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扛尸之地
那个地带着一种非常厚重的灰色秽气,跟之前在旅舍和马大柱子家里,都是一模一样的。
程星河和哑巴兰都跟着高兴,就要过去,我却一把拉住了他们:“别轻举妄动。”
白藿香冷冷的看着我:“你怕了?”
我对她也是无语了,指着那个地方就说道:“你看清楚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这个山上林子多,那块地方都是枯枝败叶,乍一看不觉得,但是再仔细一看就能看出来,那块地方边缘有裂,分明是个地陷。
一上去,保不齐就要漏下去。
我自己则爬到了旁边的一棵槐树上往下看了看,心里顿时明白了,这是个扛尸地。
所谓的扛尸地,就是一方山呈现“c”形,围住一块阴地,这种地地基不稳,土质是一层一层的,跟梯子一样,埋了人进去,棺材可以说是被扛在半空,随时会陷落下去。
死人入土方为安,把尸体放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就净等着诈尸吧。
白藿香着急了:“靠近都不能靠近,那你说怎么办?我爹已经消失那么久了,他出事儿了怎么办?”
我比你还着急,我都没几个小时就要毒发了。
我克制住不爽,答道:“这不是有靠谱小路吗?”
那个地陷旁边还有一小片脚滑蹭出来的痕迹,上面还被枯枝烂叶细心掩埋住了,我就看出来了——这肯定是马大柱子进出留下的。
我耐心的看了白藿香一眼:“你敢下吗?”
不敢下,你就在外面等着。
谁知道,白藿香看都不看我一眼,过去就把那些枯枝败叶给掀开了,下面果然是个黑魆魆的大洞。
白藿香一点都没犹豫,手灵巧的攀在了边缘,就下去了。
程星河都看愣了,低声说道:“我以前还以为哑巴兰是个女中豪杰,真没想到白藿香才是巾帼英雄。”
我答道:“人家好歹也是鬼医,没准见过的世面比咱们多。”
这时我还想起来了,胡孤山的翠花说过,有一个鬼医虽然是个小姑娘,可是医术见识都特别高明,难不成冤家路窄,就是这个白藿香?
我也没多想,就也一起下去了。
下面竟然别有洞天,还挺宽敞,显然曾经是个挺气派的墓室,上面应该是塌方了,才把这里给露出来。
而墓室之中,还真有一个很大的朱漆棺材——三和金合欢,确实是个女尸。
那棺材的木料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制式还是明清时期的制式,可木料还是历久弥新,说明主家是个大户。
我就想看看这个棺材的主人什么来路,可周围并没有墓志铭之类的,就一个孤零零的棺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朱漆棺材上三长两短的镇魂钉已经没了,显然棺材盖子被人打开过。
白藿香更着急了,伸手就要把棺材给掀开,不过她毕竟是个女人,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掀开棺材盖子,就冷冷的看着我们:“等什么呢?”
我让她催的心烦,就把燃犀油拿出来大家抹上:“这里的东西很凶,磨刀不误砍柴工。”
这块地正在山脉阴处,是个小阴龙头,灵气很盛,这地方埋的时间长了,出魃都不奇怪。
我们遇上两次魃,其实都不是凭着实力战胜的,更多是靠了运气——沙坪镇旱魃是趁她白天沉睡,天师府阴阳魃是趁他五阳水没干。要是那个红衣女人是个魃,那我们还真是不好对付——就好像刚练武术的少年对抗某种拳法的老师一样。
我们各自做好了准备,提防里面窜出个东西伤人,这才小心的把棺材盖子掀开。
哑巴兰都预备好把里面东西的脑袋拧下来了,可开了棺材,我们三个顿时一愣。
棺材里——竟然是空的。
白藿香顿时急了眼:“这是怎么回事?东西呢?”
你问我,我问谁?
棺材里面还有一些剩余的随葬品——铜钱,锦缎之类的,也还是崭新的。
而棺材显然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看这个形势,应该是马大柱子某天夜归,不小心摔到了这个坟地里,结果发现里面有口棺材,就动了邪念,把棺材给打开了,偷了女尸的东西。
结果老鬼医倒霉,正好买了那个女尸的鞋,女尸上门找马大柱子算账,自然也没放过老鬼医。
程星河倒抽一口冷气:“你还记得马大柱子偷的是什么吧?”
嫁衣红绣鞋。
死人最忌讳红色,怎么这个死人反而是穿着嫁衣入的土,实在是有点不正常。
而且,我一摸棺材的边缘,心里更是一沉,糯米浆。
这说明下葬的时候,怕就是个凶尸。
凶尸进阴地,妈的,还真是大麻烦。
我抬起头就往周围看了看。
程星河低声说道:“那你说,马大柱子都被咬了,老鬼医怎么丢了?难不成马大柱子太穷酸,所以只吃一口,老鬼医好吃,她要整个吃?”
白藿香听了这话,柳眉倒竖就盯着程星河:“你胡说八道什么?”
程星河也早看白藿香不顺眼了,不甘示弱的说道:“怎么啦?别以为你能解毒,全天下就都是你爹,得罪了我们,我哥们最多截肢,你爹可是再也回不来了。”
我他妈的并不想截肢。
白藿香咬紧了牙,像是恨不得撕了程星河,我拉他一下:“行了,好男不跟女斗,时间不多了,赶紧找人。”
说着,我就开始观气。
这地方灰气浓的跟油漆一样,四处都黏糊糊的,正这个时候,我发现这些灰气之中,隐隐约约,像是带着一丝青气。
青色主灵,难道那个尸体还真的成了有灵之物了?
我忍不住就往那边靠拢了一下,想过去看看。
可这一步不要紧,我脚底下一松,当时就知道坏了,可一句话“妈耶”都没喊出来,我就给掉下去了。
对了,这破地方是扛尸地,地基不稳当,头顶塌方完,脚底下也塌方了!
土块石头从我身边蹭了过去,等我回过神来,眼前一片漆黑。
拿出手机四下里照了照,这才发现这里四通八达,跟蚁穴一样,眼前都是分叉口。
妈的,这上哪儿找来路,我要咋爬出去?
我仰头对着上头就喊,可一个回声都听不到。
这才算是把自己给玩儿进去了——再过几个小时不能解毒,我连截肢的机会都没有。想拿电话呼救,可手机半分信号都没有。
也许现在是该惊慌失措,可眼前连选择都没有,我根本没工夫害怕,索性站起来,一路往外找——这地方四通八达,也没准瞎猫碰上死耗子,就找到能出去的路了呢。
可爬了半天,大洞套着小洞,跟蚂蚁爬面筋似得,实在让人泄气。
我出了一头汗,手机也快没电了,一看时间,就剩下一个小时了。
我索性坐在了地上——老天要我死在这里,也只好认了。
一手摸着没知觉的右手食指,心说能跟潇湘死在一起,也算死得其所——她要是只能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九鬼压棺地,大不了我陪她。
给我扛了这么长时间的毒,我会心疼——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所以我会想加倍对她好。
只是……可惜阿满了,我要是死了,她失去香火,也会消失的,还有老头儿……
正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
这是……锁麟囊?
老头儿那岁数的人都爱听京剧,我小时候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顿时就精神了起来,这附近有人?
对了,那个红衣女人,不就会唱戏吗?
我立马奔着那个声音爬了过去——死也不能当个糊涂鬼。
“轿内的人儿弹别调,必有隐情在心潮……”
离着那个声音越来越近,我从一个洞口里钻了过去,看见一个人背对着我,正在唱戏。
花白头发……男的?
听到了这个动静,那个男的显然也被惊动了,回头就看向了我,不禁瞪大了眼睛:“你是……”
我一眼就看见,这个男的腰上挂着个虎撑,眉眼和白藿香有三四分相似,瞬间松了口气。
“老鬼医是不是?”我说道:“我是受你女儿之托,过来救你的。”
“藿香?”那男的顿时十分惊喜,对着我就走过来了,但瞬间,他表情一变,喃喃的说道:“可惜,我走不了了。”
我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可我这话还没说完,背后的汗毛顿时就炸起来了——这是一种本能,我身后扑过来了个东西!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体就做出了准备,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堪堪躲避了过去,耳朵擦在了洞里,疼的戳心。
老鬼医盯着我,显然也很紧张,想过来,但又不敢——他眼神里,分明带着几分恐惧。
眼角余光往肩膀上一看,我顿时就傻了。
一个干枯的手放在了我肩膀上,指甲又尖又曲,有两寸长,上面依稀,还留着凤仙花的痕迹。
第137章 背后插刀
一股子冰冷葬气味儿,从身后缓缓的扑了过来,我压住剧烈的心跳,寻思怎么着,这个女尸跟地鼠一样,还搞存粮?
我抬手要取七星龙泉,但是用不惯左手,动作慢了,左手腕子顿时就被攥住了。
我心里是叫苦不迭,现如今落了单,又不能行气,闹不好不等毒发,现在就要把命搭上了。
不过……老鬼医还在这里。
我立刻就说道:“白医生,趁着这个功夫,你快跑吧……”
也许老白也找不到出口,但爬一段,就有一段的希望!
可老板盯着我,却像是十分担心:“那你……”
我只是觉得,既然没得选择,死一个怎么也比死两个强。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对着身后那东西的脚就反踹过去了。
这女的是个三寸金莲,那脚底下必定不稳。
果然,这一下,我肩膀上的手顿时就松开了,抢了这个功夫,我翻身就反抓了那个女尸本来攥着我左手的手腕子,找准了关节,直愣愣的掰了过去。
行尸可能是刀枪不入的,但她们的身体也是正常的构造,该脱臼会脱臼,该骨折会骨折!
这一招叫飞龙猛回头,还是老头儿教给我的——预备帮人迁坟的时候诈尸。
别说,这一下还真的管用,只听“卡啦”一声,那女尸的手腕一下就被我掰开,我回身对上她的脸,倒是一愣。
这个女尸,竟然长得很漂亮。
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里像是含着淡淡的哀愁,这个长相,搁在戏台上妥妥是大户人家小姐的长相。
可说不出哪里,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对了,我还想起来了,她不是有一对大獠牙吗?牙呢?
獠牙就是尸变的象征,人死若僵,先为荫尸,也就是不腐,而荫尸以上,就是白毛僵,黑毛僵,飞僵,依次是长发,长指甲,长牙——看着她身上没有黑白毛,显然已经过了那个时期,按说是个飞殭,下一步就要变成魃了。
现在,长指甲长发都有,怎么就是没牙,还是说,这是个我不知道的行尸等级?
而且我还看见了——她因为脱臼而垂下的手,手心有黑洞洞的痕迹,显然被穿透过。
下葬的时候,尸体应该是被镇魂楔钉在棺材里的。
镇魂楔要管用,非得赤金,肯定是马大柱子那个王八蛋,看她手上有金子,生薅下来,把她放出来了。
难怪墓室这么严防死守,还涂了糯米,原来是防她——当初制服她入棺,应该是找了武先生,可惜那个武先生不会看风水,又把个凶尸葬在阴龙头,养成更凶的行尸了。
我脑仁越来越疼,而那个女尸显然已经被我给激怒了,虽然断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对着我的脖子就卡过来了,我瞬间拔出七星龙泉,对着她就劈过去了:“白医生,你还等什么呢?你女儿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老白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这才说道:“你,你可要小心啊,她好像不好对付。”
“放心。”
眼看着那大爪子恼羞成怒的对我抓过来,我斜过身子,把她的手引了过来,眼看她追过来,我迅速躲在了土壁后面,果然,只听“通”的一声,那手抓我没抓住,直接把土壁钻出了五个窟窿,土沫子喷了我一脸。
一只手断了,一只手被卡住,你的死期到了。
我反手旋过七星龙泉,对着女尸的脖颈就砍了下去。
就跟当初哑巴兰掰断阴阳魃的脖子一样,要让行尸消停,就得把行尸的脑袋斩下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子剧痛从身后袭了过来,我左手顿时也不能动了,七星龙泉“当啷”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这特么怎么回事……我觉出肩膀上一阵温润,显然是血透过来了。
难不成,我看走了眼,这地方还有女尸的帮凶?
回过头一看,我顿时傻了——给我来了一刀的,竟然是老白!
老白的眼神很关切——看的却是那个女尸!
这特么什么情况?
剧痛让我眼前一阵发白,不由自主就退了一步,老白扑过来,就抱住了女尸,满脸的心疼:“哎,就让你小心,这小子一身凶气,我怕你吃亏……”
我特么真的是日了狗了……感情刚才那句话,是老白跟那个女尸说的?
这什么世道,耗子给猫当伴娘?
老白也是鬼医,瞬间就把女尸那被我卸了的手腕接回去了。
我算是发现了,我不是上辈子欠白藿香的,我特么是欠她们父女俩的。
剧痛直往心里扎,我忍不住盯着老白和女尸:“你们是……”
这时,右手的剧痛猛地扑了上来——潇湘也扛不住,毒扩散出来了!
“咣,”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哪个洞口被劈开了,眼前顿时烟雾扑面,我听见哑巴兰疯了一样的声音:“哥!哥!”
我努力让自己别去感觉那个疼,逼着自己来精神,援军到了!
而程星河的声音也紧随其后:“七星,你他妈的死哪儿去了?”
我心里一阵暖,程星河还是挺关心我的。
而他下一句就是:“你还欠我七万多块钱没还呢!要死还完再死!”
你娘。
紧接着,两道颀长的身影跟着土一起冒了进来,白藿香也跟在了后面,先看到了老白,立刻高兴了起来:“爹!”
哑巴兰的声音也瞬间就兴奋了,一把抱住了我:“太好了,哥,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又……”
哑巴兰本来力气就奇大,这一下好险没把我全身的肋骨给勒断了,我连忙说道:“轻点轻点……”
哑巴兰靠的近,也闻见血腥气了,看清楚了我的伤,柳叶眉一下就皱了起来,回头就看向了那个女尸,清秀的脸上全是杀气,咬牙切齿的骂道:“去你妈的,死婊子,你敢把我哥弄成这样,我他妈跟你拼了!”
白藿香盯着那个女尸,眼神也阴了下来,像是恨不得把女尸剥皮吃肉。
可老白一听这话,瞬间就挡在了女尸前面:“你要动婵娟,就先杀了我!”
婵娟?
哑巴兰一下也傻了,程星河第一个反应过来:“斯德哥尔摩?”
