他怎么样了?”

    牛彩虹?

    那个小帅哥……

    我立马反应过来了——我们下去的时间可能不短,脸上的蜇皮子痕迹消失,已经变回自己原来的模样,她那个“小帅哥”已经永远消失了。

    没等我说话,牛彩虹就捶天捶地:“好不容易遇上那么对心思的小帅哥,都怪姐害了他——姐要是不弄断那些铁链子就好了……”

    我自己的阳气损失了不少,她一嚎啕起来耳朵里嗡嗡的,我只好说道:“不怪你——这地下的东西本来就压不住了,你不弄断链子,它们自己也早晚得弄断了。”

    牛彩虹哭着哭着,就停了嘴:“真的?那,小帅哥……”

    白藿香刚才还担心我担心的要命,一看牛彩虹还对那个“小帅哥”念念不忘,又好气又好笑:“他——他提前回去了,有机会,让他来看你。”

    牛彩虹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哎呀,可吓死我了——他还活着就好,哎,你刚才说有机会,是什么机会?”

    但是还没等我们说话,周围就的一片大乱:“大师姐,别跟他们说这些没用的了,这王八蛋,坏了咱们的风水!你看那青石板!”

    “这一次来,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也许,就是为了跟咱们家为难来的!”

    “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我们早打听出来了,这南派小先生,跟厌胜门的李北斗关系很好,说不定就是李北斗派来,跟咱们下毒计的!”

    “李北斗……”忽然有个伶俐的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哥,不对啊,在齐家老爷子的葬礼上,我见过李北斗一次——这小子,好像就是李北斗!”

    “李北斗,厌胜门的来了!”

    那些田家的一对眼,一拥而上。

    好在还有天师府弄来的酿气石,行气恢复了很多。

    我手腕一转,七星龙泉在白藿香握着的鞘里,飞虹一样划出一道光,最前面的那些田家子弟哗啦啦被掀翻了一片。

    这个阵仗他们没见过,顿时大眼瞪小眼,都僵住了:“厌胜门的头子……”

    “快,把先生喊来!”

    “咳咳……”

    不等他们喊,人群自动分开,田龙成从后面出来了,一只手笼在了嘴边就是一阵咳嗽:“厌胜门的门主拜访我们田家,来就来了,何必藏头露尾,传出去,让人笑话。”

    我一笑:“田家先生早知道我们什么来路了,到底是十二天阶,喊打喊杀,也大可以摆在门面上——用这个诡计做陷阱,传出去,就不怕人笑话了?”

    田龙成抬起了眉头:“李门主这话什么意思?”

    我回头指着那个青石板:“田先生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本事,可真是登峰造极,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你们田家自己压的阵,还装模作样,说自己遇上麻烦了,请我们解决——其实,是借刀杀人吧?”

    剩下的田家人一听,都炸了锅:“你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我们田家为这个事儿发愁了这么长时间,怎么成了我们自己设的了?”

    “自己被揭穿了,就胡说八道来倒打一耙,厌胜门果然跟传说之中一样恶心。”

    一开始他们是害怕我,但是田龙成来了,有了靠山,开始有恃无恐。

    “别吵了。”程星河上来就一嗓子:“有理不在声高,你们心虚啊!”

    那些田家人不服,还要说话,田龙成摆了摆手,田家人训练有素,这才闭了嘴。

    田龙成就看向了我:“李门主这话,我就听不太明白了——这话,什么意思啊?”

    “简单。”我答道:“那个尸锁九重阵,本来就是你们杀孽太重,怕那些东西反噬,才锁在那里的。”

    “你别血口喷人!”田龙成厉声说道:“你要以为,我们田家是任人欺凌的,那就错了。”

    “对,我们好端端,为什么害人!”

    “那就更好说了,”我答道:“这些嚷着,要让人陪着的,都是你们田家自己生的女婴吧?”

    田龙成瞳孔骤然一缩。

    其他田家人一开始没听明白:“我们家……”

    下一秒,他们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你放屁!”

    我一笑:“如果不是你们家的女婴,那请问一件事儿——你们田家,为什么一个姑娘都没有?”

    “我们是没那个缘分。”一个田家人厉声说道:“这就能让你胡说八道了?你有证据吗?”

    我答道:“你们敢做不敢当,也没什么,反正我早就想到了——你们要证据,从这里挖,肯定有数不清的女婴,女婴的手腕上,都有银色的东西,可那不是手镯,而是束命锁。”

第1417章 什么叫活人祭呢?

    要说宿命锁的来历,那是极为残忍的。

    这要从旧社会重男轻女开始说起——男丁能带来劳动力,能保护家园不让人欺负,人人愿意生儿子。

    当然财主富户除外——他们有条件,生一个团也养得起,愿意儿女双全,花团锦绣。

    可穷人呢?生了丫头,就得耽误儿子,养不起!

    有的女人生了丫头之后,可能脸都不看,直接扔水盆里淹死,出了月子就继续怀胎,想生第二个。

    可第二个要还是丫头,那就更别提了,把小丫头腿碾断了,看她敢不敢还来投胎!

    有的女人“倒霉”,三番五次,都是丫头,在婆家面前抬不起头来,丈夫也怨自己下不出有用的蛋,压力是很大的,认为是之前不要的丫头又回来了,就把气头全撒在新生的丫头身,不让你来,你非又来——就给你点厉害尝尝!

    束命锁就是这么来的——一头固定在桥头,一头挂在了小丫头手腕上,埋在桥头。

    这得是银的,为了以后能生儿子,也得咬咬牙。

    让你生生世世,逃不出去,看你还怎么投胎!

    为什么埋在桥头呢?一方面,人们认为,桥头都有桥神保佑,这小丫头有桥神看守,跑不了。

    一方面,千人踩,万人踏,让她永世不得超生,敢再来!

    狠吗?是狠,可为了生儿子,顾不得了。

    田龙成没表情,其他田家人都愣了——都是行内人,谁都知道,这束命锁是什么意思。

    白藿香也是知道的,可一想起来,也还是深恶痛绝的表情。

    “哪怕有女婴,那也得是其他愚昧村民自己干的,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跟我们田家没关系,”那个田家人嘴还是硬:“我们——我们家大业大,养不起几个女孩儿?为什么这么做?”

    “这个嘛。”我答道:“当然要问你们家的田老爷子了。”

    田家人面面相觑:“我们老爷子?这跟我们老爷子又有什么关系?他几十年没出来了,你连我们老爷子也想抹黑?”

    我接着答道:“你们这块地,叫什么地?”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不耐烦了:“大小凤凰地,怎么了?”

    “那就对了——你们家出生的女孩儿,都是贵命,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我接着答道:“贵命的人死于非命,还被压在一个地方,哪怕你们是名门正派,也知道是什么结果吧?”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没错,怨气最大的,一为胎儿或者小孩儿,二为被至亲之人抛弃背叛,三为大贵之命,却来不及享受。

    这里的,几乎占全了。

    怨气越大,能力也就越大——这个尸锁九重阵,是个极为阴毒的借寿阵!

    把那些胎儿的命,压在这里,断了她们的轮回,把本该她们享受的寿命,换在了自己身上。

    我接着说道:“田老爷子——只怕命数早就该尽了,能把命延续到了现在,就是靠着这个阵吧?”

    哪怕程星河也苏寻,也都愣了一下,哑巴兰就更别提了:“别人家的长辈,恐怕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来给孩子续命,可他们家……”

    是啊,我们几个,都是老头儿带大的,说来虽然未免肉麻,可心里知道老头儿们对我们的亲情和不掺假的爱。

    可那位素未谋面的田老爷子,截然相反。

    光看着那些跟寿命有关的摆设,也猜出来田老爷子,对长生有多大的执念了。那些田家人,也倒抽一口凉气,看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只怕他们也不知道,自己那些“姐妹”,是怎么“夭折”的。

    要不是底下的东西镇不住了,急需解决,只怕,这会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有一个田家人,忍不住了:“我还是不信——你们厌胜门的,不是出了名的巧舌诡辩,最擅长把死人说成活的,黑的颠倒成白的吗?真要是我们家老爷子设的阵,绝对不可能出一丝的纰漏,怎么会压不住?”

