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6章 生浇驴肉
“生浇驴肉。”
我一下就皱起了眉头。
程星河和亓俊也是:“妈的,这东西这么造孽,现在还有人吃?”
驴肉火烧很多人是知道的,生浇驴肉估摸不大清楚,这是一道古菜,很出名。
怎么做呢?论生浇,大家可能会想起著名的生浇鱼片——鱼出水,切成生鱼片,摆青红椒,葱白细丝,青花椒以及其他香辛料,沸油一浇,作料跟鱼片瞬间熟透,细嫩浓香,入口即化。
可这生浇驴肉——是选肥嫩活驴,四足束缚,取臀腿上好位置,活活剥下拳头大一块皮,一道五香老沸油浇下,肉立刻就熟,快刀旋成薄片,随吃随旋。
这驴,是活着的——取其至鲜。
这种酷刑一样的东西,剥皮浇油,驴挣扎痉挛,惨叫不绝,可食客却往往就喜欢这个嘶嚎——叫的越欢,说明这东西越鲜活。
吃的就是个“惨”字。
秃子连忙说道:“你们说,是不是我哥吃了那个肉——自己身上的肉,也遭了报应……”
“你放屁呢。”另一个同伴说道:“二哥说了,世上没有什么报应——要是有,咱们干这一行的,还活的了?”
“有了今天,没赶明儿呗。”
秃子一说这话,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凄凉:“上了这条船,咱们不砍人家,人家就砍咱们,怎么也得想辙活过今天再说。”
弱肉强食,确实是生存的法则,谁也没办法。
不过,生浇驴肉也不是这一两天发明的,这些年来也没听说过谁得了这个病。
再说了,这道菜并不普及,其他的人,难道也吃了这个?
程星河他们一打听,那些患者家属就摇头:“我们家没吃过那玩意儿!”
“听着就瘆得慌,谁敢吃呢?”
“我们家穷——驴肉就贵,那么吃,比帝都烤鸭还费事,这辈子没粘过。”
程星河看着我:“看来这是个例。”
那这些人,总也得有个什么共同点吧?
结果这个时候,里面又是一阵惨叫:“医生,你给俺看看——俺又疼起来了!”
白藿香一看,就皱起了眉头。
果然,她的银针,也只能暂时缓解,没法根除。
那些“疮”,还在进一步往下蔓延。
黄二白在忙的,肯定也是这件事儿。
不过,这个味道……
“七星!”一只手猛然拉住了我的胳膊:“你靠那么近干什么?”
回过神,我已经靠近到了那几个病人鲜血淋漓的部位,面前的不锈钢暖壶正照出了我的脸——仿佛,对那些血肉,极为迷恋。
那个表情瞬间把我自己给震清醒了。
我连忙站起来,就往外走——这个味道,不能再闻下去了。
医院楼下有个便利店,我喝了一大瓶冰红茶,那个冰冷刺骨的感觉,暂时就把那个火烧火燎的欲望给压下去了。
我身上出问题了。
问题还不小。
是从哪里来的?
难不成……我摸到了自己的头顶。
那个伤疤一样的东西,越来越凸起了。
自从上次,雷祖用了五爪金龙的气,这个伤疤滋生就越来越快。
“恩公!”
冷不丁一只手搭在了我肩膀上,我正在走神,这一下,出于本能,好险把那个手直接摔出去。
那个手给吓了一跳,当时一声惨叫。
我这才回过神,反手那个那个手给拉住了。
那个“人”惊魂甫定,这才松了口气,回头又是一个彩虹屁:“恩公真是好身手!”
这是刚才那个细高个灵物。
我松开了手:“有什么事儿?”
那个细高个连忙说道:“小的找了手底下兄弟去查了查——还真查出来了点端倪!”
“什么端倪?”
细高个答道:“这些身患重病的,都好一口——吃肉。”
“吃肉?”我顿时有些意外:“除了修行者,哪个人不吃肉?”
“可不是嘛。”那个细高个答道:“不过,这些人,吃肉吃的凶!就好比那个外地来的吧!穷是穷,买不起肉,那三天两头,也得吃点下水。还有那个满脸发黄的壮汉,爱健身,您也知道,健身的都吃什么鸡胸肉牛屁股肉的,三顿不断!剩下的那些也是,不粘荤腥,那就浑身难受。”
吃肉,这是人的本能,也不算什么罪过啊?怎么就至于得了这种毛病了?
里头肯定还有其他说道。
“其余的呢?”
“剩下的还在查,一有消息,我立马……”
“恩公,狗老三不行,还得看我的。”那个大肚子胖子也赶来了:“我让我们家亲戚查了查,就发现了一个事儿,这些身上长疮的,都跟一个女人接触过。”
“女人?”
“是啊,浑身上下蒙着一块灰布,看不清长相,悄无声息的跟着他们后头,不人不鬼的,实在是可疑的很。”
“但是我们的人打听出来了!”这么一会儿,又跑过了了几个矮墩墩的灵物:“我们亲戚看见了,那个女的头上罩着的灰布,被吹下去过一次,里面都是白头发,是个老婆子!”
又有灵物争先恐后的簇拥了过来:“我们亲戚还看见,她手上戴着一串佛珠!”
这下子,熙熙攘攘的,跟赶集一样。
我心里一乐,这些灵物倒是真挺管用——这么下去,灰百仓要失业了。
不过,戴着佛珠——应该是修行的人,按理说积德行善,吃斋念佛啊。
怎么会出来伤人?
而那个老太婆,又是什么来历?
不断有灵物涌过来,不过内容七嘴八舌,就没有什么其他新鲜的了。
“说起来,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老太婆。”一个灵物犹豫了一下:“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对灵物来说,时间都那么久,势必不是人。
这东西,难道是迷神造成的?
我心头一震——真要是迷神,就能抓住帮助潇湘了。
那这件事儿,怎么也得跟着掺和掺和。
第1397章 清净菩萨
而这个时候,我又闻到了那个特别馥郁的香甜气息,血腥味儿……
有个灵物正在闲聊:“哎,你怎么受伤了?”
“别提了,出去被个车碾了一下,现如今马路上好些横冲直撞的,防不胜防,不比以前了。”
“哎,恩公,你在干什么?”
这话一下把我激清醒了,我这才发现,自己又凑到了那个灵物的伤口前面,而那个灵物浑身的毛,全支棱起来了。
其他灵物,也是一样。
出于本能,它们对捕猎者的恐惧。
我立马抬起了头,又灌下了一大口冰红茶:“没事没事,我就是,看看伤势……”
“也对,”那些灵物没心没肺就笑:“恩公又不会把咱们怎么样,怕个屁。”
“对,恩公,是自己人。”
要是他们知道我这个欲望……
我跟他们道谢,就看出来,一些个大的灵物没什么,一些能力较低,刚勉强变成人形,模样寒酸的小灵物,盯着我身后超市里琳琅满目的零食,都露出了几分渴慕的表情:“那玩意儿好吃吗?”
“不知道,人反正都吃。”
“等我能耐了,我也弄点尝尝。”
“我看这一二十年还有点悬。”
我会意——他们本事还没那么大,没法随便得到人的东西,就转身进去,买了好多零食,分给它们吃了。
他们一看见那些旺旺大礼包,牛肉干奶片,简直欢呼雀跃,围上去就争抢了起来。
灵物的快乐,还挺简单的。
我刚想笑,一个手搁在了我肩膀上。
程星河和老亓。
程星河盯着我:“七星。你好像有点不大对于劲儿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他看出来了。
“要不我带你去找二十六号技师。”
“技你大爷。”
“你怎么不识好歹呢?上次Maria姐可说了——这次免费陪你。”
“陪你吧。”
“小哥,你不用客气的呀!”这会儿,一个妖娆娇嗲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娘这辈子说话算数,这不是,专程来找你了嘛。”
一双腻白的胳膊,就跟两条活蛇一样缠在了我脖子上。
好么,Maria姐真来了——当然,现如今容貌十分娇美,一双雪白大腿别提多勾人了,跟现出原形时那个鸡皮鹤发的模样截然不同。
只是,她身上,隐隐约约,有一种奇怪的腥气,本来被各种化妆品的香气掩盖的不着痕迹,可我偏偏就能闻出来。
奇怪,我现在鼻子也变灵敏了吗?
这个味道,对我来说,就跟糖醋带鱼的酱汁味儿一样,特别勾人胃口……
说着,Maria姐就把我往后勾:“看你那天跟雷祖结灵,我就知道,是个棒小伙子,别的方面,肯定也是万马奔腾……”
没那么多马。
我连忙说道:“好意心领……”可说着,我喉结又是一滚,Maria姐终于看出来了,松开了手,眨了眨眼睛:“小哥,你是不是——食欲反常,想吃其他的东西?”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
Maria姐立马松开我,指着我的眼睛。
没等我反应过来,程星河就跟给苞米剥皮一样扒开了的我眼睛:“诶呀我操……”
我心里倏然一紧:“怎么了?”
眼睛是心灵之窗,一点错没有,人的眼睛其实能看出很多身体状况——瞳孔有竖线,是中蛊,眼白有黑条,那是中邪!
程星河拿手机拍了一下:“你自己看看。”
我一看照片,顿时也皱起了眉头。
他妈的——我的眼白上,赫然也出现了一个条纹。
中邪?
可是,那跟一般中邪的颜色不一样——是赤红色的。
程星河骂道:“好家伙,敢往吃阴阳饭的身上撞,这是毛贼摸进衙门里——自投罗网!”
说着,就把鞋脱下来看,要抽我的脑袋。
这是最简单的驱邪法——鞋底子打脑袋,能把邪祟从七窍之中给抽出来。
可我一把挡住他:“你说,能跑到了我身上来的东西,是鞋底子能打掉的吗?”
我看这货就是趁机想打我一下。
程星河被我识破,悻悻的把鞋拿回去:“那不试怎么知道,也兴许这东西就怕你爹的鞋。”
Maria姐连忙把程星河推走,那个戴着翡翠戒指的手一个劲儿在鼻子前面扇风:“赶紧穿上,怪臭的,老娘都怕。”
灵魁露出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接着,Maria姐到了我身边:“小哥,你身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怕是能开血盆大口的那种,你们能治吗?”
按理说,我们正是专业人士。
可这东西既然能钻到了我身上,自然是比我厉害的——而我们这一帮人里,主要负责干苦力的,也就是我自己了。
正是医者不自医。
Maria姐连忙说道:“既然这样,我给你介绍一下,你们知道清净菩萨吗?”
我和程星河对看一眼:“不认识。”
是个神祇?那估摸这是个野神之类的,名不见经传。
Maria姐把个大腿拍的啪啪响:“那就是了,去找那个清净菩萨去,她老人家一高兴,保准就把你给看好了。”
原来,这个清净菩萨的能力,跟名字一样,专门能净化秽气,祛除邪气,而且,对三界众生一视同仁,不管你是忘川野鬼,还是迷途小怪,有求必应。
一想到我们自己就是干这行的,结果自己遇上事儿不说,还得去求神拜佛,实在是有点尴尬。
不过现在确实是渡人不渡己,也只能过去看看了。
我问清楚了Maria姐清净庵的地址,就记住了:“眼下这件事儿处理完了,我一准过去。”
Maria姐十分吃惊:“你不顾着自己的身体,还去管那些非亲非故的……”
我们这一行,管的就是那些非亲非故的。
那些人正在饱受折磨,我现今问题不大,事情分轻重缓急,看感冒的总得先让着看急诊的。
Maria姐十分感动:“就这个高风亮节,什么也别说了,等你治好了,就来找老娘,老娘免费陪你三次!”
真的大可不必。
而Maria姐接着就跟亓俊伸出了手。
亓俊知道什么意思,连忙昂后推:“哎,我还想起来了,我们家还吊着高汤呢!”
出来这么长时间,还吊着高汤,你们家还在吗?
Maria姐立马追了上去:“你把水母皮还给我!”
“找程星河!”
程星河刚要露出侥幸的表情,就变了脸:“老亓你这个叛徒!”
Maria姐回头就看着程星河,程星河眼珠子一转,对着Maria姐就咬了咬耳朵。
水母皮都揪成那样了,Maria姐未必能善罢甘休。
但没想到,Maria姐一听,顿时喜形于色:“那行,就这么定了!”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Maria姐这才跟我抛了个媚眼,妖娆的走了。
程星河拍了拍胸脯子:“水母皮是咱们的了。”
我也来了兴趣:“你跟她说啥了?”
程星河压低了声音:“她喜欢你血统好,我让你跟她生个孩子,什么时候生出来什么时候算。”
这把我给气的,对着他就是一脚,生你大爷!
程星河连忙躲开:“你不是急着救人吗?先捡着要紧的做!”
说话间,我们俩肚子同时叫唤了起来。
程星河一拍大腿:“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先找个吃饭的地方。”
说着,拿出了手机打开美团:“这家烤肉店评分挺高。“
我本来哪怕饿,都没什么食欲,但是一听到了烤肉,顿时就咽了一下口水。
血,肉……
”哎,也巧——在蝴蝶桥呢!”
蝴蝶桥?
