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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相师全文阅读

作者:桃花渡     麻衣相师txt下载     麻衣相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 背后木耳

    我还看出来了,马陆的眉宇之间,缠绕着一丝邪气,这是心里有鬼的象征。

    我以前给人看相,也是跟看地一样,需要观形结合望气,但是现在,竟然能一下就看出来邪气了,升了阶真是好——这样更能节省望气的机会了,因为就算望气的机会增多,后头的也不如前头几次准,能少望就得少望。

    他架不住我追问,勉强回答道:“她是我们班一个学生的家长,家里挺有势力的,脾气不怎么好。”

    原来那个梁太太是某个大人物的外室,孩子也是非婚生子,因为这个出身,她特别怕别人看不起她们母子,所以平时张扬跋扈,平时在班级微信群也是,张口就是别得罪我们孩子,不然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还吹嘘说以前有人打过他们家孩子,结果一家三口都被活埋了,那家人的亲戚听说得罪的是他们家,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里其他孩子出身也都挺好,那些家长倒是因为这种言论更看不起她了,反正人缘挺次的,说到这里,马陆浮现出了一抹不耐烦,接着就转移话题,说主要任务还是去看那个路口,提那种女人干什么。

    非常明显,他说话的时候,那股子邪气更重了,眼看着要从眉宇扩展,压到了印堂上。

    程星河一边喝汤,一边借着喝汤的功夫跟我说:“那梁太太听见这话,肉饼子脸都歪了,恨不得要掐死他。”

    这我就更确定了,梁太太的事儿蹊跷,这蹊跷跟马陆也有点关系。

    这时几个女老师走了过来,见到了马陆,别提多激动了,赶紧过去打招呼:“马老师,我们正找你呢,刚才咱们学校门口又有那种事儿,听说今天门口你值班,我们还担心你呢!没事我就放心了。”

    那几个女老师应该都是刚从学校毕业的,一个比一个年轻貌美,旁边桌子的几个男老师一瞅,都露出很惊艳的表情。

    马陆却截然相反,冷淡的说没事,似乎一句话都不想跟那些女老师多说。

    可那几个女老师并没有被马陆的态度打败,反而更热情了。

    “马老师,这两天七夕节,你有时间没有?咱们去看电影吧?最近那个哪吒可好看了!”

    “动画片有什么好看,成年人就得干点成年人该干的事儿,马老师,我早就定好了希尔顿了,房卡放你抽屉了。”

    “要不要脸了啊?马老师早答应跟我去温泉度假村了!”

    我当时也是一愣,她们当着人说这话不尴尬吗?

    几个女人一台戏,她们跟争宠的嫔妃一样,为了马陆好险没打起来。

    程星河眯着眼睛看那几个女人,似笑非笑的说道:“七星,你看你同学这桃花运,比你可强多了。”

    而一听“桃花运”几个字,马陆的脸色却倏然更难看了,脸也沉了下来,跟那几个女老师不耐烦的说道:“你们有病吧,没看我这有事儿吗?还不快滚。”

    这话挺重的,按说哪个女的听了都得尴尬。

    可没想到,那几个女老师都紧张了起来,连声说不是有意的,这就滚,让他千万别生气。

    也是开了眼了,马陆现在是比高中的时候帅了,可让女人跟脑残粉似得,我还真是没见过。

    左拥右抱,花团锦簇,这不是男人的梦想吗?

    结果想到了这里右手食指猛地就疼了一下,我知道潇湘不高兴了,赶紧把心思正了正。

    这时几个男老师看不过去了,指责马陆说话难听,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怎么能对女人那种态度?真是蚊子叮唐僧——不知好歹。

    马陆还没说话,那几个女老师倒是不干了,反而说那几个男老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们乐意让马陆妈,马陆多跟她们说一句话就开心,怎么了?

    还有说他们死直男一点都不懂体谅别人,最近路口出事儿的都是马老师身边的人,马老师心情不好说明他重情义,你们知道什么?

    怎么,死的都是马陆身边的人?

    而马陆一听这话,如同触动了逆鳞,一下把被子砸在了地上,吼道:“都给我闭嘴!”

    几个男老师脸色也不好了:“马陆,你别仗着女老师们对你好,你就……”

    结果几个女老师听了,奔着那几个男老师就抓,说他们嫉妒马陆受欢迎,欺负马陆,她们要帮马陆讨回公道。

    吓得那几个男老师饭也没吃下去,灰溜溜的走了。

    这也太夸张了,我心里有了谱,开始给马陆望气。

    这一望不要紧,我看见马陆身上也有了那种奇怪的灰色秽气,像是身上也带着那个韩先生一样的脏东西。

    尤其是后背——马陆自己不知不觉,也时不时去挠那个后背。

    我回头就去看程星河,让他看看马陆后背有什么东西没有,程星河会意,这时一个女服务员过来上饮料,程星河一伸脚,服务员没站稳,饮料一下就撒在了马陆后背上,马陆正走神呢,“嗷”一嗓子就叫唤出来了。

    服务员赶紧要给马陆擦后背,而看向了马陆的表情也挺惊艳的,手一放在马陆背上脸就红了,还趁机问马陆微信,说要赔马陆的衣服。

    可马陆心情不好,伸手就把T恤脱下来了,不耐烦的说没事。

    程星河早看向了他后背,却跟吃了一惊似得,回头就捅了我两下:“真有东西……好像白木耳。”

    我跟着程星河的视线一看,乍一看只能看见灰气密集在他身上,运了行气上眼睛。

    上了地阶之后,眼睛虽然还是远远比不上程星河,但也比以前清楚多了,我赫然发现马陆的后背上,一朵一朵的,长出了很多白色的肉质异物,真跟附着在木头上的木耳一样。

    刚才马陆说过,地下翻出了白色肉一样的东西,难道就是这个?

    我回头就问马陆:“这一阵子,你后背是不是挺难受的?”

    马陆一愣,眨了眨眼睛就看着我:“你不是看风水的吗?现在还会看中医呢?你咋知道的?”

    说着就把手给伸过来了,让我给他摸摸脉。

    我假模假样的摸了摸他的手腕,严肃的说道:“你这两天失眠盗汗,精神恍惚,夜不成寐,那方面也有点障碍是不是?”

    马陆的手顿时一颤,难以置信的说道:“真神了,你是咋看出来的?哎你要是会看快给我看看,这几天我快难受死了。”

    接着压低了声音:“都说我肾气不足,可吃了不少汇仁肾宝也不管用。”

    这是肯定的——不过这准确来说,不是肾气不足,是阳气亏损。

    我就告诉他:“你现在还只是难受而已,再放着不管,一周之内,你还会死呢。”

    这倒是没吹牛,因为我现在上了玄阶,已经能看到人的命灯了。

    虽然还是很模糊,但看得出来,这马陆头顶和双肩的命灯,比普通人要暗很多,简直跟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黯淡的随时能灭,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马陆一听这话,脸就给白了,身子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脸上堆出:“北斗,你还是这么爱开玩笑……我怎么会……”

    我把手从他脉搏上拿开:“你要是不信就算了,那个东西短时间之内,是给你了不少馈赠,不过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饭,其实已经把你吸干了,到时候真把命搭上去,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马陆嘴唇一颤,显然被我说中了心事,可他又不敢相信:“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你自己心里清楚,”说着我就站了起来:“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手头还有点别的事儿,我下个月再来。”

    程星河巴不得我这么一声,跟哑巴兰使了个眼色,立马站了起来:“对啊,咱们赶紧回去吧,再晚点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这话就是给马陆施加压力了——他现在其实已经信了我七八分,要是他真的还剩不下几天命,那我下个月再来的话,他已经把小命送了。

    果然,马陆两眼都给急红了,一把死死的抓住了我:“北斗,咱们怎么说也是老同学,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就对他笑:“可以,只要你把你跟那个路口的事儿告诉我,我准给你想办法。”

    马陆张大了嘴,彻底信了我:“你……你还真是神了,我现在就告诉你。”

    说着,他的声音都带了点哭腔:“一开始,我是真没想到那个东西那么厉害!”

    原来修路的时候,马陆刚入职,他当时还是一个大胖子,这个外貌加上被霸凌的历史,导致他性格一直很懦弱。

    那一阵他喜欢上了同一个教研组的女同事,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表白,没成想女同事答应了,他高兴极了,给女同事买了很多东西,结果那女同事手都不让他牵,对外也只说他是自己同事,没把他介绍给任何一个朋友。

    马陆自卑,心说也不能怪她,女孩子都爱面子,是自己给她丢人了,就努力减肥。

    结果晚上来工地附近跑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女同事正跟一个长得很帅的男同事缠绵,那个男同事还问她,怎么连马陆那个猪都下得去嘴?

    那个女同事就笑,说你放心吧,汗毛我都不让他碰一根,这不是听说他们家有关系吗?我旁敲侧击打听了,转正的事儿他爹有办法,我就想靠着他转正,到时候你爸妈就不会看不起我了。

    那男同事就笑了,说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那个女同事就打了男同事一下,说你怎么连一头猪的醋都吃,放心吧,轮尖都轮不到他。

    说着俩人就发出了不堪入耳的声音。

    马陆已经没心情去听那个声音了,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跟复读机似得,只回响着那一句话:“轮尖都轮不到他。”

    胖就该死吗?胖都没资格去喜欢一个人吗?

    马陆一屁股坐在了还没修完的土里上,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因为胖,他没少吃苦头,许多关于胖的歧视,都涌上了他的心头,这事儿算是压死骆驼的一根稻草,那一瞬间,他几乎想到了死。

    这个模样,是不是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

    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身后有一个很细微的声音:“你要是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能让你活的比任何一个人都开心,你想要的东西,我都给得起。”

    这话对当时的马陆来说,无异于一场玩笑,他以为就是有人在他背后看了一场笑话,故意在奚落他。

    他连头都懒得回,只自嘲的说道:“我想要的,我想要长得帅,我想要女人都迷恋我,你也给得起?”

    谁知道,那个声音竟然很认真的回答道:“把你的后背借给我,我就给你。”

第122章 恐怖桃花

    马陆还是拿这话当个玩笑,甚至连反驳的心情也没有,他是逆来顺受,自暴自弃惯了,就随口回答道:“后背?借给你了,拿去吧。”

    这话刚说完了,他忽然就觉得身后像是被针灸刺了一下似得,微微有一丝疼,但他回过头去,却发现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这让马陆吓的不轻——这荒林子本来就有闹鬼的传说,他不会也遇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吧?

    可自己身上貌似也没什么异样,他不禁有点自嘲,寻思八成又有人在背后给他恶作剧——因为胖和懦弱,这种事儿并不少见。

    也许早被人用手机录下了憨态,明天就会外放出来,在整个教研组当面嘲笑他吧。

    带着这个想法,马陆勉强站起身来,回到了宿舍。

    他一晚上没睡觉,而第二天一起来,他忽然就觉得身体轻盈了很多,而且睡衣也猛地变得异常宽大,他还心想自己最近又把睡衣挣肥了?

    这么迷迷瞪瞪去了盥洗室,他一抬头,吓得一屁股坐在了马桶上。

    只见盥洗室镜子上,竟然映出了一个陌生人的面孔。

    镜子里的男人深邃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长得别提多英俊了,而那个身材,也是该雄健的雄健,该挺翘的挺翘,电影明星也就是这个模样了。

    这可把马陆吓坏了,他甚至疑心自己根本没醒,连忙掐了自己一把,站起来一看,镜子里的人竟然跟他同一个姿势。

    马陆想了很久才想明白,自己变了——变成了镜子里的模样。

    他还真是从来没想到过,自己能有这么一天。

    这事儿对一般人来说,可能跟一场噩梦一样,但对马陆来说,这是个不想醒来的美梦。

    于是他赶紧就出了门。

    不出所料,见到他的人没有不惊讶的——这都不是整容减肥,这是换了个人啊。

    更别说,就此以后,路上所有的女人看向马陆的眼神全不一样了,不再是鄙夷,嘲笑,恶心,而是惊艳,还有不少人直接上来要他的微信,问他有女朋友没有,看自己行不行。

    马陆这辈子没过过这种日子,别提多高兴了。

    而那个女同事见了他现在这个样子,也大吃一惊——一般人会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变了皮囊很恐怖,可那个女同事只觉得他太帅了,自己是他的女朋友,那简直是拯救了银河系啊!

    就开始对他别提多殷勤了。

    可那会儿的马陆,已经跟二百多斤的马陆完全不一样了。

    他冷冷的看着这个女同事对自己跪添,就跟当初自己做添狗一样,只觉得一阵恶心。

    而那个男同事受不了了,就问那个女同事什么意思,那女同事冷冷的说我跟马陆在一起,喝凉水也愿意,你看你那个样子,给马陆添脚都不配。

    男同事气的不得了,要揍马陆,可马陆身边的女人跟工蚁似得,反倒是把那个男同事给教训了一顿。

    马陆别提多开心了,他觉得今天这一切。简直是老天欠他的——他终于能过上人过的日子了。

    而那个男同事对他越发的怀恨在心,俗话说嫉妒让人发狂,那个男同事就是这样,扬言早晚要把马陆给弄死。

    马陆知道了之后,他身后忽然又传来了个怪异的声音:“你把他引到那个路口去。”

    马陆几乎忘了那个声音,这一下才想起来——自己的一切,都是因为把后背借给了那个东西。

    于是马陆再次回头想看看身后是什么,可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马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没有理由不相信那个声音,于是就故意把自己某天在路口值班的事情透露给了那个男同事。

    那天那个男同事开着车就过去了,要把马陆给撞死。

    可车的前轮出了问题,车翻了,那个男同事被压在车下,成了一滩肉泥。

    马陆目睹一切,瘆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马陆也再没有跟那个女同事联系过,那个给马陆戴绿帽的女同事对他思念成狂,眼看着周围那么多女的都喜欢马陆,也发了嫉妒心,趁着马陆值班,竟然跟那个男同事一样,要把马陆给撞死——她得不到的男人,别人也别想得到。

    结果那个车跟男同事遭遇的一样,当场翻了过去,自己被压死,还压死了几个无辜的小学生。

    马陆害怕了,他这才知道自己背上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善茬,开始跟那个东西商量,能不能不要杀人了?他们罪不至死。

    可死了两个人之后,那个声音不再细微,而是变得越来越强健了:“你说呢?你以为,我借你的后背,是干什么用的?”

    马陆越来越害怕了,他甚至哀求那个东西离开自己,容貌和桃花眼他不要了。

    可那个声音冷笑:“你自己答应的事情,已经由不得你了。”

    接着那声音又补上了一句:“你享受过这种人生,还真的想回到原来那个模样吗?”

    马陆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怕了——他真的怕回到原来的模样。

    这种万花丛中过的感觉太舒服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女神,只要他勾一勾手,就会把头埋在他身夏,各种心甘情愿。

    从未得到的东西,也没什么,得到了再失去,才是真的难受。

    就这样,有争风吃醋的,或者有为难马陆的,只要对马陆产生威胁,后背上的那个东西就让马陆把他们引到了路口来——每一个人,都翻了车,成了泥,那个声音越来越中气十足了。

    同时,这个桃花运不仅仅是让他被普通女人爱慕,还给他带来了可怕的桃花——他班里的家长梁太太也看上他了。

    梁太太模样很好,可是性格跋扈,对马陆说话,也几乎是威胁性的:“要么,你就跟我好,要么,我就跟我孩子爹说,你对我图谋不轨,我叫孩子爹把你全家都活埋了。”

    对这个梁太太的手腕,马陆也是略知一二的——粘上这个女人,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可在那个梁太太的威逼利诱之下,他也只好跟梁太太有了一段。

    可谁知道,梁太太食髓知味,竟然要求马陆跟自己结婚,并且跟其他女人全断绝联系,一辈子只能爱她一个。

    马陆当然吓的不得了,跟大人物抢老婆,他几个脑袋也不够人家砍的!

    可他真的不想再有人因为他而死了。

    但是没想到,今天梁太太还是死了。

    说到了这里,马陆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头:“你以为我愿意吗?可世界对我这么不公平,我有什么办法?我什么都没有,上高中的时候,我也拼命学习,可我没有和上的家底,没有安家勇的钱,没有你的长相,我也想让高亚聪那种女神跟我在一起,我也是人,凭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我心里一阵发酸,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

    “你懂什么?”马陆甩开了我的手:“你现在身边也是不缺女人,不缺朋友,你他妈什么都不懂!”

    哑巴兰对这个故事毫无兴趣,本来神游天外正在发呆,一看马陆动了手,脸色立刻变了,一把揪住了马陆就要揍他,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哑巴兰,哑巴兰竟然跟被电了一下似得,自己就松开了马陆,难以置信的盯着马陆,立刻给我写了几个字:“他身上的东西不对劲儿。”

    我还没反应过来,程星河忽然大声说道:“那东西长了!”

    没错……马陆身上的秽气一瞬间,又重了很多,好像他背后的那些白木耳把他剩余的阳气,全给吸出来了一样!

    马陆的脸迅速变色,一下十分灰败:“嘿嘿嘿嘿嘿……”

    这个声音别提多诡异了——不是马陆自己发出来的!

    马陆抬头看着我,两只眼睛已经完全没有了神采,变得跟死鱼眼一样,十分浑浊,一只手就抠在了我肩膀上:“潜龙指……我要潜龙指……”

    程星河反应过来就要推他:“妈的,他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霸道?”