    “那就更得问你们老爷子了,”我答道:“毕竟设阵的是他老人家,又不是我。”

    不过,我约略能猜出来了——那个时候,在田老爷子的小宅子,听到的那句话。

    少了一个。

    就因为这个对自家女婴的尸锁九重,出了某个纰漏,才会闹腾大了的。

    可田家自己不好管——一出手,这个阵法就完了,最好的法子,其实是活人祭。

    那些女婴的怨恨,也在于自己被人遗弃,在桥底下孤独寂寞,她们需要人陪。

    而且那个地方阴气盛大极了,要是能有几个青壮年,阳火高的男人下去,只怕还能多镇压一阵子。

    就因为是十二天阶之一的田老爷子亲自设的阵,要是其他人下去,也就成了活人祭,去永远陪着那些女婴了。

    我盯着田龙成:“一开始叫我们来帮这个忙,对帝流浆答应的那么痛快,就是看准了,我们这一趟是出不来了,所以,空头支票开多大都不要紧吧?”

    哑巴兰一愣:“这么说,他一开始,就想着让咱们当活人祭,没打算把帝流浆给咱们?”

    “这还用说?”我盯着田龙成:“大家是哑巴吃饺子,嘴里不露,心里有数。”

    田龙成眼里终于有了一层怒意:“荒谬!你这些,全是推测,有一点证据吗?”

    程星河一乐:“七星,拿出你一贯的本事——求锤给锤。”

    我回过身,看向了蹲在青石板边的苏寻:“找到了?”

    苏寻一直没吭声,但是以他对阵法的研究,心里早就有数了,我们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研究那个青石板。

    听我一问,他立刻点了点头:“这里!”

    那些石板底下,露出了一小块镶嵌在里面的金属。

    哑巴兰着急,两根指头就把上头的石板跟揭果丹皮一样解开了。

    底下有一块金属板子——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符咒。

    还带着一个窟窿。

    这个玩意儿,就是差点把我们压在底下出不来的那个大铁门。

第1418章 铁头之鼋

    要说宿命锁的来历,那是极为残忍的。

    这要从旧社会重男轻女开始说起——男丁能带来劳动力,能保护家园不让人欺负,人人愿意生儿子。

    当然财主富户除外——他们有条件,生一个团也养得起,愿意儿女双全,花团锦绣。

    可穷人呢?生了丫头,就得耽误儿子,养不起!

    有的女人生了丫头之后,可能脸都不看,直接扔水盆里淹死,出了月子就继续怀胎,想生第二个。

    可第二个要还是丫头,那就更别提了,把小丫头腿碾断了,看她敢不敢还来投胎!

    有的女人“倒霉”,三番五次,都是丫头,在婆家面前抬不起头来,丈夫也怨自己下不出有用的蛋,压力是很大的,认为是之前不要的丫头又回来了,就把气头全撒在新生的丫头身,不让你来,你非又来——就给你点厉害尝尝!

    束命锁就是这么来的——一头固定在桥头,一头挂在了小丫头手腕上,埋在桥头。

    这得是银的,为了以后能生儿子,也得咬咬牙。

    让你生生世世,逃不出去,看你还怎么投胎!

    为什么埋在桥头呢?一方面,人们认为,桥头都有桥神保佑,这小丫头有桥神看守,跑不了。

    一方面,千人踩,万人踏,让她永世不得超生,敢再来!

    狠吗?是狠,可为了生儿子,顾不得了。

    田龙成没表情,其他田家人都愣了——都是行内人,谁都知道,这束命锁是什么意思。

    白藿香也是知道的,可一想起来,也还是深恶痛绝的表情。

    “哪怕有女婴,那也得是其他愚昧村民自己干的,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跟我们田家没关系,”那个田家人嘴还是硬:“我们——我们家大业大,养不起几个女孩儿?为什么这么做?”

    “这个嘛。”我答道:“当然要问你们家的田老爷子了。”

    田家人面面相觑:“我们老爷子?这跟我们老爷子又有什么关系?他几十年没出来了,你连我们老爷子也想抹黑?”

    我接着答道:“你们这块地,叫什么地?”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不耐烦了:“大小凤凰地,怎么了?”

    “那就对了——你们家出生的女孩儿,都是贵命,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我接着答道:“贵命的人死于非命,还被压在一个地方,哪怕你们是名门正派,也知道是什么结果吧?”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没错,怨气最大的,一为胎儿或者小孩儿,二为被至亲之人抛弃背叛,三为大贵之命,却来不及享受。

    这里的,几乎占全了。

    怨气越大,能力也就越大——这个尸锁九重阵,是个极为阴毒的借寿阵!

    把那些胎儿的命,压在这里,断了她们的轮回,把本该她们享受的寿命,换在了自己身上。

    我接着说道:“田老爷子——只怕命数早就该尽了,能把命延续到了现在,就是靠着这个阵吧?”

    哪怕程星河也苏寻,也都愣了一下,哑巴兰就更别提了:“别人家的长辈,恐怕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来给孩子续命,可他们家……”

    是啊,我们几个,都是老头儿带大的,说来虽然未免肉麻,可心里知道老头儿们对我们的亲情和不掺假的爱。

    可那位素未谋面的田老爷子,截然相反。

    光看着那些跟寿命有关的摆设,也猜出来田老爷子,对长生有多大的执念了。

    那些田家人,也倒抽一口凉气,看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只怕他们也不知道,自己那些“姐妹”,是怎么“夭折”的。

    要不是底下的东西镇不住了,急需解决,只怕,这会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有一个田家人,忍不住了:“我还是不信——你们厌胜门的,不是出了名的巧舌诡辩,最擅长把死人说成活的,黑的颠倒成白的吗?真要是我们家老爷子设的阵,绝对不可能出一丝的纰漏,怎么会压不住?”

    “那就更得问你们老爷子了,”我答道:“毕竟设阵的是他老人家,又不是我。”

    不过,我约略能猜出来了——那个时候,在田老爷子的小宅子,听到的那句话。

    少了一个。

    就因为这个对自家女婴的尸锁九重,出了某个纰漏,才会闹腾大了的。

    可田家自己不好管——一出手,这个阵法就完了,最好的法子,其实是活人祭。

    什么叫活人祭呢?

    那些女婴的怨恨,也在于自己被人遗弃,在桥底下孤独寂寞,她们需要人陪。

    而且那个地方阴气盛大极了,要是能有几个青壮年,阳火高的男人下去,只怕还能多镇压一阵子。

    就因为是十二天阶之一的田老爷子亲自设的阵,要是其他人下去,也就成了活人祭,去永远陪着那些女婴了。

    我盯着田龙成:“一开始叫我们来帮这个忙,对帝流浆答应的那么痛快,就是看准了,我们这一趟是出不来了,所以,空头支票开多大都不要紧吧?”

    哑巴兰一愣:“这么说,他一开始,就想着让咱们当活人祭,没打算把帝流浆给咱们?”

    “这还用说?”我盯着田龙成:“大家是哑巴吃饺子,嘴里不露,心里有数。”

    田龙成眼里终于有了一层怒意:“荒谬!你这些,全是推测,有一点证据吗?”

    程星河一乐:“七星,拿出你一贯的本事——求锤给锤。”

    我回过身,看向了蹲在青石板边的苏寻:“找到了?”

    苏寻一直没吭声,但是以他对阵法的研究,心里早就有数了,我们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研究那个青石板。

    听我一问,他立刻点了点头:“这里!”

    那些石板底下,露出了一小块镶嵌在里面的金属。

    哑巴兰着急,两根指头就把上头的石板跟揭果丹皮一样解开了。

    底下有一块金属板子——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符咒。

    还带着一个窟窿。

    这个玩意儿,就是差点把我们压在底下出不来的那个大铁门。

第1419章 鱼目混珠

    田龙成皱了皱眉头。

    显然,他肯定不想给我帝流浆,可这个地,恐怕已经是他们家的心病。

    就跟我说的一样——这里的东西,已经压不住了,哪怕真的找到了几个年轻人来填坑,那也只是一时的,你总不能隔三差五就往里放活人祭。

    一旦活人祭停止了,这东西会反噬的更厉害,就好像灵龟抱蛋地里,那个大乌龟一样。

    而且,本来我们一来,他们就觉得是个麻烦,根本想着一箭双雕,既解决了我们,又解决了大小凤地,现在知道我们不好惹,脸已经撕破了,不答应也不行。

    那个管事儿的看了田龙成一眼,先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胡说八道,这个纰漏,我们老老爷子都没能解决,你就能解决?”