确实巧——那个清净庵,就在蝴蝶桥。
白藿香忙着救人,走不开,老亓畏罪潜逃,我们俩就开车奔着蝴蝶桥去了。
当时也没想到,这一去,还真去着了——可能这就是冥冥之中老天的注定。
第1398章 还你人情
因为怕灵魁跑了,所以这一路都带着灵魁,她冷冷的盯着我们,跟看杀父仇人一样——没错,她是把我当成了杀父仇人来着。
金毛就尽忠职守的盯着她,随时准备好了要扑上去。
到了烤肉店,她跟个犯人一样被我们一拽,引得好些人侧目,议论纷纷她跟我们什么关系,怎么好像是拐卖的。
程星河就嘘了半天,自称是执行特殊任务,把那些议论纷纷的人嘴都给堵住了。
灵魁被我们拉到了一个角落的卡座,程星河要了个美团套餐,又嫌少,多加了好几个菜。
我有点高兴——当了南派风水掌门就是出息了,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吃到他请的饭。
结果还没等我高兴,他就指着我:“团购券我出,单点的他结账。”
你个皮笊篱。
不长时间肉上来了,盘盘盏盏堆了一桌子,程星河在烤盘上烤的滋滋作响:“这个蜜汁梅花肉是招牌,烤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可我没听进去。
我盯着那些生肉。
肌理鲜明,色泽红润,吃下去,新鲜的油脂入口即化,瘦肉细嫩,肥肉丝滑,香甜的了不得,我这辈子,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七星!”
一只手打在了我脑袋上:“你……你他娘饿疯了?”
我反应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一只手抓了一大片生肉,已经吃下去了,正在抓第二片。
而烤肉店里所有的人,都在死死的盯着我。
一个小孩儿大声说道:“爸爸,那个叔叔怎么吃生肉?他是人猿泰山吗?”
那个家长赶紧把孩子抱住了:“不是,那个叔叔,可能脑子有毛病……”
程星河一听暴跳如雷:“你他娘说谁脑子有毛病,吃生鱼片是洋气,是生肉片就是脑子有毛病,崇洋媚外,什么逻辑……”
金毛也辨别出这不是好话,嗷呜一下就要扑。
我连忙把他们俩给拉回来了:“我,我就饿了而且,快,烤肉,糊了!”
程星河半信半疑的看着我,只好继续翻肉,拿了一块熟了的给我:“先吃,别把我乖儿子饿死了,人家说我虐待脑瘫儿童。”
你大爷脑瘫。
我其实平时也挺爱吃肉的,可现在这一口,木渣渣的味同嚼蜡,比刚才的鲜嫩爽滑可差远了。
程星河看出来了,咽了一下口水:“你不对劲儿,你真的不对劲儿……”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了灵魁的视线,也不自然的挪到了另一边。
亓俊之前给她的手脚都上了专门克制灵物的紫金连环锁,她挣扎不开。
不过,她应该也已经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
没成仙,就离不开人间烟火。
我把一块肉粘上了作料,伸到了她嘴边。
她闻到了香气,转过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程星河也盯着我,在桌子下面一个劲儿踢我的脚:“这是肉,糟践了,要天打雷劈的!”
他是想让江辰也感觉饥肠辘辘的痛苦。
灵魁也是一身傲骨,一听这话,就把脸转过去了,眼神别提多凉薄了。
我答道:“有账是得算账,可我们不虐待战俘。”
灵魁的身体微微一颤,看向了我,抿了抿嘴,可能实在是饿了,下定决心,就吃了那口肉,咀嚼了几下,还是梗着脖子说道:“你——你要是以为这些小恩小惠,就能收买我,那就错了。”
我又夹了一块肉:“这不是小恩小惠,是人道主义精神。”
程星河看着我就来气,把盘子全归拢过去了:“金毛你来,咱们吃。”
金毛并不是狗,不跟狗一样吃生肉,不过烤熟了的蜜汁梅肉它闻了半天,倒是挺喜欢,真跟着吃起来了。
灵魁大概也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她元身在这,不可能不爱吃肉。
我给她夹了几块,她表情勉强,可还是都吃了,半晌,才低声说道:“你,好像跟传说之中不一样。”
“传说之中,什么样?”我盯着她:“凶残暴虐,酒池肉林,跟纣王似得?”
灵魁认真的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迷惘。
“那你好好想想,”我趁机说道:“关于四相局和景朝国君,你还知道什么其他的?”
灵魁可算是个活化石,当年的当事人。
灵魁想了想,这才说道:“那个景朝国君,笃信阴阳风水,不是修建庙宇,就是做风水局,劳民伤财,确实民怨沸腾,但是,有一个传闻——据说,他行军打仗的时候,有个习惯,就是先在山林里大声擂鼓敲击。”
程星河来了兴趣:“助威?”
我却摇摇头:“不,是把山林里的动物先惊走,免得战火一起,生灵涂炭。”
这话一出口,我们三个全怔了一下,就金毛嚼的欢乐,顺便把程星河盘子里的也全给吃了。
我们三个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儿,是啊,我怎么知道的?
灵魁第一个反应过来,嘴边是个冷笑:“你果然还记得。”
程星河一边吃肉一边说道:“那个货一会儿假慈悲,一会儿真残暴,可惜古代没有精神病院,搞不好精分。”
我接着就问:“那,关于江仲离呢?”
灵魁似乎觉得这些边角八卦,跟江辰没什么利害关系,就说道:“多智,近乎仙人,当时,民间有传言,说江仲离是星辰下凡,拯救乱世的,这一辈功勋卓著,他家的后代,必出君主。”
她眼里神采飞扬——后代君主,就是江辰呗。
不过,我立马听出来了:“那景朝国君一定不会容他。”
灵魁盯着我,立刻说道:“你真的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个屁,这分明是人之常情。
自古君主,就没有一个是不多疑的——天下传言,说手下重臣的后代出君主,那不就是有谋逆造反的心吗?哪个君主能受得了?什么杯酒释兵权,功高盖主,都是一个意思。
“这么说,后来景朝国君,怀疑过江仲离?”
灵魁点了点头:“为了这件事儿,四相局还停工过一段时间,这之后,国君性格大变,但是,四相局的工程又开始重新启动了——也许,他觉出来,江仲离是被人冤枉了。”
是啊,派系斗争,哪里都不少,要是有人嫉妒江仲离专宠,炮制出这么个挑拨离间的计谋,也并不奇怪。
不过,景朝国君就是在那个时候性格大变的?
这说明,他怀疑江仲离之后,出了某种事。
夏家仙师,四相局的差错,潇湘的被贬谪,也许都是同一个时期发生的。
找到那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也许就能真相大白了。要是可以,简直想穿越回去。
“剩下的,你还知道什么?”
灵魁摇摇头:“这些也是道听途说的,我不知道了。”
接着,她像是鼓足了勇气:“你能不能——别再跟江辰争斗?天上地下,没有这么好的人了!”
你跟我化肥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我还更相信点:“没得商量。”
她叹了口气,也并不意外:“我只是觉得可惜……”
她这才冷冷的说道:“你身上多的,是灵物的暴戾之气,跟人的身体不相融合,嗜血贪杀,早晚会蒙蔽心窍——需要找到至真至纯的仙灵气来净化,否则,这才是刚开始,你迟早连最亲近的人也不认识。”
我一愣,原来,她知道我性情大变是怎么回事。
“谢谢。”
她倔强的说道:“既然你执意要跟江辰为难,我就还你这个人情,以后两不相欠。”
程星河低声说道:“还是你高明——攻人为下,攻心为上。”
吃完了饭,我们就拉着她继续往里走,这附近就是Maria姐给的地址,可到了地址的位置,却怎么也找不到清净庵,问人,百度,都没有。
奇怪,清净庵呢?
正这个时候,几个人正跟我们擦肩而过,满脸愁容:“你们家也是?我们家也一样!现在,难受的嗓子都劈了,我心疼啊!”
“谁说不是你,你说身上掉肉,这什么怪病——哎,对了,咱们附近,好像挺多的。”
这几个人,家里人也得了那种怪病了。
我刚想问问,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黄二白。
黄二白背着药箱,正跟几个天师府的,急匆匆的进了一个小门。
第1399章 青狮穿喉
对了,黄二白也在查这件事儿。
他本来就想让我来帮忙,正好过去问问。
可一转过那个小门,内里是个极其阴暗肮脏的小巷子,人不见了。
再一看这里的风水,没错,那些人得了怪病的事儿,八成就和这里有关系。
这个地方,前面是美人坡,左右各四个山丘,是个“青狮”局,应该是建城的时候,就规划出来的。
青狮,也就是旧社会大户人家摆在门口的石头狮子——专门用来保平安的。
这个地方,也是这一片区域的门户,做成青狮局简直再合适不过。
可现如今,这个地方附近新盖了一个厂,内里有个大烟囱,天天突突的冒黑烟。
那个大烟囱的选址,不偏不倚,正落在了青狮的咽喉上。
这叫“一剑穿喉”,青狮局算是死了。
既然青狮死了,没人看守门户,这片区域,自然会产生危险,这个怪病的根源,就是这里出来的。
这个位置,就在那个大烟囱底下。
程星河把口罩戴上了:“这个味儿——不行了我烤肉快保不住了。”
可对我来说,这里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是极其浓重的腥气。
灵魁也感觉出来了,金毛更别提了,张了嘴也是一阵干呕。
我们就顺着那个小巷子往里走,这一进去,就听见里面熙熙攘攘开始有人声,进去一看,难怪这种味道。
这是个屠宰场。
四下里,血流成河,卫生状况堪忧,感觉就是个黑心作坊。
刚要进去,就有一个人冷冷的把我们给拦住了:“你们干什么的?”
那个人一身蓝色工作服,满是污渍的袖子高高隆起,穿着一双大黑靴子,表情不善,
这地方肯定见不得光,自然怕来外人,我刚要说话,程星河就说道:“我们是朋友介绍来的——张二宝,就爱喝鹿血那个!”
张二宝——对了,是之前那几个地痞里患病的那个。
一听这个名字,那人连忙换了一副表情:“原来是二宝哥介绍的,快请快请,几位生面孔,我不认识,别见怪!”
程星河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最近场子生意还行?”
“托福,今年经济不好,大家都吃不起好东西啦!”
原来,这地方做的买卖,是低价收购一些病牲畜,还有来路不明的流浪猫狗,在这里加工处理,低价卖肉的。
这里的地面,一踩上去,啪嚓啪嚓,发粘。
灵魁到底不是人,一看里面陈列的各色肉,皱起了眉头:“知道人什么都吃,想不到,连这种东西都吃。”
没错,那些动物的肉,都带着秽气。
病从口入,吃这里的肉,就等于吃秽气。
秽气是从哪里来的呢?
有些养殖的动物,一生和顺,连怨气都不知道是什么,就被杀了,这肉是没啥问题的。
但是还有一些,比如患病的,饱经苦难,或者本来是有主人,但是被抓住的,临死有了怨气的,这些东西,都会含在肉里。
程星河答道:“你这种说法,我们叫何不食肉糜。”
是啊,好些人可能觉得,肉才多少钱,至于买这个?
可看这里的顾客就看出来了——全是衣着寒酸,行为畏缩的,老年人居多。
简而言之,是图便宜的。
世上有很多一掷千金的富豪,也有很多工作稳定的白领,但还有一部分,是挣扎在底层的人。
底层的人也想吃肉,要是外面市场一斤肉的价格,在这里能买到五斤肉,他们就想选这个——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还有一些,是黑心无良商贩,为了压缩成本,进便宜的肉,赚更多钱。
有需要,就有市场——管这东西能不能见光,能赚钱就行。
我们就跟了进去,眼看着这里生意还是挺兴隆的,而金毛这一进去,好几个闲着的摊贩就来了精神,指着金毛就问卖不卖,这狗这么肥,百十块钱不成问题。
把金毛气的狂吼滥叫,但是这地方太腥气,它张嘴就恶心,也叫不了几声。
只有我——开始心神不定。
这地方颜色各异的生血生肉,简直是无上的诱惑,我恨不得抓起来,大快朵颐。
不过我还是灌了几大口冰可乐,想把那个饥渴给压下去。
黄二白他们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也没见到。
正往里走呢,几个处理肉的正嘀咕呢:“怎么好几天没看见老南了?他这一来,下水几包几包的兜。”
“他老婆说他住院了——也得了那个怪疮。”
“你说这年头,啥毛病都有,那咱们……”
程星河立马靠过去,又是自来熟的说道:“哎,你们也认识老南?他是我们家后邻——我上这里来,也是他介绍的。”
灵魁十分不屑的翻了翻眼皮,显然看不起程星河张嘴就来。
“是吗?”那几个摊贩来了兴趣:“老南好点没有?”
程星河摇摇头:“不怎么好,哎,最近,可好多人得了那个病了,咱们市场倒是没事儿?”
“我们还成,”摊贩对了对眼,表情也有点不太自然。
程星河一眼就看出来了:“是不是有人传说——是吃了这里的肉,才得了病?”
那几个摊贩一下愣住了,连忙说道:“你别瞎说啊!我们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你们好端端,那可能是因为你们从来不吃自己卖的肉吧?”
我也看出来了,这几个摊贩的面相,都是十分干净的,一丝秽气也没有——甚至,像是吃素的。
不过,虽然没有秽气,可是被阴气侵蚀,这一阵的日子,只怕也并不好过。
那几个摊贩越发不自然了,立马问道:“你们到底什么人?”
程星河低声说道:“你别管我们什么人,你们说说,这地方,是不是有过什么怪事儿?”