    这个东西……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叫阴茯苓。

第123章 茯苓生根

    马陆变成了这个模样,把食堂的人都给吓了一跳,几个人跑过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赶紧让哑巴兰过去拦着,谁也别过来——阴茯苓这种东西,谁碰上谁倒霉。

    要说茯苓,大家都知道,是一种寄生在松树根上的东西,古诗有云,斸石逢云母,栽松长茯苓。

    那个荒树林子就是个松树林。

    普通的茯苓是名贵中药,跟黄精,何首乌,人参并列方术界四大天王,这东西比其他三种更稀罕,只有在埋着大量凶尸的地上种松树,才会生出阴茯苓。

    现在看来,路口有可能就是个凶尸地——可能是旧时代的战场或者刑场之类的。

    凶尸地结合白虎探头,更是煞气逼人,有可能这地方曾经闹邪闹的很厉害,所以前辈风水师才在这里种了松树来压邪。

    尸地上的煞气冒出来,就会凝结在松树的根上,长出阴茯苓——也就是修路的时候,从泥土里挖出的那些白肉。

    程星河恍然大悟:“这玩意儿原来是来报仇的!”

    没错,阴茯苓必须寄生,离开寄主,见光就死。

    按理说阴茯苓很好打发,强光一照不就灭了吗?

    可这里的阴茯苓,已经成了气候。

    这四大灵药,人参能变成带着红头绳的小孩儿,黄精能变书生,何首乌能变美女,就因为它们有灵气,能修成人形,越像人的药,灵气越大,这阴茯苓也是一样。

    程星河看到的三条腿的小孩儿,就是它变的。

    为什么它有三条腿呢?两条腿是用来跑跳的,一条腿,是用来寄生的。

    它既然成了气候,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传说阴茯苓最记仇,如果你砍断它,它使出十八般武艺,也必定让你尸体不全。

    当初嚎叫“断子绝孙”,想必也是因为校方把它的子子孙孙都弄死了,它发誓以牙还牙。

    而阴茯苓必须是要有宿主的——松树被连根拔起,它不想死,就一定要找到新的宿主。

    马陆那天受了巨大的刺激,就给了这个东西一个可乘之机,可不是就趴在了马陆身上了。

    对阴茯苓来说,最滋补的东西就是人血,人肉。

    所以它才会让那么多人,死在路口,压成了肉泥,直接吸收。

    程星河接着问道:“咱们得把这个东西跟拔萝卜似得,从你同学身上拔下来?”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我脑门暗暗冒了冷汗,阴茯苓现在跟马陆是寄生状态,可以说同生共死,勉强拔出阴茯苓,马陆也会跟着死。

    而这个时候,马陆已经跟疯了一样,对着我就扑过来了。

    从水夜叉那也能知道,我的手指对邪祟来说,跟唐僧肉一样,现在,这个阴茯苓想舍弃了已经没什么营养的马陆,寄生在我身上。

    投鼠忌器,我没法用七星龙泉把马陆砍死,只能从马陆的手下躲过去。

    之前马陆的手已经抓在了我肩膀上,让我肩膀上一阵剧痛——探出了几个窟窿。

    我反手把马陆的手折开,从我肩膀拽下来,一看马陆的手指,我一身鸡皮疙瘩就炸起来了。

    他的手指头又细又长,上面长着很多细密的白色凸起,像是植物的根须。

    这已经不像是个人手了。

    一股子血腥气从我肩膀上炸开,程星河一看,就要把马陆一脚踢开,可他的脚一碰到了马陆身上,竟然直接陷了进去!

    我吃了一惊,心说这个东西竟然比我想的还有道行,现如今跟沼泽地似得,谁碰吞谁!

    哑巴兰毕竟是我们的御用打手,立刻去拉程星河。

    可坏就坏在,一没了哑巴兰做边界护卫,不少人举着手机就来了:“妈耶,这什么情况?”

    “马老师变成异形了!”

    “拍下来准能上腾讯新闻!”

    而那些人一靠近,马陆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扭曲的表情,像是在笑。

    我当时就知道不好,立马对那些人喊道:“不想死的快起开!”

    可那些人蜂拥而上,就把马陆给围起来了,生怕少看一眼热闹,根本没人理我。

    马陆转过头,一只长着根须的手就抓在了一个举着手机,贴着最近的人胳膊上。

    那人的手一颤,手机立刻坠地,而他的皮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白——那只年轻人的手,干瘪枯萎,就好像精气全被马陆给吸干了。

    他身边的朋友一愣,就要把被吸那个人给拉开,可跟连环触电一样,他那几个朋友身上也迅速干瘪了下来。

    这可坏了——这阴茯苓吸的人气越多,就越难对付!

    其他人一开始还在继续瞎拍,可眼看这个场景,这才怪叫了一声,纷纷往周围跑了过去:“吸血鬼啊!”

    我想把那几个人给拽出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几个人已经在全身灰白之后,倒在了地上,成了干尸,嘴还张得很大,模样跟小河公主一样。

    而程星河和兰如月情况也不怎么好,程星河那只踏在马陆肚子上的脚,非但没被拔出来,甚至还越陷越深了。

    这样不行……我不能因为马陆一条命,让更多人的搭进去。

    于是我果断攥紧七星龙泉,对着马陆就要劈过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马陆的脸像是恢复了自己的控制,对着我满脸的绝望:“北斗,救救我,我不想死!”

    他毕竟是我同学,我就算下了狠心,也没忍住迟疑了一下。

    可就趁着我这半秒的迟疑,马陆一把抓在了我的右手上,我只觉得一阵剧痛,就好像一千根针扎在了右手上一样。

    它要寄生到我身上来!

    与此同时,几个安保人员跑了进来:“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行,越来人,这个阴茯苓越高兴,它吃足了精血,越来越难对付了。

    于是我左手一把抓在了金箔上:“阿满!”

    一个娇媚的声音缠绕在了我耳边:“姑爷。”

    我被这个声音酥的打了个颤,但连忙正了正心思:“帮我把那些人给拦住!”

    我话音未落,就听见天花板上出现了一阵震颤的声音,大块天花板脱落,对着那几个跑过来的人就砸了下去。

    那些人一躲闪,直接被天花板隔绝在了外面,我听到了他们在打电话:“二食堂出事儿了……对,需要增援!”

    这个时候,最不能来的,就是增援!

    可越来越多的人听到这里有热闹,全挤过来了。

    玻璃,吊灯,桌椅都对着人群砸了过去,阿满的声音冷冷的:“这些人倒是不怕死。”

    “哑巴兰,你他妈可千万别松手啊!”程星河的腿已经陷的到了膝盖,他回头就对着哑巴兰喊道:“我这条命就在你手上了!”

    哑巴兰一张脸已经完全充血,根本没有一个姑娘的样子了,倒像是个举重选手,她死死的咬住了牙,“嗨吔”一声,竟然还真的把程星河的脚给拖出来了!

    我顿时直眼——这个力气,真是生孩子不叫生孩子——叫吓人!

    而这一下的惯性也是非常大的,俩人向后一倒,同时滚出去了很远,瞬间抱成了一个太极。

    程星河一脱困,只见一整个裤腿全不见了,小腿上密密麻麻全是血点子,顿时骂道:“这玩意儿好大的胆子,好险把老子给截了肢!七星,你可千万别对它客气,往死里砍!”

    我倒是想客气!

    右手的剧痛让我眼前直发白——叫都叫不出来,这跟潇湘整治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跟它一比,潇湘简直太手下留情了,这就像是数不清的蚂蚁一起撕咬起了我的皮肉,钢针似得东西,直往骨头里钻!

    真的要是让它扎根了,我是不是……

    我特么怎么可能让它扎根!剧痛之中一个念头让我清醒了过来,潇湘还在我右手上呢!

    要是它侵袭了进来,潇湘……

    我一定要护着潇湘!

    情况越危急,我的脑子反而越冷静了——我冷不丁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于是我左手把燃犀油拿了出来,一把涂在了我的右手上,程星河一下愣了:“七星,你这个什么操作,你以为现在还能靠燃犀油躲过去?别动什么菩萨心肠了,你同学不行了,砍吧!”

    马陆脸上也满是不屑,怪异的声音从他嘴边飘了出来:“你躲不过去……”

    谁他妈要躲了?

    我一把拿出了打火机,对着右手就燎了过去。

    一股子火苗“腾”的一下,从燃犀油上直接爆发出来,比我想的更大,直接把我刘海和眉毛都给燎了,空气之中都是焦糊的味道。

    阴茯苓最怕的是光,更怕的,是火!

    燃犀油是很多珍贵动物的油脂制成的,一点一个准。

    他想进入到我的右手上来,自然要被烧到。

    只听马陆一声惨叫,我凝气上目,看到了许多的灰色秽气,猛地从马陆身上蒸腾而出。

    被我赶出来了!

    那些秽气,正形成了一条大根须的形状,一头还想拼命冒着燃犀油烧出来的火,扎在了我右手上。

    看见了……

    我咬紧了牙,左手从右手接过七星龙泉,剑锋的寒光一闪,对着那个秽气的痕迹就横劈了过去。

第124章 陈年伤疤

    七星龙泉的煞气本来就厉害,更别说我现在已经升到了玄阶,这一下过去,摧枯拉朽,破了一大片。

    一声惨叫在半空回荡了起来,抓的人浑身发毛,接着就是一声炸裂的响。

    半空之中下雨似得,掉下了很多东西,乍一看很像是墙皮,但其实是很多白色的肉质,烂乎乎的,在地上摔到爆裂,空气之中迅速扩散出一股子腥气。

    程星河勉强站起来,盯着那一地烂肉叹为观止:“这东西还真形象。”

    这些碎片拼在一起的话,确实是个很大的人形,正像是个三条腿的小孩儿。

    说着程星河爬起来,瘸着腿还想过去看看热闹,我把头上的肉末甩下去,一把拉住他:“别动,这玩意儿还活着呢。”

    程星河一条瘸腿利索无比的缩了回来:“不是吧?这东西都成了沙拉酱了,难道跟八尾猫一样,好几条命?”

    比八尾猫的命还要多。

    仔细一看,还能看出来,那些肉块跟婴儿的小嘴一样,还在缓缓的一伸一缩。

    这东西繁殖能力超强,只要有一星半点的菌种,那长在人身上,就能生出个燎原之势,它们有多少碎片,就有多少条命。

    马陆躺在一边,胸口微微有了起伏,打眼一看,那三盏命灯也跟死灰复燃似得,重新有了亮。

    我也放了心——他竟然还真活下来了,这命真大。

    把他拉起来,只见他脸色灰败,眼瞅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整个人干瘪的跟老了十岁一样。

    掐了他人中几下,他这才动了劲儿,一歪头吐出了很多黑水,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看见了我,顿时大叫了起来,抱着头还想找个地方躲。

    我费了挺大劲儿才把他给安抚好:“没事儿了。”

    说着把那一地的烂肉指给他看。

    马陆愣了半天,忽然抱着我就大声哭了起来:“北斗,谢谢你……”

    我拍了拍他后背,告诉他,一会儿拿一块阴茯苓的肉块,浇上黄酒,在砂锅里熬成糊,一天三次,能补阳气。

    俗话说毒蛇十步之内必有解药,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道理,活着的阴茯苓跟膏药一样粘上就拿不下来,还吃人阳气,但是熟透的阴茯苓过了火,反倒是补气治伤的良药——据说越像人的越管用,这个成气候的更不用说,千金难求。

    程星河不用我说,早在坍塌的食堂窗口刨出了几个打包盒,把还在动的阴茯苓装了进去,狡黠一笑:“是得找机会上趟鬼市——最近真是发达了。”

    没错,内服补气,外用治伤,据说甚至能让白骨生肉,断筋重长。

    哑巴兰一开始像是嫌脏,离着还挺远,但是听了这消息,也默默跑到窗口刨打包盒。

    我勉强站起来,松了口气,这玩意儿比想象之中的难弄,但好在没怎么耽误时间,今儿赶回天师府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时外围的人冲破了阿满落下来的杂物,全涌进来了,看见了几具干尸和一地碎肉,吓的直叫唤。

    还有人见我背着凶器,要把我抓起来。

    我把事儿解释清楚了,马陆也帮我作证,外加食堂的监控逃过一劫,给我录了像,他们这才相信,同时还念叨起来,说这事儿可万万不要让家长们知道。

    他们知道了又怎么样,谁信啊——就算刚才那些拍视频的看客把东西传短视频平台,人家也得以为他们是ps出来的。

    我接着就告诉他们,这事儿还没完,还有两件事情要做。

    第一,对着白虎探头立个镜子。

    第二,把那个路口再刨一次。

    现在的校领导一听,犯了疑惑,说上次刨路就倒了霉,怎么这次还刨?

    这不一样,上次刨是闯祸,这次刨是善后。

    校领导也从监控里看见了我的本事,加上我毕竟是代表天师府来的,他们也不疑有他,立刻找了工程队来掀路口。

    这一掀开不要紧,在场的人头皮都炸了。

    只见路口下面,早已经又长出了成片的白肉,像是丰收的白薯。

    这些,都是那个三脚小孩儿的子孙后代。

    把阴茯苓剩下的碎肉和这些新长出来的白肉浇上汽油一把全烧了,火噼里啪啦的泛起来,好多人都听见了火里传来了一声一声的惨叫声,没有不瘆得慌的。

    等那些东西全烧干净了,我重新观气,确定这里已经干净了下来,就让他们赶紧去找松树苗,种在路边,条件好的话,移植成年松树效果更好。

    校领导连忙答应了下来,道谢不迭。

    这个时候日落西沉,再不走就真的赶不上回天师府的二路汽车了,我就跟他们告别,可正在这个时候,马陆忽然拉住我,流下了眼泪:“北斗,我对不起你!”

    我一皱眉头,没听明白:“这么大人了怎么婆婆妈妈的,没你我也得管这事儿。”

    毕竟现在是天师府的人,当一天和上撞一天钟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可马陆猛地摇头:“我是说……高中的时候!那场架,是我故意挑拨你跟和上打架的。”

    我一下愣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马陆低下了头,低声说道:“我……我那会儿,就是想让你挨揍!”

    “我就是喜欢高亚聪,可高亚聪喜欢你,我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可我这个模样,也没资格跟你们竞争,高亚聪再怎么都不可能多看我一眼!我恨,我就恨为什么什么好事儿,都是你们的!是,你是对我不错,可越这样,越显得我猥琐,你越光明磊落,越显得我小肚鸡肠,我这种人,高亚聪看不上也活该!”

    “咱们班最能打的就是和上,我故意跟你说他欺负我,就是……我就是想着让你也出出丑,我就想让高亚聪看看,你让和上揍的满地找牙的样子。”

    “我特别不是人是吧?可能我天生就……这件事儿,我这些年没说出来,今天可算痛快了,你要揍我,就揍吧,今天这一切,也他妈的都是我的报应!”

    这些话,是马陆撕心裂肺说出来的,有点语无伦次,但我能听明白。

    程星河露出个黑人问号脸,立马说道:“你他妈的这叫什么逻辑?我实在是听不懂……”

    哑巴兰对故事从来都没耐心,不过一听“揍”字来了精神,歪头示意自己可以去揍他。

    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道理可言呢,更别说嫉妒这种东西了。

    那事儿对我来说已经过去了,我就转身往外走:“你弄错一件事儿。”

    高亚聪,从来没喜欢过我。

    至于出丑,可惜你已经转学走了,没亲眼看到,那个丑出的也不小,我到现在也没彻底缓过来。

    上了公交车,程星河和哑巴兰兴奋的拿出打包盒,比谁的阴茯苓块头大,说这种东西比黑玉断续膏还好用,这不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居家良药吗?这次还真是多亏七星那个娘娘腔同学了,整个一个因祸得福。

    说到这程星河还反应过来了,问道:“七星,你那娘娘腔同学说你之后出过事儿,还耽误高考了?出的是什么事儿?”

    我挺云淡风轻的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让人给坑了,是我自己蠢。

    程星河来了兴趣:“你这么鸡贼的货也能让人坑,我知道了,跟那个高亚聪有关是不是?到底什么伤心事儿,说出来让大家乐呵乐呵。”

    哑巴兰眼睛也跟着亮——她风水上的事儿没兴趣,对八卦这么有瘾。

    其实事儿很简单,高中时安家勇跟我关系很差——他跟和上不一样,和上打完就完,光明磊落,安家勇愿意玩儿阴的。

    他偷了班主任的钱夹,搁在了我桌斗里,班主任一点都没疑心——一个班里,我家最穷,学杂费时不时都要跟高老师借。

    他当着全班的面,语重心长的说李北斗,你家里穷不要紧,志气不能穷,来讲台上站着,说一百遍我是贼,我错了,再把你家长叫来。

    这事儿不是我干的,我凭什么要认?

    班主任气的骂我敢做不敢当,要开除我。

    后来还是高老师知道了,瞒着我三舅姥爷,又送礼又说好话才算是完,还劝我不要跟那些恶人一般见识,不是所有人都是人,最重要的不是高考吗?