    我一笑:“也偏巧就是我——我要是没来,这地方谁也搞不定。”

    “那你也不能空口无凭。”管事儿的继续说道:“你有什么证据,说你知道?”

    这管事儿的真是够精的——摆明了,是想激我,好从我嘴里套话。

    程星河也听出来了,看了我一眼。

    我点了点头:“也行,那我就给你透一透内幕——这个阵法,需要整个家族的全部女性后代,只要少一个,那这个阵法,就跟水缸漏窟窿一样,稳固不了。”

    田龙成的脸沉了一下。

    显然,我是说到了点上了。

    哑巴兰低声问道:“哥,少一个什么情况?”

    “那得问他们自己。”我抬高了声音:“怎么样,够证明我知道纰漏在哪里了吗?要是够了,帝流浆拿来。”

    一手拿货,一手拿真相。

    田龙成盯着我:“既然你说你知道漏洞在哪里,你能补?”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怎么补。”

    田龙成出了一口气:“请。”

    不出意料之外,是领着我往田老爷子的宅子去了。

    我也就叫醒了雷祖:“回去休息吧!”

    “呼噜……”他半个呼噜打完,勉强睁开了眼睛:“啊,就一个雷?就他娘这么一个雷,你也把老子搬出来,还不够车马费……”

    说是这么说,又要睡过去,白藿香一针下去,他才清醒了过来,擦了擦因为困留下的眼泪,消失不见了。

    那些田家人一看雷祖走了,这才松了口气,互相看了一眼,也想知道,这件事儿到底怎么解决,都跟大鹅似得,伸着脖子跟了上来。

    那个铁头鼋被丢在原地,四脚朝天一副很痛苦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金毛看它四脚朝天,有兴趣把它掀翻,我招手就把金毛叫过来了。

    到了地方,田龙成推门进去,让我们在外面等着,他去通告。

    我们再次闻到了那个古怪的味道。

    总觉得,像是某种液体。

    不长时间,门开了:“请。”

    我们也就跟着进来了,牛彩虹立马也跟了上来。

    管事儿的拦着她:“您就别……”

    “让开!”牛彩虹立马说道:“我一个当大师姐的,这种关乎生死存亡的事儿,能少得了我吗?”

    管事儿的因为她身份特殊,也不好拦着,她甩开管事儿的就进来了,连忙说道:“这地方我熟。”

    那些田家人颇为微词:“大师姐还是当大师姐的呢,跟那几个小白脸子倒是亲热。”

    “刚才大师姐也没去搭把手,还拉了偏架——铲我一脚。”

    “不是,她图什么呀?”

    “你们懂什么?”这牛彩虹阴阳上本事不大,耳朵倒是还挺灵的,回头就是一瞪眼:“以后他们跟我就是一家人,我不帮他们帮谁?帮你们,那才是胳膊肘往外拐!”

    一家人?

    她接着就热情的说道:“你们回去,可得跟我们家李富贵说说我今天的表现,啊。”

    好么,她还惦记着跟那个莫须有的“小帅哥”结婚呢。

    我脸上一阵抽搐,程星河憋着笑:“一定,一定!”

    这把那些田家人气的,低声咒骂:“还没嫁出去,就成了泼出去的水了?”

    “哪怕十分挂名的,也太过分了——这不是吃里扒外吗?”

    我再一寻思,就用田龙成听不到的声音低声说道:“你说是跟田老爷子很熟悉,知道田老爷子的饮食起居吗?”

    牛彩虹骄傲的一挺胸骨:“那怎么不知道,我还给送了几次饭呢?”

    “田老爷子饭量是不是挺大的?”

    “哎,你怎么知道的?”牛彩虹存心卖好:“你调查过?饭量确实不小——这么大岁数的人了,饭量比俩人还大,吃的也怪。”

    “怎么个怪法?”

    “总是几个纯素菜,几个纯荤菜,两样分开放着,不许掺和串味——反正都是要一起下肚子的,串味道怎么了?”

    “那几道荤菜,是不是还都是不多见的那种?”

    “对对对——火洞螈,水椒鱼,田鸡腿这一类!”牛彩虹看着我来了精神:“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掐算出来的?”

    “算是吧。他一直都爱吃这个?”

    “我听大师傅说——好像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吃的倒是少,可现在拿回来的盘子里,荤菜干干净净,素菜统共只动了几筷子。”

    那就对了。

    进了内门,果然,我们就看见了一个东西。

    圆圆的,半人高,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老炉子。

    程星河低声说道:“齐家丢的那个东西,差不多就是这个玩意儿。”

    隔间内室门后面响起了一个声音:“你知道,那个借寿阵缺的是什么?”

    这个声音,没错,就是那天晚上我偷听到的声音之一。

    “帝流浆呢?”我提高了声音:“还有——我们厌胜门的那个张同心先生呢?”

    那个失踪的先生,名字就叫张同心。

    内里“哗啦”一声,就响起了一个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给倒了。

    但是那个动静消失了之后,内里苍老的声音不缓不急的说道:“什么张同心?就是那个想偷我们方子的,厌胜的贼?这个莫须有的借口,你们可说了几十年了——我都不知道,世上到底有没有那么个张先生。”

    “那不可能。”我答道:“水椒鱼,火洞螈,田鸡腿这一类——不都是我们张同心先生吃的吗?”

    江采萍给的资料,就是张同心先生嗜荤腥,尤其爱吃比较怪的荤腥。

    屋里屋外,顿时寂然无声。

    “人不可能突然改变饮食习惯——除非,这地方,多了一个人。”

    那天我听到的声音,不是自言自语——而是两个人对话。

    我接着说道:“恐怕,那个借寿阵法,也是张同心先生出了主意的——那是厌胜的法子。田老爷子,跟我们厌胜越闹越僵,估计也是怕厌胜的来了,看穿了那个阵是厌胜的手笔吧?”

    屋里又是一阵挣扎的声音。

    “你刚才说你有办法找到阵法的漏洞,”那个苍老的声音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说。”

    “你先交人。”

    程星河拉了我一把:“那帝流浆……”

    “没事,我心里有数。”

    内室一阵咳嗽声,田龙成进去,搀扶出来了一个老人。

    那个老人白发苍苍,还没看见面目,先对着我跪下来了。

    我要接人,田龙成声音急促了起来:“漏洞到底是什么?”

    “那个漏洞就是……”我盯着那扇门:“其实你们清楚,你们家的女孩儿,少了一个。”

    “不可能——命数里的女孩儿,一个不少!”田龙成冷冷的说道。

    我答道:“是不少——可万一,里面鱼目混珠,葬错了一个呢?”

    田龙成皱起眉头:“错?怎么可能错?”

    “好比说,”我接着说道:“跟你们交好的人家,也有同龄女孩儿,小孩子长得都一样,弄错了也正常。”

    田龙成脸色一变,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

    这就是天道轮回——作为十二天阶,自然思虑周全,可偏偏,老天就在这个环节上,让你出个纰漏。

    不,应该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才对。

    他看向了牛彩虹,喃喃的说道:“难道,是那个贱人……”

第1420章 脑生反骨

    牛彩虹一听这话,眼睛就立起来了:“先生,你说谁贱人呢?”

    我看向了牛彩虹:“我记得,你们牛家跟田家合作了百十来年了,是世世代代的老交情?”

    牛彩虹点了点头:“那是没错——我们家跟田家几代联姻,论一论,都是能论上亲戚的——还想给我说个田家人呢,可我就不喜欢大耳朵。”

    幸亏你不喜欢大耳朵。

    她婶婶就是田家的女儿,小时候,总是带她来这里玩。

    “那,这里有没有玩儿伴儿?”

    牛彩虹皱起了眉头:“不记得了……啊,”她一拍手:“你怎么知道?还真有!”

    原来,有一次家里人整理她小时候的东西,找到了一个金葫芦,可家里人不记得她有这么个东西,不过那个婶婶发现之后,却发了慌,也不知道看出什么来了,其他人就说,小时候虹虹总去田家,别是把田家那个小丫头的东西带来了吧?