那几个摊贩对看了一眼,就想去找看场子的人,程星河接上一句:“你们要是能说出来,那我们没准,能帮你们把这事儿解决了——这个传言影响生意,你们也不愿意吧?”
我补上了一句:“能解决的话,你们几个最近失眠多梦,心悸慌张,也能好。”
这都是被阴气侵蚀的症状。
那几个人悚然一动,对眼一看,显然也有点心动,其中一个就说道:“其他怪事儿倒是没有,只有一个——这前一阵子,我们这来了一个疯婆子。”
“疯婆子?什么样的?”
“穿着一身灰,把脸给蒙住了,看着挺奇怪的,”那个人低声说道:“你说,她好端端跑这里来,劝我们,不要杀生,要念佛赎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什么的,劝别人就算了,劝我们?好些人说她是传小众宗教的,没准犯法,我们也没搭理她。”
跟那些灵物带来的消息一样。
“后来呢?那个老太太还时常来?”
“那个老婆子没准脑子真有什么问题,一开始是劝我们,让我们洗手从善,远离杀孽,造福子孙,可我们就是吃这口饭的,不杀生,子孙还有屁的福,现在就得饿死,我们就叫了看场子的轰她,可说也奇怪,不管看场子的怎么轰,她都能回来,来无影去无踪的,倒是有点让人瘆得慌。”
那几个摊贩表情都不好看。
“她看我们不搭理她,后来索性开始拉那些前来买肉的客人,让他们吃斋念佛赎罪,你说上这里来的,哪个不是好这口的,这几句话,就不吃肉啦?也是都白搭,不过,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怎么着,她这一来,在这里买过肉的,就开始的病,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
“最近,那个老太太出现过吗?”
“怎么没出现过,”一个摊贩指着西南角:“前一刻钟,她还在那站着呢,虽然看不见脸,可老觉得她一双眼睛直勾勾阴森森的,吓人。”
第1400章 善恶地宫
我立马跟程星河往那个方向过去了。
我们一走的时候,还听见那几个摊贩嘀咕了一句:“今天找那个老婆子的还挺多,她欠人家高利贷了吧?”
我和程星河都以为他们说的是黄二白他们,也就没多想。
估摸着,黄二白一句去追那个老婆子了,我们也看看,老婆子到底何方神圣。
灵魁却四下里看了看,眼神不太对劲儿。
我问她看见什么了?
可灵魁摇摇头不说,我却看见了她眼底下的喜色。
奇怪,她能为什么事儿高兴?
我们一路顺着角落往里走,越走那个位置的腥气就越重,我好几次停下脚步,忍不住就想抓一些附近的生肉来吃,程星河觉察出来,掐了我好几次,眼神越来越忧虑了:“这样不行,黄二白他们处理好了,爹马上带你去找清净菩萨。”
要是能这么顺利就好了。
不过那附近也没看见灰衣服的老婆子,程星河怕我在这个地方闻腥气时间长了,别出什么幺蛾子,一心速战速决,就把我摁下了,在个角落里面拿了两根贡香,放了一把酸梅。
要问问这里的死人。
果然,不长时间,一个影子就试试探探的来了,蹲在了贡香旁边一个劲儿流口水。
虽然没有程星河的二郎眼看的清楚,可我也能看出来,那个人衣衫褴褛,可手上还拎着一个精致的鸟笼子。
程星河对着酸梅做出了个“请”的姿势,那个影子别提多高兴了,大口满塞的就吃了起来:“几位爷吉祥,客气了,本地有什么事儿,只管问咱常五!”
这死人大拇指上有个成色不怎么好的扳指,好像是个破落贵族。
程星河也看出来了:“原来是常五爷,我们是来打听一个一身灰的老婆子的。”
那影子一听被人称为“爷”,别提多高兴了:“讲究,多少年没人这么喊过咱了——一身灰的……”
说着,他皱起了眉头来:“几位爷找她?可不瞒几位爷说——那可不是善茬!”
程星河一乐:“我们也不是善男信女。”
“得类,几位爷是艺高人胆大,那咱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个老婆子,咱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突然上这地方传经布道,哎,你们说,她自己不人不鬼的,怎么还有心情给人传经布道?”
灵魁忍不住说道:“自然是个少见的善人了。”
她翻了我们一眼,意思是我们是常见的恶人。
常五嘿嘿一笑,摆了摆手:“哎,话不是这么说的,那老婆子不简单——几位能防着,就防着点,别去自找晦气。”
“不人不鬼?”我皱起眉头:“你也不知道她什么来路?”
“她心虚,都捂着,看不到呀。”常五爷说着,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一拍鸟笼:“不过几位爷小心点,今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几拨人都盯着她呢!还成了一抢手货了。”
跟刚才那几个摊贩说的一样,我来了兴趣:“都是什么人?”
“一个是背着药箱的老头儿,带着几个小年轻的,好像是吃官饭的,还有一个,咱就不认识了——没见过那种人。”
“什么特征?”
“不敢看啊——那个人怪的很,看他,抬不起头来。”
我和程星河对看了一眼,心里就有了谱——能让死人不可逼视的,同行?
接着常五爷就告诉我们:“几位爷顺着小门往里,准能找到她——刚才那个背着药箱的已经去了,晚了,喝风都喝补上热乎的。”
说和,给我们指了个地方。
那个地方有个大缸,程星河把缸挪开,露出个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窟窿,一股子潮气,门口几个脚印,还是新鲜的。
应该就是黄二白他们留下的。
程星河嘀咕着:“好家伙,那个老婆子的元身,别跟灰百仓一家子吧?”
我们就跟常五爷道了个谢,转身钻进去了。
常五爷忙不迭的还礼,手里剩下几个酸梅舍不得吃,在手里抟着。
我看常五爷的鬼相,子女宫塌陷,肯定是没后人,不知道多少年没吃过供,随手就把程星河的酸梅摸了一把全给他留下了。
这一下常五爷眼睛一亮,别提多感动了:“爷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谢你吉言。
程星河抠抠梭梭的,伸手让我转酸梅的钱,被我一下打开。
钻进去,倒是舒服点了——没有外面那么大的腥气,那种吃肉喝血的欲望也就没那么大了,灌了几口冰可乐,舒服多了。
而且这地方说不上为什么,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让人心情宁静了不少。
程星河在前面举起了手机,光一扫,我们就看见,这地方竟然还有不少壁画,真像是个什么宗教场所。
而内容也都是人跟动物和平相处,宣扬人心向善的,但是后头画风一转,好么,又是油锅又是叉子,是十八层地狱的内容,意思是恶有恶报。
那画风和颜料,肯定有一段年头了,估计还是个有文化价值的遗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没被考古部门发现。
灵魁看着那些东西,也在出神。
程星河恨屋及乌,对灵魁没有好脸:“哟,您还会鉴赏呢?这哪朝哪代哪个大师的遗迹啊?”
灵魁没看程星河:“这东西,跟玄武局的很像。”
这话一出口,我们俩全愣住了:“这是景朝的东西?”
灵魁点了点头:“景朝的画工,画恶鬼,往往把耳朵画成残损的,飘带也是铁线勾描法,这就是。”
程星河一愣:“唷,还真会啊!”
灵魁冷冷的说道:“只不过是活的长,见得多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还想仔细看看那个惩恶扬善图呢,忽然前面就是一阵响声,接着——一声惨叫!
听着,像是黄二白那边的人!
我们立马就跑过去了。
果然,到了地方,几个人摔在了地上,生人气奄奄,就黄二白自己坐在了地上,大声说道:“你别过来啊,我们天师府,有的是人……”
他面前,正是一个披着一身灰的人影!
那个人影盯着黄二白,一只手对着黄二白就要抓下去。
可一接触到了我们手底下的光,那个人影一晃,就不见了。
我立马奔着那个灰衣人的方向追,可这地方竟然交错纵横的,一时间没追上,程星河就喊:“别追了,老黄不好了!”
黄二白怒道:“你会不会说人话……哎呦……你把我的药箱拿来。”
程星河拿起手机光一照,药箱在远处被打翻了,给他拿过来,他心疼的直咂舌:“千年的琉璃草,百年的墨葵,造孽啊……”
他一边抱怨,一边取出个东西给自己抹了抹,抹完跟想起来什么似得:“哎,你不是说不来吗?是不是放心不下我?勉强算你们还有点人心。”
我把来意一说,程星河接口问道:“老黄,那到底什么来路?”
黄二白抿了抿嘴:“你说呢!”
程星河说我知道还问你,越老越叛逆,黄二白还要骂他,我这会儿已经往四处照了照:“不用问了——迷神。而且,可能,正是咱们要找的清净菩萨。”
程星河一愣:“清净菩萨?”
没错,这个地方,其实是个地宫。
就跟朱雀局的七苦塔一样,只有宗教建筑,底下才有地宫。
难怪我们找不到清净庵——清净庵已经被夷为平地,盖上了那个黑心肉作坊。
那个穿灰衣服传道的,估计里头的清净菩萨,也被逼成了迷神了。
程星河一下就急了:“清净菩萨变成了迷神,你的病怎么办?”
第1401章 吃素赎罪
天下下雨娘要嫁人——没得办法。
程星河看我还这么淡定就来气,上来给我脑袋来了一下:“你就不能害个怕?”
害怕要是有用,我现在就满地打滚。
程星河看我就来气,索性不看了,一转脸看见地上躺着好几个天师,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幸灾乐祸:“唷,你们这精英怎么躺这了?时间管理的不好,工作时间睡觉?”
黄二白骂了一句多管闲事,就勉强站起来,给那几个天师上药。
别说,他那灵药还挺管用,这么快就起来了。
我去看这个地宫的布置,就发现,这里描绘了大片大片的“功德圆满升天图”,就是一些持斋的人坐在云端,簇拥着一个女神像。
那个女神像雍容华贵,模样很美,手里捧着一个很大的瓶子,似乎正在用瓶子里的圣水洒落下去,洗涤那些人身上的尘秽。
乍一看,还真挺像是净瓶观音,难怪被称为清净菩萨。
不过,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老婆婆啊。
旁边还有落款:“清净图”。
程星河则继续在黄二白身边冷嘲热讽:“哎,你不是还有外援吗?都让那个迷神给搞成这样了,外援也不管你?”
黄二白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你喝假酒了吧?我们堂堂天师府,要什么外援?”
程星河一愣:“跟在后面的,不是你们的人?”
黄二白更纳闷了:“谁跟在我们后头了?”
那——常五爷和摊贩们看到的,是谁?
黄二白虽然好奇,但是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立马说道:“你们来也来了,别扯没用的——那个东西来者不善,正打算要上外头害人,我们刚才就想拦住她,可没想到……”
又要去削人的肉了?
可这个地宫构造很复杂,她要是万一从别的岔路跑了,我们也没地方追。
更别说,现在带着灵魁和黄二白了。
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把她给引出来。
程星河明白我的意思,立马从怀里掏出了一大串的东西——那个储备量,高速堵车的时候去兜售,一准能赚个老婆本——又是青青草原牛肉条,又是红日出麻辣羊蹄,都是荤的。
一扯开,一股子熟肉的味道就扩散了开来。
哪怕黄二白都流了口水,我却一阵恶心。
这些熟肉的味道,对正常人来说,是非常香的,可我闻着,只觉得尸气味儿,想吐。
程星河扯开那些食物,大声吧唧嘴:“哎,你说人啊,还是得吃肉,不吃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人说什么吃肉是罪孽,我呸,比起吃肉,放着那些鸡鸭鱼肉的尸体糟蹋,才是大罪过!”
黄二白也看出来了,跟着抓了一大把的牛肉条:“是这个理!”
程星河一看他抓多了,就要抢过来。
正说着话呢,忽然灵魁看向了一个位置。
我跟她想的一样。
“福生无量天尊。”
果然,一个声音从那一个黑暗的角落响了起来:“几位听我一人言,吃斋念佛有福报,杀生食荤是罪愆,要想……”
程星河跟我一对眼,吸了口气,用口型做出了一个“来了”。
说是“清净菩萨”,我还以为是佛门的,没成想,这口号是道家的。
我要把七星龙泉抽出来,可程星河一个劲儿给我挤眼,意思是这个迷神可能掌握着能救我的核心科技,一下砍死不上算。
我一愣,就用眼神问他想怎么样?
他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打手势表示,要开始他的表演了。
程星河立马说道:“老太太传教呢?你传的,是哪一门子教啊?”
可那个穿着灰色的人影也不回答,嘴里就是一个劲儿的念叨着:“人人都说吃素好,青年能把儿女抱,老年不愁腿和腰……”
程星河也偷偷把凤凰毛给抽出来了:“阿婆,你靠近点说,我听不清楚……”
那个灰色的身影,果然越靠越近了。
等估算好了距离,程星河二话没说,凤凰毛宛如劈开空气的一道霹雳,对着那个灰色的身影就卷了过去。
这一下,那个身影猝不及防,一下被吊了起来。
灰色的袍子坠地,露出了一张脸来。
看清楚了那个脸,我顿时愣住了——跟刚才那个清净图截然相反,满头花白的长发往下一散,真是个老太太!
不光头发花白,而且,满身都是褶皱,好赛一个风干的栗子仁。
程星河还挺高兴:“今儿顺利——哎,老太太,你有什么至纯至净的仙灵气吗?匀给我儿子点!”