    是啊,我上高中的时候成绩还行,而老头儿也希望我能上个大学,改变人生,不要走他这条老路。

    毕竟新社会了,这一行是个偏门,时不时还要被人骂成骗子,哪儿有其他工作光鲜亮丽。

    我也乐意考大学——想着找个铁饭碗的工作,别让老头儿晚年受罪。

    我虽然留在了班里,可班里所有人都不愿意挨着我坐——李北斗是贼,班主任的钱夹都敢偷,我怕他偷我东西。

    只有高亚聪坐在了我身边,说她不怕我。

    高亚聪是全学校的女神,有多好看不用我形容,这种女神能力排众议坐在你旁边,本身就给你一个巨大的暗示。

    更别说,高亚聪对我特别好,早上给我带早餐,中午帮我打水,还经常对我笑,北斗北斗这么叫。

    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喜欢上一个女生,不就是这么简单吗?

    我当时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别的原因。

第125章 黑屋阴物

    我第一次看电影,也是她带我去的,我现在还记得那个片子里有一句话,男主角说,为了你,我死也愿意。

    她对我笑,说北斗,我喜欢你,也有这么喜欢。

    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眼前发白心跳加快,那好像是我出生以来最幸福的一天。

    十几岁的我确实是个煞笔,她这话水分多大不说,我是真的喜欢她。真的恨不得把命给她的那种喜欢。

    她带我出了电影院,把眼睛闭上了。

    哪个男人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我猜中开头,没猜中结果。

    她忽然一声尖叫,说我要非礼她,安家勇带着班主任等人凭空出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高亚聪把她的衣领子扯开了。

    她的皮肤在暗夜里也特别白皙。

    这事儿性质挺严重,我当然被开除了,谁提起这种事儿不吐唾沫?

    离开学校那天,我看见她靠在安家勇怀里,笑眯眯的看着我:“北斗,就是一个玩笑,没想到惹的这么大,你不会怪我吧?”

    一个人一辈子的前途,全部的自尊,在她嘴里,只是一个玩笑。

    安家勇一脸胜利者的笑容:“也不看看你那个b样——买不起镜子,还上不起公共厕所吗?”

    很多同学都在嘻嘻的笑,窃窃私语说再不行撒泡尿照照也可以。

    这就是个穷逼贼,还对女神有想法,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大脸。

    人这一辈子有很多可能,没有这码事儿,我可能上了大学,成了一个普通白领,为了生活疲于奔命,哪儿还有现在这么多破事儿,闹的好闹不好就要命。

    程星河一下不吱声了,半天才说道:“七星,没想到你的命也这么苦,快赶上我了。”

    哑巴兰脑门上都是青筋,举起本子给我看:“那俩人住哪儿,我把他们揍成骨裂。”

    不,这个仇,我要亲自去报。

    我就眯着眼去看橘红色的夕阳,说也没什么,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喜欢过个把人渣呢。

    不过,从此以后,我不敢那么真心的去喜欢女人了。

    像是一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阴影。

    太喜欢的,反而不敢争取,潜意识里,我对潇湘,甚至也有一些放不开。

    她太美好,美好的不像是真的。

    这时邻座的人下车,包蹭到了我右手,把我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抬起来一看,燃犀油已经把手烧的惨不忍睹,我不由一阵心疼,潇湘会不会跟我一起受苦了?

    我觉出一只手摸到了伤口,在上面轻轻的吹气。

    是很馥郁的药香。

    对了,之前把阿满给叫出来了,原来她还没回去。

    阿满的声音响在了我耳边:“不管别的是不是真的,我是真的。”

    这话说的人心里一动,我连忙把心思正下来:“谢谢。”

    “还有……”阿满的声音似乎有点迟疑:“有件事情,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是……我不想让你再吃一次那个苦。”

    我一愣:“你的意思是……”

    上次阿满就说过,潇湘只不过是利用我。

    阿满的声音十分认真:“你有没有想过,就跟阴茯苓一样,那些寄生在寄主身上的,都有目的?它们的存在,会把寄主的一切夺过来,为自己所用,根本不在乎寄主的死活。”

    潇湘……只是拿我当寄主?

    这个时候,外面倏然又是一道旱天雷,程星河转头:“卧槽,又是哪个道友在这渡劫呢?”

    阿满倏然住了口。

    我心里明白,做神明的也不能随便透露天机,否则也会受到天谴。

    有一些神明甚至受到惩罚,堕落成妖。

    我连忙说阿满你回去休息吧,今天多谢你了,回去给你一个好贡香。

    对方把寄身符给你,作为回报,当然每天都要供奉香火。

    阿满似乎有点恋恋不舍,但还是消失了。

    不管以前有过什么创伤,现在潇湘让我信她,我就信她。

    回到了天师府,发现大家都在张罗着中元节的庆典,整个天师府热热闹闹的,这倒是个好机会,我们趁机进了太极堂。

    那个老头儿早就在门口等着我们了,见我们来了,上来就要磕头。

    我这一阵都有经验了,一把拖住了老头:“别这么客气,我们赶时间。”

    程星河插嘴:“他就剩下九天的活头儿了。”

    正好是中元节那一天。

    那老头儿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连忙说年纪轻轻,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接着就领着我们到了太极堂后面:“别说,你们俩运气还挺好,现在整个天师府一边忙着风水上的变动,一边忙着中元节的大事儿,凑巧今天太极堂看守没那么紧,从我说的地方钻进去,保准一进一个准。”

    “钻?”程星河一听,立马问道:“不能是狗洞吧?”

    “那哪儿能是狗洞呢!”老头儿笑着说道:“是个厕所通气口。”

    哑巴兰的脸立马绿了,意思是还不如狗洞呢。

    老头儿带着我们从灌木丛里七拐八绕,八丈桥办事处的园林也是奇葩,种的不是刺梨就是覆盆子,哪儿哪儿都是刺,走里面跟受了针扎地狱似得。

    终于,老头儿拨开了一丛蛇莓,往里努嘴。

    那里是个小窗户,挂着个铜锁,老头儿很快打开了。

    程星河直咂舌:“比苍蝇腿粗不了多少。”

    一百三十斤以上真就够呛。

    还好我没几个都瘦,缩腰收腹,也勉强可以进去。

    临进去之前,老头儿还给了我们一张十分粗糙的地图,标注黑门之内的几个区域。

    我跟老头儿道了个谢就要进去,可老头儿拉住我,严肃的说道:“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儿,只要你们一听到了有人在笑的声音,不管什么发生什么事儿,立刻出来。”

    笑?我就问他:“什么东西会笑?”

    老头儿脸色煞白,像是连提也不敢提,只摇摇头:“我只盼着,你们别遇上那种东西。”

    都说太极堂里养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可老头儿就不肯说了——他说虽然我们对他恩重如山,但是他不能坏太多的规矩,会遭天谴的。

    程星河还想问,我让他别强人所难,跟老头儿道了谢就进去了。

    我们进去了,还听见老头儿叮嘱:“真听见了那个声音,千万要跑,哪怕是从正门闯出来,也比落在那东西手里强。”

    程星河一边爬一边说道:“也不知道到底什么玩意儿那么恐怖如斯?能拿鬼市上换钱不?”

    我说你可以试试。

    好不容易爬到了头,感觉肺都快让肋骨给戳穿了,一下来我先大口喘了个气,接着就拿了个小手电照亮。

    这里一片漆黑,手电筒的光柱灌过去,显得更阴森了,我一抬头,忽然对上了一张惨白的人脸。

    这一下好险没把我当场吓死。

    那人站在我面前,正直勾勾的盯着我,像是在这等了我很长时间了。

    程星河也差点叫唤出来,刚要转身带着我往里跑,我已经回过神来,拉住了他:“这不是人。”

    程星河回头就骂我:“不是人还能是狗?”

    那是个雕像。

    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一身长衫,有可能是哪个古代的宗师。

    程星河也看清楚了,不由骂道:“雕像就雕像,刻的这么栩栩如生干啥,吓死爹了。”

    说着对那个雕像来了一脚。

    我让他别瞎鸡儿乱碰,知不知道黑房间里装的是什么?

    程星河说:“你看不起谁呢?不就是是一些比较霸道的阴物嘛。”

    所谓的阴物,就是被凶煞附着的东西,特别不吉利。

    古玩店老板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他在古玩市场见过一对龙凤灯,雍正年间的,那工艺别提多精美了,他特别喜欢,可不知道为什么,卖出去一段时间,准能重新回来。

    他还问那个批发老板,说你家龙凤灯长腿了认家是不是?

    批发老板诡秘一笑,说那哪儿能呢,要不你买回家试试?

    古玩店老板打了个哈哈,跟批发老板邻居铺子一打听,才知道那对龙凤灯只要一放在家里,准出人命——光他知道的,就砸死过一个收藏家老头儿,一个喜欢中国风的年轻姑娘,还有一个搞历史的小伙子,他不知道的还不知多少。

    古玩店老板好奇,偷偷请老头儿过去掌了掌眼,这才知道,原来那是一对罪臣夫妻家里的东西,罪臣夫妻被冤枉,双双在龙凤灯上上吊,魂魄就挂在了龙凤灯上,那种怨气,谁碰谁死。

    这龙凤灯就是所谓的阴物。

    而能进天师府的阴物,当然跟这种小打小闹不一样——大概跟民间粗瓷大碗和官窑雍正粉彩的区别一样。

    正是因为这些东西有一定危险性,所以才不能对外展出,更需要专门的东西看守。

    程星河这就反应过来,讪讪的也不敢踢了,继续往前走,我也跟在了后面,看了半天这地方还真跟博物馆似得,都是各种各样的文物,想也知道没一个是善茬。

    我正仔细找密卷呢,哑巴兰拉了我一把,很紧张的把本子举起来了。

    我一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那个雕像的脑袋动了一下,好像在瞅咱们。”

    与此同时,我们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很沉重的脚步声。

    像是有东西对我们走过来了。

第126章 红眼老鼠

    我立刻回头,心顿时就提起来了——只见那个雕像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转了个方向,整个身子依然正对着我们,像是在目送我们。

    程星河立马就毛了:“这东西……是活的?”

    我掉过手电去照那个雕像,没成想那个雕像脸上的表情微微扭曲,像是对我们笑了。

    我后心还没来得及发凉,哑巴兰忽然抬起手,天雷钉的乌光一闪,对着那个东西就砸过去了——她是要先下手为强,把那个玩意儿给交代了。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人像应声而裂,程星河顿时还有点放心,低声说带着哑巴兰就是好——整个一个大内护卫赛展昭。

    哑巴兰挺爱听这话,回头刚要对我们笑,我一瞅她身后,立刻把她拽回来了:“有东西!”

    只见那个人像的残骸上,像是升起了一抹黑烟,我把哑巴兰拽回来用手电一照,只见那些黑东西上面,竟然还有有一闪一闪的红色亮点。

    乍一看很像是激光笔,但我看清楚了,立马喊道:“跑!”

    话音未落,那些黑烟似得东西滚滚对着我们就扑过来了。

    程星河纳闷:“七星,你豹子胆呢……妈耶,红眼老鼠?”

    红眼老鼠在现在这个社会已经灭绝了,但是在战争年代,是泛滥成灾的——它们吃那个年代四处可见的腐尸,只要眼睛是红色的,就说明身上带着尸毒,这玩意儿牙尖嘴利,见人就咬,一碰你就能啮掉你一块肉。

    光被咬还好说,最多打个破伤风狂犬疫苗,可尸毒没的解,一刻钟就得发狂送命。

    程星河一边跑一边骂:“杀千刀的天师府,怎么还在这摆个墓俑!”

    墓俑跟灵龟抱蛋地的棺材魑一样,是专门用来镇墓的,内里空心,外壳易碎,只要盗墓贼把他碰破,里面的东西就会立刻被放出来咬人,内容也是包罗万象,大部分是各种毒虫。

    也不知道古代人是什么方术,这些红眼老鼠怎么被封了这么久还生龙活虎的?

    哑巴兰也弄明白了,撒开腿跟我们一起没命的跑,可那些红眼老鼠跟发了洪水似得,团团就往地面上冒,我心里叫苦不迭,忽然看见前面有个木头梯子,搭在了一个很高的展柜上,立马让他们往梯子上跑。

    三个人冲上去,后面的红眼老鼠水漫金山,也跟着从梯子上爬,哑巴兰第一个爬上去,程星河第二,结果他踩的太慌,这梯子又年久失修,被他蹬断了一个横梁,他一脚踩空就要掉下来。

    这时红眼老鼠已经占领了地面,掉下去非得立刻被咬成骨骼标本不可。

    我立马下去捞他,手忙脚乱捞到了他的裤腰带,可这一下坠的梯子重心偏移,整个倒了下去。

    完了,这下人头一送送俩。

    可就在这千钧一刻的时候,一只手攥住了我的脚腕子,拔萝卜似得就把我和程星河给带上去了。

    与此同时梯子整个垮塌,跟上来的红眼老鼠纷纷落地,在地面上唧唧直叫。

    我瞅着那个地面直后怕,那熙熙攘攘的样子,谁瞅都得有密集恐惧症。

    程星河惊魂甫定,连声骂天师府缺德。

    哑巴兰则在本子上写道“都怪你。”

    对了,进来的时候,想必是因为程星河把那个墓俑给踹了一脚,惊动了里面的东西,而那个墓俑面貌出现变化,也是因为机关转动,给我们造成的错觉。

    程星河一看哑巴兰这话炸了毛:“不是,你怎么颠倒黑白呢?要不是你把那玩意儿打破,红眼老鼠能出来?”

    哑巴兰打架可以,吵架不行——拿手写什么时候都赶不上拿嘴说,她还没动笔程星河骂的口都干了,气的她干瞪眼,抄起拳头就要打人。

    啥时候了还起内讧,我让他们别吵了,又不是车祸定责任,最重要的,是想想现在怎么下去。

    我们是顺着梯子,爬到了展柜的最上层,梯子断开,地上又都是红眼老鼠,我们就跟老鼠偷油一样,上的去下不来了。

    这样,就算找到密卷,也够不着啊。

    程星河一看,这才没话说了,哑巴兰也觉出理亏,写了四个字“出师不利”。

    我想了想,这么一进来瞎鹰似得乱撞,还真难保不碰上其他什么怪东西,而且黑房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我们也不知道密卷长什么样,保不齐还没找到密卷,先把命给搭上了。

    对了,老头儿不是给我们了一个地图吗?

    不如先从地图上看看。

    我就把地图展开,用手电照了照。

    原来黑房间分成三个,第一重门是比较简单的阴物,拿来给见习天师做教材练习。

    第二重门是意义比较重大,很凶险的东西,地阶以下不得擅入。

    第三重门则没有标注,不知道是老头儿自己也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也不敢说。

    程星河被吸引了过来:“那咱们一进来就遇上红眼老鼠,是不是空降第三重门了?”

    那怎么可能,那是第一重门的入口,也就是最低级的东西,越往里面走,越难弄。

    程星河一下就泄气了:“妈的这天师府也太不地道了,一个储藏室弄得跟魂斗罗似得。”

    我则用手电继续往下照,这么一照不要紧,发现满地团团的红眼老鼠,唯独把一块地方甩下了,像是不敢过去。

    我顿时来了精神,仔细对比了一下,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在墓物区,后面则是灵物区,那个位置正好是墓物区和灵物区的分界线。

    那里面肯定有什么红眼老鼠畏惧的东西!

    我倒是高兴了起来,到了那就能下地了。

    可哑巴兰举起了本子:“你说,连红眼老鼠都害怕的东西,那咱们……”

    这话让我心里也紧了一下,不过那又如何,对我们来说,掉红眼老鼠里也是死,被更高级的东西吃了也是死,那还不如死在更高级的东西手上。

    程星河跟着疯狂点头,说这样传出去也比较划算一点,免得说是被老鼠咬死,有损名声。

    不过说完他就反应过来了,呸了两口骂我乌鸦嘴,什么玩意儿张口闭口死不死的,不要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呸了一声说我还得等你给我养老送终呢,就打着手电,把这边的东西都照了一遍,看着也没发现有啥像是跟四相局有关的,就带着他们继续往里走。

    展柜顶子离着天花板是非常近的,我们也只能壁虎似得爬着走,这里常年没人打扫,每个人都碰了一鼻子灰,好不容易到了红眼老鼠不敢过去的区域,我就顺着展柜先爬下去了。

    那些红眼老鼠看见我这么个鲜肉下来,急的叽叽喳喳乱叫,恨不得扑上来把我嚼吧了,可眼前像是有一道天然屏障,它们根本不敢跨越雷池一步,只能干瞪眼。

    我一看确实没事儿,就招手把他们喊下来了。

    接着继续拿手电往里面照。

    这地方也是一些蒙尘已久的破碗烂罐,都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程星河一下来还跟那些红眼老鼠摆臀示威:“来啊来啊,有本事来咬我啊!”

    把那些红眼老鼠气的叽叽乱叫。

    我说你他娘有空耍宝,不如跟我一起找找密卷的线索,可这么一下来,程星河就捏住了鼻子,回头就瞅哑巴兰:“你放屁了?”

    哑巴兰恨不得摁他暴打,我刚想让他们俩消停点,忽然也闻到了一股子非常强烈的臭气。

    奇怪,是什么东西被放烂了?不对,这不像是东西放烂的味道,而是一种夹杂着酸甜,引人作呕的气味,说不出的不吉利,而且,我好像以前在哪里闻到过似得。

    这个味道越来越浓郁了。

    与此同时,只听一阵“叽叽叽”乱响,那些红眼老鼠忽然跟退潮似得,疯狂往后退。

    就好像……它们恐惧的那个东西,离着我们这越来越近了一样。

    这个感觉实在让人发毛,我捂住鼻子,忽然就想起来了,这是腐尸的味道!