    说着还叹气,田家那小丫头,跟咱虹虹岁数差不多,可惜夭折了,不然正好说到田家来。

    那就对了。

    我看向了田龙成——他听了这些话,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喃喃就说着:“贱人……”

    那个所谓的“贱人”,估计是田龙成的姐妹。

    “你那位姐妹,看来是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了?”

    十分显然,那个田家的姑娘,牛家的婶娘,明白自己家的女娃娃,会被压到了大小凤地下,给田老爷子换寿。

    她本人应该是深恶痛绝的,可又没有能力反抗,这才想出了这个李代桃僵的法子,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改头换面,瞒天过海,把田家的小姑娘,换了过来,成了现在这个牛彩虹——无怪她有凤凰颈。

    真正的牛彩虹,已经被压在了大小凤地下,成了孤魂之一了。

    牛彩虹听到了这里,还是一知半解:“哎,说了半天,贱人到底是谁啊?”

    白藿香忍不住低声说道:“田家人,果然一个个,都心狠手辣。”

    我问:“你婶婶还在不在?”

    “早没了。”

    那,就没人知道,那个婶婶的目的,到底是为了留下一个田家的女娃娃,还是存心要破坏这个换寿阵,也或者,是两者皆有。

    那个须发皆白的先生,忽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一出来,白藿香就先给他搭了脉,但他这一笑,声振屋瓦,白藿香立刻说道:“你现在还不能这么用力……”

    “不用力,老头子就活活憋死啦!”那个须发皆白的先生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清癯的脸。

    我看清楚了他的面庞,心里猛然一震。

    这个先生的迁移宫,本来是高耸的,能力极强,可后来经过了什么大的事故,整个塌陷了下去。

    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也正因为是个废人——才被禁锢在田家这么多年。

    “报应,哈哈哈哈……”他大笑了起来:“都是报应!”

    屋子内外,一片寂然,但下一瞬,田龙成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原来是你……”

    “没错。”张同心先生露出了个孩子一样顽皮的笑容来:“你们家那个姑娘来看老头子,是我告诉她的。”

    田龙成的表情,一片铁青。

    “活该,你们活该……”张同心先生还想笑,可脸色一变,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脸色难看了下去,大口的咳嗽了起来,白藿香立刻给他来了几针,喝道:“再不老实点,你好不容易熬出头来的日子,可就又被你断送了!”

    白藿香这一开口,声色俱厉,张同心先生饶是受了一辈子罪,也被白藿香给镇住了,跟个小孩儿似得:“那,那你轻点……”

    “田老爷子,为了多活几年,可真够不容易的,”我接着说道:“一开始抓了我们厌胜的先生,是不是就是为了帝流浆?”

    张同心先生刚要闭嘴保留中气,一听我这话,睫毛都白了的眼睛,虎然又是一睁:“不愧是我们厌胜的门主——厌胜以后,有……”

    田龙成盯着我,眼神别提多复杂了。

    果然,当初张同心先生,得到了帝流浆的方子,回西川厌胜门的路上,正好路过了田家。

    田老头子,对帝流浆是觊觎已久,测算出来张同心先生要从此过,提前设了个埋伏,以多欺少,就抓住了张同心先生。

    厌胜的也不是吃干饭的,师父他们知道了张同心的下落,就来要人,可田家哪怕拼上了两败俱伤,也绝对不肯放人——田老爷子早在二十年前寿限就到了,绝不想死,非得知道帝流浆的秘密不可。

    所以,反而还找借口,说张同心先生的帝流浆方子,是从田家这里偷来的,一直把张同心先生,禁锢了这么多年。

    但是跟齐老爷子一样,他这才知道,这帝流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制造出来的,更何况,他们只有方子,却没有制造帝流浆的器具——当时他们还不知道,那东西在齐家。

    哪怕方子和器具俱全,田老爷子的命数,甚至也活不到帝流浆酿造成功的日子。

    所以,田老爷子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身陷囹圄的张同心先生献策——不如,我告诉你一个延寿的阵法。

    尸锁九重。

    只要把全部孙女儿压在那里——她们的寿命,就是你的寿命。

    毕竟是自己的血肉至亲,田老爷子一开始是犹豫的,但是一想到自己会死,他心一横。

    那些孙女的命,都是自己的血脉——自己的血脉,自己收回来,天经地义!

    她们也应该知道,百善孝为先,把寿命让给祖先,应当应分!

    其实,一开始,张同心先生,就知道嫁到牛家的姑娘,经常回来看望老父亲,田老爷子,对她是十分信任的。

    于是,张同心先生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

    他看得出来,那个姑娘脑后有一小块不为人知的反骨,主背叛。

    果然,那个姑娘对这件事儿深恶痛绝,后来瞒天过海,用牛家小姑娘,救了自己亲侄女。

    田龙成的延寿计划破产——本来,要是顺利,他能再活三十年的,可桥底下的东西压不住了,他抢来的寿命,也不够用了。

    “因为遗下了这个漏网之鱼,事情没有想象的顺利,你们又找不到其他的方法,这才把主意重新打到了帝流浆上头,是不是?”

    齐家葬礼上,他们意外得知,原来那个器具,一直在齐家——就是那个炉子。

    所以就千方百计,把东西给偷回来了,现如今,正照着方子来研究帝流浆,我们就上门来了。

    齐家的人来讨贼赃,当然不可能给,但是要让我们当活人祭,去镇压桥下的东西,就一石二鸟了。

    牛彩虹终于听出什么来了,脸色煞白:“你们的意思是……我,我其实姓田,这地方,才是……不可能,不可能啊……”

    而程星河凤凰毛一振:“话说到这里了——把帝流浆交出来,再把我外公的东西还回来!”

    田龙成往后退了一步,两只手撑着扶手,缓缓的落在了椅子上:“也好,也好,一切都弄明白了,都是天意……”

    说着,他指向了那个炉子,长出一口气:“帝流浆就在里面,你们自己去拿吧。”

    哑巴兰高兴了起来:“太好了,还挺顺利的嘛!”

    说着,过去就对着那个炉子过去了。

    那个炉子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做出来的,古朴浑圆,毫无锈迹,上头有一个大大的盖子。

    跟炼丹炉长得差不多。

    哑巴兰的手,就放在了盖子上,想要把它给打开。

第1421章 分工合作

    可我一眼扫到了地上,立刻就摁住了他的肩膀:“等会儿。”

    哑巴兰一愣。

    而程星河往前一步,盯着田龙成:“帝流浆真要是做好了,田老爷子自己没喝?”

    我们刚才都听见了,田老头子的声音,还是老态龙钟的。

    田龙成扬起了眉头:“才刚炼制出来,没来得及,不信,你们自己打开看看。”

    可惜,张同心先生一直被关在里面,已经很多年没能迈出房门一步,开炉没开炉,成功没成功,他也没亲眼看见。

    哑巴兰立马说道:“哥,你拦着我干什么,这都到了眼巴前了,打开看看再说。”

    “恐怕这一打开,没什么好果子吃。”

    苏寻跟我想的一样,他指向了地上的一个痕迹:“这木头我认识,这样不对劲儿。”

    没白跟着古玩店老板学艺。

    哑巴兰一看,脸色顿时也是一变。

    地板是上好的铁柏木——不发霉,坚硬如铁,工本极高。

    可现如今,炉子下面有一道破损的痕迹,跟滴下的蜡烛油相似,像是被什么腐蚀性极强的东西给融了。

    我不记得有什么东西,能把金刚铁柏烧成这样,哪怕火和岩浆也不行。

    而那个角度——除非,是炉子里流出的东西烧出来的。

    炉子里的东西,腐蚀性比岩浆还厉害。

    田龙成不慌不忙,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拖起了腮:“你们要帝流浆,现在帝流浆就在里面,自己不拿,那就跟我没关系了——已经接到了张同心,也得到了拿帝流浆的机会,我们田家答应的事情,都做完了,老头子身体不好,嫌吵,没别的事,我们就送客了。”

    程星河暗暗咬了咬牙:“他这是拿准了,这盖子不好打开。”

    我则看向了门口里面,扬起了声音:“田老爷子,有件事儿,晚辈还想打听打听。”

    里面寂然无声。

    我咳嗽了一声:“田老爷子,也是当年打开四相局的先生之一?”