可那个被倒挂起来的迷神只是一个劲儿的念经,就没有回应他的意思。
什么是迷神呢,自然是迷失心性的意思了。
黄二白也挣扎起来了,连忙说道:“太好了——快,把这个家伙给我送天师府去。”
程星河不干了:“凭什么呀?我们抓住的,要处分,也是我们处分!”
我则问道:“到了天师府的话,你们怎么处置?”
黄二白答道:“那当然是……”
结果,话还没说完,刚才安安静静念经的那个老太太,忽然剧烈的挣扎了起来,不光挣扎,还发出了咆哮:“不听人言,地狱油煎……”
我立马转脸看向了程星河——他把老太太拴上了之后,自以为是大功告成,怕糟蹋,把袋子里的牛肉干全拿出来吃了。
这一吃,就把老太太给激怒了。
程星河连忙把牛肉干放下,强词夺理:“那什么,你们放心,凤凰毛解不开……”
话音未落,我就听到了“呲”的一声。
转过脸,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凤凰毛的活扣开了,老太太的身体,整个溜了下来!
我们全愣住了。
程星河说的没错——凤凰毛绝不可能自己解开。
黄二白骂道:“你不知道扣结实点?”
程星河嘴里的牛肉都忘了咀嚼:“这不是……”
我也觉出来了——这地方,好像来了其他人。
是那些人,把凤凰毛给解开的!
但根本等不及去看那些人是谁了,老太太犹如一个夜叉,对着我们就扑了过来。
也不是第一次遇上迷神了,只能是硬碰硬了,我伸手就把七星龙泉给抽出来了。
但没想到,寒光刚一炸起,那个身影灵巧转弯,一只手对着我就划了下来。
好快。
但我也不慢,“铮”的一声响,跟七星龙泉锋芒一撞,那个身影往后一翻,被我重重打开,程星河还要叫好呢,可那个身影鬼魅一样的翻过来,继续冲着我们抓。
七星龙泉,怎么像是伤不了她?
跟以前遇上的迷神,不太一样。
程星河一愣,喃喃说道:“这么难对付……”
黄二白骂道:“要是好对付,我们天师府的会折损在这里吗?”
“别说废话了……”我喘了口气:“赶紧把水母皮给披上!”
这一瞬,我眼角余光就看到,灵魁的眼神,更高兴了。
她似乎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
第1402章 门户之神
那个东西来的很快,我也顾不上其他的,程星河立马大叫:“把雷祖叫出来劈了他!”
“你听说过雷能隔着地面劈?”
这地方,是个地宫,雷是从上往下打,且不说能不能劈透,我们头顶上,可全是活人。
没等我话说完,那个老太太一只手伸出来,对着我就抓。
七星龙泉横着劈过,我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欲望。
把她杀掉……
一定很痛快。
这个想法才刚从脑海之中浮现出了,手上的七星龙泉猛然一厉,以极快的速度,就对着她劈过去了。
我出手,还没有这么凌厉过!
那个迷神虽然也极快,但是比我差远了。
这一下,她的身体被重重打出去了老远,撞在了对面的墙上,“蓬”的一声响。
有点奇怪——这是龙气的力量吗?像,又不大像……
思绪拉回,成为迷神之前,老婆子的能力一定很强——哪怕到了现在这样,竟然还有神气能抵御七星龙泉。
程星河高兴了起来:“好!”
可一听他的声音,老婆子猛然从地上翻起,对着程星河出声的方向就抓过去了。
程星河和黄二白本来躲在了水母皮下面,老婆子的感觉竟然这么敏锐。
我立马过去拦住:“别出声!”
身后这才一片安静,而我这一挡,老婆子以比我更快的速度,对着我就抓下来了。
我立马往后一退,风在耳边就是一掠,可是“嘣”的一声响,之前就支离破碎的龙鳞,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坚硬,又损失了一大片。
这个时候,我就听到,门口有一阵轻笑的声音。
常五爷说的,“不可逼视”的人,就在某个角落,存心看着我们两败俱伤。
得速战速决。
“程星河!”我大声说道:“给我点肉干!”
身后一阵沉默——估计是他纳闷,我怎么在这个时候还想起来吃肉。
但他还记得要保持安静的事儿,没有开口,“唰”的一声,一个袋子从兑位过来,我一只手挡着老太太,一只手接住,对着那个老太太的嘴就丢过去了。
她不是不许别人吃肉吗?
让她自己吃吃看!
果然,这一下,那些肉渣肉沫,被我一口气全丢进了她嘴里,她觉出来,忽然就跟疯了一样,拼命挣扎了起来,要远离那些肉。
她注意力这么一分散,我立马喊道:“程狗!”
一道凤凰毛,点亮了伸出,就把老太太给缠住了。
与此同时,我就有了一种极为敏锐的感觉——有人在我身后靠近了。
这不是观云听雷法——这是一种突如其来,近乎兽类的本能!
七星龙泉猛然回旋,用出了全部的龙气,对着身后就劈了过去。
果然,“咣”的一声,身后两道身影,直接被掀翻,重重撞在了墙面上!
能用那种速度逼近的,不会是一般人。
程星河反应也极快,一个滚打过来,就听见墙上“轰”的一声响,一个石壁砸下来,那两个身影当机立断一躲,石壁落下,直接把他们拒在了外面。
我一下吃惊:“你知道这里的机关?”
程星河喘着气抹了抹头上的汗:“这几个局白跑了?我一早就觉出这个位置不对,还真是——你看。”
那地方本来描绘着一大片麦子,勉强还能看出金黄的色泽笔触。
但是麦田之中,夹杂了一朵莲花。
而莲花还凸出墙面的,像是个门把手。
谁都知道,莲花是水生的东西,怎么也不可能长在麦田里,事出反常必为妖,他当时就留了心——朱雀局,也见过这种机关。
我连忙说道:“乖儿子长进了。”
他白了我一眼:“为了不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爹操碎了心。”
眼角余光,就看到灵魁的眼神不对——似乎着急又失望,但是注意到了我看她,她立刻把眼神给错开了。
接着,程星河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你刚才怎么了?”
“啥?”
“你眼神不对。”程星河皱起眉头,越来越担心了:“尤其是把那个老婆子打开的那一下,好像——跟平时不一样。”
有吗?
但是,心里总有一种特别不吉利的感觉——遇上这种不吉利的感觉,人不能就不愿意去细想,因为,会害怕,接触到了一个不想接触的真相。
我把不安压下去,就看向了那个老婆子。
程星河也过去了,这次长了心眼儿,扣子结的四平八稳,但是仔细一看:“哎,你说她怎么跟壁画里头不一样?貂蝉变老太太,这壁画是加了美颜滤镜了还是怎么着?”
黄二白也从水母皮下钻了出来,几个人仔细一看,我一观气,好么,难怪跟之前的迷神不一样呢!
之前的迷神,都是神力衰微之后,又被人遗弃,所以能耐不算特别大。
可这一个不一样,神气十分充沛,能耐这么大,怎么就成了迷神了。
我一寻思,就寻思出来了:“难怪呢,这是门户神。”
什么是门户神呢,就是建城的时候,敬一个保平安的神庙,来护佑城市。
比如锦江府是在城门的平安局,立了关二爷的庙,柳桥是立了二郎真君。
难怪Maria姐给的地址明明就在这里,却找不到了——是被强拆了,改成了黑心肉市了。
这清净菩萨本来就是劝人勿杀生,食清净的,偏偏盖了个腥风血雨的地方在这里压她,好比你往一个洁癖人身上倒了一身泥水,能善罢甘休才怪,难怪大怒之下,成了迷神呢!程星河皱起眉头:“不过,这清净菩萨成了这样了,你要的至纯至净的仙灵气怎么办?”
是啊,因为成了迷神,她的神气被一层灰扑扑的秽气给裹上了,好像金子外面涂了一层泥一样。
而到了现在,她还是在拼命挣扎:“不能吃肉,不能吃肉……”
黄二白叹了口气:“要说这个清净菩萨,也怪可怜的——她的事儿,我打听了个差不多,之所以变成了现在这个白发苍苍的样子,其实,也是为了本地的那些人。”
“怎么说?”
第1403章 渡人渡己
本地人?
黄二白就告诉我们:“顾名思义,这个清净菩萨,是专门给人清净的,也就是,能把人身上的秽气荡涤干净。”
程星河点头:“那就跟抹布一样啦?”
黄二白瞪了他一眼:“你也不怕雷劈!”
其实,话糙理不糙,程星河那话比喻的还真有点道理。
自古以来,都有轮回转世的传说——你这辈子做了好事儿,下辈子就能投个好胎,这辈子做了损人利己的恶事儿,那身上有了秽气,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不说,有可能还要下地狱让鬼差煎炒烹炸。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所以以前的人,很怕自己去世的亲人会在地狱里受苦,就会上清净菩萨这里,来求清净菩萨把人的秽气给清理了,干干净净的往生极乐。
但是能量守恒——人的恶事横不能真的跟垃圾一样,扔完就完了。
清净菩萨,会把人身上的秽气,暂时吸到了自己的身上,作为回报,死者的儿孙,要做相应的好事儿功德,比如放生一百,救人五次之类的定额,给祖宗赎罪。
这样,清净菩萨身上的秽气,就会抵扣掉,也就是,那些“垃圾”会被处理掉,垃圾桶也空了。
黄二白就给我们指后面的“清净升天图”:“看见没有?”
果然,我们这才留心到,那个美如貂蝉的清净菩萨,身后隐隐约约,有个老妪的影子。
一旦“装满垃圾”的时候,清净菩萨会是个老太太,等“垃圾被处理完”,那清净菩萨会重新焕发青春活力,成为青春貌美的样子。
难怪被称为菩萨,是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来渡人。
而每个人寄存在清净菩萨这里的“垃圾”,需要在七月之前“结账”,也就是做满定额的功德——七月底做不完,那这笔账,就得清净菩萨自己承担了。
所以,这地方的信徒,必须讲信誉。
听上去挺复杂的,但是为了给先人清洗罪孽,往生极乐,本地人都愿意举行这样的仪式,尽孝图心安。
可偏偏这一年,这块地方被地产公司看中,强拆了清净庵,好些功德还没做完的人,想还愿也来不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哪怕这样,清净菩萨可能自己承担罪孽,也就算了——没想到,那个地产公司刚拆了庵堂没多久就破产了,地方成了烂尾工程,让那个肉市场给占了。
这一下,血腥气就把清净菩萨给激出来了——她倡导的就是清净来,清净去,偏偏被这个“污秽”的市场给压住,能愿意吗?
再加上,她身上背了数不清的人秽气没法消除,也就被催化成了迷神。
成了迷神之后,因为失去了心智,可能会大开杀戒,但是她哪怕成了这样,也没忘了一件事儿——自己已经没法帮人吸走秽气了,只能靠着人自己去清理秽气。
怎么清理呢?吃肉杀生,就是罪孽——她就亲自到了头顶的市场传经布道,让摊贩不要杀生,有的摊贩不理她,有的好事,就告诉她,说不能怪我们,不吃这碗饭,我们就饿死了,有人买就有人卖呗,没人买,我们自然就不杀生了。
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可她一寻思,觉得也在理,就开始拉那些前来买肉的客人,让他们吃斋念佛赎罪。
结果我们知道,谁信她呢?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因为体内的戾气积压,她索性就亲自去惩罚那些前来卖肉,造成杀生的人——你让动物血肉淋漓,我就让你血肉淋漓,赎罪。
难怪刚才苦劝程星河不要吃肉,程星河非吃,她就发飙了。
我和程星河一下说不出话来了,这就是“菩萨”——渡人不渡己?
黄二白出了口气,抬头看着她:“关于这位清净菩萨的来历嘛——据说,以前是监狱的厨娘,监狱小,犯人多,有一些犯人分不上口粮,就会在牢里活活饿死,厨娘看不下去了,等国君出游的时候,她跑过去告御状,请国君开恩——既然没判死刑,那这些犯人就有一条生路,因为短缺口粮而死,那跟之前的判决不是背道而驰吗?”
“国君这才知道真相,问她有什么办法?”
“她建议,有一些罪过没那么大的,可以许可家里人送饭,或者索性提前放出,国君大受触动,首肯,答应了她的请求,还责罚了管理监狱的人,嘉奖了厨娘。”
程星河连连点头:“是个好人,被奉为菩萨理所当然。”
黄二白摇头:“惨得很,可惜后来管理监狱的人恨她告状,出于报复,把她杀了,那些被她救了的犯人感念恩情,就把她奉成了清净菩萨。”
我想起了那些受害的人:“这么说,迷神被解决了,那些人也就得救了?”
黄二白点了点头:“没错,所以,我才要把她带到天师府处理嘛——自己成了迷神,还惦记着活人的罪孽,办的事情是偏激,可本心还是好的,落在了屠神使者的手里,就麻烦了。”
程星河咽了一下口水:“落在屠神使者手里……”
“屠神使者是专门诛杀迷神和犯过错的神灵的,”黄二白叹了口气,在脖子上一横:“被他们找到,咔嚓。”
正在这个时候,身边“嗤嗤”的动静——是老鼠之类的爬虫在疯狂逃窜的声音。
不是好兆头。
果然,下一秒,头顶忽然“咔嚓”一声响,接着,就有砖石瓦砾往下掉的声音。
“坏了,”黄二白立马躲在了我身后:“地震了!”