第127章 瓮中黑水

    对武先生和风水先生来说,这个味道都不陌生,因为武先生打行尸,我们看风水的偶尔要帮忙迁坟,都在开棺时闻到过这种味道——业内叫葬气味儿。

    一开始没闻出来,是因为这东西实在太浓烈了,仿佛是几百个腐尸同时从棺材里被起出来一样,我们都没管过这么大规模的事儿。

    程星河闻出来,声音也紧张了起来:“卧槽,那就不对路了。”

    是啊,红眼老鼠最爱吃的就是腐尸,按说闻到葬气味儿,就是跟小孩儿看见肯德基一样,扑过来活撕还差不离,怎么可能吓跑?

    这个散味儿的东西估计不简单。

    说话间那些红眼老鼠已经退到了一丈之外去了。

    我就让他们俩都警醒点,这地方藏龙卧虎的,谁知道动了哪儿就犯忌讳——就跟门口那个墓俑似得。

    他们俩也有点心虚,就跟着我一起查看这里的展架。

    程星河歪头就问哑巴兰:“你家消息靠谱不?”

    哑巴兰可能是天蝎座的,比较记仇,之前被程星河得罪透了,也是爱理不理的,才在本子上写了一个“嗯。”

    程星河十分不爽:“你说话咋还跟挤牙膏似得,问一点出一点,那你知道密卷长什么样吗?咱们横不能抓瞎吧?”

    哑巴兰本来不想搭理他,看我也在听,这才写道:“八角。”

    程星河一看就笑了:“你咋不写大料呢?再加上点香叶桂皮,把红眼老鼠抓来,炖个龙虎斗补肾?”

    我说:“你脑子里是脑浆还是脑花,怎么光想着吃?哑巴兰的意思,是说装密卷的盒子是八角形的。”

    哑巴兰点头不叠,看着程星河的眼神更不屑了,像是在说“看人家”。

    程星河各种不服:“你也别看不起我,这李北斗还是我领进门来的呢,没让他跟我喊师父是怕显老。”

    哑巴兰撇嘴,“吹牛逼”三个字呼之欲出。

    他们斗嘴的功夫我用手电在周围照了照,也没发现跟这个味道有关的东西,稍微放了心,不过这个地方的阴物依然很多,一个人找到明天也看不完,更别说还得往里面一重门找呢。

    我就说你们俩又不是在德云社,还是别逗话了,这个灵物区挺大,咱们仨冒个险,分头来找。

    说着我从怀里摸出了三个火柴:“拿着,谁要是遇上事儿,把火柴给点着了。”

    哑巴兰十分不解,瞪着眼像是问我点这玩意儿有用?

    程星河却一把抢了过去,奚落道:“一看你就是深闺大院的娇小姐,连小窜天猴都不认识。”

    这东西是高老师给我的一种野药。

    旧社会的风水先生没有现在的装备,走山踩穴是非常危险的,所以都会带着小窜天猴上山,如果遇上危险就放一个,在山下接应的见了小窜天猴的红光,就会立刻赶过去救人。

    放在现在来说,应该就跟信号弹差不离。

    不过这比信号弹好带,别看它小,一亮就会带来一声尖啸,而且上天会冒出一个四爪朝天的烟雾,经久不散,方便定位。

    哑巴兰一听倒是挺爱不释手的,我们三就各自分开,在几排灵物里各自寻找。

    这地方其实也很像是个大图书馆,隔着展架能听见对方说话,就是见不到面。

    程星河跟我隔着一排展架,一边找一边发出惊叹:“七星,你还别说,天师府就是财大气粗,这么多灵物就在这吃灰,拿鬼市上去,咱们俩这辈子够吃了。”

    我说:“你可别瞎动东西,保不齐哪个就是老虎屁股,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倒也不是吓唬他,这种事儿古玩店老板是最有发言权的,说过以前有一个当棺的,为了棺运亨通,花了大价钱找了个大印,期望能封侯拜相。

    可没成想那大印到了他家没几天,他就七窍流血死了,一查没查出死因,后来才知道那个大印是个“秋后印”,也就是专门给死刑犯盖章“秋后问斩”的,数不清的罪犯因此丧命,怨念全挂在这东西上,你本身的煞气不够,带着这种东西,那跟自杀差不多——附在灵物上的邪祟是不认人的,它们只杀人。

    程星河不屑的说你知道毛线,老子可是属虎的,小时候经常被人请去给新郎新娘滚床镇宅,无所畏惧。再说了,在这一行混了这么多年,经验比你个嫩芽子丰富。

    我心里暗笑,我起码也接受过系统的风水教育,你个摸爬滚打的野路子还嘲笑起我来了。

    说话间我就听见程星河窸窸窣窣的像是在动东西,心说这货怎么还是这么贪,有命拿钱也得有命花啊!

    刚想张嘴骂他,忽然“啪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碎了。

    我的心顿时就提起来了,够资格进这里没一个是善茬,别再让他摔出点什么来。

    于是我就问他闯了什么祸了?

    可空旷的黑屋子里只传来了我自己的回声,程星河那边一片死寂,根本就没有回话。

    而我鼻子很灵,瞬间就在这恶臭之中,闻到了一股子血腥气。

    “程星河?”

    我凝气上耳,拼命去听那边的动静,好不容易听见一丝:“七星,你他妈的千万别过来,这里有……”

    接着那边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好像数不清的东西被摔碎了,这话被噪声剪断,倏然没声音了。

    草,我知道坏了,立刻敲了敲另一侧的展架:“哑巴兰,你听得见吗?听见敲两下。”

    “笃笃。”

    哑巴兰比程星河靠谱多了,我接着就说道:“程星河那个财迷疯出事儿了,我过去看看,你自己小心,有事儿放小窜天猴。我要是放一个,你来救我,我放两个——你就赶紧跑。”

    “笃笃。”

    展架很高,翻过去十分吃力,并不如绕过去划算,我就撒腿往程星河那一排跑。

    可这一跑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我身后好像有个人,在用跟我一致的步调跑。

    于是我回过头就看身后,可身后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妈的难道我精神过敏了?

    我也顾不上了,就去找程星河,一手电筒的光柱照了过去,我就看见那一排的甬路上,落着一堆碎瓷片,还有……一串鲜血。

    我耳朵里顿时就嗡的一声,那个财迷疯跑哪儿去了?

    “程星河?”

    我一进来还没望气,现在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立刻开始望气,这一望不要紧,这地方跟泼了墨似得,都是浓重漆黑的煞气,全是这些阴物发出来的,就跟一团迷雾一样,十分难以分辨。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一团漆黑之中,带着一丝微微的蓝色。

    程星河的玄阶功德光?

    我赶紧奔着那边就跑过去了,这一看我顿时傻了眼,只见程星河倒在一堆,身上有好几个大洞,正在汨汨往外流血。

    我立马把他提起来:“怎么弄的?”

    程星河勉强睁开眼睛看见我:“跑……”

    跑你大爷。

    我把程星河甩到了后背上,忽然就感觉出来,这里的腐尸气息是前所未有的重,好像——这就是那个臭气的中心。

    用手电一照,这地方有个大瓮。

    大瓮跟被司马光砸了一样,漏了一个大洞,里面还在源源不断的冒出黑水,显然刚破没多长时间。

    而地上,有几个湿脚印子——像是刚有什么东西,从黑水里走了出来一样。

    我后心顿时就凉了,想问程星河这里到底是什么,可程星河的脸色飞快的变白,眼睛已经闭上了。

    程星河向来怕死,但身手其实是可以的,我看了看他的手指,根本没有朱砂线的痕迹——说明那东西厉害的,让他连拿朱砂线的机会都没有。

    妈的,那东西挺猛啊。

    这时我发现大瓮上有一些花纹,仔细一看顿时就愣了——那是龙虎山张家的伏妖纹,说明里面的东西是张天师一门亲自封的,警醒世人千万不要打开。

    够资格被张天师封的,会是什么东西?

    不行,我转身去找哑巴兰——她现在落单,可别也出了什么事儿!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一个黏糊糊的东西,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余光也看见了,那个东西是五个很肿胀的东西,烂呲呲的,像是变质的火腿肠,表皮爆裂,不住的往外渗出黑水。

    那个缸里出来的东西……

    我一点没留情,反手就去抽出七星龙泉,以极快的速度,对着那个手就砍了下去——这一招现在已经算是我的绝活,按理说光凭着煞气也能把那个东西震住,可没成想,那个东西似乎根本不怕,抬起了五个手指头,就卡在了我的后脖颈上,重重的捏了下去。

    我没想到那东西这么快!

    我眼前顿时就给黑了,臭气和窒息感双重夹击,我想挣脱开,可根本没那么大的力气,而且身上还背着程星河,只觉得那东西力气越来越大,一直往下摁我,想让我跪下。

    我咬住了牙就是不跪,同时反应过来,一脚奔着后面踹了过去。

    “噗滋,”我听到了一声很恶心的声音,像是踹在了一个涂满烂泥的柱子上,但这一下奏效,那东西还真的往后一退,抓住我脖颈的手也松开了。

    我趁机回头一看,顿时就暗自叫苦——这个东西像是烂泥捏出来的,浑身上下都是烂的,臭气熏天。

    我说这东西能让张天师亲自出马,这他娘的是个稀罕的阴阳魃。

    旱魃这种东西是行尸之中的王者,而这种东西介于旱魃和行尸之间——就好像鲤鱼即将化龙一样,在最后的关口被压住了。

    这东西本来就有怨气,化形失败,怨气更重,这一出来,见到活的绝不放过,难怪那怪红眼老鼠都害怕。

    而这些黑水是压制他的五阳水,等这五阳水干了,这玩意儿会更厉害。

    一定得速战速决,我回手就把七星龙泉取出来,对着它要斜劈过去,可那东西来的飞快,轻松闪避过去,精准无比的对着我就抓。

    一阵剧痛直接戳入肩膀——它精准的捏在了我锁骨上,我右手顿时就使不上力气了,再一寻思,我左手先拿出两个小窜天猴在地上一划——这东西太狠,哑巴兰来了也是一个死,不如让她赶紧跑。

    两个小窜天猴儿飞上天空,“呼”的就是一声响,倒是把这个阴阳魃吓了个激灵。

    我趁机就往甬路另一头跑,一边跑一边想把阿满叫出来帮忙,可阴阳魃反应过来,对着我就扑。

    我背着程星河本来就跑不快,这下被直接压住,手根本勾不到金箔,阴阳魃低头就要咬上来,可这个时候,只听“啪叽”一声,像是有什么锐物插进了阴阳魃的脑袋上。

    抬起充血的眼睛,我看见哑巴兰过来了,一手利落的要把阴阳魃的脑袋给扭断。

    可阴阳魃浑身是烂哄哄的五阳水,哑巴兰手底下打滑,那一下没用上力气。

    阴阳魃趁着这个功夫,回身就要把哑巴兰也抓过来,哑巴兰十分轻盈的转身,一脚蹬在了展架上,借了力反倒是对着阴阳魃扑了过来。

    阴阳魃力气也很大,但哑巴兰炮弹似得,直接把他扑倒,天雷钉利落的扎在了阴阳魃的眼睛上。

    一股子黑水滋出来,这里更是臭的让人作呕,而阴阳魃怪叫一声,显然已经恼羞成怒,用了全身的力气,就要把哑巴兰给撕了,可哑巴兰没给它这个机会,手起天雷钉落,把阴阳魃直接钉在了地上。

    “嘎啦”一声脆响,阴阳魃的颈椎直接断裂,不动弹了。

    我看直了眼——我知道哑巴兰身手好,力气大,可没想到,她弄阴阳魃这么牛逼的东西,也跟宰鸡差不多!

    哑巴兰就很关切的想把我拉起来,但一看自己一手黑水,挺不好意思的在裤子上擦了擦,才对我伸了出来,接着就歪头示意,问我这东西怎么出来的?又是程星河放的?

    不对,这个臭气在我们进来之前就传出来了,不是程星河弄的,如果不是程星河的话……

    我擦了擦嘴上的血,说道:“今天上这来找东西的,原来不止咱们三个。”

第128章 第三重门

    哑巴兰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打手势问我:“还有其他人?谁?”

    我也想知道,就去看那些黑水旁边的脚印子,这个阴阳魃的脚膨胀发烂,用现在的说法,怎么也得46号左右。

    而还有几个正在蒸发,快消失不见的脚印子,是42,43号左右。

    是跑单帮的,还是我们这样的小团体?

    我皱起了眉头,我们是为了四相局的密卷来的,“他们”是谁,又为了什么?

    而阴阳魃的那个大瓮,也不像是不小心碰碎的,难不成……是他们先来,发觉到我们也来了,怕我们坏了他们的好事儿,故意把阴阳魃放出来对付我们?

    妈的,谁特么这么阴?

    我心里有了火,一看程星河还是昏迷不醒的,更是咬紧了牙,我特么最恨耍阴招的,看我们好欺负还是怎么着?

    哑巴兰伸手把程星河拽起来,看了看程星河的伤口,皱起了眉头。

    我心说她虽然跟程星河一直斗嘴,大是非上是毫不含糊的。

    一看伤口,我也跟着抽冷气,只见程星河胸前五个洞几乎把他插一个透心凉,更重要的伤口处皮肉翻卷,流出来的是黏糊糊的黑血,而一股子青气,也正在往四肢百骸扩散。

    你娘,尸毒。

    尸毒不能过心,过了心,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四相局的密卷虽然重要,可人命没了就回不来了,我就要抱住程星河出去治,可哑巴兰拦住了我,写道:“机会难得,要是那些人也是来找密卷的,咱们一走,不是把密卷拱手让人吗?”

    我没想到她这么冷血:“那程星河怎么办?你要把他人道毁灭喽?”

    哑巴兰摇摇头,忽然对着程星河的伤口就亲下去了。

    我一瞅顿时傻了——这啥意思,你俩要患难见真情?

    可没成想,哑巴兰是亲自把毒血吸出来,歪头吐在外面,舌尖一卷,卷出了一点红色的东西,涂在了程星河的伤口上。

    别说,那红色的东西一上去,程星河往外扩散的尸气顿时就停住了,甚至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了下去。

    不长时间,程星河就睁开眼,一瞅我们俩正在看他,而他自己衣衫不整的,还一脸懵逼:“你们俩要劫色是不是?”

    劫你奶奶个熊。一看他醒了我顿时就松心了。

    原来哑巴兰家身为武先生世家,有自己对抗尸毒的独门绝技——他们在牙齿里都会藏着解尸毒的药物,随用随咬。

    程星河一听很激动,连声问那种药怎么配,估计又想配了到鬼市上卖钱。

    哑巴兰没搭理他,显然是嫌他得了便宜卖乖。

    程星河也不失望,昂首挺胸就继续往前走。

    我一看就看出来,他裤子鼓鼓囊囊跟唐老鸭屁股似得,立马就把他拽过来了,一看果不其然,里面全是从展架上拿的价值比较高的阴物。

    妈的,我说怎么背着他躲阴阳魃的时候那么沉呢,好险就要被他连累的见阎王爷了,合着是为了这些破铜烂铁。

    程星河不以为耻,反而还很兴奋的指点:“这是拴着五个死女人的桃花盅,有利升迁,那是在尸体上泡过的七窍塞,哎,哥们这眼光不错吧?”

    我忍不住骂他:“你他妈真是要死也死在财迷疯上。”

    程星河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你看问题不要这么狭隘,我是想让这些中华传统好物再次发光发热,不然跟天师府这些小气鬼似得,对不起老祖宗。”

    哑巴兰白了他好几眼,就用眼神问我现在怎么办?

    那些比我们早进来的人显然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还能怎么办,他们为别的来还好,要是也为密卷,只好硬刚。

    这么想着我就带着他们加快了脚步——他们跟我们的目的如果一样,绝对不能让那些人捷足先登。

    在这里逛了一大圈,也找到了几个八角形的盒子,可那几个盒子里要么装的是蚊香似得黑卷,要么是不值钱的老首饰,甚至还有一个装的是秘戏图,五花八门,就是没有密卷。

    程星河身上带着的东西多,很快就累了,在一边抹汗:“七星,什么时候找完?”

    我拿出了地图就想看看,结果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地图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个大窟窿,边缘都被黑漆漆的五阳水给染了,臭不可闻,什么也看不见了。

    估计是刚才被阴阳魃攻击的时候弄的。

    程星河这下更泄气了:“那咱们还怎么找?”

    我把地图扔下,说道:“只能顺着路找了。”

    下一扇门,就是第三重了。

    那些先我们一步来的,应该也在里面。

    我刚把手搭在了第三扇门上,轻轻拉开了。

    里面是一片漆黑死寂,什么都看不见。

    我拿不准那些先来是不是已经在里面埋伏着呢,先把七星龙泉抽出来了,结果刚要迈步,程星河忽然一把将我的手给抓住了:“脚底下有东西。”

    我没敢开手电,蹲下身一摸,汗毛就炸了——是个人,身上还是暖的。

    程星河凑过来,低声说道:“放心吧,死了,正在一边蹲着哭呢——四十来岁,看模样也像是个高阶。”

    刚死的?

    程星河说着,对着空气就喃喃说起了话来,像是在问什么事儿,接着转头告诉我:“这人死的有点蹊跷——魂魄有残缺,什么也问不出来。”

    我一寻思,还是把手电拿了出来,往尸体上照了照,只见那人三盏命灯已经全熄灭了,脑门上的功德光也在微微黯淡下去,好像是个地阶二品。

    比我们厉害许多,还真是个高手。

    这人的脚正好是42.3号,他难道就是刚才放阴阳魃害我们的人?