    屋里还是没动静,田龙成的眼珠子却转了过来,死死盯着我。

    张同心先生也有些意外:“门主,也知道这件事儿?”

    “知道,但是不清楚内情。”

    我只记得,齐老爷子说过,帝流浆是从真龙穴里起出来的。

    现在看来,能制造帝流浆的东西,只怕齐老爷子没拿齐全。

    张同心先生立刻说道:“那我知道的,全告诉门主!”

    原来,那个时候,张同心先生也正在寻找厌胜门的门主。

    门主失踪了一段时间,门内有人来了消息,说门主有可能遇上麻烦了。

    为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为了洗刷当年的冤屈,找天师府报仇,找到了真龙穴。

    真龙有多少人觊觎,数不胜数。

    而厌胜门作为“歪门邪道”,这些正道的先生,尤其是十二天阶,能让真龙穴落在他手上吗?那还不不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所以那些先生打了一个“正道”的旗号,去追杀厌胜门主。

    张同心先生当时在厌胜门内地位是很高,能力也是很强的,是门内第一个到达了地方的,可已经来不及了。

    没找到门主,他却撞上了一个身负重伤的人,正躲在一个地方。

    是正道上的人——追杀他们门主,有他一份!

    当时张同心先生就想逼问他门主的下落,可那个人见了他,却跟见了救星一样,气若游丝的求张先生救他一命,愿意把真龙穴里拿出的东西做谢礼。

    所谓谢礼,正是帝流浆的方子。

    而这方子上说,要做帝流浆,需要是那样东西,缺一不可——涅槃圈,会光炉,还有就是这个方子。

    他也知道这东西非同小可,立刻就问他去过真龙穴?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那个人想说话,可是头一歪,死了。

    张同心先生没办法,就带着这个东西回厌胜门,为了抄近从这里经过,就被田老爷子给伏击了。

    按理说,张同心先生必死无疑,可张同心先生惦记着门主还没找到,这方子可能是个要紧线索,在就擒的一瞬,张嘴就吞到了肚子里。

    这样,他就是世上唯一一个知道方子的人了,田家人绝不敢杀他。

    跟他想的一样,田家人把他给禁锢了起来,日夜逼问方子的内容——那个痛苦就别提了,张同心先生的能力,就是那个时候被折磨废的。

    可他饶是搭上了一切,也不肯吐露出来,才得以活到了现在。

    我看向了田龙成:“帝流浆——我猜猜,田老爷子,应该是跟齐老爷子他们一起进到了真龙穴里,目标一致——都是奔着帝流浆去的,是不是?”

    传说之中,进了真龙穴,就能长生不老,甚至还有人传说,说真龙穴里是个仙洞,可现在看来,这长生不老的原因,也许,就是因为里面的帝流浆。

    齐老爷子想让女婿活,田老爷子想让寿限将至的自己活。

    田龙成没开口。

    我接着说道:“关于帝流浆的东西,既然有三个,也许,是齐老爷子,田老爷子,还有剩下的某位先生,事先商量好了,三样东西,三个人分工合作,等出去了之后,再一起研究,可后来,真龙穴里出了某种变故……”

    根据齐老爷子说,是有人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这样,齐老爷子找到了涅槃圈,某位先生找到了那个会光炉,田老爷子,怕是负责方子。

    可出纰漏的时候,方子应该也出了意外,别的正道先生眼红争夺,从齐老爷子手里抢了那个方子,想分一杯羹,才被田老爷子打伤逃窜。

    偏偏,那个被打伤的先生,又遇上了我们厌胜的张同心先生。

    田老爷子说什么测算出来张同心先生会从这里经过,说不定,不是测算,而是亲眼目睹,才会这么有把握能堵截到张同心先生。

    这就足够说明,他也参与到了二十多年前开四相局的事情。

    张同心先生一拍大腿:“新任门主,名不虚传!那就对路了!”

    程星河脑子也不慢:“可后来,我们家老流氓和田家老不死却没有合作——妈的,这两个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精,也许到了后来,生怕被对方坑了,都不肯把自己手里的货交给对方……”

    张同心先生立刻说道:“就是这样——田老头子抓了我之后,确实跟齐老头子询问过,你猜齐老头子怎么说?让他把方子拿出来,可田老头子的意思,是把涅槃圈送过来!还有中间这个炉子,齐老头子奸猾似鬼,说负责找炉子的人死了,炉子不知去向,没想到他捷足先登自己藏匿起来日夜研究,俩人心怀鬼胎,也没合作成!”

    所以,他们俩,哪怕各自埋头苦干,却因为缺少必要的东西,都没能成功练成了帝流浆。

    直到齐老爷子去世,这田家才从齐家偷取了会光炉。

    但是,依然没成功。

    我和程星河一对眼,都知道什么情况了。

    我扬起声音:“田老爷子,不知道,我们猜的对不对?”

    屋里还是寂然无声,田龙成拍了拍手:“好!都说李北斗聪明过人,我以前总觉得是厌胜的人拍马屁,今天一见,竟然名不虚传,也算,把我们齐家这么多年的困惑解开了,多谢。”

    “不敢当。”

    田龙成吁了口气,接着说道:“既然你们全知道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缓缓走到了会光炉前面,抬起手,亲自要把炉子给打开。

    白藿香和哑巴兰都有些好奇,我却厉声说道:“离远点!”

    白藿香和哑巴兰顿时一愣,苏寻和程星河反应快,则一把将他们三个推开。

    而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子煞气炸了起来——跟我和程星河猜的一样,田龙成,一脚把会光炉踢翻了!

    里面流出了一股子银白色的液体,铺天盖地对着我们就溅下来了。

第1422章 缺一不可

    我在最前面,白藿香反应过来,厉声说道:“小心!”

    七星龙泉一转,已经把附近的柱子直接砍断——那个柱子跟地板的材质一样,也是金刚铁柏。

    金刚铁柏轰然落下,直接挡住了那些泼洒出来的银色液体,只听“嗤”的一声,一股子白烟就从金刚铁柏上升起——把光滑坚硬的铁柏木,瞬间烧出了一大团麻坑!

    这还不算,星星点点的溶液溅起,对着我们就撒了过来,七星龙泉龙气一转,把那些溶液挡住——看起来,是非常好看的,好似银色的漫天花雨,灿若星河,可这东西,粘上一点,破骨透髓!

    可还有一点,奔着白藿香的方向就过去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挡在了白藿香前面。

    “嚓”的一声,我肩膀上顿时一阵剧痛——那个银点子溅到了我身上,虽然龙鳞滋生,但当时就是一个窟窿。

    白藿香的声音变了调:“李北斗……”

    “没事。”我努力把声音调整的平静一些:“往后头躲!”

    但是这一瞬间,面前“咔”的一声,我就知道坏了。

    哪怕是那个金刚铁柏柱子,也挡不住那些液体的侵袭,被溶解开了!

    “跑跑跑……”我一把将他们往后推,眼睁睁看着金刚铁柏跟阳光下的冰淇淋一样,竟然在慢慢融化!

    哪怕金刚铁柏都禁不住——要是血肉之躯碰上,那不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越过了这一片狼藉,我看到,田龙成嘴边露出了个很残忍的笑容。

    那些银色的液体,以极快的速度,对着我们就流淌了过来!

    “不好了……”身后是一阵门窗摇晃的声音:“锁住了!”

    全体都是金刚铁柏,哪怕力大如哑巴兰,也没法一下弄开。

    田龙成早就准备好了。

    “让开!”

    我翻身就运了气,诛邪手把龙气往七星龙泉上一引,“咣”的一声,门窗直接被我劈开,力道极大,他们几个也直接被带了出去。

    但这个瞬间,我脚上一阵剧痛。

    低头一看,头皮就炸了——那些液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淌过来,直接把我给包围住了。

    出不去了……

    田龙成站在了安全的地方,死死的盯着我,那个眼神,就像是在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可就在这一瞬间,一个东西对着我就飞了过来:“七星,接住!”