可我和程星河同时看向了那扇大门。
外头那两位,一开始想让我们和清净菩萨自相残杀,可现在,他们是不打算让我们活着出去了。
黄二白叹了口气:“他们是……”
没错,被程星河关在外头的,恐怕,就是前来诛杀清净菩萨的屠神使者。
之前灵魁那么激动——也是因为,恐怕屠神使者跟江辰有关系,她是看到“自己人”了,指望着,能被他们给救出去。
可没那么简单。
我抽出了七星龙泉:“老黄,程狗,带着灵魁和清净菩萨先走。”
灵魁脸色一变:“我不走!”
“由不得你。”
黄二白盯着地上还没起来的那几个根本天师:“可是,我们的人……”
我弯腰就把那几个天师拽了起来:“有我呢。”
黄二白和程星河一对眼——他们都知道屠神使者是何方神圣,不是我们能招惹的起的,赶紧按我说的,拉住了挣扎不休的清净菩萨还有灵魁就往外跑。
我拽上了那几个天师也要往外走,可面前“乓”的一声,一面较为脆弱的墙塌了,两个人影出现在了那个洞口后面。
“今天运气好。”
“是啊,平时难对付,可是今天,他手里有几个累赘。”
“他的性格,不会让那些累赘死在手里的。”
那也不代表,我会束手就擒。
话音未落,一道影子过来,对着我手边一个昏迷不醒的天师就落下了手。
他算准了——为了保护那个天师,我肯定会被吸引过去,后背就是空门!
虽然明知道他的打算,可手底下这几条命,也不能不管。
七星龙泉横劈,如我所料,又一个影子绕到了背后,一道锋锐的破风声对着我左臂就削了下来——这个人似乎对我的身体状况十分清楚,那个位置的龙鳞有破损都知道!
一个屠神使者已经极为难对付,我手上又抄着人,就更别提了,简直跟束手就擒差不多,这一下,右臂根本来不及撤回,就是一阵剧痛。
血的味道——我自己的血。
这个味道,让我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焦躁——仿佛,身体里着起来了一把邪火。
想要——把眼前的一切,全部焚烧殆尽。
第1404章
下一秒钟,一股子奇怪的气从身体里面霸道冲出,对着那两个身影就扫了下去。
这屠神使者的能力我见识过,哪怕是把龙气全部挥发出来,也未必能把他们怎么样,他们显然也是有这个自信的,可没想到,这一个劲头儿下去,凌厉的破风声劈过,那两个身体,同时被掀翻——他们反应极快,调转身体,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倒是并不狼狈。
可是低下头,他们低下头,同时“咦”了一声。
我闻到了一股子奇怪的气息。
不是血腥气,但是我还是有了那种兽类一样的本能。
他们,受伤了。
屠神使者,也会受伤?
他们两个同时惊疑不定的抬起了头来:“不对……”
那股子气息,却是异常的熟悉。
好像——我什么时候,闻到过。
身体里的火,烧的更旺盛了。
这像是打开了一个闸门,那股子焦躁的气环绕全身,我还想劈!
那两个屠神使者抬起了头,像是约定好了什么,对着我就同时冲了过来。
还是那个本能的感觉——他们是想试探我。
可这对我来说,却更兴奋了。
他们的力量是很强大,可是——比我身体里那个苏醒过来的气息,差的远。
七星龙泉猛然落下,像是把面前的一切,全部劈破。
这个力量极大,那两个身影还没靠近,就感觉出来了,在最后一瞬,拼尽全力躲开——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高雅,终于狼狈仓促,几乎要从地上滚过。
也正因为力量极大,我甚至自己都不好调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锋芒险险从他们两个身上擦过,面前的石壁整个被劈开,砖石瓦砾四溅,我呼吸越来越急促,人也是前所未有的兴奋——还不够,我还想继续!
他们两个抬起头,有了惊惧:“他回来了……”
“这就麻烦了……”
他们怕我。
那两个身影一对眼,就有了下一步的决定——虽然没说出口,但我还是靠着那个捕食者一样的本能感觉出来了。
他们要跑。
没那么简单。
就在那两个身影一跃而起,对着墙壁残损的位置过去的时候,我一步抄上去,轻捷的一旋,就把一个屠神使者给压住了。
原来——这就是屠神使者。
像是一团有形的神气。
我抓住了一条胳膊,死死一折。
用的不是龙气,而是身上那个不知名的,焦躁强大的气。
身下一阵凄厉惨叫,原来,屠神使者也会痛?
那个感觉异常愉悦,简直通体舒泰。
可是,这种几乎极乐一样的屠戮快感下,心里隐隐却有一丝不妥,这个突如其来的力量,强大到让我自己都觉得可怕,而且,也跟灵魁说的一样,像是徘徊在迷失心性的边缘,用一次,就像是在一个泥潭里深陷几分——我自己在告诉我自己,我不是这种人。
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念头,瞬间把我从狂躁之中拉了回来。
“你是屠神使者?”
身下的声音犹豫片刻:“是。”
“江辰背后的,是你们的人?”
那个声音不吭声了。
他在怕,他不敢提某个名字。手底下用了劲儿,他自然十分痛苦,可他依然还是不敢吭声——看来,那个名字,比魂飞魄散,还要危险。
“潇湘当初,为什么被贬谪?”
身下那个声音一愣:“是你——是因为你!”
“我?”
“是你亲自下令贬谪的,你让人拆了水神庙,封了新的水神——你们两个,自相残杀!”
“我为什么这么做?”
“你——你不是醒了……”
“是我在问你!”
那个声音只好说道:“原来的水神,设计要害你身边的人,被你发现了,你大怒之下,跟她反目成仇,封了新的水神取代她的位置……你,不记得了?”他的声音带了几分刺探:“你还记得什么?”
反目成仇?为什么会反目成仇?我想起来天卜之中,看到的画面。
潇湘——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我是谁?”
身下的声音不吭声了。
手底下一重,他立刻说道:“你——你是那个景朝的国君,真龙转世!”
这就没错了——只有国君,有资格册封神灵,和废黜神灵。
“既然真龙只有一个,江辰呢?”
“确实只有一个,这一世,也本应是他,可是——你突然回来了……”
按着他们的意思,景朝国君,本应永远回不来?
“四相局的真相是什么?”我继续问道:“真龙穴里,又藏着什么东西?”
“这就不是……”
忽然,有一个身影蹿了过来——对了,屠神使者有两个,我只摁住了一个。
剩下的那一个,不许他再说下去了。
七星龙泉的锋芒炸起来,几乎以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将面前那个身影,干脆利落,一劈为二。
那个身影像是一段烟雾,消散在黑暗之中,不见了。
我感觉到了一阵震颤。
身下那个,在怕。
但这一瞬,我身下那个,却在极度的恐惧之中,找到了机会,以我没见过的速度,倏然冲出,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下一秒,头顶忽然一阵巨响,这个地宫,承受不住七星龙泉几次三番的破坏,要塌!
那股子杀意退去,我忽然清醒了过来。
还有好几个天师在外面。
我立马抓住了那几个身体,可眼前轰隆一片,陈旧的木料,斑驳的壁板,全部塌陷了下来,面前全是烟尘让人窒息的味道。
得赶紧找到出路,不然,就被活埋在这里了!
可身上还挂着好几个人,又几乎看不清楚前路,怎么出去?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位爷,这边快请!”
是,之前那个常五爷?
果然,一个虚浮的身影,正出现在了一个洞口前头:“赶早,不然就来不及啦!”
我立马奔着那个方向就闯了过去,数不清的石块木屑暴雨一样往下砸,就在我一头拖着手上的天师撞进那个小洞的时候,身后哗啦一下,全体塌陷,瞬间把那个洞口堵的严严实实。
常五爷这才喘了一口气:“不愧是爷——吉人自有天相!”
我摇摇头:“那得多谢你。”
“种善因有善果,”常五爷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咱不能白拿您的酸梅。”
“对了,”他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立马指着前面:“您赶紧过来——跟您一起那两位爷,在前头遇上麻烦了!”
我一愣,屠神使者都被打发了(虽然那两个屠神使者,应该跟齐老爷子葬礼上的笑脸人一样,是最末等的屠神使者,比之前江辰手下那俩兄弟和齐雁和差的远)他们还能遇上什么麻烦?
第1405章 心愿未了
下一秒钟,一股子奇怪的气从身体里面霸道冲出,对着那两个身影就扫了下去。
这屠神使者的能力我见识过,哪怕是把龙气全部挥发出来,也未必能把他们怎么样,他们显然也是有这个自信的,可没想到,这一个劲头儿下去,凌厉的破风声劈过,那两个身体,同时被掀翻——他们反应极快,调转身体,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倒是并不狼狈。
可是低下头,他们低下头,同时“咦”了一声。
我闻到了一股子奇怪的气息。
不是血腥气,但是我还是有了那种兽类一样的本能。
他们,受伤了。
屠神使者,也会受伤?
他们两个同时惊疑不定的抬起了头来:“不对……”
那股子气息,却是异常的熟悉。
好像——我什么时候,闻到过。
身体里的火,烧的更旺盛了。
这像是打开了一个闸门,那股子焦躁的气环绕全身,我还想劈!
那两个屠神使者抬起了头,像是约定好了什么,对着我就同时冲了过来。
还是那个本能的感觉——他们是想试探我。
可这对我来说,却更兴奋了。
他们的力量是很强大,可是——比我身体里那个苏醒过来的气息,差的远。
七星龙泉猛然落下,像是把面前的一切,全部劈破。
这个力量极大,那两个身影还没靠近,就感觉出来了,在最后一瞬,拼尽全力躲开——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高雅,终于狼狈仓促,几乎要从地上滚过。
也正因为力量极大,我甚至自己都不好调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锋芒险险从他们两个身上擦过,面前的石壁整个被劈开,砖石瓦砾四溅,我呼吸越来越急促,人也是前所未有的兴奋——还不够,我还想继续!
他们两个抬起头,有了惊惧:“他回来了……”
“这就麻烦了……”
他们怕我。
那两个身影一对眼,就有了下一步的决定——虽然没说出口,但我还是靠着那个捕食者一样的本能感觉出来了。
他们要跑。
没那么简单。
就在那两个身影一跃而起,对着墙壁残损的位置过去的时候,我一步抄上去,轻捷的一旋,就把一个屠神使者给压住了。
原来——这就是屠神使者。
像是一团有形的神气。
我抓住了一条胳膊,死死一折。
用的不是龙气,而是身上那个不知名的,焦躁强大的气。
身下一阵凄厉惨叫,原来,屠神使者也会痛?
那个感觉异常愉悦,简直通体舒泰。
可是,这种几乎极乐一样的屠戮快感下,心里隐隐却有一丝不妥,这个突如其来的力量,强大到让我自己都觉得可怕,而且,也跟灵魁说的一样,像是徘徊在迷失心性的边缘,用一次,就像是在一个泥潭里深陷几分——我自己在告诉我自己,我不是这种人。
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念头,瞬间把我从狂躁之中拉了回来。
“你是屠神使者?”
身下的声音犹豫片刻:“是。”
“江辰背后的,是你们的人?”
那个声音不吭声了。
他在怕,他不敢提某个名字。
手底下用了劲儿,他自然十分痛苦,可他依然还是不敢吭声——看来,那个名字,比魂飞魄散,还要危险。
“潇湘当初,为什么被贬谪?”
身下那个声音一愣:“是你——是因为你!”
“我?”
“是你亲自下令贬谪的,你让人拆了水神庙,封了新的水神——你们两个,自相残杀!”
“我为什么这么做?”
“你——你不是醒了……”
“是我在问你!”
那个声音只好说道:“原来的水神,设计要害你身边的人,被你发现了,你大怒之下,跟她反目成仇,封了新的水神取代她的位置……你,不记得了?”他的声音带了几分刺探:“你还记得什么?”
反目成仇?为什么会反目成仇?我想起来天卜之中,看到的画面。
潇湘——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我是谁?”
身下的声音不吭声了。
手底下一重,他立刻说道:“你——你是那个景朝的国君,真龙转世!”
这就没错了——只有国君,有资格册封神灵,和废黜神灵。
“既然真龙只有一个,江辰呢?”
“确实只有一个,这一世,也本应是他,可是——你突然回来了……”
按着他们的意思,景朝国君,本应永远回不来?
“四相局的真相是什么?”我继续问道:“真龙穴里,又藏着什么东西?”
“这就不是……”
忽然,有一个身影蹿了过来——对了,屠神使者有两个,我只摁住了一个。
剩下的那一个,不许他再说下去了。
七星龙泉的锋芒炸起来,几乎以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将面前那个身影,干脆利落,一劈为二。
那个身影像是一段烟雾,消散在黑暗之中,不见了。
我感觉到了一阵震颤。
身下那个,在怕。
但这一瞬,我身下那个,却在极度的恐惧之中,找到了机会,以我没见过的速度,倏然冲出,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下一秒,头顶忽然一阵巨响,这个地宫,承受不住七星龙泉几次三番的破坏,要塌!
那股子杀意退去,我忽然清醒了过来。
还有好几个天师在外面。
我立马抓住了那几个身体,可眼前轰隆一片,陈旧的木料,斑驳的壁板,全部塌陷了下来,面前全是烟尘让人窒息的味道。
得赶紧找到出路,不然,就被活埋在这里了!