而白藿香反应也很快,立刻拦在了老白面前,森然说道:“你敢动我爹,我让你哥活不到六十秒。”
哑巴兰那股子力道来的很大,可一听这话,只得把力气换了个方向,生生把自己拽了一个踉跄。
白藿香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关切的看着老白,检查的这叫一个仔细:“爹你别害怕,我这就给我安神散……”
安神散是专门治疗邪病的——人要是中邪,我们的法子是用鞋底子扇脸,鞋底子接地气,能把邪祟给扇出去,而文雅一些的方法,就是喝安神散,也能把秽气厘清。
可老白挡住了白藿香的手:“我,我没中邪,我跟婵娟,是真心的。”
真心……人鬼情未了?
白藿香拿药的手瞬间就颤了一下:“爹,你什么意思?”
老白爱怜的看着那个女尸,这才说道:“婵娟她,是个苦命人啊……要怪,都怪那个天杀的马大柱子。”
跟我们猜的一样,马大柱子路过,赶上了山体滑坡,女尸的坟露出来了,他掉进来,发现棺材就把棺材给弄开了,拔走了七个金镇魂楔,解开了女尸的封。
而马大柱子还干了更恶的事情——他扒下了女尸身上的昂贵嫁衣不说,见女尸漂亮,甚至还把女尸给……
女尸得了生人气,逐渐醒了过来,发现身上的嫁妆丢了一半不说,她的三寸金莲红绣鞋也不见了。
偏偏那双红绣鞋,对女尸来说,有某种特殊的意义——她一定要把红绣鞋给找回来。
第138章 缔结良缘
红绣鞋——我顿时就想起来了,别说,在那个年代,红绣鞋对女人来说,确实有一种特殊的含义。
我对女尸和老白的人鬼情未了也是很有兴趣的,但这个时候,哑巴兰立马拽开了我的衬衫:“哥,你的毒……”
我低头一看,头皮顿时就炸了,只见那一层漆黑,顺着肩膀就往身上爬了过去,速度跟涨潮似得。
谁看见这的血条掉成这样都得炸毛,我立刻喊道:“女尸我们不打……白小姐,你先把我毒解了!”
哑巴兰说什么来着——这黑色漫过了心,我就该浑身溃烂了。
白藿香冷冷的看着我的毒,又看向了她爹,似乎并不着急。
程星河也急了眼:“姓白的,别以为你是女人,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跟我们说好了,我们找爹你救人,你现在什么态度?”
白藿香眼也不抬:“我是答应救他了,可也没精确到几分几秒,现在我爹刚找回来,我要给我爹先检查。”
妈的我真的是服气了,这女的有点人性没有?
还是他爹小心翼翼的说道:“藿香,我没事,你给他看看吧——这小子刚才被婵娟弄成这样,其实也是为了救我。”
老头儿这不挺仁义的吗?怎么就没遗传给他闺女?
白藿香听了,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一手搭在了我的胳膊上。
就在她搭上的这一瞬间,我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黑线,过了心脏的位置,心里顿时就给提起来了。
这下完了……我和潇湘,真的要做一对同命鸳鸯了……
程星河见状,站起来咬了牙,整个人是个阴狠的煞气:“白藿香,这是你耽误的,我告诉你,我哥们要是出了一点事儿,我让你们父女俩血债血偿……”
可程星河的话还没说完,就住了嘴,难以置信的望着我心口。
我也看见了——那黑线竟然跟摁住了暂停一样,竟然直接停在了心口上!
哑巴兰则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哥,这辈子来不及,咱们下辈子还当兄弟!”
结果被程星河打了一下,哑巴兰揉了揉眼睛,一声哭叫噎在了嗓子眼儿,竟然憋出了一个嗝:“不可能啊……我见过,过了这线,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白藿香面无表情的说道:“那是你不认识我。”
说着,白藿香拿出了一把刀,划开了我的右手——那刀真锋锐,一瞬间我的血竟然没立刻流出来,接着,她又取出了一个瓜子一样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东西,利落的埋在了我的血肉里,重新把皮肉合拢上。
我看直了眼,也多亏我的眼睛比一般人好,要是一般人,恐怕都看不见她是怎么出手的,不由问道:“那个东西是……”
白藿香看都没看我,一双桃花眼只盯着我的伤口。
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伤口一阵发痒,恨不得过去挠一挠,而手还没伸过去,就被白藿香一下打了下来:“忍着!”
卧槽,我长这么大,除了被我三舅姥爷这么训,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凶。
可医生就是有这个特权,我没法子,只好闭上嘴,攥紧了左手——那个痒不是一般的痒,简直是万蚁钻心,别提多难受了,我恨不得找个树枝咬在嘴里。
说也怪,随着那个“瓜子”被埋进去,身上的漆黑真的逐渐往胳膊上缩了回去,刚才像是涨潮,现在就像是退潮!
好像……那些黑色,被什么东西给吸走了一样。
与此同时,我右手伤口处,开始逐渐隆起,一开始像是旺仔小馒头,接着像是烧饼,最后大的简直跟个山东大馒头一样,这到底什么玩意儿?
在胳膊的黑色完全消失了之后,白藿香再次提起了刀,却一下把刚才的小伤口利落的划大了——有三寸来长,形状也像是个馒头。
接着,从伤口里抠出了一个黏糊糊的东西。
那玩意儿长得别提多恶心了,看着就像是一块生猪肉,颜色乌黑乌黑的,一瞅就像是有毒——乌黑?
我瞬间明白了,难道,是这个东西把我身上的毒血给吸出来了?
就刚才那个“瓜子”?
果然,白藿香把那东西放在地上,那东西一开始还能蠕蠕的动,但是紧接着,那东西光滑的表皮,倏然炸起了黄色的大泡,大泡炸裂,流出了许多黄水,接着,就散发出了一股子臭气。
哑巴兰连忙说道:“哥,就是这个……我之前见到的中毒同行,跟这个玩意儿的症状一样!”
而这个时候,那东西来回翻滚了起来,显然十分痛苦,接着,那东西忽然身体一摊,整个暴裂,一摊子黄色的脓水瞬间炸了一地。
我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不是白藿香,我现在的下场……就跟这个怪东西一样?
老白喘了口气,说道:“后生,刚才藿香不着急,不是因为她故意刁难你,是因为你这个毒,对她来说实在太简单了,别说漫过了心口,就算漫道了你脚后跟,只要你有指甲盖大一块好肉,我们藿香就能把你从阎王手里给抢回来!”
程星河和哑巴兰都看傻了眼,这次抬起头再看白藿香,也都不再是刚才那种愤恨,而是说不出的服气。
哑巴兰甚至低声说道:“哥,早听说过有本事的人才有脾气,别说,还真有道理。”
程星河反应过来,打了他脑袋一下:“就你没见过世面,有本事没脾气的多了去了。”
话是这么说,他也不敢再骂白藿香了。
我连忙说了个谢谢——这条命,真是捡回来的!
可白藿香根本没搭理我,而是到了她爹身边,关切的问她爹,那个女尸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白听问,把那个女尸护在了身后,这才打开了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正是一双绣花鞋。
那红绣鞋上虽然没了什么珍珠,但看得出来,上面用丝线描绘了祥云追月,绣工精致的不得了,够资格放到博物馆里当展览品。
程星河看的直咂舌:“这玩意儿一看就值钱,不行,咱们得把马大柱子弄走的珍珠拿回来。”
你就知道钱。
老白却把红绣鞋抱在怀里,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弄死我,这鞋我也不卖!”
程星河不由一脸失望。
白藿香则让程星河别打岔,让他爹接着说:“爹,你喜欢古董,我知道,可你为什么在收到这东西之后,天天出去?”
他爹则把绣鞋翻了过来,我们这才从鞋里看出来,里面有五个不显眼的窟窿。
我顿时就明白了——这老白也是个行家,看出来了,这是行尸脚上的鞋——只有行尸长指甲,才会把绣花鞋穿透成了这种样子。
老白爱怜的看着女尸,接着就说道:“一开始,我就看出马大柱子是怎么弄到的鞋,其实我是想通过这双鞋,找到行尸,拔下行尸牙。”
原来那行尸牙是一种非常珍贵的药材,对他们鬼医来说,简直可遇而不可求。
不过老白怕寻找行尸危险,就偷偷摸摸的,没告诉白藿香,可没成想,他过那个抬尸地的时候,竟然失足掉了下去,摔了一个好歹。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就在地洞里面,见到了这个行尸。
他当时吓的好险没跪下磕头,但意外的是——这个行尸非但没有害他,竟然非常周到的伺候他,一举一动,恭谨仔细,完全跟旧社会的小媳妇伺候丈夫一样!
老白一开始没想明白,只想求饶,可眼看那个行尸那么好看,对他又是说不出的爱恋温柔,这一下把老白的心给打动了。
只是他不明白,这女的看上自己哪儿了?
但是后来老白才想起来,对了,古代女子有三从四德,古代女人的绣花鞋是什么意思,那是定情信物的意思,你拿了绣花鞋,就是要跟她缔结良缘!
第139章 有夫妻相
这下老白可吃惊不小,人鬼情未了这种事儿,老白也只在电视里看过,还觉得这也太扯了点,人怎么能跟异类有感情?老白自己当鬼医这么多年,也没少给长毛的东西看过邪病,虽然里面也有好看的,但老白一旦知道它们的身份,是一定要保持距离的。
于是老白就想把绣花鞋还给她,表示自己没那个心。
可女尸一看绣花鞋给送回来了,表情就变了——连连给老白磕头,像是恳求老白别不要她。
老白这就想起来了——在古代,你拿了人家定情信物,就是要跟人家厮守终身,可退回定情信物,那跟要休了她差不多,这是奇耻大辱。
清朝的时候,甚至有女人因为这耻辱上吊,还被刻在贞节牌坊上流传百年。
老白一下就尴尬了,这时他就发现女尸伺候他的时候,一条胳膊不对,脱臼了。
人死了,其实是感觉不出疼来的,所以行尸总给人一种刀枪不入的感觉。
老白家里有祖训,他们家不管什么玩意儿的病都给看,于是他就跟给老虎治病的孙思邈一样,把这个行尸的胳膊给接回去了。
而那个行尸现在已经成了飞殭,虽然不能说话,但是有了人的意识,竟然能跟老白躬身道谢,看意思更是认定老白了。
老白也是有点常识的,知道穿嫁衣下葬的女尸不常见,就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知道了女尸的身份之后,老白气的连连跺脚骂畜生。
原来这个女尸闺名叫婵娟,生前生活在这座山上,家里务农。
古代穷人自己没地,租种富人的地,每年都要给富人交粮,富人每年也会定期到自家地里看看,这叫“采青”。
这一年采青的时候,那个富人看中了来唱戏助兴的婵娟,要把婵娟娶过去做妾。
可富人以凶虐出名,之前几个妾都被活活折磨死了——有投井的,有上吊的,婵娟爹妈也怕孩子进火坑,就让婵娟偷着跑,结果被一个邻居告密,富人赶来抓回了她。
富人当着她的面,拿刀子割她爹的肉,问她愿意不愿意?
她爹求他放过女儿,富人手起刀落,就把她爹腿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了,说你什么时候答应,我什么时候放了你爹。
她爹咬牙也不让女儿从命,流血过多死了,富人又拿了烧红的烙铁,要烙她妈,她妈哭喊求饶,让女儿从了,不然就是不孝,要天打雷劈的。
婵娟自己也忍不住了,叩头就答应了。
富人挺高兴,到了日子,派了花轿来接婵娟,谁知道从山上下来,正碰上了山匪。
山匪冲散迎亲队伍,劫了花轿,杀了轿夫,抓了新娘子,婵娟磕头,求山匪饶了自己。
听了婵娟的事情,连山匪也动了恻隐之心,就把婵娟给清清白白放回去了。
婵娟逃回老家,母亲哭着说你爹就是被你害死的,你回来干什么,还想连我也害死?你要是不回到富人那给人家做妾,我也会被你逼死的,你就看在我生你养你的份儿上,上夫家去吧,当放你娘一命。
那个时代的女人跟现在不一样,没有家是活不下去的,她只好自己去了富人家。
但这一下不要紧——富人当时就觉得受了奇耻大辱,自己的妾还没玩儿,倒是让山匪给玩儿了,传出去自己戴了绿帽,说出去多不好听。
于是富人假意夸奖她,其实把她勒死了——在被麻绳勒死的时候,她看见富人下颌上,有三个黑痣。
富人对外就说新娶的夫人贞洁,为了抵抗山匪,宁死不从,甚至还给她请了个贞节牌坊,光耀门楣。
其实连嫁衣也没给她换,直接扔进了棺材里。
婵娟她妈听说了之后,这才知道自己害了女儿一命,终于良心发现,赶过去灵堂大闹,让官老爷给个说法,可是官商勾结,他妈被砍死在了女儿棺材前面,对外说是思女心切而亡。
这婵娟死的本来就含怨,这下子亲人血溅灵堂,一下惊了尸,富人吓的跑了出去,找了个武先生来压她。
武先生用镇魂楔钉住了她手脚咽喉,又放了一些珍宝镇棺材,意思是让她安息,赶紧就埋在了山上。
她就在这个山上,躺了很长时候,怨气越来越大,可被镇魂楔钉着,她出也出不来,直到马大柱子把她的镇魂楔薅了下来。
她睁开了眼睛,发现绣鞋没有了。
而马大柱子第二次前来,拿上次没拿的了的珍宝。
她自然跟在了马大柱子身后,去了他家。
可她怎么也找不到那双绣鞋——这在古代女人来说,人家拿走了定情信物,你愿意的话两个人就在一起,不愿意,不管用什么法子,也得把绣鞋给拿回来。
所以,她在马大柱子家找了好几天。
马大柱子本来并不知道,后来听说了,知道自己是被女尸缠上了,就打听到了一个偏方——用沾满了狗血的木棍打行尸,就能收服行尸。
于是马大柱子埋伏在了屋里,就对她下了手。
婵娟猝不及防被打中,躺在了地上,马大柱子见她美貌,又动了邪心,可这一下,婵娟就发现了,马大柱子的下颌上,有三颗黑痣。
就跟那个富人一模一样。
婵娟知道,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
她恨不得把富人的肉一口一口全咬下来。
可马大柱子的爹见状,就算已经偏瘫,也拼了老命前来保护儿子。
婵娟还看出来了,马大柱子他爹,竟然就是当年那个告密的邻居。
她可算解了恨。
马大柱子父子被咬死,她继续找鞋,却怎么也找不到。
天亮了之后,她只得回到了墓穴之中,谁知道老白从天而降,身上正带着那双红绣鞋。
婵娟立刻就认出来——这个老白不是别人,竟然是当年放了她的那个山匪。
她生前就感念山匪的恩德,没想到山匪竟然带着绣鞋前来“提亲”。婵娟别提多高兴了。
她想跟这个人厮守终生。
老白知道自己跟她竟然还有这种前世纠葛,更是感叹——天命注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就算当年没成,总有一天报应也会来。
这下,他对这个婵娟更怜惜了,竟然舍不得回去找白藿香——当年君王为了美人连早朝都不上,他这点也不算什么。
原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说白了也挺狗血的,可又让人感觉,冥冥之中,老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白藿香她娘死得早,她爹本来就当了很长时间老光棍,这下还真找到伴侣了。
说到了这里,老白就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藿香啊,你爹岁数也大了,这一辈子积德行善的事情,也干了不少,咱们白家,以后就交给你传承了。”
白藿香可能真是有点面瘫,听见这种事儿也是面不改色的,只是看向了那个女尸,竟然还点了点头。
接着,站起来就走。
程星河低声说道:“这女的还真洒脱。”
“等一下。”
没成想,老白一下站了起来,竟然看向了我:“后生,你还没结婚吧?”