    一道明亮的光圈。

    涅槃圈。

    那圈子太锐,又不跟七星龙泉一样认主,主人也会被弄伤,所以程星河虽然一直都带着,却五花大绑的用麒麟皮揣在身上,所以遇上危险的时候也没法拿出来——等他给这东西解绑的功夫,就跟把脑袋伸出了给人砍一样。

    他们之所以没炼制成功,就是因为缺涅槃圈。

    这是唯一的希望,只能碰碰运气了。

    我抓住了那个圈子,就在地上一划。

    满地银色的液体被划在了一起,可是,并没有什么变化。

    田龙成盯着涅槃圈,看样子简直想直接冲上来,可那些银色液体,也漫到了他身边,他过不来。

    这一瞬,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些液体往身上一漫,身上猛然就是一阵剧痛——好像整个身体的,都被焚烧了一样,皮焦肉烂,也就是这个感觉了。

    涅槃圈,也不管用?

    “李北斗……”白藿香也看见了,奔着里面就冲,可被程星河一把拦住:“你傻啊,那东西跟岩浆一样,过去送死?”

    “可李北斗还在里面!”

    白藿香声嘶力竭,嗓子跟劈了一样。

    “你进去有用吗?”程星河把她死死往后一拽:“他会愿意你白陪他倒霉吗?”

    田龙成盯着我浑身皮肤的样子,这才放心的一笑:“你不会有那种好运气……”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大片月光从外面撒了进来,也跟银水一样,照在了我身上。

    所有的银色液体倏然一变——银色的光瞬间有了焕彩生辉,像是有了生命一样!

    以前老听人形容“琼浆玉液”,可只有目睹了在涅槃圈下发生变化的那种液体,才知道,什么是琼浆玉液!

    那一瞬间,我的身体忽然就觉出一种极为舒服的感觉。

    如果花木有感觉——那应该是花木向着和风细雨,舒展身体的感觉。

    在生长,在舒展——我立马觉出来,身上什么东西,如同新生。

    是整整齐齐,坚硬无比的龙鳞。

    田龙成愣住了。

    是啊,炼制帝流浆,这三样东西,缺一不可。

    齐老爷子没有方子,可凑齐了用具,他说涅槃圈是用来收敛月光的——不知道是他自己参悟的还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看来,是四样东西缺一不可——会光炉,涅槃圈,根据方子制造出来的银色液体,还有,月光。

    这就是真正的帝流浆。

    田龙成大口喘气,忽然对着我就扑了过来。

    他说是病了,可身形奇快——要不是因为自己的灵物铁头鼋受了伤,他恐怕比我还快。

    但是七星龙泉的锋芒一扬,他来的太急,没留退路,这一闪避,直接撞在了那个会光炉上,咣的一声巨响,连人带炉,出去老远,等他挣扎起身,我们都一愣。

    会光炉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能容帝流浆,却脆弱无比,这一下,直接变了形,裂开了!

    既然制造帝流浆,这几样东西缺一不可——那没有了会光炉,就再也炼制不出银色的液体,我身上这点帝流浆,就是世上最后的帝流浆了。

    田龙成盯着我,眼睛猩红,对着我就扑了过来,破风声唰的一下就冲到了我脸上。

    好快!

    这一下我没躲开,但是——新的龙鳞整整齐齐的滋生了出来,只听“当”的一声,几片指甲溅起,从我眼前就飞了过去。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头撞上龙鳞,血肉模糊。

    “不可能……”

    我反手拽住了他的手,他胳膊一退,骨头“咔”的一声脆响,人直接被我摁在了墙上,挣扎都没法挣扎。

    程星河来了精神:“帅气!”

    “田老爷子,”我大声说道:“还有一件事儿想跟您打听——当初,到底是谁请你们去开真龙穴的?在真龙穴,你们又看见什么了?’’

    那个不该被动的东西,又是什么?

第1423章 奈何续命

    话喊出口,我还想起来了,立马转脸:“程狗,赶紧过来点眼睛!”

    程星河根本不用我说,已经一脚踹翻了门板,跟冲浪一样从满地银色的溶液上滑过,就要抓我身上的帝流浆。

    只要他能用帝流浆点眼睛,那他的二郎眼说不定就好了!

    但没想到,就在这一瞬间,田龙成转头,死死盯着我身上残存的帝流浆,脑门上青筋炸起,怒目一睁,只听“咔”的一声脆响,身体猛然兜转了一圈,竟然硬是正了过来!

    我当时就愣住了,下一秒,田龙成一头对着我身上的帝流浆就撞了过来!

    万万没想到,为了帝流浆,他竟然连两条胳膊也不要了——硬生生,自己折了,让身体环过来!

    对自己狠到了这个程度,还有什么事儿是做不到的?

    果然,他张嘴就咬住了我身上一团帝流浆。

    他眼睛里,有了狂喜。

    程星河也愣住了:“卧槽……”

    吃了帝流浆,他就……

    但更让我们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一瞬间,月光忽然就被流云给遮盖住了,屋里猛然一片晦暗,与此同时,面前回家是一声大叫——和冲鼻子的血腥气!

    月光消失,那些帝流浆重新变成了“岩浆”!

    眼睛适应了光线,我和程星河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田龙成嘴上一大块皮肤迅速溃烂——这样痛苦的表情,哪怕刚才反折双臂的时候,都没露过。

    一阵夏末的风拂过,吹散了流云,月光消失,也就那么一瞬间,现如今,重新洒遍天地,可这个时候,就来不及了。

    地上的全部液体,已经变得一片干涸,再也没有了刚才流转的光泽,宛如锡箔纸。

    坏了——错过了第一次照到月光的机会,这些液体就没用了!

    “哈哈哈哈……”张同心先生的笑声猛然炸起:“没想到,白忙一场,为他人作嫁衣裳……你们害了那么多人,天道轮回,该!该!”

    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被白藿香铁面无情,对着脑门来了一掌:“不是让你别大声说话吗?”

    “我错了——门主夫人,你轻点。”

    “啪!”

    田龙成的身体滑了下去,看着满地的“锡箔纸”,目光涣散,忽然也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命数,都是命数……”

    我心里顿时也是一沉——妈的,还想让程狗点眼睛呢!

    会光炉没了——没有机会了!

    程星河一只手摸在了满地的“锡箔纸”上,手微微一抖。

    这货素来怕死,这是他除了破玄武局之外,唯一的机会。

    “程狗……”

    被我一喊,他回过神来,凝滞的二郎眼一转,故意大声说道:“去他娘的,谁知道,这玩意儿比特价牛奶的保质期还短。不过……乖儿子的鳞都补上了,这一趟也算是值了。”

    这货素来没心没肺,他只有真的难受,才会装出开朗——这个时候,还知道安慰我。

    谁都不想死,尤其是他。

    “你放心,”我立马说道:“咱们一起去玄武局。”

    有我一口气在,就不让你死。

    程星河推了我脑袋一下,假笑:“孝心可嘉。”

    嘉你大爷。

    哑巴兰一拍脑袋,第一个反应过来,踩着已经锡箔纸对着门就跑过去了:“真凶田老头儿呢……”

    这一开门,内门里铺面出了一股子药气。

    那个药气,不比白藿香平时的药气那么好闻,咸中带苦,引人作呕。

    而药气散开,我们都是一愣。

    只见那个内室之中,有一个大桶。

    一个秃脑袋,正泡在了大桶之中。

    那个脑袋上光溜溜一片——不光是头发,哪怕眉毛,睫毛,都一根不剩,诡异的要命。

    “这是……”白藿香的声音也从后头响了起来,也带着难以置信的吃惊:“吃过奈何续命散?”

    原来,奈何续命散是一味禁药,能强行续命。

    可这东西的能力,很可怕。

    虽然能留下一条命,但是人的四肢百骸,都会慢慢失去感觉,变成一具死肉。

    也就比植物人强那么一丁点,勉强保持着意志。

    可哪怕勉强保持着意志,知道哪里痒,知道哪里疼,知道哪个位置硌得慌,可自己全做不了主。

    这点意识的存在,比一睡不醒的植物人更痛苦。

    而因为不能动,他的身体会慢慢坏死溃烂,只能每天每夜的在药液里养着,宛如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一具活尸。

    换到普通人身上,怕是宁愿安乐死,可哪怕这样,他还是要活下去——这个求生欲,简直可怕。

    难怪他想要帝流浆——这个情况下,想要帝流浆的愿望,只怕比一般人强烈千倍万倍!