    再一摸,他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程星河则把这人上衣掀开了,倒是看见肚皮上带着一圈模样奇怪的纹身。

    像是汉字,我却一个也不认识,程星河说道:“汝阳海家人——十二天阶江河湖海那个海家。”

    哑巴兰看他儿戏一样说出这种话,有些不服,写道:“你怎么知道?”

    程星河一笑,指着那纹身:“汝阳海家最擅长役鬼之术,我上他们家偷师过半年,这些就是他们家传的长安役鬼符,除了他们家没人纹。”

    哑巴兰这才像是有点服气。

    我则刮目相看:“你偷师,那你也会役鬼?”

    程星河面不改色:“差一点吧,可惜后来吃得太多被赶出来了。”

    别说,就你这饭量,进了传销组织都得把你赶出来。

    再一琢磨,十二天阶也跟四相局有关?这事儿真是越挖掘越大了。

    而且……这个汝阳海家人是怎么死的?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把他弄死不说,魂魄也冲散了,有这种能耐的,比红煞鬼还要厉害,我们之前大概还没遇上过这么高等级的邪祟。

    哑巴兰有点担心,写道:“一个十二天阶的地阶都死在了这里,我们三个玄阶四品是不是……”

    我天生胆子大,先往里走了一步:“他是他,咱们是咱们,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不试试怎么知道。”

    而程星河和哑巴兰身为四大家族,自然也跟了进来。

    我开了手电,就往里照了照,这一照顿时十分绝望——这个第三重门竟然也特别大,堆着数不清的东西,要找密卷也是大海捞针,更别说这里还潜伏着什么厉害东西。

    再仔细一看,这些架子上,整整齐齐的,竟然全是各种坛子。

    一股子不吉利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些坛子干什么使的?

    程星河一看,叹道:“乖乖,这横不能是专门腌泡菜的吧?”

    这不是屁话吗?难不成……是将军罐——也就是骨灰盒?

    还没等我靠近细看,忽然“咣当”一声,门猛地就合上了。

    这一下顿时伸手不见五指,把我们三个的头皮都给激炸了,那门谁关的?

    程星河回头就想把门弄开,可那门像是被锁住了,怎么也弄不开。

    正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笑声。

    一层鸡皮疙瘩不受控制的就爬到了我脖子上——管理员老头儿怎么说的来着?听见了笑声,立刻就跑!

第129章 千针万针

    而且,那个笑声说不出的古怪,虽然是个笑,却带着一种哭似得腔调,听得人寒毛直竖,别提多让人不舒服了。

    程星河低声就问道:“七星,跑不跑?”

    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就这么跑了?再说门也打不开啊。

    既来之则安之,我立刻举起手电往对面照了过去。

    可手电的光柱所触及到的范围,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发出笑声的东西,这种感觉更让人瘆得慌了。

    哪怕再照到一个阴阳魃,都比这个强一点——人最恐惧的,其实是未知。

    程星河和哑巴兰也都跟我靠在一起,防御黑暗之中会闯出来什么东西,但过了十几秒,还是什么都没发现,程星河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七星,不能是那个老头儿咋呼咱们呢吧?这地方这么阴,也没准就是个猫头鹰。”

    要是猫头鹰就好了。

    既然那东西也不扑上来,我一寻思,就蹲下身去看那个海家人的尸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看看他是怎么死的,不就知道那个发笑的东西是什么来路了?

    手电一照,这个人身上好像新剃了个秃头,一个脑袋跟鸡蛋似得光溜溜的,皮肤乍一看泛白,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外伤,我刚要放弃,忽然就发现不对——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的小孔。

    人本身就有毛孔,而那种小孔比毛孔大不了多少,光线又不足,并不容易发现。

    我立刻靠近了,头皮就炸起来了——这个痕迹,像是被人捅了数不清的针眼!

    程星河一下愣了:“卧槽,那这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容嬷嬷吗?”

    哑巴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容嬷嬷还真没这么大的本事,人要是被捅针眼,那肯定是要流血的,怪就怪在这个人并没有出血——那东西,可能比针更细更锐利。

    我后心越来越凉了,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可那东西也不出来,我们就只好硬着头皮往里面找密卷。

    这下我们也不敢冒险再分头行动,只好聚在一起慢慢找,眼睛很快就发了酸,在幽暗的手电光下不断的流泪。

    找了半程,光是那种坛子,程星河低声说道:“你看坛子封口。”

    我早就看出来了——那些封口上,是朱砂雄黄的痕迹,还有天师府的印信,说明每个坛子里,都封着个罪大恶极的东西。

    阴阳魃那么凶,都没资格进来,这里随便一个坛子里的东西,就得要人老命。

    我寻思了起来——有可能是一些凶祟实在太厉害,根本连灭都灭不了,只能存在坛子里封存起来,每一个都是定时炸弹,放在外面不放心,才特地存在这里的。

    程星河接着说道:“我听说钟家人能吃鬼,你说会不会这些都是钟家后代的存粮啊?”

    天师府的家主貌似就是钟家后人,嫁给现在的首席天师李茂昌了,娶个能吃鬼的老婆,也不知道啥感觉。

    不过再一想,潇湘连人都不是,我也没啥资格八卦人家。

    正寻思着呢,忽然手电一下就没电了。

    我一愣,立马拍了那个手电两下——当初买的时候,特地跟店老板要了个待机王,咋这玩意儿这么快就灭了?

    但是再一想,我们进来找了这么多地方,这手电已经算是很禁用了,我也没想到这里这么大。

    程星河就骂我不靠谱,手忙脚乱要把手机摸出来照亮,正这个时候,我忽然发觉哑巴兰靠在了我肩膀上,滑溜溜的长发直垂到了我胸口。

    我心说虽然她跟个铁汉一样,想不到竟然怕黑,到底是个女人,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铁汉柔情吧?

    于是我就拍了拍她肩膀,声音也柔和了一些:“哑巴兰,你别害怕,我们俩肯定尽力保护你。”

    但这话其实有点亏心——刚才要是哑巴兰,我已经跟程星河交代在阴阳魃那了。

    可这一下,我竟然拍了一个空。

    我的心顿时就提起来了——好像哑巴兰根本没肩膀一样。

    程星河哪儿知道这个,还笑我不自量力:“你咋那么爱管闲事,大老爷们显着你了,人家哑巴兰能扛你十个,别掉底子了。”

    哑巴兰则摸到了我的手,在我手心上写道:“谢谢哥。”

    她不拉我的手还好,这一拉,我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要是一个人靠在我身上,她怎么可能可能把我手拉那么远?

    这只能说明,靠在我肩膀上的,不是人……是个人头!

    我立马就大声说道:“离我远点!”

    这玩意儿,就是那个发出笑声的东西?

    哑巴兰握着我的手本来挺暖的,可被我吼了这么一声,瞬间就僵住了,受伤似得就缩回去了。

    我知道哑巴兰是误会了,一边想跟他们解释清楚,一边想去抽七星龙泉。

    可这一下,我才发觉手已经抬不起来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

    张嘴想说话,一团冰凉润滑的东西也把我嘴给堵住了——这个触感猜也猜出来了,是头发。

    我汗毛一炸,瞬间就想明白了——之前那个海家人身上的小孔,有可能根本不是针扎出来的,而是——头发扎的!

    这么想着我立刻往后退,想离着他们俩尽量远一点,而程星河这个时候摸到了手机,开了闪光灯做手电筒,强光对着我的眼睛就照了过来:“七星,我劝你一句,别把哑巴兰当女人,人家……”

    那个强光一开始照的我眼前发白,瞬间失明似得什么都看不见了,在适应光线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了一个惨白的人脸,却有一张很妖艳的红唇,在满头漆黑长发的包裹下,正在对我笑。

    程星河也看见了我身上缠着什么东西,顿时就骂了一声娘:“卧槽,是特么的逆发鬼!”

    而这个东西的头发,已经越来越多了,潮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把我缠的比木乃伊还结实。

    而哑巴兰也反应过来了,一手就要把我从头发堆里给拉出来。

    可她伸手一碰,整个手也被头发给裹进去了,不由瞬间大怒,反着往外一拉,就把一大团子头发扯出来了。

    那东西本来包我包的严严实实的,可耐不住哑巴兰的暴力,一声惨叫顿时就在我耳边爆开,我整个人也跟着重心偏移,对着哑巴兰那边就倒了下去。

    哑巴兰跟揪住了小三的正宫似得,咬了牙,一站狰狞的就在揪那些头发,一下把那些光溜溜的头发揪的跟鸡毛掸子似得。

    程星河见状,却立刻喊道:“哑巴兰,你有点常识没有?不能碰这东西的毛!”

    哑巴兰一愣,我猛然就觉得这东西把我一下收紧,像是被哑巴兰给激怒了,跟一匹活了的绸缎一样,对着哑巴兰就卷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程星河丢开手机,一手伸过来,我眼前一亮,就闻到了一股子焦臭的味道——像是那些头发已经被火给燎了。

    程星河咬着牙,一边烧一边骂:“你们俩真是我命里的克星,要死也是被你们俩克死的。”

    头发当然怕火,这一下哑巴兰就把手给缩回去了。

    而我则比较倒霉,还是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身上似乎被数不清的针给扎了,又疼又痒,真跟被一万根针扎了一样。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早晚把七星给缠死……火油……”程星河立刻说道:“上次,我看七星用过燃犀油……”

    说着,他就要把从我这挖走的那份燃犀油给找出来,无奈何他这次拿的阴物太多,搅和在一起,越着急越乱,根本找不到。

    哑巴兰也跟着着急,这时我看见哑巴兰身上带着个东西,倒是瞬间有了主意。

第130章 逆发邪物

    可我现在跟个忍者一样,只有一双眼睛能透过头发的缝隙看到外面,话也说不出来,人也要窒息,根本没法说话,想挣脱,这头发反而越缠越紧,跟钢丝似得。

    与此同时,我觉出眼前充血发红,再被缠下去,八成跟那个海家人一个下场。

    我的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这东西这么厉害,地阶都缠的死,缠我更是小意思,硬挣肯定是够呛,但是只把手伸出去,没准还有点希望。

    我这么想着,就把全身行气,全聚集在了右手上。

    自从上了玄阶,我还没来得及用过行气,没成想行气还真是比以前得心应手了许多,以前是个小鲫鱼,现在起码是个大鲫鱼。

    行气贯到了右手上,我拼了全部的力气,还真从密密匝匝的头发里给伸出来了。

    这一下跟僵尸出土差不多,程星河和哑巴兰都让我这只手给吓了一跳,我这时已经喘不上气来了,就跟哑巴兰招手让她过去。

    哑巴兰也是非常勇敢的,一点没迟疑,就过来拉我的手,像是想把我给拔出来。

    我连忙从她手里挣脱出来,就往她身后指。

    程星河见状,一边找燃犀油,一边十分凄凉的说道:“哑巴兰你就从了他吧,他可能这辈子还没摸过女人皮股,这算是个临终遗愿。”

    哑巴兰顿时很尴尬,但还是对着我转过了身,眼神都是怜悯。

    这把我气的几乎跳脚,我在你们心里难道就是这种形象?

    可生死攸关的时候,我也顾不上别的了,一把就将哑巴兰腰上的保鲜盒给够下来了。

    哑巴兰跟程星河都在朝阳小学食堂里带了点阴茯苓,一路回来,都还没来得及把阴茯苓烧了。

    我大拇指一顶,用最后的力气把保鲜盒的盖子给顶开了,一把将保鲜盒扣在了自己身上。

    只听“滋”的一声,阴茯苓迅速在头发上生根,头发像是被烫了一下,显然想把这个寄生虫给甩下去,可阴茯苓也是有头有脸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甩,我只觉得身上一松,大量的头发围魏救赵,想把阴茯苓埋起来,把我这个放松了。

    我立马跟脱衣服似得从那一团子长头发里面给挣扎了出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与此同时,程星河找到了燃犀油,火机也点了起来,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巨大的黑色物品来回翻转,别提多诡异了。程星河眼疾手快就把燃犀油扣过去,接着一把燎了起来,火光腾的一下冲天,那团黑东西瞬间爆发出两声惨叫。

    我心有余悸的摸了摸手腕子,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血点子,转头就问程星河:“你认识这玩意儿?”

    程星河连忙点了点头:“亏我当年去过汝阳海家,不然也没见过这么稀罕的东西,这东西闻到血腥气就会发出笑声,所以也叫逆发笑。”

    原来这种东西,是死人的头发化出来的。

    古代战场很多,经常有死人,有的人就会在烽火熄灭之后,上尸体上找一些值钱的东西。

    值钱的东西,衣服被扒光,就剩下一脑袋头发了。

    古代人奉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都很长,连着头皮剥下来,也能卖钱。

    而有的人其实还剩下一口气,就被人劫掠一空,来得晚的拾荒者,也会把一些活人的头皮剥下来——反正他们反抗不了,早晚也是死,不如死之前给活人留点东西。

    被人生剥头皮的感觉多痛苦不用说,再加上身体一部分被夺走,怨念自然要被附着在上面的。

    旧社会的戏班子经常闹鬼,说是演绎古人惊动古人,其实也有很多是因为头面假发闹的。

    笤帚疙瘩放百年还能成精呢,更别说这种东西了,这东西成了灵,就会缠住人吸血夺发,再让海家人用秘术加持,才会成为威力巨大的逆发鬼。

    这东西喜欢血,怕光,一来应该就看上我了——我身上有血,程星河虽然也受伤了,可他身上有灵药,有可能逆发鬼讨厌灵药,我就成了目标了。不过我手里有亮,所以它等着灭了灯才扑。

    这种东西基本跟狗皮膏药一样,碰什么就缠什么,拔毛喝血,谁也挣脱不开,拿来守东西是最合适的,比墓俑棺材魑可牛逼多了,难怪天师府把这玩意儿放这里看着这些凶坛子呢。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不对啊,它既然是海家用役鬼术养的,怎么还把海家人给缠死了?”

    程星河说不出什么一二三,只得故弄玄虚的说道:“那怎么啦,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也是,老头儿也说过,被鹰啄瞎的,都是玩儿鹰的。

    这时那火光冲天,把周围都给照亮了,我心说幸亏手里有阴茯苓,不然这次还真是在劫难逃。

    程星河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手上那个东西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这个时候不来救你了?”

    我板着脸说关你屁事。

    这毕竟是天师府,他们都在找潇湘,她要是一露面,散出气息,怕是我们俩要被一起埋在九鬼压棺了。

    这么说着我就让他们俩也别闲着了,快趁着这里亮,找找那个八角盒子。

    这时我忽然看到地上一抹东西飞快的一闪而过,顿时起了疑心,难道我身后还有人?

    可回头一看,身后黑漆漆,还是没人。

    这感觉特别邪,我心说但愿快点找到那个密卷,这个地方我是真的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又找了一通,现在手电没有了,只能用打火机,一会儿就得松一下手,不然会把皮烫下去。

    也不知道点了多少次——听声音砂轮都快磨秃了,哑巴兰忽然拉了我一下,奔着一个地方就指。

    这时程星河嫌烫,手已经松开了,我立马抢过去,顿时也被烫的倒抽一口冷气,对准那地方一照,我还真看见了一个八角形的盒子!

    那个盒子逆着光乌突突的,我照亮了之后,顿时兴奋了起来——这个盒子虽然蒙尘已久,但是上面有一些非常精致的螺钿漆画,正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程星河和兰如月一看,顿时都松了口气,程星河骂道:“奶奶个熊,得亏这是找到了,再要是找不到,我他妈的就算明年死了也得出去。”

    我立刻伸手去抓那个盒子,可没成想,我竟然抓到了一只手上。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抬头一看,还没看见什么,整个人就斜着飞了出去,我反应也很快,立刻调整重心翻转站稳,脚着地,脸才火辣辣疼了起来,像是有人给我来了一巴掌。

    一股子火瞬间就顶了上来——妈的,原来那个海家人还真不是自己来的,竟然还有同伙。

    果然,抬头一看,就看见几个人站在了展架前面,一个人正把那个八角盒子放进了怀里,对我一笑:“咱们又见面了。”

    马元秋……

    程星河见状,立马冲了过来:“又是这个王八蛋……”

    可他还没过去,翻身又退回来了,弯腰做出个防御的姿态:“哑巴兰你别过来。”

    哑巴兰赶上来一看,顿时也是一愣。

    马元秋身边,全是黑漆漆的头发,在他身边海藻死的四处飘散,却没有一丝敢靠近他。

    逆发鬼……他竟然能操作逆发鬼?

    不对……是他身边的人。

    他身边几个人的功德光,也都是地阶,看那个颜色,得有地阶二品。

    只是那几个表情都很难看,跟死了爹似得。很明显,他们的穿着打扮,跟之前门口的那个死人一样。

    程星河低声说道:“他身边的,也是海家的役鬼人。”

    我顿时就明白了——他们也早就想上这里来找密卷,但是碍于逆发鬼看守,无法冒险,应该是找到了逆发鬼饲主海家人,这才闯进来的。

    不过可惜有个人失手了,遗留下了一个落单的逆发鬼,正让我们碰上。

    我心里越来越紧了,我们好歹还是混上了天师府的合法身份才进来的,他们分明是外人,能进这里,这马元秋到底是多大的本事?