我一愣,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而老白一下就高兴了起来:“你跟我家藿香挺有夫妻相的,要不,你们俩处一处?”
“啥?”
“爹!”白藿香猛的回过头,死死的瞪着他爹:“你岁数大了,胡说八道什么?”
老白连忙说道:“是真的,这小子刚才来救我,我就看出来了,有胆气,有本事,带着仁心,你要是跟这样的后生在一起,我满意。”
第140章 邪气小村
白藿香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跟看癞蛤蟆似得:“爹,你别乱点鸳鸯谱了!”
白藿香说话我从来都不认同,就这一句,我是双手双脚的赞同。
于是我就说道:“我们这时间也挺紧急,这就要走了,您跟那个什么娟保重,咱们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老白显然急了眼,还在我身后乱叫乱嚷,说你们俩在一起,我不要房不要车,彩礼也不要,孩子姓白就可以了——我就一个独生女,白家不能绝后啊!
可白藿香瞪了他一眼,他顿时就不敢嚷了,但还是压低了声音:“你舍得给他用肉守宫,爹寻思你是……”
肉守宫?就那个“瓜子”吗?
白藿香冷冷的转身:“不用你操心。”
我还以为白藿香只是看我不顺眼,没想到对她爹也冷的一视同仁。
说着,她跟着我们出了土洞,我一回头,倒是看见他爹还依依不舍的看着她,眼睛红了:“藿香,你保重啊!我就是……就是不放心你一个人跑江湖,想有个人照顾你……”
白藿香没回头,我眼角余光看见,她的眼睛里也带了几分水光,但是一错眼就不见了,搞得我疑心我是看错了。
程星河则直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谁说不是呢。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我的父母。
他们现在在过什么日子,身边的人是谁?有没有——其他孩子承欢膝下?
算了,关我屁事。
白藿香跟我们一起下了山,一路无话,见到了罗教授,罗教授知道了之后,高兴了起来:“没想到老白到了这个岁数,桃花开了第二春了!”
说着又夸我们有本事,接着就问白藿香有什么打算,要是不嫌弃他岁数大,就跟他一起结伴行医。
白藿香想了想,说考虑考虑。
我跟他们告别,可白藿香一下叫住我:“李北斗。”
我回过头,有点难以置信:“你知道我名字?”
白藿香没正面回答,而是说道:“谢谢。”
她那张扑克脸上,竟然十分诚挚。
我一下愣了,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才回过神来:“啊,没事,你也帮我解了毒,我也得谢谢你。”
“还有。”白藿香盯着我的右手,很严肃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手上缠了邪物?”
她说的,是潇湘?
“邪物”这两个字搞得我心里很不舒服,语气也硬了下来:“怎么了?”
“你知道?”白藿香冷冷的说道:“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你自己多保重。”
白藿香那个表情让人别提多不舒服了,跟看死人一样。
我正想问她那个眼神什么意思,忽然村子里人声鼎沸,都像是在看什么热闹,程星河爱看热闹,过去一看,脸色就变了,对着我们就跑了过来:“赶紧走!”
我一愣,顺着那个方向一看,就看见山坡下来了很多的黑色商务车。
那些商务车看着眼熟,一望气,我后心就凉了——那特么全是紫气,跟当初杜蘅芷带走张胜才的时候,一模一样!
天师府的来了……
哑巴兰也愣了:“他们……怎么知道咱们在这?”
天师府的,肯定有天师府的法子,我立马问程星河:“你车呢?”
程星河气的跺脚:“山下呢!”
要下山,只有一条路,可一下去,必定要跟天师府的打个照面。
白藿香看出来是什么情况了,忽然说道:“你们跟我过来。”
我连忙问:“你有主意?”
白藿香皱起眉头:“叫你们过来就过来。”
说着,纤细的身材奔着一丛黄花斛木过去了。
眼瞅着天师府要追上来了,我招手把程星河和哑巴兰带上,跟着白藿香就过去了。
过去一看,我倒是吃了一惊——那地方竟然有个小路。
白藿香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采药人才知道的路,你们从这里能直接下山。”
这下可真是救了命了,我跟她道了个谢,就从山路上往下跑,可白藿香添上了一句:“这几天,你什么时候改主意,什么时候找罗伯伯,我最近会跟他在一起。”
改主意?这话倒是把我说愣了,这什么意思?
可还没来得及问,已经能从层层叠叠的树叶子里,看到那些天师府的高界精英了——为了逮住我一个玄阶,规格可够高的。
我也来不及问她了,一路往下走,同时也有点放心——白藿香跟罗教授在一起,他爹可以放心了。
这条小路很隐蔽,所以也很崎岖,而上山容易下山难,我们三个走的这叫一个费劲儿,跌跌撞撞的下了山,滚了好几个跟头,灰头土脸找到了程星河的破别克,就一头钻了进去。
屁股刚碰到座位,就听见身后一阵叫声:“他们在这!”
从后视镜一望,原来这里也有天师府的伏兵。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和哑巴兰忙催程星河快开车,程星河也着急,可说也奇怪,这车竟然点不上火了。
一阵脚步声对着我们就赶过来了,打眼一看都是玄阶的亮蓝和地阶的碧绿,程星河脑门上绽了一头的冷汗,这时两个地阶四品已经追上来了,伸手搭在了车把手上,就要把门拽开,与此同时,破别克发出了一声咆哮,炮弹似得直接射出,把那两个地阶带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好几辆黑色商务车也风驰电掣的追了上来,他们的车比我们的性能好得多,简直紧追不舍,好几次眼瞅咬上了,可程星河一会儿甩尾一会儿漂移,硬是把他们甩开,最后,在一个隧道成功甩掉了他们。
到了一个牛车都不爱走的土路上,把我们颠簸的跟跳跳糖似得,后面才彻底干净了。
哑巴兰回头看了看,表情别提多崇拜了:“程星河,你这技术在哪儿学的?”
“说出来吓死你。”程星河洋洋得意地说道:“QQ飞车。”
正这个时候,破别克的冷不丁就熄了火。
程星河十分心疼的摸了摸油表,说道:“刚才可真是委屈我的达令了,我得赶紧给她加点油——加满三百,七星,你出钱。”
说着,就在四处找加油站。
可这一看才看出来,这破地方也不知道是哪儿,满目荒凉,根本就没有加油站的影子。
哑巴兰赶紧开了手机导航,这一看直咧嘴:“坏了,哥,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加油站啊!”
哑巴兰拿起手机要找汽车救援,可程星河摁住了他的手:“你可消停会儿吧,再把天师府的招来怎么办?”
哑巴兰问:“那你说怎么办?”
程星河则看向了我:“你说。”
好事儿你是不可能想着我的。
我寻思了寻思,就让哑巴兰看看,周围比较近的加油站在哪里,实在不行,咱们走着去买油。
哑巴兰一看,直咂舌:“哥,不近,15公里。”
30里地?这得走两个半小时吧?
程星河顿时泄了气,举起手说道:“我是走不了那么长时间了,要走你们俩走,我等着你们,顺带给我买点旺旺大礼包。”
说着就把驾驶座放平,自己躺下了。
我正想把他拖起来,可这个时候,哑巴兰忽然兴奋了起来:“哥,你看你看!”
我顺着哑巴兰指的位置一看,顿时也高兴了起来——这附近是没有什么加油站,但山坳另一侧,竟然出现了节次鳞比的房顶子,显然有个村!
这地方偏的鸟不拉屎,我连忙说道:“那咱们走过去看看——天师府一时间也追不过来,正好咱们过去休息一下,顺带研究研究那个八角盒。”
八角盒自从拿来了之后,一直还没来得及拆开。
哑巴兰连忙开了门,就要往那边走,而程星河抬了抬头,就皱起了眉头:“那个村,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他这么一说,我也望了望气,这一看不要紧,整个村子,竟然弥漫着一股子邪气。
第141章 怪婆吃胎
哑巴兰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咱们还去吗?”
“废话,”程星河打了哑巴兰脑袋一下:“不去还能怎么着,哥现在饿的快得十二指肠溃疡了,爱他妈是什么邪物,挡哥的饭门,哥把它撕了凉拌。”
我也跟了上来——我们这一行,见面是缘分,真要是碰到了邪祟,绝对没有放着不管的道理。
那个小村远看破落,走近了一看还真不小,村里人都在路边的黄花斛木下乘凉,平时似乎很少见到我们这些外地人,一看见我们眼神都十分稀奇。
有个小孩儿见到了程星河的时髦露脚踝牛仔裤,还挖着鼻子问他奶奶:“阿婆,这个阿哥是下田插秧的稻客嗦?”
这把程星河气的,恨不得给小孩看看李维斯的商标,科普一下此乃2019夏季新款。
村里有个小饭店,上面写着“史记牛杂”。
程星河还挺开心:“想不到穷乡僻壤还有文化人,店主肯定爱读书,崇拜司马迁,才叫史记牛杂。”
谁知道一个挺胖的厨师掀开帘子,一边迎我们一边说道:“不是不是,是因为俺姓史。”
程星河顿时满头黑线,哑巴兰憋着笑,我们就进了这个小店。
别说,小店还挺干净,东西也挺好吃,程星河一口气不喘,喝了四碗,我看他吃的也差不多了,就看向了他:“那个八角盒呢?”
程星河头也不抬,就把那个盒子给取出来甩给了我。
我当时就想把盒子打开看看,可翻过盒子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个盒子上镶嵌着一个十分精致的锁头,模样很像是个七巧板,能用锁头拼出各种形状。
哑巴兰一瞅也“哎”了一声:“这谁这么有闲情逸致,还在盒子上弄个七巧板,哥,我来把它掰下来。”
我连忙说别着急,这不是普通的锁。
这个我也是机缘巧合在古玩店老板那听说的,这叫八宝玲珑锁。
是一种很特别的锁具,也是旧时代的工艺,名气跟存放七星龙泉的九星十二盘差不多,不过这八宝玲珑锁有一种特点,那就是危险。
打开这种锁不用钥匙,是把“七巧板”拼成某种正确图形,才能打开,你要是拼的不对,箱子立刻爆炸,包管里面的东西灰飞烟灭,拆箱子的人也得倒霉——据说轻则炸成人棍,重则直接照阎王爷报道,跟拆弹差不多。
所以古代人都把情人密函,秘密奏章什么的存放在八宝玲珑锁里面,这样人家就算把盒子偷走了,东西也会被锁头销毁,据说明朝的东厂西厂这种东西最多,可惜时代变迁,手艺失传,见过的人都没几个,更别说会解锁的了。
程星河一听就要骂娘:“特么找个密卷,比西天取经还难。”
不过这盒子上有这个,更说明里面的东西举足轻重,我们肯定是没找错。
于是我就琢磨着,怎么把它打开。
这时店里来了一个熟客,就问那个店主:“大师来了嗦?”
史记老板摇摇头:“还没得。”
那个熟客也着急了,嘀咕道:“怎么还不来莫?我家老婆肚子一天天起来,担惊受怕。”
大师?
我想起了村子的邪气,就问老板请大师干什么?
老板叹了口气,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还能为么子,村里闹鬼嗦,这才请了大师来禳治。”
“闹鬼?”
“是嗦。”老板答道:“鬼婆子吃胎。”
原来这个村子自打今年开始,就发生了一件怪事——一开始,是村东头的杨二蛋媳妇怀了孕,上县城检查,回来欢欢喜喜,说怀了一个男娃儿,一家人还特地摆酒庆祝。
可谁知道,杨二蛋媳妇这肚子到了七八个月,正睡午觉呢,只见屋里来了一个很矮的老太太。
那个老太太也就一米三四吧,皮肤黝黑,乍一看跟村里其他老太太没什么区别,但怪就怪在,这个老太太身上,竟然穿着一身白白的丧服。
杨二蛋媳妇当时就不乐意了,心说村里人都知道,穿白戴孝是不能进人家门的,何况她还怀着孕。忌讳多,就问老太太是谁,上她家干啥?
可谁知道,她根本张不开嘴,动也没法动,就跟鬼压床一样!
她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老太太进来,围着床转了三圈,念叨着:“月儿圆,肚儿圆,别人欠账你们还。”
说着就跟摸西瓜似得,去摸杨二蛋媳妇的大肚子。
杨二蛋媳妇吓的什么似得,就见到那个老太太一双手也干瘪黝黑,长着发黄的长指甲——带着钩!
而那老太太对着她的大肚子拍了拍,又用耳朵听了听,显然十分满意,接着掀开杨二蛋媳妇的衣服,就把嘴凑到了杨二蛋媳妇的肚脐上。
“咻……咻……”
像是在吸杨二蛋媳妇肚子里的气!
杨二蛋媳妇忽然就听见了一阵小孩儿的哭声,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是大白天做了个噩梦。
刚要松一口气,她低头一看,吓的就叫唤出来了!
只见她的孕肚小了下去——平平的像是没怀孕一样!
这一声就把他们家里人给叫出来了,大家一瞅也吓得够呛,赶紧送到了医院检查,一拍片子,医院来了话,说杨二蛋媳妇的肚子里,是空的,根本就没有胎儿!
这把杨二蛋一家人给哭的啊,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也没法子——这上哪儿找人算账去?
最多是找法师要了几个黄符贴在了家里,准备着再要个孩子。
可这个时候,村西头的马双良老婆也出了事儿——跟杨二蛋媳妇一模一样,本来俩人的月份差不多,但是梦见了那个穿白戴孝的婆子之后,胎儿竟然不翼而飞!