可身上还挂着好几个人,又几乎看不清楚前路,怎么出去?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位爷,这边快请!”
是,之前那个常五爷?
果然,一个虚浮的身影,正出现在了一个洞口前头:“赶早,不然就来不及啦!”
我立马奔着那个方向就闯了过去,数不清的石块木屑暴雨一样往下砸,就在我一头拖着手上的天师撞进那个小洞的时候,身后哗啦一下,全体塌陷,瞬间把那个洞口堵的严严实实。
常五爷这才喘了一口气:“不愧是爷——吉人自有天相!”
我摇摇头:“那得多谢你。”
“种善因有善果,”常五爷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咱不能白拿您的酸梅。”
“对了,”他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立马指着前面:“您赶紧过来——跟您一起那两位爷,在前头遇上麻烦了!”
我一愣,屠神使者都被打发了(虽然那两个屠神使者,应该跟齐老爷子葬礼上的笑脸人一样,是最末等的屠神使者,比之前江辰手下那俩兄弟和齐雁和差的远)他们还能遇上什么麻烦?
第1406章 身上不对
天终于全亮了,这地方,什么都没剩下。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
而这个时候,不少人冲着这里跑了过来:“卧槽,着火了!”
“我在这也有个摊子——完了……”
“完了就完了,反正是个烂尾的项目,又没人要你摊位费。”
是啊,这一把火,把那个黑市肉铺,烧了个干干净净。
有几个小孩儿也被大人抱来看热闹,其中一个小孩儿倒是不怕,相反,指着湛蓝的天空就笑:“那个阿姨飞了,飞了!骑着云!”
我立马回过头,头顶是极其灿烂的朝霞。
是有一片云彩,看上去,像是仙女飞天。
大人生怕孩子眼睛干净,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立马大声呵斥:“放屁,你什么也没看到……”
我却过去,说道:“小妹妹,哥哥给你讲个故事……”
“叔叔!”
我眉头直跳,叫个哥哥少块肉还是怎么着?
“从前啊,这地方有一位仙人老婆婆,这里的人一有垃圾,就来求她——老婆婆,我的垃圾太多装不下了,你先帮我背着吧!老婆婆每次都点头,那到时候,你要来拿啊!每个人都点头,可到最后,全没有来。”
那些小孩子都被吸引住了:“那后来呢?”
“老婆婆扛那么多垃圾,多累啊!”
那些家长不由自主也来了兴趣。
“后来,老婆婆一个人扛着大家的垃圾,被压的站都站不起来……”
“那个老婆婆那么好,我可以替她拿一点!”
“我也可以!”
那些小孩儿争先恐后:“老婆婆在哪里呢?”
“好呀,你们都是好孩子,”我笑着说道:“她叫——清净菩萨,要是哪天看见了那个老婆婆,你们要说话算数呀!”
“那当然了,我们才不会跟那些说话不算数的人一样!”
“说话不算数,拉稀又跑肚!”
小孩子的笑容,干净又纯洁,跟朝阳下的露水一样。
你们能记住这个名字,那就太好啦!有了这个信仰,也许,那位清净菩萨有一天,还会回来。
我一动,觉出衣服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兜住了一块石头。
翻开,正面还是彩绘的壁画。
从地宫里掉下来的。
我郑重其事,就把那块石头,立在了地上:“这个地方,就是清净菩萨的家,不知道哪一天,你们就见到啦。”
那块石头上,微微的,有了一丝仙灵气。
几个孩子信仰的力量,像是一粒种子,发了芽。
一错眼,灵魁正在盯着我,看我的眼神更古怪了,但是一注意到了我看她,她立刻就把脸错过去了。
几个天师看着我,表情也都不太对劲——是想鄙夷,可忍不住,还是佩服。
黄二白喘了口气,盯着我说道:“这次,你得罪了屠神使者,可一定要小心点,还有啊,仙灵气的事儿。”
“仙灵气?”程星河比我还着急:“他不是弄到了仙灵气,能把身上的暴戾妖气给压住了吗?”
黄二白摇摇头:“你想得美!他身上的力量多大?那个清净菩萨的力量多大?是对等的吗?”
那肯定不是。
我身上的力量,强的可怕。
“还是的!”黄二白说道:“那个仙灵气,只够压制一段时间,你在这段时间之内,还要继续寻找仙灵气来压住那个气息,我看清净菩萨的仙灵气,压个十天半拉月就不错了。”
程星河更着急了:“那,有什么法子,能让他这个毛病根除?”“最简单的,就是把他那个气息取出来,”黄二白说道:“不过,那个气已经跟他有融合,要是取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对他的损伤也不小。”
“那个气息那么厉害,取出来也怪可惜的。”程星河接着说道:“还有其他法子吗?”
“那就是……”黄二白有些忧虑的说道:“你自己,比那个气息更强。”
以目前来说,我差的还太远了。
“咳咳……”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咳嗽的声音:“大家都没事,我就放心了。”
齐雁和。
齐雁和看着我的眼神,看似平和,暗含锋锐——正假装不经意的在打量我。
好像——在看什么试验品一样。
那个眼神,让人浑身不舒服。
“没事,就赶紧回去吧,”齐雁和一笑:“首席天师回来了,可还有不少事儿,等着咱们去做呢!”
黄二白还挺高兴:“茂昌那小子回来了?那我得赶紧找他去——说好了,他给我带金花丸……”
“首席天师正等着您呢,”齐雁和还是那种事不关己的淡薄:“那个阵里厉害,他受伤不轻。”
黄二白一下愣住了:“受伤?”
他转身就要走,但这一转身,就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葫芦:“这是九转莲花的蕊晒的茶——你泡了,冰冻了喝,也能勉强帮你抵抗那个气息。”
我道了谢,黄二白急急慌慌又要走,还想说什么,连忙再次拍了脑袋一下,转头说道:“你回去了,让藿香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剩下的,她知道怎么做。”
说着,跌跌撞撞,跟着齐雁和就走了。
齐雁和对我们点头致意,施施然的走了。
程星河低声说道:“我总觉得,这小子不大正常——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好像,跟他自己说的一样,他只是来看热闹的。
没那么简单。
我回头跟程星河,迎着朝阳,就往县医院走。
靠在车窗上,太阳照的暖烘烘的,我不由自主就闭上眼睛,做了个梦。
一个大桥。
桥头站着好几个人。
那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好像挺开心:“不让咱们来就不来了?”
“看不起谁呢?”
“就是,我倒是要看看,桥底下,到底有个什么东西。”
那几个人岁数都不大,也像是同行。
他们到了桥头,摆开了墨斗线,鲁班尺,点了黄纸,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做法驱邪?
可下一秒,一个东西倏然从桥底下出现,直接把那三个人拽了下去。
速度之快——那是那个人跌下去,半声惨叫才在桥下回荡了过来。
桥底下,有个很危险的东西。
我立马想往前看看,那到底是啥——心里一阵渴望。
就好像之前那种奇怪的本能——猎食动物对猎物的本能。
那个欲望,强烈的可怕。
可一只手直接推在了我脑袋上:“这么睡要感冒的。”
我打开了他的手:“好儿子真孝顺——要不你晚上给我洗洗脚吧,驱驱寒气。”
“滚。”
下了车,就看见里面的人喜气洋洋的,唷,这不都是之前那些病人家属吗?
他们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那个女医生自己还穿着病号服呢,看的是真准!长得也好看,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媳妇,做梦也笑醒了。”
“你说,她怎么没给自己看好了?”
“这你就没文化了,医者不自医嘛。”
看来,清净菩萨这一走,他们的疮口也好了。
这个时候,我就想起来了——那些疮口奇怪的符号,单看着没什么意义,但是组合在一起,就猜出来了,像是汉字的部首。
“口”“又”“力”“人”“羊”,估摸着,是“劝人向善”。
果然,进到了医院里,那些病人陆陆续续都好转起来了,白藿香病房里,跟个快递点似得,几乎全是包裹。
程星河可高兴了,过去就要拆包裹,结果被那个小护士给拦截了:“小哥哥,见到你之后我想成为一种人。”
程星河看到一个写着“德州扒鸡”的包装袋,早就急不可耐了:“什么人?”
小护士含羞带怯:“你的人。”
哑巴兰和苏寻全笑了。
这个岁月静好的感觉,真好。
这个时候,一只手搭在了我肩膀上。
白藿香。
她脸色重新红润了起来,真好看。
我也更高兴了:“你好了……”
话没说完,她秀丽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你身上不对。”
第1407章 帝流仙药
我以为她看出来了身上那个暴戾之气,刚想说话,还想起来了——黄二白说过,让她给我检查一下身体,就老老实实的问:“怎么了?”
“哎,那就是白医生的男朋友?”
“哎也是,这好姑娘哪儿有剩下的。”
“那小子真有福气。”
她觉出这里人多,把我往背人的地方带,顺手还拿了个马克笔。
我也不知道她要干嘛,赶紧把灵魁和金毛交给了程星河。
周围都是吹口哨的声音:“小别胜新婚!”
“年轻人真甜蜜啊!”
白藿香没回头,可是耳朵红了。
我回头就说我们不是那个关系,可那些人根本不信:“郎才女貌,般配!”
“蒙你们大恩,到时候结婚,我们都去随份子!”
不等我多说,白藿香已经把我拉到了一个没人的病房,就把我衣服给拽下来了。
这衣服这一阵一直没来得及换,才烂成这样,已经算是质量很好了。
不过,这个阵仗什么情况?
她仔细盯着我的,在几个位置,用马克笔画了几个圈,搞得好像要纹身一样。
接着,她说道:“把眼闭上。”
我想问她干什么,可一接触她那个眼神,乖乖就闭眼闭嘴。
下一秒钟,一股子破风声,对着我就盖下来了。
我心头一震——她,要打我?
“睁眼。”
我睁开眼睛,她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正盯着我身上几个部分。
顺着她视线一看,我心里也是一震。
那些位置上的龙鳞,虽然应声滋生了出来,可跟以前不一样了——残损的不成样子。
不光如此,那几个被她标注的位置,颜色也不大对——像是有了淤伤。
对了,之前被屠神使者抓,被灵魁抓,被迷神抓,这些位置上的龙鳞始终没有恢复过来,没了龙鳞的保护,那些皮肤的伤,好像也有点严重。
白藿香咬了咬牙,把眼里的心疼压下去,瞪着我就骂:“你自己身体什么样子,心里没点数?”
“不是大事儿……”
“你自己看!”
她马克笔往上一戳,忽然就是一阵锥心的疼。
是啊,能打伤我的,自然都不是一般人,伤口,自然也不是一般的伤口。
她咬了咬下唇:“这样不行——时间越长,这些淤伤扩散的也就越厉害,伤了经络,你就……”
我自然知道经络淤塞是个什么情况,立马问道:“要不,你给我扎几针?”
白藿香瞪了我一眼:“有那么简单,我早给你扎了!”
“那……”
她犹豫了一下:“你不是一般人,一般的法子,不起作用,只有一个法子,也许能试试看。”
“什么法子?”
“帝流浆。”
这东西我听过啊——齐老爷子鼓捣的,不就是这个吗?说是这东西,是天地之间的精华,得之能成仙。
原来,传说之中,有龙受天罚,满身焦伤,撞到了一个悬崖上。
本地人都看见了,能不好奇吗?立马要过去看看龙什么情况。
谁知道,龙碰到了悬崖之后,非但没有擦伤,身上残损的龙鳞反而焕然一新,腾云驾雾就重新上了天。
有懂行的就说——难怪呢,那山的峭壁上有修道之人留下的帝流浆,这个龙运气太好了。
所以,唯独这东西,能治疗龙。
可说是这么说,齐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都没弄到,我上哪儿弄去?
白藿香瞪着我:“你说呢,这事儿跟程星河商量商量,再说了,现在那么多灵物听你的号令,打听什么打听不出来!”
她——是在下命令。
我不由自主就点了点头。
她又瞪了我一眼,转身往外走,轻声自言自语:“平时脑子快,就不知道多给自己想想,从来——也不知道让人省心。”
我刚跟出来,就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一阵闹腾。
那些灵物回来了。
它们看见我们,别提多高兴了:“恩公,恩婆,我们不辱使命,削人肉的事儿,打听出来了!是清净庵的清净菩萨!”
白藿香脸唰一下红了:“胡说八道,什么恩婆!”
几个灵物一对眼,有点不知所措:“也对,恩婆显老。”
“那就恩娘。”
“要不,恩姐?”
“恩婆才多大,叫恩妞算了。”
白藿香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转身就走了,临走还瞪了我一眼,意思是让我千万别忘了打听帝流浆的事情。
我连忙答应了下来,就对灵物们说道:“你们别瞎喊,当心给你们吃伸腿瞪眼丸。”
可那些灵物对眼一看,异口同声:“可她高兴的很——心扑通扑通的跳!”
“我们全听见了!”
对了,灵物这方面的感觉,比人敏锐。
我心里一震,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那也不能瞎喊!还有,清净菩萨的事儿,我已经处理完了,多谢你们。”
“恩公这么快?”几个灵物一对眼:“那,漂亮女人的事情,您一定也知道了?”
“漂亮女人?”
清净菩萨没承担人的罪孽的时候,还是漂亮的,可成了迷神之后,一直是个老太太的造型,我就有点纳闷:“什么漂亮女人?”