    马元秋对我笑:“真想不到,你最近运气竟然这么好,我老了,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我答道:“你看走眼的事情,还多着呢——那东西是我们先找到的,还给我们。”

    马元秋一皱眉头:“我听说你很聪明,可聪明人怎么说得出这种蠢话,东西嘛,当然是落入谁手里,算谁的了。”

    说着挑衅似得,还往自己怀里指了指:“你要是想要,自己来拿。”

    程星河一看,气的骂道:“你挺大岁数还玩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要脸不要?”

    我则暗暗寻思,费了这么大劲儿才找到密卷,要是这么简单就让马元秋抢过去,我们也太窝囊了。

    非得想法子抢过来不可。

    马元秋继续气定神闲的说道:“我留着你,是因为我爱才,真的看中你了,你要是跟我们干,将来必然是大好前程,怎么样,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我嘴角一勾:“你们还不配。”

    马元秋似乎早就想到我会这么回答,并不意外,只是有点惋惜的摇摇头:“那就算了——你这种人,只能留在身边,如果跟了别人,迟早是个心腹大患,不如现在解决。”

    说着,跟后面摆了摆手。

    数不清的黑发对着我们就卷了过来。

    程星河倒是想拿那些阴茯苓,可无奈何阴茯苓只有一小块,对于这么多的逆发鬼来说,根本是杯水车薪!

    我拽过程星河和哑巴兰,低声说道:“一会儿乱起来,你们俩趁乱快跑。”

    哑巴兰很不解的看着我,程星河则问道:“什么乱起来?现在还不够乱?”

    不够。

    我一下把他们拉到了后面,转身一脚将展架踹翻。

    数不清的坛子从架子上坠落,地上痛痛快快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全部应声而碎。

    这些坛子里封的既然不是善茬,咱们就看看,到底是谁厉害。

    我开始望气,看到许多黑色,红色,甚至青色的气缓缓从坛子里升腾而起,程星河被吓住了,在我身后骂道:“七星,你是要作死啊!”

    我活到现在,不就是靠的一身胆子吗?

    马元秋见我竟然用了这么个同归于尽的法子,表情一变,微微一笑:“有意思……”

    那些各种颜色的气缓缓凝结成型,不是凶鬼就是恶煞,这种东西见什么杀什么,不少已经揪住了逆发鬼,开始大快朵颐。

    那些海家人见到了这个阵仗,早就吓慌了——他们忘了,邪祟越凶,人越不能慌,不然只能等死——不少已经被那些坛子里的东西揪住了。

    我则抽出七星龙泉,对着马元秋扑过去了。

    没想到,马元秋非但没有躲,反而对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似乎早就等着我这么做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就涌上了心头,他想怎么样?

    就在这个时候,右手食指立刻剧痛了起来,潇湘的意思,是让我不要轻举妄动?

    可已经来不及了,马元秋一把揪住了我的右手,我先是听见了“卡啦”一声响,接着,七星龙泉顿时就落在了地上,一阵剧痛闪电似得从我背脊上划过去,右手整个动不了了!

    食指的剧痛瞬间被淹没了下去,那个感觉十分恐怖——就好像,我失去了整个右手一样!

    转脸一看,右手从上到下,飞快的黑了下来!

    潇湘……我的心立刻提起来,潇湘会不会被连累?

    马元秋的手握住我的右手,看着我,竟然有点不可思议:“都这样了,你还没晕过去?”

    我咬紧了牙,一脚把七星龙泉从地上挑起来,左手稳稳接住,对着他就劈了下去:“你晕我都不会晕。”

    可右手的剧痛让我没了平时的准头,马元秋很轻松的躲了过去。

    他看着我,是掩饰不住的欣赏:“这种胆气,这种意志,这种天资,确实里挑一,不愧是……”

    不愧是什么?

    可马元秋却转了话头,接着说道:“别人还真不是你的对手,如果你上到天阶,恐怕我也斗不过你——幸亏你还只是个区区玄阶。”

    右手的剧痛更厉害了,但我还是咬紧牙克制住,对着他重新扑过去,想把密卷给抢回来。

    玄阶又怎么样?不管我是谁,也不管你是谁,我想做的事情,我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

    马元秋摇摇头,还是惋惜的表情,可下一瞬间,他像是发觉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瞬间就抬起了眼,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我。

第131章 阴阳之人

    他在怕我?

    不对……我看出来了,他在怕我身后什么东西。

    我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曼声吟咏什么,可剧痛让我脑子越来越不清楚,没法分辨出那是什么。

    我回头一看,看见一个人带着风雷之势,奔着这边就扑过来了。

    哑巴兰?

    可哑巴兰一双杏眼凌厉,整个人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萧杀之气,屈起了一只修长的手,奔着马元秋就抓了过去。

    马元秋飞快后退,一抬手,数不清的尸油小鬼涌了上来,满屋子都是油腻腻的味道。

    可哑巴兰手一挥,轻轻松松就把那些尸油小鬼全部打飞,它们猛地被撞到了墙上,化成了一滩一滩的烂泥。

    我顿时就傻了眼,我知道哑巴兰身手好力气大,但是哑巴兰平时的能耐,连现在的十分之一都赶不上!难不成,她平时还藏私了?

    不对……我一望气,看见哑巴兰身上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显然是被邪物上身了!

    我说呢,这根本不像是哑巴兰——好像她的身体,进了另一个灵魂一样。

    这啥时候了,怎么她还中邪了?

    程星河的声音十分兴奋的从我身后响了起来:“七星,没想到哑巴兰是阴阳人!”

    我一听,恍然大悟——阴阳人是兼备男女两种特征,算是一种残疾,但是阴阳人还有一个本领,那就是身体能够沟通阴阳两界,尤其能拿自己作为容器,招死人上身——拿死人的能力为己用。

    刚才哑巴兰唱的,是招鬼诀?她身上附着的,是某个坛子里出来的凶神邪祟!

    哑巴兰明显已经火力全开,对着马元秋就追,马元秋刚才还游刃有余,但现在脸色瞬间变了,咬紧了牙,不住的往外放尸油小鬼,可哑巴兰嘴边是个冷漠嗜血的笑容,眼神里全是凛冽杀气,似乎除了屠戮,什么也在乎。

    我要望气,看看她身上的凶祟是什么来路,程星河大声说道:“你也不用看了,附在哑巴兰身上的,是个煞,我看见了一身铠甲,生前貌似是个将军!”

    煞?

    我顿时被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旱魃是行尸之中的王者,这煞就是阴魂之中的老大,煞能吃鬼,利用鬼的能力壮大自身,都是天阶以上才能对付的,更别说这个煞,生前是血染沙场的将军,身手简直不要太狠。

    难怪笼罩在哑巴兰身上的邪气那么厉害,这些坛子里,果然没有一个是善茬。

    这时程星河过来,看见了我的右手已经成了那个模样,脸色顿时就沉下来了:“他妈的马元秋这个老王八蛋,我看他是真活腻歪了……”

    说着也要赶过去,助哑巴兰一臂之力,可哑巴兰一回头,是个生人勿近的眼神,程星河秒怂退了回来:“不行,哑巴兰现在已经六亲不认了……”

    而这个时候,坛子里的邪祟越来越多,那些逆发鬼很快就被吃完了,海家人应该也都消失殆尽,我感觉到了煞气往我们身上越靠越近,就往后推程星河:“你赶紧走。”

    程星河反手拽我:“你的意思是,你不走?”

    密卷还在马元秋身上,我当然不能这么算了。

    再说了,就算哑巴兰能引鬼上身,我也不可能丢下她,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对付马元秋那个老狐狸。

    程星河瞅着我的黑胳膊就骂我:“我看你是有点虎,就你现在这个模样,还……”

    我没容他说下去,对着马元秋就扑过去了。

    马元秋自己没动,只放出了尸油小鬼对付哑巴兰,我越看心里越毛——那里面不乏二十一人油和三十五人油,一般的阴面先生,这么高等级的尸油小鬼,养十来个就了不起了,马元秋竟然养了这么多,他得害多少小孩儿?

    眼看着哑巴兰牵制住他,我就想扑过去抢密卷。

    可这个时候,马元秋两手一合,拿出了个什么东西,对着哑巴兰就刺过去了。

    哑巴兰已经杀红了眼,没躲过去,被那个东西扎了一个没柄。

    一股子血腥气瞬间就从哑巴兰身上散了出来,我本能就感觉出来,数不清的坛子邪祟闻到这个味道,对着哑巴兰就扑了过来。

    这个味道……是引尸油?

    这东西对邪祟来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就跟蜜糖能引蚂蚁一样,马元秋借刀杀人,自己打不过哑巴兰,就想让其他坛子邪祟来弄哑巴兰。

    哑巴兰顿时就被邪祟给围住了,这么下去迟早被活撕了。

    竟然下这么狠的手……我瞬间被逼急了眼,完全顾不上右手了,对着马元秋就扑过去了。

    不管是为了哑巴兰还是为了密卷,我得叫你付出代价。

    马元秋似乎根本没拿我当回事,对着我就笑:“这个阴阳人冒死也想救你,可你不知好歹,非要浪费机会——你找死,我就成全你。”

    说着,他举起手,忽然一个尸油小鬼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一只油腻腻的手,死死的卡在了我脖子上。

    又是四十九人油……

    我根本不是这种东西的对手,直接被扑倒在地,眼前瞬间模糊。

    在意识快要消失的时候,我感觉马元秋拉起了我的右手:“有意思……”

    可他这话没说完,我忽然张嘴,十分暴戾的说道:“找死。”

    四十九人油瞬间暴烈,腥油溅了面前的马元秋一脸。

    与此同时,那些邪祟的气,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撕开,破布一样,散的到处都是。

    哑巴兰气喘吁吁的蹲在了地上,难以置信的望着我。

    潇湘……我的右手已经黑成了那样,这又是在天师府,她还是出来了……

    马元秋一点也没意外,反而哈哈大笑:“还真逼出来了……水神娘娘,你眼看就要熬出头来了,为了这个小子,连重生的希望都不要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我冷冷的回答道:“我不管自己怎么样,就是要他活着。”

    我的心猛地一动,想也知道,她出来冒着多大的险!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一阵声音,像是很多人冲了进来——显然,是那些被潇湘的气息惊动的高阶天师。

    马元秋笑意更浓了:“可你现在这情况,已经没法护着他了……倒是不如,跟我走吧?”

    话音未落,我只觉得右手一阵剧痛,不是自己的痛,是潇湘在痛!

    马元秋肯定在我右手上动了什么手脚!

    而马元秋露出很满意的表情,手里寒光一闪,对着我的右手就砍了下来——像是想把我的右手整个砍下带走!

    他要把潇湘怎么样?

    我猛地睁开眼睛,举起了七星龙泉,对着马元秋就劈了下去。

    我心里就一个念头,我要弄死马元秋。

    七星龙泉散出了一阵淡淡的金光,忽然裹挟着我前所未见的煞气,对着马元秋就斩了下去,马元秋脸色大变,数不清的尸油小鬼挡在了他前面,但一瞬间就被直接拦腰砍断。

    马元秋整个人倒仰摔出去很远,整个人被我镇住了,喃喃说道:“玄阶按说不可能……”

    我管他什么玄阶天阶!

    你要动潇湘,我就杀了你。

    七星龙泉在手里一转,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周围的坛子全部爆开,马元秋脸色大变,往后退了几步,喃喃的说道:“难道我看错了,你才是……”

    这时高阶天师的脚步声已经追近了,而右手瞬间又是一阵剧痛,马元秋一皱眉头,往后一退,身影消失在黑暗里不见了。

    程星河立刻从身后跑了过来,往前拽我:“跑跑跑!”

    哑巴兰身上的煞貌似也下去了,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瞪着后面,显然是怕那些高阶天师追来。

    程星河骂道:“我当然留了后路了——已经把红眼老鼠引到来路上,牵制他们了,趁着这个功夫,赶紧跑!”

    说着,提着我就往外跑。

    哑巴兰恨恨的往马元秋消失的地方看了看,也就跟着跑了过来,程星河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一条路,打开了一扇小门,直接把我一头塞了进去,自己也跟了上来,哑巴兰断后,关上小门的同时,就听见外面一阵吵嚷的声音:“竟然把太极堂弄成这样……”

    “首席天师要是知道了,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程星河带着我们没命的往外爬,好不容易才爬出去——外面都是荆棘灌木,荆棘灌木上挂着一轮残月,天都快亮了。

    清晨的冰冷空气合着露水的气息灌进来,程星河松了口气,低声说道:“咱们算是逃过一劫了……可惜密卷被那个王八蛋给抢了,真他妈的是猴子捞月亮——一场白忙。”

    我则吐了口气,就把手伸进了衣服里,把那个八角盒给掏出来了。

    程星河和哑巴兰瞬间都愣住了:“你怎么弄回来的?”

    马元秋被我砍倒的时候趁他不注意偷回来的。

    程星河别提多高兴了,对着那个八角盒就亲:“能不能活过明年,就靠这个大宝贝了。”

    哑巴兰却皱起了眉头,拉了程星河一下,指着我的胳膊就说道:“别高兴的那么早。”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哑巴兰开口说话——竟然跟我们一样,是男人的声音。

    那声音配着这么个美艳的脸,别提多违和了——现在我还看出来了,混战之中,哑巴兰护着脖子的纱巾早没了,露出了一个不逊于我们俩的硕大喉结,衣服也破的跟墩布一样,身材也跟我们一样,平的。

    程星河瞅着哑巴兰跟第一次认识一样,但他马上反应过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哑巴兰指着我的胳膊:“北斗哥这右手中毒了,我认识这种毒,咱们得立刻找人——给他截肢。”

    我一下愣了,截肢?

第132章 砍掉右手

    哑巴兰点了点头,指着我的胳膊说道:“我见过一个同行中过这种毒,这叫封灵散,不管你身上带着什么厉害东西,都能被封住。”

    对了——马元秋在蛟那事儿上,见过潇湘,大概早有准备。

    潇湘肯定是知道这东西,但是为了我,她还是出来了——她明明还没恢复力量。

    用马元秋的话来说,她拼了命。

    我低头就去看右手,可有右手除了钻心剧痛,已经完全没法动,像是一个挂在身侧的假肢。

    我用左手去摸右手食指,可右手已经完全黑了,食指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恐惧一点一点的从心底漫上来,潇湘怎么样了?

    我想喊她,想见她,可她跟之前躲避起来一样,对我一点反应都没有。

    哑巴兰接着说道:“我爹说,中了之后绝对不能行气,不然毒气扩散,身体会一点一点烂掉,得尽快把中毒的位置砍下去。那个同行正遇上点事儿,没听我爹的,一行气,没几个时辰,先是出水泡,水泡破了流黄汤,黄汤一扩散,人就臭了,接下来,就没气了。”

    程星河一把揪住我:“你说实话,你行气没有?”

    要是没行气,怎么把八角盒抢回来?

    按着哑巴兰的意思,我现在应该已经溃烂了才对,可那些黑色目前还没有扩散。

    我立刻用左手把阿满喊了出来。

    阿满的药香弥漫在身侧,她一开始很开心:“姑爷,你想我了?”

    但看到了我的胳膊,她的眼神立刻暗了下来,立刻抓住了我的手:“谁这么大的胆子,连你也敢动?”

    “你帮我看看。”剧痛越来越厉害了:“潇湘怎么样了?”

    阿满一怔,大眼睛里带着点受伤,但自嘲的笑了笑,她就伸手摸了上去。

    半晌,她抬起头来,说道:“是白潇湘暂时把毒全扛住了——但靠着她现在的力量,她也扛不住多长时间,你听我的,把手砍下去,我说过,我可以给你找个更好的。”

    不行。

    我反手抓她:“有没有法子能治?”

    我不要潇湘就这么回到九鬼压棺地——我记得她那句话,她说,不管怎么样,她要我活着。

    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阿满咬了咬牙:“她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

    我勉强笑了笑:“我懂,谢谢你,但是潇湘只有一个。”

    阿满的手攥紧了,大声说道:“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她之所以不想让你死,也只不过是因为她想借着你的身体重生?”

    这句话让我的心倏然疼了一下,高中时候高亚聪的那个笑容瞬间就浮上了心头。

    但我还是说道:“我愿意信她。”

    阿满眼里的光瞬间就暗了下去,这才说道:“如果你坚持,那你可以找鬼……”

    程星河忽然拉了我一下:“你别逼她。虽然她在寄身符里,可她好歹还是个神灵。”

    我这才想起来——神灵是不能随便干涉人生死的。

    这样的话,她会受到天罚。

    好险酿成大错,我立刻说道:“阿满,你回去吧。”

    阿满还想说话,可她寄身符在我这,我让她回去,她必须回去。

    这个时候,不少声音在这里靠拢,像是高阶天师追过来了——对了,潇湘这一出来,把他们全引来了。

    程星河把八角盒装在了怀里,问我:“你还能走吗?”

    毒在右手上,按说不妨事,可我走了几步,那剧痛让人眼前直发白,我膝盖一软就跪在了草丛里,蹭了一身的露水。

    他直接把我拽在了后背上,一下站起来了:“哑巴兰,断后。”

    哑巴兰愣了愣,豁然就站起来了,回头冷冷的看着身后:“放心。”

    我立刻说道:“你是不是傻,带着我,你们走不出去!”