村里有老人就说,这是鬼婆子偷胎!
有人不信世上有鬼,说那可能是个偷器官的,可见到这俩孕妇的全摇头——谁家偷器官,能毫发无损的把胎儿从肚子里面拿出来,母亲一根汗毛也没少?
这事儿造成了挺大的恐慌,村里的孕妇人人自危,白天尽量不睡觉,就怕那个鬼婆子唱着歌闯进来,晚上也是严防死守的,让男人看着。
可没人能一辈子不打盹,但凡一打盹,那孩子就让鬼婆子偷去了。
就这样,一整个村,挺长时间没有新生儿出生了。
村里人越来越害怕,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拖下去——非得让鬼婆子弄个断子绝孙不可。
于是村里凑钱,从县城请了一个大师,来给村里看看风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婆子偷胎?我还真没听说过这种传说,程星河和哑巴兰也是。
不过既然有人管事儿,我也就宽心了——正好把全部心力,放在开八角盒上。
正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一阵骚乱,还有敲锣打鼓放炮鼓掌的声音,史记老板跟那个看客听见了,都激动了起来:“大师可算来了!”
说着,都跑出去看了。
我们三个就开始研究那个八角盒,可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线索——有几次是想上手试试,可实在是错不起,只能再多考虑考虑。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坏啦,大师撞邪啦!”
啥玩意儿?我豁然站起来——一个大师还能撞邪?
到了门口往外一看,只见人群里站着一个穿杏黄色道袍的,看模样确实挺像回事,可现在,那个大师一手拿着个桃木剑四处乱劈,一手拼命的去挠自己的脸,从他指缝里也看出来了,他把自己挠出了一脸的血!
一边挠着,他还一边大叫了起来:“我错了,我不敢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程星河立刻说道:“是有一个穿白戴孝的黑老太太——坐在他肩膀上,抠他的眼呢!”
我立刻问道:“那老太太什么来路?”
程星河还没回话,那个穿道袍的身子一歪,忽然不动劲儿了。
有胆子大的村民上去试了试,惨叫了起来:“大师没气啦!”
第142章 坟头黄土
我们也吃了一惊,连忙跑出去看,这一看不要紧,那个穿黄道袍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三盏命灯灭的透透的,脸上就剩下了两个血糊淋淋的黑洞——眼睛没有了。
我连忙就问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史记老板也在,连忙说道:“这个大师中了邪,把自己的眼珠子抠下去啦!”
其他村民则叹息了起来:“大师这么大的本事,都交代进去了,咱们也只好等着断子绝孙啦!”
不少妇女当场哭了起来,说村里到底造了什么孽了,引来鬼婆子……
本事?那大师本事很大吗?
原来这个大师一开始来,还气势汹汹的,说不管什么邪祟,到了他手里都得哭爹喊娘,让大家只管放心,接着摆开阵势就要驱邪。
说着就拿出了一个黄纸,用黄纸来回兜揽,不长时间,就说鬼被招来了,喊了一声“现形!”
接着对着黄纸喷了一口水,再用宝剑一刺,那黄纸瞬间就流出了鲜血!
大家亲眼看见黄纸流血,都跟着叫起了好——这说明鬼被刺死啦!
大师洋洋得意,说事情已经摆平,让大家准备酒肉——乡下规矩,法师管事儿,酒肉是不能少的。
村里人开开心心就答应了下来,可还没来得及准备呢,那大师忽然就惨叫了一声,抠出了自己的眼,可见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是让鬼婆子给害了。
黄纸流血?
我一侧脸,也看见了一叠子黄纸搁在一边,上面还有宝剑穿透出来的窟窿,拿过来一闻心里就清楚了。
我说呢,这个大师,才是个真正的野狐禅。
那个黄纸上涂了姜黄水,喷在上面的水有碱,碱水一碰上姜黄水,立刻会显现出鲜红的颜色来,看着就像是黄纸流血了。
说野狐禅都是高看他一眼,这种人,其实就是骗子。
我一寻思,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也不能袖手旁观——我们这一行,见死不救跟杀人同罪。
反正还有五天,八角盒一时又开不了,还不如帮帮这些人,积攒一些功德,好人得好报,说不定四相局的事儿就能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村里人知道我们要管这件事儿,别提多开心了,把那个法神身上的订金掏出来就要给我。
我一瞅那订金也沾了血,连忙摆手说订金不着急,事儿完了再说。
结果话都没说完,程星河一把抢了过去,半点没忌讳,数的还挺开心:“行,尾款咱们事后结算。”
哑巴兰则有点担心的问道:“哥,那玩意儿是啥你都不知道,怎么管?”
什么东西喜欢吃胎儿呢?
人是万物之灵,而胎儿则能连接阴阳,吃这种东西,对某些邪物来说,自然是大有裨益。
而那个老太太唱的歌,也挺有深意的,什么叫人家欠账你们还?
我寻思了寻思,还是得见见那个老太太再说,于是我就看向了在场众人,还真看见了一个脸色惨白的孕妇。
那个孕妇的肚子也挺大,我对月份这方面也不懂,只觉得她的胎儿应该已经成型了——大概已经达到了被鬼婆子盯上的程度了。
而那个孕妇似乎也预感到自己要倒霉,正在跟她老公商量,还是下山回娘家住一住,躲过这个灾再说吧。
可她老公摇摇头,说你娘家容你倒是行,你上次回家,你弟媳妇不是还说了,闺女掉块肉,娘家穷个够,不让你回去嘛。
那孕妇眼瞅要掉眼泪,说村子里现在肚子最大的就是她了,下一个肯定轮到她,有没得钱住旅馆,怎么办嘛。
我就凑了过去,说道:“既然这样,请大姐帮我个忙。”
那孕妇一听,吓了一跳,立刻捂住了肚子:“你们要干啥?”
我让孕妇别紧张——今天我们想去孕妇家里,给她当当保镖。
孕妇刚看目睹了那个大师的惨死,根本就信不过我们,直往她老公身后躲:“这个大师就出了人命,你还想把我们母子俩的命给搭上嗦?不行不行,我今天非离开村子不可。”
说着就催她老公快走。
我则拉住了她,说道:“你也别着急,听我说完了再走不迟——我看你之前夭折了三个孩子,所以特别珍惜现在这个孩子是不是?你放心,我看出来了,你现在命宫很明朗,正在走运,只要你这次帮忙,这个孩子肯定能顺利出生。”
那孕妇一听就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这个孕妇的子女宫上有三道横纹截断,当然就是夭折三个孩子的意思,不光如此,这个孕妇虽然目前过得很苦,但子女宫余下的位置红润有光,说明她这子女运现在已经到了,生下这个孩子,能旺家,以后能大大的沾光。
你帮了我这个忙,就等于给村里人造福积德,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三个月之内,要走财运的。
孕妇一听,别提多兴奋了,连声说想不到小大师这么年轻,看的这么准,既然如此,她就帮这个忙。
我这才松了口气,带着程星河和哑巴兰就进了孕妇他们家。
孕妇他们家在村子东头,虽然屋子不大,可是收拾的非常整洁,孕妇还絮絮叨叨的跟我们说,这个村子穷,当年她跟他老公相爱,但是他老公拿不出高额彩礼,她家爹妈还从中阻挠,说怎么也得把她弟弟的彩礼给要来。
她是偷了户口本才跟老公结了婚,好险没被爹妈打断了腿,儿媳妇也恨她没给娘家要来什么好处,每次一回去肉都藏起来。
说着这个孕妇还抹起了眼泪,她老公挺心疼的说都怪我没用,等鬼婆子这事儿解决了,他立马上山,给她打点野味补补身子。
野味?
我就注意到了,这个屋子里面挂着一柄猎枪,床上垫着一些动物皮毛,显然这个男人是个猎户。
一问之下,原来靠山吃山,胡孤山是靠着生药过活,这个村子靠打猎。
那男人一边擦猎枪,一边叹了口气,说现在环境不好,以前山上獐子狍子四处乱窜,抬手就能打俩,可现在啥也找不到了,村里也没什么土地,越过越穷。
说着还给我们取了墙上的腊野鸡肉,做了一锅爆炒野鸡。
我不经意间往外看了看,忽然发现山间的树林子里,影影绰绰的像是站着个人。
我就靠近了窗户仔细看了看——那个人身姿纤细,穿着一身村里难得见到的水蓝色衣服,像是个女人。
好像,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但我还没看清楚,食指猛地就剧痛了起来——潇湘又生气了。
程星河发现了,一边嚼吧鸡腿,一边问我看啥呢?
我指着那个山就说道:“那边好像有个女的。”
可再一回头,我又一愣,那里只有郁郁葱葱的树,哪儿有什么女人的影子。
程星河还找呢,男主人一听倒是笑了:“大师,你八成看错了吧?别的山有人也就算了,偏偏那座山是个绝山,根本没有上去的路,这百十年来,我们打猎砍柴的都爬不上去,啷个会有女的?”
程星河摆了摆油腻腻的手,对男主人说道:“你别理他,他身边俩女的都是看得见吃不着,八成是想女人想疯了。”
说着撞了撞我肩膀:“要不改天,哥带你找找28号技师,临死之前见见世面?”
一听这个,哑巴兰倒是来劲了:“哥,能不能也带着我?”
程星河一瞅哑巴兰倒是哑然失笑:“你闹呢,就你这个,应聘个28号技师还差不多。”
哑巴兰一下就蔫了:“我……我也想……”
对哑巴兰来说,男女之别应该是个伤心事,我就让程星河有点眼力见,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下午我让男主人出去借一只咬过人的黑狗,一根白毛也没有的那种,拴在窗户下面,再找一些祖坟的坟头土,包在了黄纸里,分了三包,我们一人带了一包,最后嘱咐男主人,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千万别上孕妇房里来。
事情准备妥,我又继续研究了研究八角盒,也没研究出什么头尾,心情开始越来越焦躁了。
天慢慢的黑了下来,我们涂好了燃犀油,金刚一样的守在了女主人的卧室里。
女主人一开始还挺紧张的,我就安慰她,什么也不想,只管睡。
幸亏女主人还挺信得过我,终于睡着了。
我正研究八角盒呢,到了后半夜,忽然就听见窗户外面那个黑狗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呜呜咽咽的,像是在夹着尾巴哭一样。
山里的黑狗看着不打眼,其实也跟牙关细狗一样勇猛,尤其咬过人的黑狗,自己就带着煞气,简直胆大包天,可现在这个声音,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伸脚踹醒打盹的程星河,拉了一把发呆的哑巴兰,就跟窗户怒了努嘴。
程星河反应过来,擦了擦哈喇子,就对窗户严阵以待。
果然,窗户外面虽然没风,但是枝繁叶茂的枣树倏然抖动了一下,一个小小的穿孝服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趴在了窗户上,一张灰白色的脸,壁虎似得贴上玻璃,鼻子都压扁了,嘴角一咧露出个心满意足的微笑,满嘴黑牙,看的人后心发麻。
哑巴兰都激灵了一下。
接着,她直接从窗户缝里挤了进来——就好像浑身没骨头一样。
这个时候,我就看见了,这个鬼婆子,身后垂着一个又黑又长的东西。
像是……尾巴?
第143章 绝户之脸
而孕妇合着的眼皮飞快转动了起来,显然正在被鬼压床。
一些带青气的有灵之物很擅长这种本事——灰百仓能把人给定住,黄大仙能操控人的行动,这个鬼婆子能来个鬼压床,想必也是这一类来历。
要是地阶天阶,这点雕虫小技不算什么,但我们三个只是玄阶,本事还差的远,很有可能被控制住,所以我才要了坟头黄土——别处的坟头土是邪,但是自家祖坟的不一样,反而能镇邪,带着这个在他家,鬼压床就压不上我们。
跟传说之中一样,那个鬼婆子一进来,就围着床转圈唱歌,跟进行某种神秘仪式一样,拍成鬼片能把人吓死。
我低头一瞅,发现这个鬼婆子的脚也挺瘆人——光着的,露出了又长又尖的长指甲。
但怪就怪在,她的一只脚有指甲,另一只却是秃的。
那鬼婆子果然伸出了手,摸在了孕妇的肚子上,我眼看着她的手抓在上面,精神已经全被胎儿吸引,一手抽出七星龙泉,对着她就砍下去了。
现在升了玄阶,七星龙泉的煞气被进一步开发,用起来更得心应手了,这一下剑气风掣雷行。
鬼婆子完全没想到这里埋伏着人,虽然也积年有灵,感应到了危险,堪堪躲避过去,但还是瞬间被剑气掀翻,发出了一声惨厉的呼号。
接着就警戒的盯着我们,狗一样的露出的尖牙。
程星河后脚跟上去,一把将狗血红线缠过去,要拴住鬼婆子的脚,鬼婆子反应也是超乎寻常的机敏,呲了牙齿叫唤了一声,忽然对着程星河就喷出了一股子东西。
黑乎乎的带着秽气,像是某种油脂。
程星河猝不及防,歪头闪避了过去,那东西落在了他肩膀上,他肩膀上的衣料瞬间就滋出了白烟,程星河见状立刻回头冲我们喊:“七星,这个东西有毒!”
随着这句话,一股子恶臭从他肩膀上弥漫了出来,比阴阳魃的味道还蹿,特别辣眼,熏的人直流眼泪。
程星河作为臭气的源头,顿时也呲牙咧嘴起来:“这特么到底是什么来头……”
哑巴兰听见了,一边擦眼泪一边挡在了前面:“哥,我来!”
鬼婆子看出我们人多,愤恨的嚎叫了一声,转头对着窗户就撞出去了。
可哑巴兰早扑了过去,利落的一脚把鬼婆子踢了回来,鬼婆子被踢了一个跟头,脸着地磕了牙,又是一声惨叫。
程星河上去就把她给缠起来了,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下看你还往哪儿跑……”
鬼婆子瞬间被缠的严严实实的,躺在地上不住的嚎叫。
我眼前本来被熏的一片模糊,揉了半天,刚要松一口气,忽然就发觉出来了——不对,这个鬼婆子虽然在吵闹翻滚,可她的眼睛却偷偷的盯着窗户口。
我立马反应了过来:“哑巴兰,找个桶!”
哑巴兰得令,立刻满屋子找桶,
程星河抓着狗血红绳,还没反应过来:“拿桶干啥?”
而这个时候,鬼婆子被红绳拴着的腰正在迅速缩小,眼瞅要从红绳之中脱出来——跟打窗户缝子里挤进来一样,这东西像是根本就没有骨头!