“我们打听的!”一个大嘴灵物说道:“清净庵没了之后,那个清净菩萨,本来也要灰飞烟灭了,可是,那个女人出现了之后,不知道跟清净菩萨祝祷了些什么,清净菩萨,就变成了迷神了!”
我一下更纳闷了:“还有这事儿?长什么样子——我知道漂亮,有什么特征?”
这几个灵物对望了一眼:“那个女人打扮的别提多严实了,都没看到。”
“不是,没看到,你们也知道漂亮?”
“嗨,”一个妖妖娆娆的灵物说道:“我们都知道,美人在骨不在皮,那位漂亮女人,肯定容颜绝世,光那个脖颈,就看得出来。”
脖颈……
“是啊,看见的都说,那简直画里都看不到……”
我心里猛然一震。
这么美的脖颈,打扮严实也看出漂亮——凤凰颈,我妈?
“有照片没有?”
“没有。”
如果真的是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还想起来,她有一个凤凰断翅的灾。
她现在,怎么样了?已经渡过难关了吗?
约我是八月初七见面——也不远了。
见过一面,就能带着程星河,去破玄武局了。
我还走神呢,窗户外面就是一阵咳嗽的声音。
白藿香。
原来,她一直没走远,就等着我问帝流浆的事儿呢。
我连忙就问了一遍:“关于帝流浆,你们知道点什么吗?”
那些灵物一听这三个字,都是如雷贯耳的表情:“帝流浆?一碰成仙的东西?”
没错——对许多灵物来说,遇上帝流浆,就是从动物变成灵物的契机。
“真要是有,我们也想知道在哪儿!”
“是啊,恩公,你有线索没有?”
唯独一个戴着眼镜的灵物沉思了一下,把我拉过去了。
“恩公,这事儿,您问我,算是问着了——我若是不在这里,你跑断了腿,也找不到线索。”
我也来了精神:“你知道?”
那个灵物点了点头:“田家,恩公,您既然是吃阴阳饭的,知道田家吧?据说,他们家,可怪出名的。”
自然知道——十二天阶“天地玄黄”的天,也就是田家。
不过,我从来没见过田老爷子,似乎他们家的人,都跟隐居一样,不跟外交往。
“田老爷子,一直醉心长生之术。”戴眼镜的灵物说道:“我有一次,上他们家偷——不,观摩的时候,听见了田老爷子,跟他儿子,就说了帝流浆什么什么的几个字,他们家,肯定有那玩意儿!”
我忽然想起来了——齐老爷子当初搞帝流浆,是从四相局里弄了个圈子,难不成,当年这田家老爷子,也进过四相局,从中取出了其他什么跟帝流浆有关的东西?
第1408章 大小凤凰
医院的事情处理完了,回到了门脸,哑巴兰听见了这事儿,就皱起了眉头:“哎,哥,咱们之前不是找到了很多东西吗?仙人泪还有没有了?老婆蛾呢?”
白藿香摇摇头:“仙人泪和老婆是救人的,救普通的灵物也行,可龙鳞,跟那些东西都不一样。”
程星河插嘴:“还有个龙珠呢!就豢龙氏给的!那个能不能管用?”
白藿香看了程星河一眼:“你倒是把龙珠拿出来试试,怎么用。”
程星河也想起来了,上次他让我生吞,差点把我噎死的事情,不吭声了。
唯独苏寻不吭声,默默的上楼。
哑巴兰立马问道:“洞仔,你干什么去?”
苏寻的声音从楼板上响了起来:“换件衣服,去田家。”
他这执行力倒是最强的。
我回头看向了老头儿,老头对一切置若罔闻,一只手拍在了小白脚的背上,眯着眼睛跟着收音机哼哼:“先进咸阳为皇上,后进咸阳辅保在朝纲……”
我蹲在老头儿旁边:“上次,是你把雷祖给招来的?”
老头儿没睁眼:“项羽不遵怀王约,反将我主贬汉王……”
得咧。
不管老头儿怎么装疯卖傻,其实我对老头儿,心里有愧。
要是当初听了他的话,会有现在这一切麻烦事儿吗?
可是有些事儿,树欲静风不止。
我回头就看向了程星河他们:“田家远不远?”
哑巴兰回过神来:“我认识!哥,我带你去!不过,那个田老头子可是出了名的抠门,咱们能要来吗?”
程星河一拍桌子:“他敢,你们放心吧,我去了,这事儿一准能成。”
哑巴兰眼睛一亮:“程狗当了继承人,就是豪横!”
程星河答道:“不是这么简单——他们家不会平白无故有帝流浆。”
原来,自从齐老爷子的葬礼之后,程星河就在负责齐家的各项事务,比如齐老爷子留下的各种遗物。
其中,就有那个库房里的东西。
库房里面,都是齐老爷子做帝流浆的各种用具,但是他过去整理的时候,发现了一块空地。
齐老爷子这辈子特别爱整齐爱漂亮,什么东西都要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说起来,跟厌胜门的老三一样,可能是有点强迫症。
但是那个空地上的落灰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痕迹,说明不久之前,这地方还有一个东西。
他起了好奇心,问这里原来的东西呢?
那看守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说不知道。
程星河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存了心思,就要立威,立马说要么监守自盗,要么玩忽职守,你们选一个罪名。
那几个看守的一开始是不太服气,但是程星河一下就把凤凰毛抽出来了。
这也是摸龙奶奶的目的——教给他七十二路赶龙法,就是怕齐家家大业大,下头欺主。
一看程星河动真格的了,那几个看守的吓的什么似得,连忙说没有玩忽职守——换班的时候,是看见一个人影过去了,但是一闪就过去了,再追过来就没看清楚,当时还以为是眼花了呢。
程星河就问,看见那人身上什么特征没有?
其中一个守卫是个夜猫子眼,立马说道:“那人耳朵挺大。”
耳朵挺大,其实就是一句指证了——那次来的,只有十二天阶家族,其中,田家是出了名的耳朵大。
程星河当时就知道了。
可哪怕是田家人偷的东西,你光凭着这模棱两可的一句,也不能被称之为证据,才刚当上了齐家的继承人,就跟同气连枝的十二天阶闹内讧,也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程星河长了个心眼儿,按下没提,但是心里总有个疙瘩——毕竟是齐老头子留下的东西,还没继承就弄丢了,九泉之下,也不好面对齐老头子。
他这一回来,也想找我商量商量这事儿,不过一回来我这边事情就是一片乱七八糟,他也没顾得上提。
但是现在,齐家忽然有了帝流浆,那肯定跟偷走的东西有关系。
程星河接着就说道:“既然是我外公的东西,那就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就是你的,咱们就上田家,跟他们要个说法。”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那是得调查调查。
这会儿秀女进来了,手里大包小包全是东西,一听“田家”俩字,就皱起了眉头:“你们说的,是十二天阶的田成鹤?”
哑巴兰眼睛一亮:“你也知道?”
秀女把东西一放,咬牙切齿:“咱们厌胜跟田家,那是世仇!门主,你要去灭了他们家,我跟你一起去。”
“灭了?什么意思?”
原来,田家的势力范围,正跟厌胜的有重叠。
各行各业其实都是一样——比喻的通俗点,好像农民之间相邻的田地,个人在个人的地盘上活动,可突然你邻居把你地上的苗子拔了,种上自己想种的东西,你肯定也得跟他干起来。
厌胜和田家就是这样。
田家打以前开始,也在西川有了很大的势力范围,时常挤兑厌胜,两方争斗了挺长时间,但是田家有天阶,认真争斗就是两败俱伤。
本来两方算是互相制约,但是有一天,厌胜一个很要紧的先生从外地回来,带回来了很重要的东西,可经过了田家,就离奇失踪了,厌胜忍不住了,说肯定是田家干的,田家说有证据拿出来。
厌胜当时要留着力量推翻天师府,所以只能保存实力,还都决定好了,取代天师府之后,第一个整治田家。
田家对厌胜也是一样——说是歪门邪道,严防死守。
一直发展到,但凡在外面见到了落单的对方,势必要多找一些帮手,收拾一下对方的人的立威,后来天师府跟厌胜打起来,田家也派人去支援天师府,两家可以说互相恨的牙痒痒。
“咱们早该给田家点颜色看看了,”秀女简直咬牙切齿:“咱们的名声这么坏,也跟他们大肆污蔑有关,门主有这个念头,咱们高兴的很。”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儿。
哑巴兰一拍桌子:“好么,敢情他们田家净干点偷鸡摸狗的事儿,哥,咱们去教训教训他们!”
说起来,田家在十二天阶的排名并不高——是后四位之一。
可是,竟然敢对前四位的齐家下手,还敢人人敬而远之的厌胜为敌——这百无禁忌的劲头,简直跟貔虎光一样,不是傻子,就是大佬。
我点了点头,说行,咱们去拜访一下。接着就问秀女为什么突然来了?
秀女连忙说道:“这不是要换季了嘛,鬼仙让我带来的。”
说着,把大包小包摊开:“她说她不把您的衣食起居照顾好,枉为您的妾。”
都是换季的衣服和起居用品——润喉糖,新衣服,甚至手套,我心里一阵暖,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在生活上,被人这么关心。
只可惜,我没给过她什么。
哪怕是她心甘情愿,我也不能白受人家这个好,有机会,一定回报。
哑巴兰看的一愣一愣的:“有个女人就是好——江采萍就没个姐妹什么的……”
但是话刚说到了这,他就想起来了,是有个姐妹叫江采菱,不过,江采萍像是浮萍柔软和顺,江采菱就像是菱角,两头是刺。
其中,就有一个保温杯。
我拿了保温杯,就把黄二白给的莲花蕊放上,冲了一杯。
一瞬间,整个屋里,都是极为清雅的香气,跟白玉辉夜丸一样好闻,两种味道却各有千秋。
喝了一口,甘甜滋润,像是一道山溪,把一切躁动全给压下去了。
我们就告别了老头儿,一起启程——秀女也想一起去,不过,老头儿不能没人管,赤玲也需要人照顾,就请她帮我看家,我答应她,有账,肯定算清楚了。
秀女他爹,以前就在厌胜,逃走了之后,秀女还找过赤玲,这下,算是团聚了。不过,秀女看着赤玲那个样子,也直叹气。
开车启程,先把灵魁送到了厌胜,让江采萍她们帮我好生看管着,江采萍一见我来了,别提多高兴了,但是一听我留不住,又有些不舍和失望,但她还是露出了很善解人意的表情:“能见到相公一面,妾已经心满意足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妾全明白。”
哑巴兰直叹气:“难怪,古人都想纳妾……”
程星河推了他脑袋一把:“你妻还没惦记上,就别想着妾了。”
哑巴兰还想起来了:“你跟那个护士姐怎么样了?”
程星河得意的伸出手机:“相见恨晚。”
我刚要替他高兴,就见他扒拉着微信:“拼多多上,天天帮我砍几刀!”
有些人,完全是凭实力单身。
要走的时候,江采萍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相公,你最近,可见到那个死妖女了?”
我一愣点了点头。
说起来,江采菱不知道打听出什么关于金杯的事情没有。
江采萍犹豫了一下,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可一见我看她,她连忙装出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相公一路好走,妾等着给您接风!还有,咱们厌胜那位先生,失踪了好几十年了,不知生死,若是有可能,还望相公打听打听。”
我点了点头,要了那个先生的资料。
我们的人,自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夏末的风气,我们逆着风,去了田家所在的位置。
果然,在一路颠簸上,龙鳞受损的位置,开始隐隐作痛。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哑巴兰来了精神:“哥,就在前面,过了那个桥就是了!”
桥?
我倏然就想起来了,之前做的那个预知梦。
桥底下,有东西?
我立马就看了看那个桥附近的风水。
这个风水——并不常见。
这是大小凤凰地。
第1409章 改头换面
这地方依山傍水,风景明秀,桥头桥尾,各有一棵凤头龙眼树,这种树并不多见,四季常绿,树的形状微微前倾,跟凤头几乎一模一样,前小后大,配上左右的展翅水,恰似两只比翼双飞的凤凰。
所谓的大小凤凰地,是求子孙后代福气的地,正所谓“雏凤清于老凤声”,对后代寄予厚望。
还有就是,这地方有女主贵,搁在古代要出皇后贵妃的——以前在张伟丽那个白虎女的事情里,遇上了一个鬼贵妃,估摸阴阳宅就得占上一样凤地。
哪怕是个穷小子,娶上这家的姑娘,那肯定能夫凭妻贵。
到了桥头的凤头龙眼树前面,就看见几个人哭哭啼啼的从桥头往回走,披麻戴孝,手里还捧着不少丧事儿用的东西。
哑巴兰皱起眉头:“这田家死人了?”
程星河立马说道:“不可能——有事儿,咱们几家肯定早听见消息了。嗨,那几个不是田家的,耳朵小。”
那几个人应该就是本地人,看样子都是普通劳动群众。
我们还要往前开过桥,就有人拦着了:“你们干什么的?”
这几个人个头挺拔模样俊朗,就是耳朵都特别大,人一动忽闪忽闪的,蔚为奇观。
哑巴兰来了精神:“哥你看,田家人真是名不虚传,小飞象!”
苏寻寻思了半天,终于还是开了口:“象也能飞?”