    我有潇湘的气息,对那些高阶天师来说,跟指南针一样。

    程星河没回头:“把嘴闭上。”

    他矮了矮身子,对着一个方向就跑了过去。

    “在那呢!追!”

    “这破局人胆子真不小,竟然敢上天师府来送人头!”

    那些声音越靠越近,我听见身后一阵打起来的声音。

    我想回头看看,可右手的剧痛让眼睛越来越白,死死的咬住了牙,程星河一边跑,一边说道:“想喊就喊出来。”

    喊个屁,又不是生孩子。

    我抓住了程星河的肩膀:“我不想砍右手……”

    程星河一边躲闪,一边不带情绪的说道:“你他妈的是不是傻,就算你当了杨过,也比当尸体好。”

    几道破风声直往这边扑,我闻到了很新鲜的血腥气,低头一看,程星河的耳朵破了很大的口子,可他还是拼命的往前跑,像是根本没觉出来。

    他不是挺怕死的吗?

    那些声音越来越近了……

    我抓住他:“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带着哑巴兰快跑。”

    程星河不吭声。

    “一个人死,也比三个人一起死强!”

    天师府知道他们跟破四相局有关,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哥……”哑巴兰的声音也气喘吁吁的:“你们俩先走,我挡得住。”

    “挡个屁。”程星河说道:“这里没有邪祟,靠着你自己,打得过那么多人?”

    “把破局人留下。”一个声音说道:“你们俩可以从轻处理。”

    好像,是那个姓韩的声音。

    “我就是不放。”程星河的声音说不出的决绝:“有本事,你他妈砍死我。”

    “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感觉的出来,周围是压死人的煞气。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程星河好像没站住,胳膊上的剧痛已经让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只闻到了扑鼻子的血腥气。

    我想说话,想站起来,可我什么也没做到,就没意识了。

    朦朦胧胧的,我感觉潇湘靠在了我身边,低声说道:“北斗,听我的,把右手砍掉。”

    “那你怎么办?”

    我勉强看到,潇湘的面貌更清楚了一些——轮廓越来越好看了。

    美的惊心动魄,不像是能在人世间出现的人,只是她脸色非常难看,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你不是不想再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去了?”我记得很清楚:“你还有仇要报!”

    “你还不明白吗?”潇湘声音带着笑:“我回到那里也不要紧,那些陈年旧事,我都可以不计较,我只要你好好的。”

    “可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你的命,比我自己的重要。”

    我喜欢你……这句话,让人心里发疼。

    我却想起了高亚聪,和那些嘲笑声,像是玻璃碴子扎进身上一样,怎么挑也挑不干净。

    我应该相信吗?真的会有人,为了我什么都不要吗?

    再有反应,是听到了一个很细微的声音:“你照顾好了我师父,他老人家要是出什么事儿,我饶不了你。”

    乌鸡?

    “就你屁话多。”

    程星河。

    “哎呀,你们别说了,快走吧……”

    这声音一开始没听出来,哦,太极堂的老头儿。

    我们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睁开眼睛,发现我躺在一个车上,两侧车窗都是流泻过去的景色,麦田是黄的,天色是蓝的。

    而且,意外的,胳膊竟然不疼了——只是还是毫无感觉。

    “哥,你醒啦?”哑巴兰的声音兴奋的响了起来:“乌鸡那好东西真多!”

    程星河跟一只耳似得,一只耳朵包着很厚的纱布,正在开车:“我就知道七星命大——都说前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他没那么早死。”

    我想骂他,可没力气,喘了口气,才从浑身是血道子的哑巴兰那知道了事情经过。

    原来我们被姓韩的抓住,要往天师府的总部送,乌鸡知道我被送到了总部一定是没好果子吃的——等着我的,只有活埋,于是自告奋勇要押送我,顺带给我拿了止疼的灵药。

    接着他就找了太极堂老头儿想辙,在一个比较乱的位置制造了个车祸,把我们仨给放出来了。

    这样的话,乌鸡也是要负责任的。

    程星河这才说道:“看那小子娘炮,还挺够意思。”

    哑巴兰则认真的说道:“那还是因为我哥有人格魅力。”

    我心说乌鸡这个人情可还大发了,接着我就反应过来了:“咱们现在去哪儿?”

    程星河嗓子梗了梗:“那什么,天师府早就撒下天罗地网了,你现在是通缉犯待遇,上医院一定会被立刻抓住,所以嘛,我带着你找老罗去。”

    罗教授……

    不长时间,车开到了一个小镇子上。

    原来罗教授这一阵在这个小镇上义务行医——自从上次八尾猫那事儿之后,他就更动了悬壶济世的念头,他觉得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多做好事才能回报老天。

    正好这地方很闭塞,算是与世隔绝,上这里正好也能避避风头。

    找到了罗教授给的地址,他们俩就把我给架进去了。

    罗教授赶了过来,一看我这个胳膊,脸色一沉,磨刀霍霍,接着就要给我上麻醉截肢。

    我立马说道:“我不想截肢,你再给我想想办法?”

    罗教授脸色越来越难看了:“那不行,你要是不想死,截肢是唯一的希望。”

    接着他声音柔和了下来:“我知道你害怕,人活着,一切还有希望……”

    “不行。”我抓住了罗教授:“死了也可以,我绝对不截肢!”

    我不想让潇湘回去。

    程星河已经不耐烦了,说道:“老罗你只管动手,我负责把他打晕。”

    “你截了,我就自杀。”

    罗教授为难了起来,这才说道:“其实,不截肢,确实还有一个法子。”

    我立刻来了精神:“什么法子?”

    罗教授答道:“鬼医。”

    鬼医……这两个字,我听见几次了,高老师提过,罗教授提过,甚至胡孤山的翠花也提过,甚至阿满——阿满只说了一个“鬼”字,难道也是鬼医的意思?

    程星河连忙就问道:“那鬼医在哪儿?”

    罗教授叹了口气:“难就难在这里。”

第133章 虎撑摇铃

    原来鬼医跟普通的坐堂医生不一样,他们是游方医——走街串巷,居无定所,遇上全凭缘分。

    而且,鬼医看病邪的很,看你顺眼才给你看,看你不顺眼,你给他一千万,他都不见得能理你。

    罗教授盯着我的右手:“别说咱们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游荡,就算知道,赶过去也需要时间,机会太渺茫了,你这个手,坚持不过二十四个小时了,我看,还不如现在就截肢算了。”

    “就是啊。”程星河也跟着点头:“咱们这一行五弊三缺本来就很多,你少个手,做买卖更有说服力。”

    我凭啥为了点说服力就要截肢啊!

    “那不是还有二十四个小时吗?”我连忙说道:“你跟我说说,鬼医怎么找!”

    二十四小时之内能找到,我和潇湘就能逃过一劫了。

    罗教授一看我这么坚决,这才叹了口气,说道:“要找鬼医,只能靠一个东西——虎撑摇铃,而你这个程度的毒,非得过头虎撑才有资格治疗。”

    原来鬼医都是药王孙思邈的弟子,传说之中,孙思邈曾经被老虎求助——老虎喉咙被骨头卡住,情况挺危急。

    而孙思邈如果将手伸进了老虎嘴里,难保手不会被老虎吃掉。于是孙思邈就用铜环撑住了老虎的嘴,再把手从铜环之中穿过,才把老虎治好。

    老虎立刻拜谢,从此以后以铜环为凭,老虎都不会吃带着铜环的人。

    这东西就传承了下来,成了他们身份的象征——就跟我们的风水铃一样。

    这虎撑是一种铜环,里面含着铃铛,一摇会发出响声,鬼医走江湖,就是用这种东西招徕人。

    而鬼医拿着虎撑出门,也有讲究——如果放在胸前摇动,表示是一般的郎中;与肩齐平摇动,表示医术较高;举过头顶摇动,象征医术非常高明。

    程星河直拍大腿:“鬼医本来就难找,你还得找鬼医之中的天阶,我看你还是现在截肢,能少受点罪。”

    不就是虎撑摇铃吗?找得到我就找,找不到……我认命!

    程星河一边点头,一边给我喂了点水,我喝了就想出去,可腿一下就软了。

    程星河一把架住了我,就把我往台子上拉:“罗教授,开始吧。”

    卧槽,他给我喝了三步醉!

    罗教授点了点头,就开始准备刀具!

    我连忙叫哑巴兰救我,可哑巴兰也只是同情的说道:“哥,长痛不如短痛。”

    我眼前一片模糊,恨不得跳起来跑,正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铃响。

    我立刻咬住了自己舌头,逼着自己清醒点,说道:“有……虎撑……”

    程星河说:“你别自己骗自己了,那是磨剪子戗菜刀的。”

    可没成想,罗教授瞬间就把刀具放下了:“真是虎撑!”

    我拼命把眼睛睁大,迷迷糊糊,真看见一个年轻姑娘在门外走过,腰上挂着一个黄铜环,走一步,那个黄铜环就响一声!

    程星河当时就咂舌:“可惜啊……老罗说要过头虎撑,你看这个姑娘,比咱们岁数还小,那虎撑就放在手底下,等级还不如到胸口的,估计也就只能治个伤风感冒。”

    说着,喊都懒得喊,回头瞅我,催我截肢。

    这时姑娘从窗口经过,听见这话,冷冷的看了程星河一眼,没吭声,可罗教授一下就激动了起来:“藿香!”

    认识?

    说着,罗教授就拉住了我,几乎老泪纵横:“李大师,你有救了!”

    程星河一愣:“可你不是说过……”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罗教授连忙说道:“鬼医过药铺,是不许举虎撑的,不然是对药王爷不敬!我们藿香,是真正的过头虎撑!”

    我一下兴奋了起来,就想挣扎起来,可三步醉的效力越来越强,我越来越晕乎了。

    谁知道,那姑娘看了看我们,冷冷的说道:“罗叔叔,我不是来给人看病的,是有急事,来找你帮忙的。”

    罗教授一愣:“可是这个李大师,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要等得就等得,等不及我也没办法。”那姑娘一张脸雪冷凝霜的:“罗叔叔,我……”

    我用了最后一口气,说道:“你要找人是不是?你帮我解毒,我帮你找……”

    那姑娘一下愣了,回头就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我说完这句话,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我是被一阵特别刺鼻的东西熏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个喷嚏似乎把全部的三步醉都给打出来了,是说不出的神清气爽,跟抹了风油精似得。

    一抬头,那个姑娘正坐在我面前,冷冷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事儿?”

    我刚才给她望了气,她父母宫带上一股黑气,天庭只有右边带光,可见妈死的早,应该是老爹带大的——但眼下,她右边额角也暗了下去,显然是老爹出事儿了。

    而她印堂是个带赤的红,说明心乱如麻,毫无头绪,肯定是爹找不到了。

    那个姑娘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你会看相?那你真的能找人吗?”

    罗教授连忙说道:“我的命就是李大师救的,我用人格担保!藿香,你先给他解毒吧!”

    我右手虽然被乌鸡涂了灵药,但一碰之下还是疼痛难忍,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道:“我尽全力。”

    “好啊。”那个姑娘收回了手,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找到我爹,我就给你解毒。”

    “你说什么?”程星河气的横蹦:“不是说医者父母心吗?他就还二十个小时了,你要见死不救,还叫什么医生?”

    那个姑娘还是冷冷的:“医者也是人生父母养的,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找到我爹,找不到我爹,我没救人的心情。”

    程星河气的说不出话来,这玩意儿逼不得,我只好说道:“你跟我说说,你爹是怎么丢的?”

    那姑娘打量了打量我,这才说道:“昨天开始,就找不到他了,但是最近,他一直不对劲儿。”

    原来那姑娘跟他爹俩人跟罗教授一样,听说这地方是个老少边穷地区,特地过来给人看病的。

    到了山脚下,他爹给一户人家看完病回了旅店,人就有点不对劲儿。

    她还记得他爹那天很兴奋的抱回来了一个小盒子,好像得到了什么好东西,早早就闭门休息了。

    可小旅馆隔音不好,那天晚上,她听见她爹的房间里,整夜都发出了奇怪的脚步声,就好像他爹不睡觉,一个劲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样。

    而且,还夹杂着笑声。

    她觉得很纳闷——她爹有头痛病,熬夜必头痛,所以这些年都早睡早起,怎么会熬了一晚上夜在屋子里乱走?

    而第二天,她就发现她爹脸色不对,人中上浮着黑线,她当时心里一惊,就去给她爹摸脉,这一摸不要紧,分明是个鬼脉。

    她立刻就问她爹,是不是遇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可她爹连连摇头,让她别管,接着抱着那个小盒子就出去了。

    她不放心,想跟过去看看,可山路难走,她没跟上。

    这以后,她爹每天都上山,而她爹的脸色发白,脚步虚浮,显然是阳气不足的表现。

    她正想劝她爹,不管是为了什么,这样下去恐怕不行,结果昨天上山,她爹就再也没回来过。

    她生怕她爹出了什么事儿,沿着山路一直找,倒是打听到他爹的故交罗教授也在这里,赶紧就来找罗教授帮忙了。

    罗教授连连跺脚:“想不到白老弟出了这样的事儿,藿香你别着急,我这个救命恩人手眼通天,不管白老弟是被什么给迷了,他肯定都能帮你找到!”

    白……跟潇湘一个姓氏。

    于是我就问道:“你知不知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白藿香答道:“我爹不让我看,我模模糊糊看到一眼,像是一对红色的东西。”

第134章 长发美女

    红色的小东西?

    我就问,旅店离着这里近不近?

    白藿香点头:“就在山脚,半个小时就到。”

    那就行,我说道:“你领着我上你们住的地方看一看。”

    程星河有点着急,在路上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你这么信她?要是万一到了时间,她解不了你的毒呢?那岂不是飞了母鸡打了蛋,两头落空。”

    罗教授连忙说道:“这点你们放心,我以人格保证,藿香他们家的医术,这是几百年的传承,不管什么疑难杂症,没有一次失手的,她太爷爷的传说,也是在这一行脍炙人口。”

    原来白藿香家世世代代就是鬼医。

    传说有一年,她太爷爷走街串巷打虎撑,被一个老太太喊到了家里。

    老太太让他摸脉,结果她太爷爷一摸,立马就站起来了,骂道:“你一个长毛的东西,还敢找人看病?”

    那个老太太一听,吓的顿时就跪在了地上,流着眼泪说白老爷子真是名不虚传,一下就摸出来了,她也是听见了白老爷子的名声,特地来求白老爷子救命的。

    还表示自己虽然有点道行,但全是行善积德修的,绝对没有害过人。

    白老爷子也觉出来了——害人的心不宁,脉搏乱颤,修德的心里稳,脉搏有力,这老太太确实没干什么亏心事。

    再一摸,他就知道了,这老太太中了毒——吃了民舍里药老鼠的剩饭剩菜。

    白老爷子没有一般鬼医那么邪,人比较洒脱,就给老太太治好了,老太太感恩不尽,说自己没什么报答的,请白老爷子记住一句话,柳叶背朝天,大路走左边。

    白老爷子也没听明白,没怎么当回事。

    又过了几年,白老爷子上一座城看病,忽然发现路边的大柳树都是叶子背朝天——那年大旱,树干死了。

    他冷不丁想起了那老太太说的话,这就走了左边——没进城。

    结果当天晚上就听到了消息,那个城被军阀给围住了,屠了城,男女老少一个跑出来的都没有。

    这让白老爷子十分后怕,还留下了一个祖训,说不管是长毛的,还是没长毛的,请你看病,不能拒绝。

    所以,白家是治疗邪病最出名的鬼医,据说尤其擅长给不是人的东西治疗。

    程星河不以为然:“她太爷爷牛逼,也不代表她就牛逼,败家子哪儿都不少见。”

    罗教授连连摆手,说你这可就说错了,白藿香自己,也是这一行的奇才——在她之前,有资格拿过头虎撑的,最年轻的也得是四十五岁以上。

    说着看向了我:“大师,不瞒你说,上次我想给你介绍的侄女,就是她,你看,这不是缘分嘛。”

    接着,他看着哑巴兰直叹气,一副很惋惜的样子。

    哑巴兰不知道啥情况,还在魂游天外,我倒是猜出来了——罗教授还以为哑巴兰是我女朋友呢。

    程星河撇着嘴看了白藿香一眼,想了想没有别的槽点,只好嘀咕道:“医术这么好,怎么不先把自己的面瘫治治。”

    我说你别这么多风凉话,人家找不到爹,当然是没什么好脸色了。

    程星河还想反驳,白藿香那跟让冰镇过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到了。”

    那是旅馆?不就是一个茅舍吗?我穷了二十来年,都没住过那么破的房子——而且,这个房子盖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正冲着路口。

    这叫冲头煞,邪祟无遮无挡,兜头就能进来,而且这种冲煞跟大浪淘沙一样,会把家里财运冲走,住这里注定一贫如洗。

    果然,旅社老板是个挺胖的妇女,正大喇喇的在门口奶孩子,还用蒲扇给孩子扇风——蒲扇,衣服上全是补丁。

    我看着那孩子被咬的一身疙瘩,心说走的时候得跟她说一声,必须弄个泰山石敢当在前面。

    到了她爹的房间,我瞬间看见了一股子还没消散干净的灰秽气。

    嚯,没想到这穷乡僻壤还有这么厉害的东西……竟然能跟阴茯苓一个等级。

    白藿香就直直的盯着我:“看出什么来没有?”