程星河顿时傻了:“这东西……怎么跟橡皮泥一样?”
说着手忙脚乱去把红绳子收紧,可现在鬼婆子的腰身细的跟针一样,眼瞅就要从红绳里钻出去了。
我立马喊道:“哑巴兰,桶呢?”
哑巴兰的声音则慌慌张张的:“太黑,我找不着哪儿有桶!”
妈的,眼瞅这个东西就要跑了,可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孕妇忽然大声说道:“床下……床下有一个……”
我回身就弯腰去床下掏,程星河则大喊了起来:“七星,不行了……出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一手摸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心头一喜,够出来,是个扑鼻的尿骚气,跟刺鼻臭气相映成趣——尿桶?
不管是干啥的,是桶就行,我立马回身奔着鬼婆子扑了过去,偏巧鬼婆子比我快一步,对着窗户就撞过去了。
我一脚把窗户合上,一下把尿桶扣在了鬼婆子。
鬼婆子一闻到了尿骚气,惨叫了一声,本来尿桶只能把把她的头和肩膀扣上,可我一压,鬼婆子还真跟橡皮泥似得被我压的越来越小,直到我把尿桶整个扣在地上,只听一个活物,跟瞎蝙蝠似得在里面来回乱撞。
程星河兴奋了起来,对着尿桶踢了一下,捏着鼻子把衣服脱下来了:“什么东西这么臭……”
我答道:“看样子,像是人脚獾。”
没有别的东西,长着那种脚。
程星河一皱眉头:“獾?跟上次那几个假五通是亲戚?”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孕妇倒是赶了过来,难以置信的说道:“世上……真有人脚獾?”
所谓的人脚獾,跟北方民间传说里面的“大马猴”“狼外婆”“矬子老蹦”一样,经常被老人讲在睡前故事里吓唬孩子——不听话就会被抱走吃掉云云,吓的小孩儿安静如鸡,跟阿蒙可止小儿夜啼一样。
小时候我偷了邻居家的枣,还兴冲冲的拿来给三舅姥爷吃,老头儿听说这枣的来历,立马骂我一顿,说偷东西的小孩儿要让人脚獾给抱走了,泡在坛子里盐腌了吃。
还给我形容,说盐腌小孩儿最好吃,连骨带肉,鲜嫩多汁,一咬嘎嘣脆。
当时我被吓的直哭,甚至怀疑老头儿就是人脚獾变成的,要不咋知道的那么清楚,睡觉都不敢挨着老头儿——简直算是个童年阴影。
传说之中,这东西站起来跟小孩那么高,还能发出小孩儿的哭声,经常在门口装小孩儿哭,以调虎离山之计把屋里大人引出去,自己就潜入屋子里,抱走小孩儿。
它最大特征,就是长着一双人脚,后窍有臭腺,臭腺里的臭汁子喷到了人眼睛里,是能把人喷瞎的。
哑巴兰疯狂点头:“我也听说过!把我吓的不敢上厕所,尿了好几次炕!”
程星河兴趣盎然的踢了那个桶子一脚:“不是吃小孩儿吗?怎么现在吃开了胎儿了?是怕被其他人脚獾抢了,先下手为强?”
不对,这些其实都是传说,人脚獾并不是以吃人为生——这东西确实是灵兽,擅长挖掘,头脑聪明,是一种珍奇异兽,作用嘛,其实是擅长开机关。
不管你把人脚獾关在什么地方,它都能成功逃脱,就因为这种特性,所以在三国和春秋时代,这东西跟猎狗一样,为人驯养,目的呢,是盗墓。
从古至今,贵人墓地的宝物就为人觊觎,墓主人和盗墓贼总得斗智斗勇,所以古墓往往机关重重,盗墓贼就会用死人骨头来喂养人脚獾,让它有了灵性,驯养成功的人脚獾下墓,如入无人之境,什么机关都困不住它,脖子上套个袋子,就能给主人带来数不清的珍宝。
简单来说,就跟鸬鹚一样。
不过人脚獾跟尸油小鬼一样,驯养起来很困难,有时候几代人的心血,也只能驯养出一两只,所以驯养人脚獾的方法在明朝前后就失传了。
而人脚獾因为经常在墓地里行动,所以被老百姓跟“邪”关联上,这才有了传说之中抱小孩儿的怪物,其实是冤枉它了。
孕妇一听,义愤填膺的说道:“可你扣住的这一只,没有冤枉它吧?它吃了多少孩子了?我这就把村里人都喊来,活活烧死它!”
说着,就跑出去了。
我则蹲在地上,又敲了套它头上的尿桶一下:“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来吃这些胎儿?”
有灵的东西一旦开始吃人,就等于堕入了邪道,连阿满一个山神都会受到天谴,更别说一个区区的灵兽了——它要吃人,不是因为贪灵气,就是有深仇大恨。
而桶子里传来了一阵磨牙的声音,像是提起这件事情,就恨的牙根痒痒:“他们欠我的,我就要讨回来!你们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程星河听得不爽,踢了那个木桶一下:“你这种四处喷臭水的货色就是好东西了?你以为你抹香鲸啊!”
踢完了他还想起来了,语气变好了一点:“不过嘛,你既然有盗墓的本事,要么就给我盗点值钱的东西,来补偿老子的衣服,要么老子把你皮剥下来当衬衫。”
人脚獾冷笑了一声:“人都贪,都贪,你们死也死在贪上……”
一听这个字,我也听出来了,这个人脚獾不是个没有故事的老同学啊。
而且,之前看了它的面相,这动物虽然跟人不一样,但是化作人形,我也能大差不差的看出一些来——这个鬼婆子的子女宫位置完全凹陷,是“绝户脸”。
看你穿白戴孝,又来吃孩子……
于是我就问它:“人家欠你什么了?——该不会,是你的子孙后代上的事儿吧?”
不听孩子还好,一听“孩子”俩字,这人脚獾冷不丁就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啼哭,把我直接吓出了一个激灵:“我的儿啊……是我的过错……我害死了我的儿……”
程星河说道:“一会儿说人害死的,一会儿说你自己害死的,你精神分裂是不是?”
哑巴兰算是有点常识,纠正道:“那叫人格分裂。”
我让他俩别打岔,就听见人脚獾说道:“一开始……是我被一个猎户给救了,我感念恩德,想要报恩,谁知道,那个猎户,是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第144章 把桶掀开
原来这个人脚獾当年在盗墓者手里,也是受尽折磨——就跟鸬鹚捕鱼,却不能吃到鱼一样,盗墓者为了让人脚獾保持细瘦的体型,柔若无骨的钻洞盗墓,常年饿着人脚獾。
除非能从墓室里盗出来一些东西,盗墓者才会给它指头大一个死人骨头,让它勉强不至于被饿死。
许多人脚獾因为盗墓者控制不住这个度而活活饿死,也有一部分,是因为盗墓时遇上机关被毒死卡死。
这个人脚獾见惯了同类惨死,早就有了对人的畏惧之心,终于有一次,下了墓地之后,因为东西太大,它根本没法拖出去,出去就是一顿毒打等着它。
而那个时候,它已经怀了小的人脚獾。
真要是被毒打,小人脚獾也会送命——它们这个种族,就离着灭绝不远了。
所以那个人脚獾壮着胆子,直接从墓室里逃走了。
逃出来之后,这个人脚獾进了这个山。
人脚獾常年被人驯养,在野外的生存能力可不怎么样,就算它是灵兽也吃了不少苦头,甚至还被山上的豺狼虎豹追着咬。
有一天,它被一个花豹追上,一只脚爪被生生咬断,眼瞅小崽儿要被花豹咬破喉咙,忽然一声枪响,花豹应声而倒,人脚獾就这么逃过一劫,带着小崽儿藏在了树林子里。
一个猎户来收花豹的尸首,它看出来了,这个猎户日子过的很穷,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的,而且面黄肌瘦。
她对这个猎户可以说是感恩戴德——他救了它们母子俩的命。
于是它就偷偷摸摸的抓了野物,送到了猎户门口来报恩,猎户一看野物竟然自己上门,也是有常识的,知道是山里的灵物报恩,也不打猎了,天天就在家等着。
人脚獾自己捕猎都不是很在行,偶尔也供应不上,一旦供应不上,猎户就坐在家里骂娘,说老子救了你的命,你连野物都不给老子打,畜生就是畜生,一点不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
人脚獾被他说的内疚,没法子,重操旧业去墓地里淘换一些银锭金珠。
谁知道猎户一看它有这样的本事,越来越贪心了,要它弄更多的东西回来。
人脚獾带着小崽子,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满足猎户的贪欲,于是猎户就说道,你不弄东西来也可以,但是你得教给我,怎么打猎,能轻轻松松的逮到猎物。
这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人脚獾一听也是回事儿,它这么些年盗墓,见过的机关数不胜数,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已经是这方面的高手。
于是它就化作黑老太太,把设置机关的法子教给了猎户。
机关很巧妙,简单不说,猎物进来就出不去,但是人脚獾告诉那个猎户:“这个机关,可不要告诉别人,还有,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一天逮住的猎物,不能超过三个。”
万物皆有灵,如果贪念太重,绝对不会带来好结果。
猎户忙不迭就答应了下来,很快富裕了起来,日子过的美滋滋。
但是时间长了,觉得机关这么好,一天只能用三回也太可惜了,正在这个时候,山下皮草价格暴涨,只要能多弄一些皮子,万贯家财也指日可待。
于是猎户把黑老太太的嘱咐完全抛之脑后,用起机关毫无节制。
这一下,山里的动物可遭了秧了。
而村里人见他山都不怎么上,可一上就弄回这么多的东西,哪个不眼馋,纷纷想方设法,跟他要套动物的方子。
这是猎户的独门绝技,怎么可能说出来,可村里找了个风骚寡妇,把猎户灌醉了,就把法子套出来了。
这下子,村里人全学会了这一招,全去套动物剥皮卖钱。
而且,因为竞争激烈,他们开始下“绝户”手。
山林捕猎,潜规则是抓住小动物或者怀孕的动物,要放回去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可持续发展,而他为了皮毛,硬是把大的小的一网打尽,竭泽而渔——自己放了小的,还不是被别人逮住赚钱?
谁弄到手,就是谁的。
那一年,这个林子的动物惨遭屠杀,人脚獾的一窝幼崽那时长大了一点,出去吃食,也全被套住,一个不剩的剥了皮。
世上已经没有了公人脚獾,人脚獾这一族算是绝了。
人脚獾看见了后代那些光溜溜的尸体,知道猎户背叛了自己,哭嚎了起来,可已经拦不住了。
它下定决心要报仇。
它间接害死了那么多的动物,罪孽深重,修行起来难的很,但它四处找古墓,从机关里找灵药吃,这才修成了现在这个程度。
等回到了山上,这山几乎已经成了一个空山,往日的獐子小鹿,甚至花豹豺狼全绝了。
人脚獾怒火中烧,就开始四处去咬村民的胎儿报仇。
他们这些人让山上生灵断子绝孙,他们自己,也得断子绝孙。
那人脚獾一边说着,一边嚎哭了起来,声音别提多惨了。
这个时候,孕妇已经把村里人全喊来了:“大家快来看看,大师把幺蛾子抓住啦!”
村民们虎视眈眈就往里面冲,尤其两个女人还带着刀子,声称要把这个人脚獾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吃了,才解恨——那是杨二蛋媳妇和马双梁媳妇,都被黑老太太吃过胎儿。
我立马拦住了他们,把事情说了一遍——孩子虽然无辜受连累,但确实是这些贪得无厌的猎户有错在先。
可没成想,杨二蛋媳妇不乐意了,指着我就骂道:“你什么意思?我们靠山吃山,宰点动物怎么了?那是天经地义!但是动物杀人算什么,那是大逆不道,你还给那怪物说话,你是人不是嗦?”
马双梁媳妇也喊道:“就是,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个祸害,你这个死神棍还护着它?妈耶,你该不会跟那个玩意儿是一伙的吧?”
程星河低声说道:“你看他们这个劲头,妈的,一点忏悔的意思都没有!人脚獾吃孩子,保不齐还真是老天给他们降的灾。”
而人脚獾也不害怕,竟然跟着吱吱叫了起来:“一报还一报,你们弄死我们的后代,你们的后代也活不成!我就恨,我就恨自己没本事,让人逮住,没办法让你们全断子绝孙!”
村里人一听这木桶里的东西竟然能说话,先是害怕的退了几步,但一寻思,东西已经被抓,也没什么可怕的,群情激奋就要上来报仇。
我连忙拦住了他们:“现在还不能把桶掀开!”
可村里人实在太多了,个个又都身强力壮,我们不能用对付邪祟的法子来对付活人,哑巴兰靠着自己的神力挡了挡,揪起了几个人给扔开了,可人实在太多,也跟我们一样被撞开了,杨二蛋媳妇跑的最快,一手拿着菜刀,一下就把尿桶给掀开了,
“呼……”一阵黑风猛地从尿桶里面冲了出来,一下就把杨二蛋媳妇给冲倒在地,发出了一阵“嘻嘻”的笑声。
那个黑老太太,赫然出现在了窗棱子上,跟个猫头鹰似得。
那些村里人一瞅,这才吓的哭爹喊娘,四处逃窜——杨二蛋媳妇和马双梁媳妇也不提给孩子报仇的事儿了,跑的比谁都快。
而黑老太太眯着眼睛看着孕妇,嘴边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奔着那个孕妇,一头就扎下来了。
孕妇吓得动都不能动,顿时爆发出一声尖叫。
我眼疾手快,挡在了孕妇前面,伸手就用七星龙泉对着她劈过去:“哑巴兰,尿桶!”
第145章 青蚨子母
哑巴兰反应很快,一脚把尿桶踢了过来,我一手接住尿桶,对着那人脚獾就扣了下去。
人脚獾咬牙切齿还想跑,去路早被程星河挡住,哑巴兰赶过来,一脚踩在了它的尾巴上,我结结实实的把它扣住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孕妇的老公跑了过来,一把将自己老婆护在了身后,战战兢兢的指着木桶说道:“大师,这……这不会跑出来了吧?”