哑巴兰摆了摆手:“所以说你是洞仔——那是个电影,回头哥带你看,长长见识。”
看个电影能长什么见识。
可苏寻有点高兴,就点了点头。
白藿香盯着他们,露出了个看言情剧时才会露出的笑。
我要下去,程星河拦住了我:“当门主的,不知道排面俩字怎么写?”
说着就下了车,大摇大摆的说道:“认识我吗?”
也巧,那几个拦路的年轻人,正有一个是去过齐家的,一见了程星河,连忙说道:“原来是南派的小先生,有失远迎……”
“既然认识,寒暄话就不用说了,”程星河昂首挺胸,装的挺像:“我找你们田老爷子有事儿。”
那几个人一对眼,异口同声:“这十二天阶家族都知道——我们田老爷子岁数大了,不见客……”
这话像是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这叫一个熟练。
“少跟我来这一套,”程星河打断的也很熟练:“老爷子不见我也没什么,那我们齐家丢了东西的事儿,我就要跟天师府说道说道,请他们给我评理。”
“丢东西?”
那几个人脸色都一白:“您这话……”
“还要我说的更明白点是不是?”程星河抱着胳膊,跟讨要喜儿的黄世仁一样:“帝流浆……”
一听这三个字,那几个大耳朵脸色瞬间一变,不动声色的互相看了一眼,这才说道:“您别着急,我们进去通报一声。”
说着就进去了。
这帝流浆,恐怕是他们这的一个痛点。
真要是制造帝流浆的某种东西落入到了田家手里,田家再碰个大运,真把帝流浆给制造出来,那我们能弄到点,程星河的眼睛是不是也能好了?
程星河回头把头凑过来:“我跟你商量商量——你这个身份,进去就是麻烦,为了省事儿,让白藿香用蜇皮子给你整一整。”
也有道理,本来跟厌胜就是深仇大恨,我这一进去,肯定要添麻烦。
白藿香就掏出了蜇皮子,三下五除二给我整了几下,鼓捣完了,我伸头在后视镜上照了照,不照不要紧——吓了我一大跳,镜子里头是好帅一张脸,剑眉星目,高鼻薄唇,嘴角不笑也挂着笑意。
江辰虽然不是东西,但不可否认,他应该算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人,现如今,这张脸比江辰还在以上。
程星河连竖大拇指,说白藿香这手艺,要是开个整容医院,那还不连下三辈子的钱都给挣来了。
“这么帅,是不是有点扎眼?”
白藿香有些不以为然:“跟你本人差不了多少,我看还不如本来好看。”
我大吃一惊——你认真的?这啥眼光?
程星河和哑巴兰都跟看天外来客一样看着白藿香:“情人眼里出西施。”
白藿香一瞪眼:“绝命十三针来一套?”
“不敢不敢。”
这会儿里头出来个岁数稍微大点的大耳朵,但他耳朵靠脸额头宽,精明强干有手腕,下巴有肉鼻梁挺,人缘人脉不一般。
这种人一般是总管大事儿的,属于古装剧里的管家或者大太监那种角色。
果然,这人恭恭敬敬跟我们行了个礼:“南派小先生大驾光临,我们田家蓬荜生辉!那几个后辈不懂事,您千万别跟他们计较,田老爷子不见客是对外人,咱们两家素来交好,快请快请。”
这话说的十分够水平,谁不爱戴高帽?再计较的客人一听对方这么拿自己当回事儿,有脾气也得烟消云散。
程星河打头阵就进去了,我们一帮人跟在了后头,那些田家人见到我的时候都愣了愣,接着才把脸转过去。
我就说,前来调查事儿怎么能用这种脸,这不是电影院里开手机,自己给自己打光嘛,一会儿得赶紧让白藿香给我整的普通点。
刚要进去,身后又是一阵哭声,又有人上桥头来了,我们回头想看,可管家跟遮掩隐私一样,挡住了我们的视线:“晦气事儿,别污了几位的眼。”
一过桥,我就觉出来了,阴气扑面。
奇怪了,这是大小凤地,凤凰来仪是祥瑞,本来是最好的风水之一,怎么会有阴气?
而且,从桥上一过——我隐隐的,又有了那种饥渴极了的感觉。
当然了,因为清净菩萨的仙灵气,比之前那种无法控制的感觉是好的太多了。
进了大宅,跟齐家和江家,是另一种气派——里面森然,全是绿植。
风水世家很少见到这么多的绿植——花旺人不旺,不是好运道。
可这地方是大小凤地,恰巧相反——凤尾的地方,植物越多,这局也就越好。
门口三个大绣球墩,正摆成了一个三星求寿局。
顾名思义,保佑老人家长寿的。
苏寻对植物是非常有研究的,难得来了兴趣:“老君桃,仙鹤藤,麻姑花……这些东西都不常见。”
可一听这名字也听出来了——老君爷能炼长生不老的仙丹,蟠桃园的桃子能让人延寿几百年,麻姑就更不用说了,谁都知道麻姑献寿的典故。
都是求寿的东西。
这位田老爷子,看来跟秦皇汉武一样,一心求寿。
进到了大堂里,里面的设置更是毋庸赘述——来寿瓶,梅花大肚容寿瓶,松鹤延年大屏风,桩桩件件,都是跟求寿有关的东西。
这东西都是古董,里面弥漫着老年人居所特有的陈旧气息。
程星河忍不住低声说道:“真是名不虚传——都说田老头子想长生不老想疯了,一点错没有。”
所以,才会打帝流浆的主意?
这会儿屏风后面一声咳嗽,出来了一个中年人:“有失远迎!我爹睡午觉去了,我先迎你们一迎,请多恕罪!”
这个中年人应该是田老爷子的儿子,四十上下,按说是我们的长辈,可这一举一动,显然对我们极为客气,我们赶紧还礼,他请我们在客座坐了,自己撑着扶手,慢慢的坐在了主位上。
我对这种动作再熟悉不过了,老头儿也是这个动作——因为身体老化,是尽最大力量防止自己坐空,老年人骨质疏松,一旦坐空,那是灭顶之灾。
这个岁数就这个动作,是不是稍显太早了?
可能跟老年人生活的时间久了,一举一动,也都像是老年人的习惯性动作。
而中年人跟其他人一样,也不由自主多看了我一眼。
程星河咳嗽了一下,以尽量平和客气的语气说:“我来,是为了帝流浆的事情——剩下的,不用我多说,是不是?”
这话留了余地,懂的自然懂——言下之意,是你们偷了我们家制造帝流浆的东西,那真制造出来了,我也得分一杯羹。
不然,捅破了窗户纸,大家一拍两瞪眼,脸上都不好看。
中年人半闭着眼睛,半晌,才“哦”了一声——也是老年人特有的反应:“我明白了——能做出帝流浆,确实是多亏了齐老爷子的帮助,现如今,你们齐家有要求,我们自然不会拒人千里,你容我想想,不过,说来不好意思——现如今,我们齐家也遇上了个难处,你们几位来的正好,不知道是不是能看在两家情义上,帮我们这个小忙?”
程星河一愣:“帮忙?”
中年人点了点头:“不错——按理说,这种事儿求人,也怪不好意思,不过,我身体不好,我爹呢,岁数大了,后人不济,若不是到了束手无策的程度,也不想麻烦贵客,几位别见笑。”
程星河暗暗跟我一对眼:“您请讲。”
中年人举起手,指向了桥头:“那个桥,不大对劲儿,底下可能有东西,我们这几天正在商量呢,几位要是能帮我们把这个棘手的事儿解决了,帝流浆好说。”
还真跟桥有关系。
程星河立马问道:“什么东西?”
第1410章 桥下之物
那个桥虽然是属于田家的产业,但是经常免费给人用——田家是大家,行善积德,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家添福寿嘛!
可这一阵子,那个桥经常出事儿。
一开始,是前来上田家求事儿的客人,到了桥头,汽车失控,直接就撞下了水。
要不是田家人发现的及时,那一车的客人都得送命。
上了岸客人就骂司机不知道怎么开的车,司机就辩解,说车好像是失控了,轮子不听使唤,自己往水里扎。
这把那个客人给气的,说你编瞎话也过过脑子——那是著名豪车,全进口,不知道过了多少道质检,你失控了,这重工科技也不会失控。
那司机委屈极了,说是真的,那一瞬间,他还听见,桥下有人哭,隐隐约约还像是在说话:“陪陪我,陪陪我……”
那客人上来就给那司机一巴掌:“这可是风水大家的家门口,你说这地方闹邪,你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还跟田家人赔罪:“这司机乡下来的,张口就来。”
田家人也觉得,是这司机给自己的过错找借口,这个借口对他们来说,跟污蔑差不多,可看在客人的面子上,也摆了摆手说算了。
可司机那个眼神,别提多不甘心了,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我没撒谎,我没撒谎!我真听见了!”
后来客人的买卖做完,田家人也就没多想。
可没想到,不久之后,一个农家车拉了一车的豆油,也从这里经过,在同一个地方给翻了车,差点撞上了凤头龙眼树——多亏田家为了保护凤头龙眼树,在前面设了障,那车就没有客人那么好运了,车上油被点燃,司机没来得及下车,烧成了炭火。
司机家里人只能认倒霉,可不长时间,就梦到司机来托梦,哭着说他不该死,是桥下的东西拉他下去的,家里人就问桥底下是什么?司机说不知道,就看见戴着银手镯。
这事儿你要说凑巧,也勉强能说的过去,哪个路口没出过几桩交通事故?
但很快,第三件事儿也来了。
又有一个开农用车的在桥头倒了霉——农用车也是当场失控,把人砸底下了,开农用车的老汉被压在底下,就喃喃的说了一句:“银手镯。”
后来,这隔三差五就出事儿,都说这个桥闹鬼,没人敢从这里走了。
田家不能不想办法。
可田家那些后辈大耳朵看其他的风水没啥问题,看着自己从小长到大的风水,跟鬼遮眼似得,说啥也找不到问题所在——这大小凤凰地,分明是固若金汤一个局,怎么会出现邪祟呢?
而田家继承人自己,早年因为做一个大局,事情闹砸了,落下了病根,身体不好,凝不出行气,跟花架子没两样。
他爹老田就更别说了,二十年前就金盆洗手了,整天就是扎在屋子里研究长生之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底下人磨破嘴皮子他也一概不管,剩下这些,。
这事儿传出去——好么,风水师家门口都闹邪祟,名头再大,也没说服力,就好比减肥店的美体师是个几百斤的大胖子一样,谁信你?
田家一筹莫展,所以这个时候,正在桥头严防四守,生怕再出现什么其他的事儿——正寻思着,实在不行,就当医者不自医,找其他同行看看?就是拉不下面子。
结果我们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田家继承人盯着我们:“只要你们帮我们顺利解决了这事儿,对外保守秘密,帝流浆的事儿好商量。”
是啊,对他们来说,我们有求于他们,传出去的风险大大降低。
对十二天阶来说,最要紧的,就是名声。
我跟程星河有点面面相觑——跟同行抢买卖的事儿我们是做过的,可同行委派我们做买卖,还真是第一次遇上。
而这个时候,一个端茶送水的小辈忍不住说道:“当家叔叔,依我看,肯定是厌胜门那帮歪门邪道,给咱们下了邪法,那肯定是不容易看出来的了,不如咱们叫上跟咱们关系好的鸡个家族,再跟天师府通通气——一口气,把那个厌胜门给铲除了算了,也算是,给行内除了一害。”
又赖到了厌胜头上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谁家出了幺蛾子,不都是要往对头身上想吗?
程星河偷看我一眼,我暗暗摇摇头,意思是这跟厌胜绝对没关系——真要是有关系,秀女还能义愤填膺要来报仇?早该美滋滋的说咱们正在制裁他们,活该。
跟预知梦里见到的一样,那底下,肯定是有东西。
哑巴兰低声说道:“哥,那咱们来的时候,怎么没见到异常动静?”
程星河答道:“废话,你哥放床上避孕,放车里辟邪,谁敢动弹。”
你大爷避孕。
不过这事儿倒算是正中下怀,我正想着找个由头,留下打听一下,秀女说的那个,被田家扣在这里几十年的厌胜先生,就问道:“田家跟那个厌胜门,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田家当家叹了口气:“我们十二天阶,跟他们邪门歪道能有什么仇怨,就是他们没事儿找事,贪图我们家的方术!”
“对,”那个后辈也咬牙切齿:“贪图我们家的帝流浆……”
“咳咳。”管事儿的咳嗽了一声,后辈自觉失言,不吭声了。
他们家帝流浆不是偷了齐老爷子的器具之后新研究出来的吗?
我有点猜出来了。
“说来话长,几位喝茶,听我慢慢说。”
原来,跟我猜的一样,这田家祖传就有个制造帝流浆的方法,但是一直苦无器具,所以没成功制造出来过。
但是厌胜的听说了,认定他们家有帝流浆,千方百计要弄到,那个厌胜先生就是为此专门来这里偷窃的,可田家堂堂十二天阶,能让他得手吗?
那个行窃的厌胜先生被打伤之后消失了,田家认定他是逃走了。
可谁知道,厌胜以此为理由,就要跟田家要人,不给人,就得给方子,简直欺人太甚,要不是田家有几个靠谱的朋友,只怕门都让厌胜给灭了。
说着,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程星河看了我一眼,意思是问我信吗?
我一笑,查了才知道。
正这个时候,门口一响,有个人进来了:“那事儿你们解决不解决?再不解决,我亲自出手了!”
我们一看进来的那人,都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