    张同心先生也跟了进来——他成了废人,走几步就要喘,可现如今盯着桶里,幸灾乐祸。

    田老爷子闭着眼睛,一言不出。

    张同心先生大声说道:“你都听见了吧?你等了这么久,帝流浆也还是没希望了,完全,全完了!你这些苦全白受了!哈哈哈哈!咳咳咳……”

    就在听到“苦白受了”这一句的时候,他猛然睁开眼睛,张嘴就是一口血。

    那血发黑,污浊,简直像是经久不流通的污泥一样。

    哑巴兰也往前一步:“老爷子——我哥问你,二十多年前,你们怎么打开四相局的,四相局又在什么地方?”

    可他睁开浑浊的眼睛,看向了我们身后。

    我们身后,是田龙成。

    他缓缓说道:“这罪,看来是受到头了……”

    张同心先生一眼就看出什么情况了,立刻拉住了白藿香:“门主夫人,快去救他,他还知道很多东西……”

    白藿香摇摇头,我也吐了口气。

    没用了。

    那一瞬,老头子咧嘴一笑,脑袋一歪,那个笑容就凝固住了。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终于是熬到头了。

    张同心先生叹了口气,表情十分复杂:“就这么死了……他妈的……”

    他还没报这么多年来的仇,觉得怅然若失——可哪怕报仇,其实也没法子,让他比现在更痛苦了。

    大小凤地的尸锁九重换寿阵破了,帝流浆没了,他没有熬下去的理由了。

    张同心先生告诉我们,跟我猜的一样,这田老爷子二十多年就该死了,可他不甘心——凭什么,其他十二天阶,一个比一个活得长?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去爬更高的山,见更大的世界。

    这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也还没享受完呢!

    可哪怕不甘心,这一行的人知天命易,改天命难,谁又能和命争?

    而这个时候,有人找上了门来,说四相局里有帝流浆。

    行内谁不知道真龙穴的传说?他自然欣然前往,可哪怕欣然前往,也来不及了,他的寿限,甚至赶不上去四相局的时间。

    为了帝流浆,他吃了奈何续命散。

    他没给自己留退路。

    可谁知道,四相局偏偏又出了变动,帝流浆根本没有想象之中的顺利。

    奈何续命散开始见效,他是勉强活下来,可是生不如死。

    这是一次又一次的沉没成本,他跟走进了沼泽一样,越陷越深,根本拔不出来了。

    得活下去——哪怕受罪,不然之前的苦头,不就白吃了吗?

    他过不去的,其实是自己那道坎。

    他已经忘了,活下去的初衷是什么了。

    程星河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我看得出来,他付出的努力,其实跟田老爷子竟然差不多,自然也是殊途同归,兔死狐悲。

    我立刻问张同心先生:“那引他去四相局的人,到底是谁?”

    张同心先生摇摇头:“他不肯说……”说着看向了田龙成,意思是他可能知道。

    我回头就看向了田龙成。

    我说道:“难道,你们到现在也没觉出来——叫你们进四相局的人,可能是在利用你们吗?”

    这些人,有的穷尽半生,有的搭上了命,却都没得到想要的结果,而是被当枪使了。

    幕后黑手,就是邀约开局入穴的人。

第1424章 九龙抬棺

    田龙成看着我,沉默了一下:“如果我说了,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你们立刻离开,也不把这件事情传出去?”

    不是什么苛刻条件。

    我点头。

    他抬起眼睛看着我:“那我从头跟你说——当时,十二天阶都收到了一封信。”

    内容大致意思是,厌胜门的门主,宗家老二已经顺利的找到了真龙穴。

    厌胜门的名声,在行当里一片狼藉,外带他们赌咒发誓要取代天师府,那这种歪门邪道重开四相局,行当自然要承受灭顶之灾。

    尊驾是行内翘楚,德才兼具,我辈典范,若是愿意为天地苍生出力,某月某日,到玄黄茶楼四海包厢一叙,亡羊补牢,时候未晚。

    一打探,不仅是十二天阶,还有其他有名望能力的正派先生,也收到了这样的匿名书信——比如楼止水那个姨夫。

    那个书信是上好的赤金撒团花纸,古法精制,造价不菲,那个时候,有团花纸三两金一说——没人会用这种东西来开玩笑。

    再说了,能用得起这种纸的人,不是有钱就够,还得有地位。

    这也就是用这种纸的意义——谁看见了这种纸,都不会疑心纸主人的身份。

    既然是某位有身份的人写的,那自然是要见上一面的,天阶就去了几个人——但是杜海棠,摸龙奶奶两个女眷没有到,东派夏家,老何老黄没有到,不知道是没看到信,还是不肯来。

    剩下的,齐聚一堂——毕竟能被这个信叫来的,都是业界顶尖人物,能跟这些人齐聚一堂,也彰显了自己的身份非凡。

    可到了地方,大家一打探,没人承认,是自己寄出的匿名信,但是几个先生能作保,这内容是真的。

    既然这样,哪怕找不到写匿名信的人,这帮精英翘楚,也不能师出无名,索性,就上四相局,匡扶天道。

    我和程星河一对眼,当然了,我们这些听故事的,也都心知肚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说是去匡扶天道,其实没肚子里没几个小九九?

    没人对真龙穴的传说不动心,有的要名有的要利,齐老爷子和田老爷子,就是两个活例子,玄家的老爷子我没见过,但肯定也希望能找到治疗那俩黑白无常怪病的方法。

    而既然是这么多人一起行事,自然要有一个说了算了,按理说,应该是排名最靠前的齐老爷子,可齐老爷子一个流氓,不知道得罪多少人,没人服他,还有人说摸龙奶奶和杜大先生,就是耻于跟他同桌吃饭。

    齐老爷子当场撒泼,更显得不稳重,其余的人呢,要么能力不够拔尖,要么资历不够持重,还有的谦虚不肯出头,这一争论,自己人倒是差点先内讧,最后选了一个大家都心服口服的来——江藏土。

    也就是——江瘸子的哥哥,江家的掌门人江老爷子!

    这位江老爷子年轻就持重,说一不二,最是靠谱,本事也过硬,又据说是一代妖道,四相局缔造者江仲离的后代,破局领导的首选。

    是他,大家都没意见。

    就这样,他们很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厌胜门门主的下落——当时厌胜门门主也是倒了霉。

    不光十二天阶,天师府,黑先生,全盯着他呢!

    后来还是江藏土设了埋伏,把他打伤了,这才从他身上,找到四相局的线索。

    听到了这里,哑巴兰有点摁不住了:“这么多人,还是用阴谋诡计,才抓住了一个人,就冲这个,也知道那个厌胜门主多大的本事了,啧,哥,说不定他真是你爹……”

    是啊,以前老听厌胜的吹嘘门主多厉害,我还寻思这话多少得有点水分,可亲耳听到,才跟着振奋起来——那个门主,确实是个人物!

    程星河则冷笑了一声:“以多欺少,设下圈套,这也叫正道?哎,你们不嫌丢人啊?”

    田龙成泰然自若:“对付歪门邪道,当然是要,为了匡扶天道,拯救苍生,一点面子算什么。”

    大家其实心照不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谁都明白。

    我忽然觉得,正派反派,黑未必是黑,白未必是白。

    哑巴兰自己没觉得自己多话,倒是嫌弃程星河打岔,忙问:“那后来呢?”