我喘了口气,说道:“放心吧——把尿桶盖子给我就行。”
封了尿桶,那东西还在里面来回乱撞,孕妇老公瞅着那个桶子,忍不住嘀咕道:“想不到,这世上还真有报应……”
原来那个救了人脚獾的猎户,一开始确实是靠着皮草发了一大笔财,但是他们家儿子暴富起来,就染上了烂赌的恶习,没多长时间,就把偌大的家底子给输了一个干净。
那猎户也老了,山上也干净了,再也没有赚钱的门路,冬天断粮,饿的吃雪,后来实在饿的没法子,去垃圾坑找吃的,看见了一个死狗,拿回家煮着就吃了。
谁知道,那个狗是吃老鼠药毒死的,他们家人被人发现的时候,人都硬了,横七竖八躺了一炕头。
而猎户想爬出门求救,一手搭在了门闩上,到底没够着,死在了门口,让雪埋了一半,被老鼠啃的面目全非。
而孕妇老公刚说完,我就觉出来了——尿桶瞬间安静了下来,人脚獾不挣扎了。
接着,尿桶里就传来了一阵哭嚎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为大仇得报高兴,还是为两败俱伤难过。
而这个时候,窗户外面又围来了一些人,拿着各种工具,跃跃欲试,还想来报仇。
程星河皱起眉头,说这些人怎么没完呢?
正在这个时候,孕妇捂着肚子,忽然就发出了一声惨叫:“肚子……我肚子疼……”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孕妇刚才受到了惊吓,这是动了胎气了。
孕妇的老公立马抱着孕妇就往外跑:“我开车,我这就去开车……”
原来他们家有个不知道几手的五菱宏光。
接着,孕妇老公就低声说道:“大师,你快跟我们一起上车吧……我们村那些人,没那么好对付。”
五菱宏光哄的一声吐出一口黑烟,穿过了人群,在山路上蹿了出去。
好些人看到我们也在车上,还要追车把我们给揪下来,可孕妇老公车开的很快,把他们甩开了。
我连忙跟孕妇老公道谢,孕妇老公慌慌张张的擦了半天脑袋上的汗,这才说道:“大师哪儿的话,今天的事儿,真是要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老婆可……”
程星河连忙说道:“也不用太客气,尾款你们给算一下?”
我拉住了程星河,说道:“我们其实还有别的事儿,得离开这里,你这有汽油没有?”
现在天师府追的这么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追到这里来了。
孕妇的老公一拍大腿:“你还真问着了,这附近都没有加油站,我们常年自己备着一些!”
要是到了县医院,还要啥汽油呢,这时车冲出了村口,我连忙就让孕妇老公停车,把汽油给我之后,赶紧送媳妇去县医院。
孕妇老公这才知道我们的车抛锚在路上,照着我的话做了——因为争分夺秒要把媳妇送医院,他跟我们道了个谢就要走,但是一回头,看见了我怀里的尿桶,又露出了几分迟疑:“大师——你准备怎么处理那个东西?”
我想了想,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它再回你们村子了。”
孕妇老公犹豫了一下,忽然跪在地上,给我磕了个头:“我替我们村的人,谢谢您了!”
他们村一村白眼狼,别说,还真有个明事理的——这个男人面相也很好,以后还真能有个好报。
给别克车灌满了油,车顺利点了火,我们三个同时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完,我就从后视镜里,看见不少商务车开过来了。
天师府的又来了!
程星河一看,气的直抽冷气,咬牙切齿的把车发动了起来:“这帮王八蛋……属苍蝇的,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哑巴兰则说道:“哥,你说他们怎么能追这么紧,是不是给咱们安了GPS了?”
不像啊……我一寻思,就对着商务车开始望气,这一看我还看出来了,商务车上,除了紫气,还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灰气。
我记得这个灰气!这不是上次我在那个姓韩的身上看到的吗?
而这个灰气……
我立马拿出了那个八角盒,就看出来了,跟八角盒上缠着的,一模一样。
我这就明白了——闹半天天师府的,是靠着这个八角盒的踪迹在追我们!
哑巴兰一拍大腿:“还真是GPS!”
不是,这叫青蚨母子咒。
青蚨是一种很神奇的虫子,传说青蚨生子,母与子分离后必会聚回一处。
只要八角盒上涂了子青蚨的血,他们手上拿着母青蚨,那母青蚨永远能找到涂着子青蚨血的东西。
这个八角盒,就等于是他们找我们的指南针。
程星河骂道:“天师府的也太鸡贼了,明明是一堆不要的破铜烂铁,还特么搞防盗措施。”
我答道:“不光是八角盒,你偷的那些东西,也不能留了。”
程星河没辙,只好一边开车,一边把那些东西往外扔,这对他来说就跟烧钱一样,心疼的直抽冷气。
接着,他跟想起来什么似得,从后视镜里看我:“那个八角盒也有青蚨血,总不能把八角盒也扔了吧?”
我拍了拍尿桶,说道:“这就得看人脚獾的了。”
尿桶里传来了一个声音,显然有点紧张:“你……你打算拿我怎么样?”
这声音竟然带着一种慷慨赴死的苍凉。
我答道:“不瞒你说,我是有事儿想找你帮帮忙。”
人脚獾显然一愣:“帮忙?”
我把八角盒拿了出来:“有个机关,我弄不开——但你好像可以。”
程星河和哑巴兰一听,都高兴了起来:“对呀,这个玩意儿能弄机关!”
人脚獾一下不吭声了。
程星河沉不住气了:“怎么,你不愿意?哎,我们刚救了你……”
我摆了摆手,说道:“我不逼你,你愿意就搭把手,不愿意,也没关系。”
人脚獾之前一直被索取,想必也挺讨厌那种仗着恩情使唤它的感觉。
可没成想,人脚獾说道:“你留下了我的命,我知道你慈悲,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也没迟疑:“那就麻烦你了。”
说着,就把尿桶盖子给打开了。
一阵黑烟散开,那个穿白戴孝的黑老太太端端正正的就坐在了车后座上,程星河一下急了:“七星,你怎么说放就给放出来了,你就不怕它……”
“没事。”我说道:“动物跟人不一样。”
它们说话算数。
果然,那个黑老太太瞅着我,虽然模样还是可怕,但表情别提多感激了。
接着,她拿过了八角盒,就在“七巧板”上摸索了起来。
哑巴兰瞬间把脖子给缩回去了:“她要是能拆开还好……要是拆不开的话……”
拆不开的话,我们就要一起在车里被炸死了。
我看向了黑老太太:“我信得过她。”
黑老太太望着我,眼神更感激了,手底下的动作,也更快了。
这个时候,天师府的车已经越来越近,眼瞅要追上了,程星河回头看了一眼,一脚油门又腾出去了老远:“要拆,就快点拆!”
黑老太太却十分沉静,像是什么都听不见,只关注那个八角盒。
这时,前面过了一座山,公路从山洞里穿了过去,就在进入山洞的那一瞬,我听到“哒”的一声响。
八角盒开了。
第146章 四相真龙
黑老太太立刻把盒子交给了我。
我接过来一看,里面真有一个泛黄的丝帛,上面花花绿绿,像是有很多字!
与此同时,程星河给破别克加了速,猛地对着隧道外面冲了过去。
说也巧,这隧道好几个出口,正好现在把天师府的车甩的看不见了,我立马把那个丝帛拿在了手里,又检查了一下,八角盒里确实没有其他隐藏的东西,甩手就扔在了另一个岔路口。
这样,天师府也只能追到那个岔路口上了。
我刚要松这口气,就听见黑老太太说道:“咱们……这是要上哪儿?”
咱们?
黑老太太满怀希望的瞅着我,低声说道:“仇报完了,我不知道上哪儿,你还有其他用得上我的地方不?”
别说,目前还真没有。
不过我再一看这个黑老太太的面相,心里顿时也是一沉,只见它命宫完全黑了,显然是因为那些婴胎做的孽,这是要遭报应的表现。
不做功德,它过不了十天八天就要被雷给劈了。
程星河说:“哎,你不是不喜欢活人吗?”
黑老太太很认真的指着我说道:“他跟一般活人,不一样。”
就跟有多大知遇之恩似得。
哑巴兰深有同感,甚至还挺自豪:“算你有点眼力。”
我让她夸的不好意思,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你给我个寄身符。”
身上已经有了阿满,灰百仓,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区别,能帮着它改邪归正,也是功德一件。
这黑老太太巴不得我说出这句话,别提多高兴了,连连点头:“愿意,我愿意!我……我不想孤零零一个人了。”
这话说的人心酸。
接着,黑老太太就说道:“可是……我还没个名儿,你给我起个名儿吧?”
起名?起外号我倒是挺在行的,名字还是真没怎么起过,于是我一琢磨:“你皮肤这么黑,就叫小黑吧。”
程星河本来正在喝水,一听这个名字直接把水喷了一方向盘:“我说七星,你肚子里没墨水就多读点书,小黑,还不如城北王洋气呢。”
可黑老太太挺高兴,连忙说道:“这名字好!”
说着,一个东西落在了我手里,是个黑色的纽扣。
那个纽扣上,刻着小黑俩字。
我把纽扣装好了,连忙就把那个丝帛给摊开了。
那个丝帛挺大,十分精致,像是金丝银线绣出来的,虽然一看就是真古董,可貌似这些年都没怎么见过光,还是焕彩生辉的。
哑巴兰也把头探过来跟我一起看:“诶,哥,这好像是个地图啊?”
程星河也想看,可开着车不敢回头,只好一边瞅后视镜一边大声说道:“给我也看看!”
没错,确实是个地图,不过那是旧时代的地图,跟我们现在的不一样,画着的是山川河流的走向,我只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气势磅礴的风水阵。
难道……是四相局的地图?
我连忙把丝帛整个摊开,见到最上面,绣着五个黑字。
哑巴兰皱起眉头:“这是啥字?”
他不认识也正常,这叫风水符,是古代人专门在风水术学上用的字——在封建社会,有一段时间是禁止风水术往下流传的,宫廷会把厉害的风水师豢养在宫中,意图让风水术成为统治阶级专用的东西。
其实说白了,就是怕懂风水的人太多,有对朝廷不满的,学会风水术,要去坏龙脉。
风水的书籍也被封禁的很厉害,可这样下去,很多风水术会失传,于是古代的风水师就创造出了风水符来代替汉字,跟密码一样。
不过风水符现在用的很少,应该是在失传的边缘,我也是在三舅姥爷手底下认识了几个,望着这五个字,连蒙带猜,认出这五个字,应该是“四相抬真龙”。
难道……这就是四相局的全称?
再接着往下看,果然,从这个地图之中,我还真一眼就看到了九鬼压棺地!
而九鬼压棺地旁边注解的,是“青龙局”三个字。
潇湘果然是四相局的组成部分之一。
这么磅礴的风水阵,里面的镇物当然是非常厉害的,我连忙就去辨认“青龙局”旁边的注解,依稀能看出“真龙”“血祭”“命”“四十九”几个字,可剩下的就看不太明白了。
于是我就问程星河:“你认识风水符不?”
程星河撇了撇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没有三舅姥爷。”
我皱起眉头,这里面的内容,那肯定就是对四相局的解释——说不定,还有潇湘的来历。
我认识能看得懂风水符的,也就是痴呆的三舅姥爷,可三舅姥爷痴呆成那样不说,我的铺子肯定早被天师府盯上了,这么一回去,铁定是自投罗网。
正一筹莫展呢,哑巴兰忽然说道:“哥,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上我们家去——我们家老头儿说不定认识这个。”
程星河回头就去瞅哑巴兰:“你们家?”
哑巴兰指着前面说道:“对,你看路标。”
前面真有个路标,上面写着“锦江府”三个大字。
我们这一阵被天师府当狗撵,不知不觉已经离开家那么远了。
对了,哑巴兰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我就问他们:“你们四个守着四相局的家族,互相不认识?”
程星河答道:“我只知道,四大家族是柳桥程家,锦江府兰家,还有荆南魏家,不过,还剩下一家不知道,哑巴兰,你知道吗?”
哑巴兰摇摇头:“我也只知道三家。”
奇怪,第四家是谁家,怎么搞得这么神秘?
我越发来兴趣了:“那你们说说,你们几个家族,是怎么来守局的?”
哑巴兰听问,本来想说,但脖子一缩,似乎因为某种禁忌,没敢说,程星河倒是大大咧咧的说道:“没事,反正七星也掺和进来了,咱们也没什么好瞒着的,说白了,咱们四个家族的祖宗,是生殉守阵。”
生殉?我顿时愣了——难怪呢!
所谓的生殉,在帝王陵墓之中是很常见的。
这其实也是天谴的一种,作为风水师,对风水也分可看,不可看。
这可看的,就是普通小龙脉,出富人地等等,而不可看的,是跟天机有关——比如能改变一国之运的龙脉。
一旦自不量力,去点天机风水,那轻则丢饭碗变瞎子,重则丧命。
这么说来——所谓的四相局,是四大家族的四个祖先,分别点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几个穴,压了潇湘等四个镇物。
也因为四相局属于“天机风水”,除了放下了潇湘之类的“镇物”之外,还要拿自己的命陪葬。
也就是说,潇湘等镇物镇风水局,他们四个风水师,用自己的命来镇这四个镇物,来保证四相局万年永固。
所以四相局,其实是四大家族的祖坟!
祖先葬在哪里,对后代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所以,程星河和哑巴兰作为四相局后人,除了从四相局上得到了招鬼上身和二郎眼这一类的好处之外,也相应得到了诅咒。
程星河是短命,哑巴兰——则是雌雄莫辩的身体。
而他们要破四相局——是想把四相局里的祖先尸体取出来,找风水宝地另葬,来解除自己身上的诅咒。
程星河点了点头:“一句话来概括,四相局压着四个老祖宗,什么时候把老祖宗找到了,我们四个家族也就解脱了。”
这四个老祖宗,当初是为了什么,既赌上了自己的命,还赌上了子孙后代的命,就为了做这个四相局?
这个时候,哑巴兰的声音兴奋了起来:“哥,我家到了!”
抬头一瞅那个房子,我和程星河顿时就愣住了。
第147章 阴阳颠倒
那是一个非常大的宅子,外面白墙黑瓦,内里鳞次栉比,简直能用“恢弘”来形容。
甚至有点乔家大院的感觉!
我一开始觉得祸国妖妃赵夫人家就很豪华了,直到看见江辰家的九曲引水潜龙宅,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现在再看哑巴兰家这个房子,气势甚至比江辰家还大!