    我答道:“你帮我要一点糯米粉,再跟那个老板娘要一点人奶,最好再有一个老墩布,我就能确定了。”

    白藿香皱起了眉头,但没有多过问,真的找了这三样东西。

    我用人奶和上了糯米粉,用墩布均匀的涂在了地上。

    白藿香一开始有点不耐烦,但一看地面,顿时就愣住了。

    只见地面上,慢慢就显示出了一串圆圆的东西,只有手掌那么大。

    白藿香抬头就看着我:“这是……脚印子?”

    罗教授摘下眼镜仔细看了看,十分惊异的说道:“还真是……这是三寸金莲!”

    我点了点头:“看来你爹,是被一个长着三寸金莲的东西给缠上了。”

    白藿香自己就是鬼医,也没什么可不信的,立刻就问我:“那你现在能帮我找到我爹吗?”

    我答道:“得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你跟我提过,说你爹那个小盒子,是从一户农家里得到的,离这里远不远?”

    白藿香连忙说道:“那家主人叫马大柱子,就住在村口。”

    结果等到了村口,就看见一家办丧事的,正在敲锣打鼓吹喇叭,还有一个专业的哭丧人正跪在那里用方言嚎哭,我们听不太明白说的是什么。

    白藿香就跟一个看热闹的打听,马大柱子家死人了?他们家人呢?

    那个看热闹的一听,就一拍大腿:“马大柱子家何止是死人了,他们全家都交代了。”

    白藿香顿时一愣,就问他怎么回事?

    那个看热闹的压低了声音,答道:“马大柱子一家人,中邪啦!”

    原来马大柱子一家最近就有点不对劲儿,他们家分明就没有女人,可半夜老传来女人唱戏的声音,邻居以为马大柱子从外头买了个媳妇来,还问有没有喜酒可喝。

    结果马大柱子十分尴尬的就说邻居听错了,结果半夜,邻居又听见他们家传来了女人的哭声,让他别打的太狠,别把老婆打跑了,马大柱子家听说,脸色更不好了。

    村里人比较八卦,有一个二愣子晚上又听见动静,带着个闹洞房的恶趣味,就去趴他们家墙头,一瞅不要紧,一个穿着红衣服的长头发女人,正在院子里来回转圈——转的别提多快了,看着说不出的让人瘆得慌。

    而且,那个女的姿势也特别奇怪,仔细一看,她的脚跟畸形似得,特别小,而且,好像没穿鞋,白生生像是光着。

    二愣子瞅着她跟山村老尸的楚人美似得,看出了一身冷汗,正这个时候,那个女的忽然抬起头,就去瞅那个二愣子,对二愣子笑。

    二愣子一瞅她的脸,吓的当时就从墙头滚下去了——那个女的嘴边,是两个大獠牙,有三寸长!

    二愣子连滚带爬回了家,当天就高烧不退说胡话,神婆说是吓丢了魂了。

    二愣子他们家人不干了,跑马大柱子家要说法,说你们家买个精神不正常的媳妇就算了,咋还让媳妇吓人呢?怎么着医药费也得出点。

    他们也不想想,这是二愣子自己偷看的。

    结果二愣子家人到了他们家,就闻到了一股子臭气,还说马大柱子家懒死了,怪不得穷成这样,喊了几声没人应,二愣子家人沉不住气,推开门一看,吓得一屁股就坐在了门槛上。

    只见马大柱子家人都躺在了地上,双眼大睁,表情惊恐,脖子上都是黑色的大洞,像是被人咬下了咽喉肉。

    天气暴热,那黑洞洞的咽喉上,已经爬出来了白色的蛆虫。

    说到了这里,那个看热闹的直叹气,抱怨说马大柱子家太穷,砸锅卖铁也弄不出丧事钱,又没有别的亲戚,少不得全村人一人出点钱,给他们家请了个哭丧的——本地传统,没人哭丧,死人不走,要诈尸害村里的人。

    白藿香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立刻看向了我,声音都变了:“那我爹……”

    她爹拿的那个东西,既然跟马大柱子家有关,想必也跟那个可怕的女人有关了。

    我立刻就问那个看热闹的:“马大柱子家中邪之前,有没有出过其他特别的事儿?”

    那个看热闹的歪着脑袋想了想,这才说道:“有倒是有一件,不过也不知道算不算特别——马大柱子那一阵子满村吹牛逼,说自己发财了,不过马大柱子懒汉一个,田都懒得种,上哪儿找财去?他们家今年就上过一次山,草也不拔,我看山上的田也荒了,可能就是喝多了吹牛逼吧。”

    可另一个看热闹的则说道:“嗨,你还真不知道内情,前两天马大柱子上街找我买猪耳朵,还说城里人就是傻,花两百多块钱从他那买了一双破鞋,也不知道咋想的。我还问他,是个什么鞋那么值钱?阿迪达斯还是耐克啊?可他忽然发慌,就不吱声了。”

    这么说来……盒子里那对红色的东西,是一双三寸金莲的绣花鞋。

    程星河低声说道:“我猜出来那个女人是什么来路了——可真要是这样,那白藿香他爹,可凶多吉少啊。”

第135章 饿死之人

    我也有些猜出来了,回头就去看白藿香的脸。

    只见白藿香的父母宫,是越来越晦暗了——他爹现在确实是生死一线间。

    白藿香发觉我在看她,立刻问道:“你看出什么来没有?”

    我想了想,说道:“时间太紧,万一找到你爹的时候,你爹已经……”

    白藿香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说道:“那你就自求多福吧——我爹真要是出了事儿,你的毒我爱莫能助。”

    程星河一下急眼了:“你说理不说理?明明是你爹自己招惹的麻烦,凭什么拿我哥们开刀?”

    白藿香露出个冷笑:“他的毒,也是自己招惹的麻烦,我凭什么帮他解?”

    程星河一下气的说不出话来,我也是第一次遇上这么难缠的女人。

    罗教授赶紧去说好话,在我们中间和稀泥。

    可白藿香油盐不进,她鼻梁高挺,眉骨前突,面相方正刚毅,算是说一不二的类型,她做了决定,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改主意。

    我不由叹气。现如今我的命跟她爹的命算是拴在一起了,看来比起别的,倒是不如抓紧时间把事情解决了——我只剩下十来个小时就得面临截肢或死亡了。

    这事儿既然是从马大柱子家发生的,我就越过灵棚,往马大柱子家的家宅看了看。

    里面果然也有旅舍那种脏兮兮的灰气,而且比旅舍里还浓重许多。

    再一看马大柱子加的风水布局,我算是知道他们家为什么这么穷了——他们家盖房子的时候为了节省材料,房子依山而建,院子是不规则的,这叫鞋拔子宅。

    一般人家都讲究方方正正,因为家宅越方正,运势也就越方正,他们家可倒好,房子“斜”,运气也会“邪”,不仅会受穷,还会招来不好的东西。

    果然,他们家住宅基石外露,这叫穷掉底子。

    不仅如此,他们家大门好像坏了很久,也没人修理,看样子平时是从一个墙洞子出入,说说明住在这里的人性格也会比较“不正”,整天想着捞邪财,走偏门,很容易误入歧途。

    程星河跟上来,低声说道:“我刚才想找找马大柱子一家的鬼,问问情况,可怪的很,他们全不在自己灵棚里。”

    奇怪,按理说死人都会坐在灵棚,吃人给祭祀的东西,吃饱了好上路,马大柱子一家上哪儿去了?

    难不成……人死了,魂也被那个红衣女人给吃了?

    这时我一转脸,正看见一道发黑的煞气在墙角后面蠕动,立马往那指了指,让程星河跟我过去看看。

    那地方是这家院子的斜角,死气森森,就好像壁虎喜欢躲在阴凉的地方一样,死人也喜欢在这种阴气重的地方停留。

    我们俩这么一去,程星河兴奋的一拍大腿:“还真有个死人!”

    说着,他上去就说了鬼话,我想竖起耳朵听,可因为胳膊上的毒,也没敢行气——潇湘已经在帮我顶着毒了,我不想再让她有什么负担。

    而程星河几句话没说完,忽然脸色一变,而那点煞气瞬间上了墙头,像是要跑!

    我顿时一愣,程星河骂了一句娘就要追过去:“这死鬼嘴挺硬,不说!”

    可还没等着程星河追过去,哑巴兰跟个天兵一样从天而降,一手撑在了墙头上,利落的翻了过去,我好像隐隐约约还听见了一声惨叫,但那声音不是哑巴兰的。

    接着,哑巴兰从墙头翻回来,蹲在了我面前就抱住了头,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的说道:“大爷你行行好,小的就瞧着灵棚没得死人,想趁没人,捞点没主的供品七七,小的没得坏心喃……”

    哑巴兰把那个野鬼招到自己身上来了!

    程星河顿时就乐了,上去就打了哑巴兰脑袋一下:“哎你还真别说,哑巴兰这本事挺实用。”

    “哑巴兰”被打了一下,哆嗦的更厉害了:“小的七十来年没得吃过大鸭子了,小的嘴馋,小的错了……”

    说着“哑巴兰”开始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啪啪直响。

    这好歹是哑巴兰的身体,我就把他的手拉住了,回头让程星河把供桌上的鸭子偷来,程星河会意,不长时间拿了两个鸭腿,上面还粘着纸灰,大喇喇塞自己嘴里一个,给了“哑巴兰”一个。

    “哑巴兰”一看鸭腿,比看见爹还亲,一下塞进去就大嚼了起来,我都怕他把哑巴兰给噎死。

    原来他是上世纪四十年代的灾民,家乡出了饥荒,一路流亡到了这里,饿死在这附近,尸骨一直无人收敛,后来马大柱子家盖了房,他还寻思能跟着蹭口饭吃,谁知马大柱子又是穷的掉底子,他饿了七十来年了。

    吃了鸭腿,他把鸭骨头也细细吮吸了一遍,吮没味了就开始咬骨头,我看他这个架势要吃到天黑,就让他快把马大柱子家的事儿说说,帮得上忙,给一个整鸭。

    “哑巴兰”一边吸鸭骨头一边撇嘴:“那后生仔?大爷你还真问着了,他妈的他们家穷成这样,他还悠哉悠哉的赌钱,他要是小的儿子,他妈的,小的祖坟都不让他进。”

    原来这马大柱子虽然穷,却属于有一个钱就要花两个半的,而且眼高手低,不屑于干农活,总想着天降巨富发个大财,这不是除了赌钱,就是借钱买彩票。把他爹气的弹了弦子(血栓偏瘫)。

    不过他债主太多,可以说一出门遇上八个人,有七个是跟他要账的,所以他都是晚上从后面出去活动。

    就他们家这个风水,十赌九输,每次都是骂骂咧咧的回来,就有一次,是眉花眼笑的回来的,手里还提着一大包的东西。

    这饿死鬼见状,疑心是啥好吃的,就想跟着进来蹭一蹭,结果跟进了屋里一看,那饿死鬼也直愣神——只见马大柱子抱来的,竟然是一件金丝银线绣出来的大红嫁衣,一盒子金灿灿的首饰头面,还有一双小巧玲珑的绣花鞋——绣花鞋的鞋面上,珍珠有指头大!

    马大柱子把那些东西摆在屋里,蜡烛一照就焕彩生辉——他家没钱交电费,电早掐了。

    马大柱子他爹老实了一辈子,一看这些东西,吓得好险没坐地上,连声就问马大柱子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

    马大柱子嘿嘿一笑,说您老人家就别瞎问了,儿子说有一天会发财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你还不信,今天怎么样?

    马大柱子爹虽说穷了一辈子,好歹还没跟儿子一样被钱糊了眼睛,立马就劝马大柱子,你要赚钱可以,但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能做,要天打雷劈的呀!

    可马大柱子不耐烦了,收起了东西就骂他爹穷命鬼,有钱都不知道享受。

    第二天,正赶上来了个游方医生给马大柱子爹看病,言谈之间透露出自己很喜欢古物,马大柱子动了心思,就把那双红绣鞋上的珍珠抠下来,让那个游方医生看看,值多少钱?

    游方医生一看眼睛就亮了,问他那鞋多少钱能卖?

    马大柱子随口试探了个二百八,提防着游方医生还价,结果游方医生一分不差就给了他钱,抱着绣花鞋爱不释手就走了。

    这把马大柱子后悔的,嘀咕要少了,看那个架头一千他也乐意出,这还真是好玩意儿,还得再去弄点来。

    结果那天晚上开始,马大柱子出去一回来,饿死鬼就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一声不吭的跟在马大柱子身后,进了他们家门。

    饿死鬼知道——那不是善类,身上的怨气冲天,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马大柱子浑然不觉,还开开心心的回了家,又抱来了一些新的东西——也都是老物件。

    而那个女人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个劲儿转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饿死鬼看出来了——那女人光着脚,八成是找鞋呢!

    而那个女人一边找着,一边还唱起了戏,那个场景,连饿死鬼都瘆得慌,吓的他躲出去了老远。

    偏偏就马大柱子父子毫无察觉,饿死鬼眼看着那红衣女人夜夜都来,这不是没过几天,他回来看看风头,结果发现马大柱子父子已经死了,可鬼不在,灵棚是空的,他才想着趁机蹭点鸭子吃。

    说着,饿死鬼就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大爷,小的知道的,可全说了,你就让这个阴阳人大爷放了小的吧?”

    我说道:“别忙,你告诉我,马大柱子每天出去,都走的哪条路?”

    饿死鬼赶紧给我指了出去,我记住了,就掐了哑巴兰虎口一下。

    只见那淡淡的黑煞气腾空而起,瞬间就不见了,哑巴兰眨了眨眼睛,也回过神来了,邀功请赏似得问道:“哥,问出来没有?”

    我点了点头:“可多亏你了。”

    这把哑巴兰高兴的抓耳挠腮的:“哥你太客气了,不瞒你说,我一直特别崇拜哥。”

    他一说话,两只杏核眼都是亮晶晶的,有光。

    程星河咳嗽了一声:“想不到还是个迷弟啊?那我呢?是不是也很崇拜星河欧巴?”

    哑巴兰都没看程星河一眼,只看着我,眼睛里的光慢慢一暗:“北斗哥,你跟我亲哥,给人感觉差不多。”

    对了,他亲哥死在阿满那了,想来是拿我这个为他报兄仇的当成了寄托。

    程星河则有点没面子,就开始找事儿:“哑巴兰你不坦诚啊,嘴上说认七星当哥,你有这么大本事,咋不早说?”

    哑巴兰低下了头:“我……从小人人都嫌我,我怕你们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也拿我当怪物,赶我走……”

    哑巴兰年纪不大,眼窝子浅,看样子很容易哭。

    我看得出来,他跟我小时候一样,没少受欺负——他怕了。

    我拍了拍他肩膀:“没事,不用说,我都明白。”

    哑巴兰瞬间一愣,很感激的看着我:“哥,不怨我瞒着你们?”

    我点了点头:“以后别这么见外就行——咱们是哥们,怨什么,我还想谢谢你救过我们呢!”

    哑巴兰跟小孩子被夸了一样,脸顿时就红了:“哥你放心,我脑子没那么好,但是我力气大,有什么对付邪祟的,我来上……”

    “行了行了,忠心下次再表,小奶狗。”程星河听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你七星哥可就剩下没几个小时了,还是快跟着他去找那个老鬼医吧。”

    哑巴兰一拍脑袋:“哥你看我这脑子,咱们现在就去找!”

    这是罗教授和白藿香也过来了,我就把事情简略的跟他们说了一下,让他们在这里等着,我们三个上山找人——找到了那个红衣女人,也就找到老鬼医了。

    罗教授十分开心,说交给我准没错,而白藿香则冷冷的看向了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我皱起眉头:“那东西不是善茬,你去了可很危险……”

    白藿香面无表情:“我不用你关心。”

    这把我气的,平时我身为大老爷们,不爱跟女人计较,可这女的模样挺好看的,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

    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程星河气的要骂她,我拉住程星河,说话也没客气:“我知道你不用我关心,可你要是出事儿,我的毒怎么办?”

    白藿香冷笑:“那就看你的了——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吗?不至于让邪祟害我吧?”

    一股子火拱了上来——她分明就是吃定了我需要她解毒,有恃无恐。

    说着,她对我歪了歪头:“带路。”

    哑巴兰低声说道:“哥,我瞅着,她天生克你。”

    她这模样,天生克夫还差不多。

    但再一寻思这话跟占她便宜似得,到了嘴边我没敢说出来,只得带着她上了山路,心说真是好言劝不了赶死的鬼。

    这会儿天色慢慢发暗,山路也十分难走,除了天生怪力的哑巴兰如履平地,大气不喘,我和程星河很快气喘吁吁了,更别说现在我右手上的灵药可能没了效力,开始钻心的疼。

    白藿香一皱眉头,这才把我的胳膊拉了过去,手指尖在上面滑了一下——跟买肉的时候验猪肉似得。

    我刚想回敬一句不用你关心,可说也奇怪,她只是抹了一下,右胳膊瞬间就舒缓了下来,比乌鸡的灵药更管用!

    她看也没多看我一眼,继续往前走:“别多心,我只是怕你没找到我爹就死了。”

    我真的是疑心我上辈子欠她的。

    而正在这个时候,我忽然看到,山路一边,有个地方,带着奇怪的颜色,顿时就兴奋了起来,怕是找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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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搬来的女租户总听见卧室内有异响,向我求助,我一看监控就让她立刻搬家……--情节虚构,请勿模仿麻衣相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麻衣相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麻衣相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