    “后来……”田龙成露出了几分遗憾:“后来,天公不作美,被他跑了。”

    我猜得到。

    因为就是他跑了之后,身受重伤,才又被我三舅姥爷给抓住的。

    再后来——我三舅姥爷说,他下了水,死了。

    而那一头,江藏土拿到了关于四相局的“钥匙”。

    他带着那个东西,领着这些人,就找到了真正的真龙穴。

    他们自然不知道门主的下落——只知道门主失踪,有可能已经潜入真龙穴了,自然要追到真龙穴去看看的。

    当时说好了——只是为了追门主去的,里头的东西,谁也不许乱动。

    当时就有人低声说道:“真要是够胆动真龙穴的,说不准,子孙万代,受用不尽。”

    可还有人说:“也没准,万劫不复,永不超生——那个地方,不是谁的命数都能动的。”

    田龙成显然也忘记了说这句话的人是谁,可脸色挂了一抹苦笑。

    程星河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

    是啊,那帮老家伙和年轻人,当初就知道,这一去有这么两个可能,可没谁压得住,心里的那个贪念——齐家,眼前的田家,现在,都是例子。

    “进去了之后,那个地方……”田龙成的手,微微发抖:“重重关卡,那一行人,九死一生,可死伤过半,到了该去的地方,就发现,不愧是四相局,确实不是人间该有的景象,那些东西,让人眼花缭乱,尤其是……那口龙棺,远远望过去,就觉出雄伟壮丽,震撼人心,九条龙拱起一座阴沉黄金楠,每一条龙嘴里都是一颗无价的夜明珠,说不出来,那种景象,谁也描述不出来。”

    我们每个人都直了眼:“那,后来呢?”

    “那个真龙穴的地形极为复杂,哪怕见到了龙棺的轮廓,也没能靠近,更何况——那些人想要的东西,已经在眼前了。”

    是那些——他们梦寐以求的宝物?

    “大家分头行动,说是去找厌胜门主——其实……”

    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他们在找什么。

    这事儿传出去,可并不好听,难怪没有一个人,在之后提起过这件事情。

    “没过多长时间,忽然一个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声音十分诡异,断断续续,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简直,如同某种暗语,在万籁俱寂的真龙穴里,极为瘆人。”田龙成的额头上,冒了冷汗,喉结一滚:“当时大家为了寻找,已经分散开了,可田老爷子的耳朵很灵——能听到百步之外的鸟是什么品种,他心里清楚,那个声音,是从龙棺里面传出来的。”

    我们几个的心,猛然一震。

    龙棺里面的是景朝国君……经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活着?

    我想起了无极尸。

    他也说过——国君,成了一个怪物。

    我立马问道:“那个龙棺……”

    “后来,声音就消失了。”田龙成缓缓吐了一口气:“田老爷子临危不乱,就继续抓紧时间找东西,自然也要往好处想——也许,那个声音,不过是哪个同行到了龙棺附近,出于好奇,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在外面敲的,可谁知道,后来……”

    田龙成盯着我:“龙棺,开了。”

第1425章 匿名信件

    我们的呼吸,顿时就凝滞住了。

    我听见自己的喉结一滚:“那里面,出来了一个……”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在棺材里闷了几百年的,能是什么?

    哪怕跟江采菱他们一样的修仙者,只怕也扛不住!

    可田龙成摇摇头:“那一瞬间,一声惨叫就响了起来,显然是同行出事儿了,田老爷子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真龙穴里,四面八方,多出了很多东西。”

    一种,不像是人,也不像是鬼的东西。

    我想起来了:“无极尸?”

    大磊那样的,一个无极尸就够受的,要是数不清的无极尸……

    哑巴兰作为武先生,显然也是悚然一动。

    那一次去的人里,似乎为了保险起见,名单里也有武先生,可寥寥几个武先生,对付不了那么多无极尸。

    没想到,田龙成皱起了眉头,缓缓说道:“不,不是无极尸——哪怕大批无极尸,也没有那些东西,那么可怕,去的都是精英里的精英,遇上无极尸,好歹能招架一下,但是那些东西——根本招架不了。”

    哪怕是田老爷子,挣扎之中,也受了重伤,几乎也把命留在了那里。

    我立马抓住了田龙成:“那棺材里的东西,到底看见了没有?”

    田龙成摇摇头:“根本来不及。”

    我不死心:“其他的呢?”

    肯定是有一个黑手的!

    那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光田老爷子,进去的先生,全部失散,哪怕是天阶,也死伤大半……逃出来的,寥寥无几。

    而那些消失的先生,就被外界当成被人害死,罪名被按在了十八阿鼻刘身上。

    白藿香忍不住说道:“你们,就看着十八阿鼻刘被冤枉?”

    田龙成撩起眼皮,冷冷的看着白藿香:“要是你,你会说出去?”

    白藿香只是正义感爆棚,但是她并不傻。

    她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件事儿牵扯的,实在太大了。

    如果挺身而出,为十八阿鼻刘作证,那四相局被破的事情,就会公之于众。

    万一四相局因为这一次,出现了什么大的变故,甚至影响到了三界苍生,谁扛得住这个责任?

    而四相局里的东西,又会有多少人觊觎?一听说有人进去过,会有更多数不清的人,为了名,为了利,不惜一切……

    那几个人,将背负沉重的责任,一辈子永无宁日——他们会成为行当里的罪人,有些家族是几辈子打下来的江山,百年的心血,就全完了。

    所以,他们出来之后,心照不宣,得到了一个结论。

    当时,肯定有人碰了龙棺——龙棺被封在了那里几百年,自己当然不可能会打开。

    龙棺一开,那些怪物才出现的。

    可动棺材的,到底是谁?他是个什么目的?

    他们心知肚明——这一次,哪怕是这几个十二天阶之一,也被人当枪使了。

    奇耻大辱!

    可那个人的身份,动机,跟写匿名信一样,根本就无从查起。

    这以后,不约而同,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把这件事忘掉,把那些死去的同行忘掉,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所以,那几个天阶,就此深居简出,鲜少再出现,就是怕还有人提起这件事情。

    十八阿鼻刘被冤枉,简直是对这件事情最好的遮掩。

    我甚至疑心——十八阿鼻刘安安心心的在银河大院里呆了这么多年,早就明白其中的事儿,甚至,也许有某个重要人物,跟他打过招呼。

    可能还会有某种他无法拒绝的条件——这事儿你必须扛着,不扛不行。

    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儿过去的时候,因为我放出了潇湘,重启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唯一的破局人,可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二十年来年前,真龙穴就已经……

    说出了这一切,田龙成也像是松了一口气。

    显然,这件事情,他也不想这么算了——被人这样利用,谁不想报仇?

    “当时的名单,还有没有?匿名信呢?”

    田龙成缓缓的站了起来,冲着一个柜子指了一下:“没有名单,但是匿名信还在。”

    我立马站了起来,哑巴兰拦住了我,警觉的说道:“哥——别是有诈吧?”

    就跟刚才他踢开了那个会光炉一样?

    我摇摇头:“不会了。”

    因为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好瞒着的了——田家都这样了,就是当初进真龙穴的报应。

    打开了柜子,果然,一个精致的信封就躺在里面。

    拿在了手里,沉甸甸的。

    抽出来一看,这种纸挺括柔软,上面是繁复的暗花,正面侧面出来的图案都不太相同。

    美的让人眼花缭乱。

    “这么精致珍贵的东西……”苏寻抬起了头:“真的查不出来?”

    田龙成缓缓摇头。

    写匿名信的人,一定早就做好了完全的打算了。

    而田龙成看着我:“该说的,该给的,我全都拿出来了——你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我点了点头,把那个信封放在了怀里,带着程星河他们就出去了。

    可临跨出门槛的时候,我没忍住,还是回头说道:“你修福积德——还来得及。但要是一意孤行,那就不行了。”

    他抬起头,微微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回了过去,并不想看我。

    我也没勉强。转身就出去了,这一出去,却听见他不知不觉就自言自语了一声:“真像……”

    这一声,又是苦涩,又是带着自嘲。

    这么一出内室,一只胳膊立刻缠了上来:“你们要走了?现在就走?带着我!”

    那个牛彩虹。

    不得不说,她这心真是太大了——田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自己的身世也出了这么大变化,她怎么还是这么没心没肺的?

    也是,没心没肺,活着不累。

    而屋里一声长号:“老爷子去了……”

    这一下,挤在了外面的田家大耳朵听见了,先是一愣,接着,齐刷刷都跪在了院子里。

    哑巴兰叹了口气:“这田龙成,把自己的女儿应该也牺牲了吧?为了一个爹,为了自己的孝道,值得吗?”

    我摇摇头:“他不是田龙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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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搬来的女租户总听见卧室内有异响,向我求助,我一看监控就让她立刻搬家……--情节虚构,请勿模仿麻衣相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麻衣相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麻衣相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