而且宅子的选址也非常漂亮,后面靠着一个虎头山,两侧是两个小横断岭,独门独户,没有左邻右舍,这在阳宅上来说,叫“猛虎展翅”。
住在这种阳宅,那跟“吞天虎”的阴宅一个效果,家里是能出武将的。
我说怎么哑巴兰这么怪力惊人,感情是粘了家宅的光。
而这猛虎展翅宅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入主的,格局小的住进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但是看着这个宅子,怎么也得是民国之前的宅子,可见哑巴兰家世世代代都是住在这里的。
说明这家人香火昌盛,子嗣绵长,更说明他们家人的命格,都是大富大贵,称雄一方。
哑巴兰到了家一开始很兴奋,但看着我们俩的表情还有点意外:“怎么了……我们家是不是有点破?你们别嫌弃,祖宅嘛,都不怎么新。”
不是,你胡言乱语啥呢?破?
程星河眼都直了:“妈耶,真想不到,哑巴兰竟然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说着直摇头:“你说同样是四大家族,我家,我他妈的连家都没有……妈的,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哑巴兰让我们说的不好意思,搔了搔后脑勺:“这房子……很稀罕?”
你怕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这是稀罕吗?这……我也不知道咋形容。
程星河一边摇头一边就要往里走:“哎,你说都是四大家族,好歹也算是同气连枝,我认你爹当干爹行不?”
哑巴兰却一把拉住了程星河:“你先等会儿,我把我们家规矩跟你们说说。”
程星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羡慕的说道:“这钟鼎之家就是牛逼,迈门槛都有规矩。”
哑巴兰一脸尴尬,连忙摇摇头,说道:“这倒不是,只是我们家,阴阳颠倒,我怕你们一进去,有点不习惯。”
程星河一拍大腿:“你们家全是阴阳人是吧?”
正这个时候,一个男人从门里出来了,见到了哑巴兰,顿时高兴了起来,冲着这边就走。
这个男人长得很帅,甚至能跟乌鸡不分上下,面目精致俊秀,但是比乌鸡多一分阳刚之气,身材也是颀长高挑,穿着很合体的西装,活脱脱跟奢侈品牌的模特一样。
哑巴兰顿时高兴了起来,连忙打开了车门迎了过去。
他们俩长得很像,显然是兄弟。
那个男人拍了拍哑巴兰的肩膀:“月月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哑巴兰连连点头:“很顺利……可多亏我这两个朋友了,我给你介绍,这是李北斗,那是程星河……”
程星河像是打定心思要跟这家人建立良好感情,连忙握住了那个男人的手:“你好你好,哥,跟我叫小程就行,柳桥程!我跟哑巴,不,我跟月月,那是过命的交情!”
他第一次跟我见面,还让我叫程先生呢,真是认钱不认人。
那个男人却露出一脸尴尬:“不要叫哥。”
程星河一愣:“啊,弟弟你好。”
哑巴兰拉了程星河一下,低声说道:“这是我姐,兰建国。”
姐?建国?
阴阳颠倒……是这个意思?
哑巴兰低声告诉我:“上次有个小姑娘知道我姐是女的,哭了三天。”
兰建国爽朗的笑了笑:“第一次来我们家,是有点不习惯——这还是月月第一次带朋友来家里,快请快请。”
哑巴兰就跟我介绍:“事情是这样的——我虽然是男的,可我一辈子只能穿女装,名字也只能叫女人名,一旦我穿了男装,叫了男人名,那我就活不到第二天。我姐也是一样,没嫁人之前,只要在家里住,就只能穿男装,叫男人名。”
这就是他们家四相局的后遗症?原来他虽然有招阴的本事,却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阴阳人。
程星河就往他挡下看,低声说道:“你是男的?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
哑巴兰一瞪眼:“你爱信不信。”
这个时候,一个中年男人出来了,长得也很英俊,梳着时髦油头,完全是小姑娘们喜欢的大叔类型。
他跟哑巴兰和兰建国根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显然他们俩的爹。
程星河摩拳擦掌就要跟那个中年男人拜干爹,没成想哑巴兰顿时高兴了起来:“妈!”
“中年男人”一把拉住哑巴兰,欣喜若狂:“小儿子可算回来了!你这还是第一次出门,可让妈担心死了。”
我和程星河跟漫画人物一样,风中凌乱了。
原来兰家自从成了四大家族之一之后,家里男丁就开始夭亡,眼看着要成了绝户,后来得了高人指点,说祖坟犯了阴阳天机,要想儿子活下去,穿耳洞,裹小脚,起女人名才能免于夭折。
他们家照做,果然男孩儿才能长大成人,但这还不算,兰家男人娶老婆,也必须娶天足,无耳洞,不会针线的男人,搁现在来说就是“假小子”。
兰家人就遵守这个规矩过了这么多年,虽然确实造成了一定不便,但也是有好处的——有招鬼上身的阴阳体,成了知名的武先生,家里人丁兴旺,大富大贵。
合着还多亏现在是新社会了,要不哑巴兰还得裹脚。
“中年男人”还连连跟我们点头,说哑巴兰第一次交到朋友,谢谢我们不嫌弃。
这把我和程星河说的倒是怪不好意思的。
说着,“中年男人”就请我们进门,我一迈门槛,无意中看到了头顶挂着“兰府”大牌匾,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我看见那个大牌匾中间,隐隐出现了一道裂。
这可不是好兆头——门匾中裂,是这家人要遇上麻烦事儿的象征。
我就暗自寻思,一会儿得让哑巴兰注意一下,尽快把那个牌匾给修好了。
一进了大门,第一道天井花木扶疏,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有男有女,见了哑巴兰都挺高兴,而见了我们则很新鲜,显然兰家不常来外人。
我们也不敢瞎叫了,一路看着哑巴兰跟其他“中年男人”叫二婶子六叔婆,跟其他性感美女叫五哥七弟,感觉跟进了镜花缘的女儿国似得。
“中年男人”和兰建国对我们挺热情,要招待我们吃饭,哑巴兰到底没忘了正事儿,就问道:“我爷爷在不在?”
可没想到,一听到“我爷爷”几个字,哑巴兰他妈和他姐都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兰建国连忙说道:“爷爷今天正闭关呢,有什么事儿出来再说,你刚回来,什么事儿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哑巴兰这才说道:“那也行。”
说着就跟我们回头:“我爷爷每天都闭关三个小时,咱们先吃饭。”
闭关当然不能打扰,我们就点了点头。
过了第一道天井,要进入第二道天井的时候,忽然就听到身后一阵乱糟糟:“这可坏了。”
“建国呢?快让建国想想主意!”
兰建国显然是他们兰家的领导人物,听了这话,一皱剑眉,双手插在了西裤口袋里就过去了,颀长的身材斜斜靠在影壁上,沉声问道:“怎么了?”
活脱脱是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啊!比哑巴兰那可是爷们太多了。
“建国,你快看看去吧,是金秀河死人那事儿。”一个“中年男人”连忙说道:“那边的人闹上咱们家门口了,说咱们家收钱不办事儿,欺世盗名,根本就是骗子!”
第148章 水下秽气
“对啊,”一个模样很娇气的美女则用低沉的男人嗓音说道:“一大帮人把咱们家门口都给围住了,这样下去,咱们兰家的名声可不好听了。”
兰建国一听,立刻直起了身子,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不是让红梅过去了吗?怎么回事?”
一个“中年男人”连忙说道:“坏就坏在这——红梅过去了之后,也不见了,那些人才急了眼,有可能,红梅也出事儿了。”
兰建国眼睛一瞪:“这怎么可能……”
哑巴兰早就忍不住了,连忙就问他妈:“金秀河死人了?怎么回事?”
原来金秀河是长江在锦江府的一个分流,算是锦江府的母亲河,两岸有很多的民居小区什么的,平时治安很好。
可是最近,金秀河附近出现了不少女人的尸体。
那些女人的尸体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身体易丝不褂,有被灵汝过的痕迹,尤其某个位治,竟然是被丝烈的,情况惨不忍睹。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出现了变太杀守,人人自危,从监控一查,那些女人到了金秀河边,都是自己过去河边,就再没出来的,根本找不到什么嫌疑人。
这就很奇怪了,难不成嫌疑人能上天入地?
后来,有一天晚上,一个小孩儿指着金秀河,说那有个人沉下去了。
小孩儿家长立刻报井,可根本没发现河里有人,反而在河边的芦苇丛里,发现了又一个惨死的女尸。
这下人们议论纷纷,说金秀河边杀人的,恐怕是水鬼。
虽然棺面也在控制舆论走向,无奈何这件事情越传越厉害,已经压不住了,民众强烈要求把金秀河里的东西给抓住。
而兰家是锦江府最有名的武先生,所以当地人和棺面,都直接来了兰家,请求帮忙。
兰家当然答应了下来,也挺重视,就派了家里年轻一代最有能力的兰红梅(男)去办这件事情。
谁知道事情竟然发展成了这样。
果然,我们在内院,都听见了门口熙熙攘攘的,像是在闹腾什么,跟着人流出去一看,数不清的人正在对着兰家大门丢石头:“你们这群不男不女的东西,到底有没有本事?占着茅坑不拉屎,又把人害死了!”
“要了那么多钱,盖了这么好的房子,你们也好意思腆着脸住?”
一个中年妇女一边哭一边大喊:“死人妖!死变态!给我们家小霞偿命!”
原来昨天兰红梅过去了之后,人就不见了,有一个叫小霞的外地姑娘比较好奇捉鬼是怎么回事,就偷摸跟过去看热闹,结果也一晚上没回来。
小霞他们家就一个独生女儿,一晚上没回家当然着急,这不是一早就上金秀河找她,一找不要紧,她也以那种姿态,惨死在了河边,跟之前那些无辜女人如出一辙。
还有其他被害人的家里人,也在这里跟着闹,嚷着要兰家给一个说法,要是没本事趁早说,他们另找高明。
这种临时换人,在业内来说,等于承认自己没本事对付这个邪祟,临阵脱逃,那可是奇耻大辱,以后还怎么在这一行立足?
哑巴兰顿时也急了,想过去说话,可兰建国拉住他,就看向了那些民众,朗声说道:“我也知道大家着急害怕,可事情已经出了,比起闹事,更重要的是解决才对。”
别说,兰建国还真是很有领导人的风范,这话一下就整的那些人说不出话来了。
兰建国很满意他们的表情,接着说道:“我们锦江府在这一行已经干了好几百年了,没有信誉,怎么可能有这种名声?我作为兰家当家人,这事儿责无旁贷,一定给大家一个合适的说法。”
小霞她妈连忙说道:“那你怎么给说法?”
兰建国答道:“我亲自去解决金秀河的那个邪祟。”
“那要是解决不了,还让人搭上命呢?”中间有人起哄:“要是还是没法把东西解决,我们把你们兰家的匾摘下来,同不同意?”
别说,闹事儿的里面,可能还真有跟兰家不对付的——这在业内,让人摘匾,比让人挂哑巴铃还让人难堪。
这就等于宣布这家人退出先生这一行,金盆洗手了。
这下兰家人脸色都变了,骂道:“你怎么说话呢?”
兰家这匾,几百年没人敢动过。
可那些人就在人群里起哄:“你们要是不敢,就直接说,我们好另找人了!”
答应了憋气,不答应也憋气,真是狗熊钻栅栏,进退两难。
我和程星河对看了一眼,心说那个牌匾上的裂缝来的灾竟然这么快。
兰家人还要说话,谁知道兰建国抬起手,让兰家人不要再说,沉声答道:“可以,这个东西我兰建国办不好,你们只管摘匾。”
兰家人一下全不吱声了,望着兰建国都有点担心。
而围观群众这才慢慢散开。
哑巴兰挺生气的说:“姐,分明是刘家人从中作梗,要让咱们家难堪,你怎么还真上了他们家的当?”
兰建国答道:“刚才那个形势你也看见了,咱们不答应,他们就得临时换人,何况这次确实也是红梅失手了——反正我亲自去,不至于再出幺蛾子。”
哑巴兰不放心,说:“可是……红梅都对付不了的东西,一定不简单,姐,我跟着你。”
兰建国看向了我们:“可你这两个朋友才刚来……”
程星河连忙说道:“哎,姐你也太见外了,我们跟哑巴,跟月月是什么关系,生死过命!姐要是不嫌弃,我和七星也跟着一起去。”
说着撞了撞我肩膀。
我心里明镜儿似得——程星河见钱眼开,知道这是一笔大买卖,也想着分一杯羹。
反正老爷子还没出关,我就也点了点头——一路上哑巴兰没少给我们帮忙,都是兄弟,他有事儿自然是要搭把手的。
哑巴兰一下高兴了起来:“那可太好啦!”
说着,边走边对着兰建国给我吹起了彩虹屁,无外乎是我多英明神武,红梅那两下子在家里唬人,在我这比不上十分之一,听得我耳根子都红了。
兰建国听着,看着我的眼神也意味深长,拍了拍我肩膀:“我第一次见我弟弟这么崇拜我哥以外的人。”
对了……哑巴兰有个之前在阿满那搭上命的哥哥。
我还想起来了,听阿满的意思,那个哥哥也是一个“姑爷”,他是怎么死的,难道说,不是阿满害死的,而是穿上了新郎装才死的?
哑巴兰一听那个哥哥,眼神黯淡了下来,兰建国毕竟是个女人,也察觉到了,转了话题:“月月,你觉的金秀河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哑巴兰这就正了正脸色,连忙说道:“我估计着,可能是水猴子。”
兰建国若有所思:“你觉得,红梅连个水猴子都对付不了?”
哑巴兰想了想:“红梅是力气大反应快,确实能把白毛行尸打的一愣一愣的,可红梅水性不好,要是水猴子把他拖水里,那他也有可能……”
兰建国摇摇头:“不对,水猴子不会把女人弄成那样。”
这倒是没错,水猴子我也在九曲大坝那见过,最多是把人拖水里吃肉。
这个东西,是个有银性的东西——水底,有银性,我倒是猜出来一样东西,不过那样东西在传说之中已经灭绝了,我不敢保证,也就没乱猜。
这个时候,金秀河已经到了,环境十分清幽,两岸树木的倒影映在碧水上,让人心旷神怡。
但是我一眼就看见了,河面上浮着一股子秽气。
第149章 犀牛下海
东西果然在水下。
我还看出来,这个位置,是个犀牛下海形。
它联通了长江到锦江府,是众水所汇之处,风水气场十分优越,正像是一只犀牛要迈入海中。
而西北有环形的山脉挡住西北风,俗话“山环水抱必有气”,符合“山环水抱必有大发者”的风水定律,有灵之物在这里,简直如鱼得水。
不过河湾很大,摸瞎肯定是不现实,他那个红梅又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凶多吉少,哑巴兰不禁有点着急。
程星河立功心切,声称这事儿包在他身上,就上一边去找死人问话。
可现在是上午十点,又是暑天,哪个死人肯出来挨晒,他找了一头汗也没找出什么头尾。
而我一看旁边有个挺高的黄花斛木,就爬上去往下看了看,说道:“你们要是信得过我,从东边那一丛白茅草那开始找。”
哑巴兰一听,高兴了起来:“我哥找到线索了!”
兰建国抬起剑眉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犀牛下海地的灵气,就在犀牛的嘴里,那一丛白茅草为什么与众不同,正是因为它长在犀牛牙上,也就是这里的风水眼上。
灵物要呆,自然也是待在风水眼里。
三舅姥爷教过,找风水眼的时候,你看哪里的植物跟别的不一样,准没错。
兰建国眼里露出了几分佩服,也就跟我们一起到了白茅草附近。
果然,不愧是风水眼,连那附近的鱼都特别肥美,程星河后悔的直咂舌,说早知道买个鱼竿来了,这种鱼上早市,少说也得八块钱一斤。
白茅草附近的荷花荷叶也正是季节,郁郁葱葱把这里遮挡的密不透风,还真不好找。
我刚要望气,忽然程星河兴奋了起来:“有人!啊,不,有鬼!”
说着,程星河就赶过去了。
接着,对着一个大荷叶就说起了鬼话。
兰建国也看出来程星河有二郎眼,不由夸他交朋友有眼光,哑巴兰听了比夸他自己还开心,不由得意非凡。
这时程星河抬起了头,说道:“这个小姑娘,就叫小霞。”
那不就是昨天晚上死的那个?
原来那个小霞昨天见兰红梅出来捉鬼,心里好奇,就拿手机来拍,寻思放在视频软件上肯定能得到好多双击666.
她悄悄跟着兰红梅进了芦苇荡,不长时间,就见到了芦苇荡里有一个很帅的男人从水里探出头来。
小霞心跳立马就快了,认定那肯定是哪个明星——长得实在太帅了!
可她没想到,兰红梅非但没看入迷,反而拿出了个寒光闪闪的东西,就要杀那个果泳帅哥!
小霞顿时气的不行,竟然对这么帅的男人下手,这“女的”八成是瞎吧?
于是小霞上去就趴在了兰红梅身上,又咬又骂,来了个美人救英雄,而她这么一扑,兰红梅猝不及防被她推下了水,忽然就不见了。
而那个水里的帅哥支起下巴看着她,就对她道谢,这把小霞激动的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水里的帅哥就跟她招手,让她过去,说要谢谢她救命之恩。
她心说这正是偶像剧开头啊,要不那种帅哥什么时候能多看自己一眼?
果然,那帅哥把她拉下水,就要跟她谱写一首激青恋曲,小霞含羞带怯的把自己交给他,可没想到一阵剧痛,她霸道总裁小说也看过,知道女人都得过这一关,一开始还想忍忍,但是没想到,水里的帅哥折藤了一宿,她回过神来,低头就看见了自己被丢上岸的狼狈尸体。
她这才知道,原来那些死相难堪的女人,都是这么送的命。
这些描述其实挺让人面红耳赤的,不过兰建国显然见过大世面,听的面不改色,甚至还让程星河问问,那男的还有什么别的特征没有?
程星河转述了一下,就告诉我们,小霞说,那个男人身上,有一种很咸的味道。
咸?我心说难道泡菜成精?
但这个想法实在太过无厘头,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
接着,程星河就跟我们摇头,说小霞说到了这里哭得很厉害,表示没法接受那个帅哥竟然跟那么多女人有过关系。
我也是满头黑线——真正没法接受的,不是他要了你的命吗?
程星河也叹了口气:“花痴少女,没办法。”
哑巴兰连忙说道:“这是不是个水中色鬼啊?”
兰建国摇摇头:“水鬼杀人,一般是为了拉替身,死了一个,它就能解脱了,可那个东西杀了这么多女人,还是能留在这里,应该是其他的东西。”
我觉得也是。
这个地方的秽气,根本就不是鬼气。
兰建国在附近找了找,也差不多能感知到那东西就在附近,可那东西似乎十分鸡贼,有可能察觉到了我们这些道门人身上的煞气,一直没出来。
要是去水下找他,那就太被动了,最好的法子,就是把他引出来。
现在看来,能引他的,也就是女人了。
兰建国虽然是个女儿身,但从来没以女人自居过,在附近走了几步,显然那个水下之物对她没半点兴趣。
可她又不能换回女装,于是三个人六只眼,都看向了哑巴兰。
哑巴兰义不容辞就过去了。
别说,他那个身影,在荷花池边风摆杨柳,别提多养眼了。不过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之后,只让人想笑。
我们不敢靠的太近,正藏在黄花斛木后面,全神贯注的盯着呢,我忽然发现一大丛荷花后面,像是站着个人。
这一下我就皱起了眉头——现在这金秀河里不安全,要是有人,得赶紧让他离开这。
再仔细一看,我顿时一愣——那个身影,纤细优美,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裙,竟然是意外的眼熟。
在人脚獾那个绝山上看到过的?
我顿时就想站起来去看清楚,这是幻觉,还是巧合?
可手指顿时一下剧痛,疼的我没能站起来,程星河察觉出我不对劲儿,也一把拽住我,拼命给我眨眼示意,让我别乱动。
我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水里竟然真的冒出了一个脑袋。
脑袋缓缓出水,露出了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脸。
难怪把小霞等女人迷的不要不要的,这人皮相还真不错。
不过……灰气压青气,这不是人。
接着,那个男人就对着哑巴兰游过去了。
哑巴兰表面露出个营业性假笑,一只手早伸到了背后——要拿天雷钉。
兰建国的眼神也阴霾了下来,显然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那个男人就对哑巴兰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显然是想对哑巴兰发出邀约。
哑巴兰应该是假意答应,一手就抓在了那个男人的手上。
我顿时兴奋了起来,就凭着哑巴兰的那股子怪力,还不瞬间把水里那个东西给拉出来!
兰建国身上则发了微微的阴青色——显然是招了阴青鬼上身了!
阴青鬼比红煞鬼还要高一级,能幻化出了实体,凶的厉害,按说地阶才能对付,兰建国竟然连阴青鬼也能随便使用,不愧是个大佬。
看来,水下那东西不管是啥,今天都到了末日了。
可没成想,哑巴兰那一下非但没有把那个男人给拉出来,自己的手倒是被那个男人给拉下了水面!
我一下就站起来了,卧槽,那东西力气这么大?
而兰建国见状,脑门隐隐现了青筋,对着水面就扑过去了:“月月,坚持住!”
哑巴兰显然也用上了全力,一张脸充了血,咬牙切齿的说道:“姐,我坚持不住了……”
水下那个男人显然也觉出了兰建国带来的煞气,表情瞬间就变狰狞了,就在兰建国要搭上哑巴兰手腕的时候,那男人手上一使劲儿,就把哑巴兰给带下去了!
我立马一手撑地跳过去,抽出七星龙泉对着那个男人就劈了下去。
那个男人回头就呲起了牙——皮相再好看,也不像是人了,而像是一个野兽。
七星龙泉的煞气瞬间就把水面上的荷花全体劈开,一时间荷花瓣荷花叶四处飞溅,哑巴兰和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我没犹豫,一下就跳进了水里。
“通”的一下,剧烈的泡沫浮了上来,我拨开泡沫往下看,就看见那个男人直把哑巴兰往水底下拽。
我一脚蹬在了岸边,悄无声息的对着那男人就冲过去了。
那个男人上半身没穿啥,下半伸围着一个跟麻袋一样的东西,我看不清楚他的腿脚。
他游泳的速度非常快,参加奥运会肯定能拿个名次。
按理说,就他那个速度,我是追不上的,但因为哑巴兰还在那男人手下不断的挣扎,让那个男人分了心,他缓下速度,一拳毫不手软的就打在了哑巴兰的面门上。
哑巴兰头一歪,周围冒出了一圈血,不动了。
一股子火蹭的蹿上了心头,我看这个东西,八成是真活腻了。
这个时候我已经跟了上去,也没留情,一剑对着他后背就劈过去了。
七星龙泉的煞气向来是所向披靡,在水里应该也不会差太多。
可没想到,这一下,像是砍在了一个坚硬无比的东西上,震的我虎口一阵剧痛。
卧槽了……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构造,这么硬?
而这一下,那个男人猛地回过了头,死死的盯着我,一手甩开哑巴兰,对着我的脖子就抓过来了。
这时我就发现了,这男的口鼻都没有气泡,气泡,是从他腮边冒出来的。
我一脚蹬在水底下一块石头上,身子敏捷的折了过去,那东西的手抓了个空,我把七星龙泉一旋,对着他又劈了一下,可这一下除了让我自己虎口发疼,还是根本伤不到它。
而这一下,虎口瞬间就反作用力震出了血,猩红颜色在水里一点点扩散开来。
那个男人露出一脸狞笑,还想趁机抓我,但这时候,我的血飘到了他脸上。
那个男人本来志得意满,可这一瞬,他的神色瞬间就变了。
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奇怪,难道——他还认识我的血?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猛地折过身子,捞起了哑巴兰,就潜到了水下。
我立刻急了眼——哑巴兰在水下这么长时间,非淹死不可,可我刚要追,自己的眼前也是一阵发白——刚才动作实在太剧烈,我自己的气也不够用了,而这里离着水面还有一段距离,再不上去自己也得淹死。
正这个时候,一个人抓住了我后背,死命把我往上提。
我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了,只能眼看着明亮的水面离着我越来越近,眼前也越来越模糊。
等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整趴在河边呕水,鼻子和嗓子都又酸又辣,跟死了一次一样。
更可怕的是,后背正在被人拼命的锤——我疑心自己的脊椎骨被捶断了几节子。
“行了,”我一边咳嗽一边说道:“不淹死也要被你锤死了。”
是程星河,我甚至疑心他平时就看我不爽,借机报仇。
果然,程星河松了手,不满的说道:“你这啥口气,要不是我这几下,你早交代进去了。还不给哥唱个感恩的心。”
感你大爷。
我喘完气,才看见蹲在水边的兰建国。
兰建国一身西装都湿透了,头发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落水。
我说呢,程星河那几下狗爬,根本下不了水,原来刚才是兰建国救了我。
我刚想道谢,就发现兰建国脸色铁青,一只手上冒出了淡淡的阴青气。
卧槽,该不会要引水鬼上身,去水下那个东西的老巢吧?
我连忙说道:“那个东西很机警,你带着煞气下去,肯定抓不到。”
程星河连连点头:“就是啊,你昏迷不醒这段时间,咱姐已经下去三次了,”
不是,谁跟你“咱姐”呢?你自来熟也得有个限度吧?
而这个时候,灌木丛后面传来了议论纷纷的声音:“看见没有,这就是那什么人妖兰家,昨天丢了一个小人妖了,今天又丢了一个,嘻嘻嘻。”
“我就说他们德不配位,还腆着脸夸海口呢,这下打脸了吧?”
“嘿嘿嘿,那不是更好,咱们就净等着上他们家摘匾,到时候,肯定是个大热闹。”
肯定是兰家的竞争伙伴刘家的,上这里来看热闹了。
程星河忍不住回过头,拿着鹅卵石就往灌木丛后面砸。
只听“哎呀”一声,显然是有人被砸了,怒道:“哎,你们自己没本事,还好意思恼羞成怒是不是?”
程星河大声说道:“哦,原来有人啊,我还以为是几个蝲蝲蛄呢。”
蝲蝲蛄是一种害虫,叫唤的挺响,但是光吃农作物根,业内是句骂人话,说对方没本事,光叫唤。
那几个人瞬间被激怒,但是这个时候,兰建国也回过头,阴沉沉的盯着他们。
他们一接触到那个眼神,瞬间缩了脖子往外跑:“反正今天这事儿他们兰家算是栽了,明天再去看热闹不迟。”
程星河就安慰兰建国:“姐,你别生气,身体要紧……”
我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温柔的说话,不禁被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兰建国则看都没多看程星河一眼,沉声答道:“摘匾还是小事儿,红梅和月月的两条人命才是最重要的——可被抓到水下这么久,是不是已经……”
她声音没控制住,竟然带了点哽咽。
跟平时那个雷厉风行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了。
女强人脆弱起来,才格外的让人同情。
于是我说道:“你放心吧,兰如月和兰红梅现在应该还活着。”
兰建国猛地抬起头,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知道?”
我答道:“你的兄弟宫虽然泛了青白,但是没有转黑,说明那两个兄弟虽然身处险境,但目前还没死,咱们尽快找到他们,还有希望。”
兰建国一把拉住了我的手:“真的?”
我的食指瞬间又针扎似得疼了起来,忍不住“哎呦”了一声,倒是把兰建国给吓了一跳:“你,身上有伤?”
我连忙摆了摆手:“不是……”
这时我还想起来了,入水之前,我食指也疼了一下,是为了那个蓝衣女人。
于是我立刻抬头往荷花池那看了过去,那里除了被我砍的乱七八糟的荷花荷叶,什么也没有。
兰建国跟着我的视线,问道:“你有什么线索?”
我回头说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水蓝色衣服的女人?”
兰建国和程星河顿时都愣了,兰建国摇头,程星河恨铁不成钢的推了我脑袋一下:“不是,你整天寻思啥呢?到哪儿都忘不了找女人,看来是时候带你去找找28号技师了。”
兰建国一脸尴尬,把话题岔开了:“你跟那个东西在水底下打过照面,知道那是什么来路吗?”
我想了想,说道:“我本来以为自己是猜错了,可刚才接触到了那个东西,应该错不了——是鲛人。”
“鲛人?”兰建国和程星河顿时都是一愣。
愣一听鲛跟蛟一模一样,但这完全是两种东西。
兰建国还好,程星河瞬间就激动了:“你说的,该不会是眼泪能化作珍珠的鲛人吧?”
没错,就是那个东西。
兰建国皱起眉头:“难怪呢……可我记得,鲛人已经绝种了。”
我没看见那个东西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事实胜过雄辩,世上还真有残存的鲛人。
还是个公的。
《博物志》说:“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鲛人是一种传说之中的生灵,据说生活在南海,长相跟人一样,也有头颅胳膊,而且模样非常美丽,但它们身下不是腿,而是鱼尾。
外国也有关于他们的传说,不过外国叫它们美人鱼。
这东西听过的人多,见过的人少。
关于它们的传说,最出名的是三个。
第一,它们的眼泪落地成珍珠,被称为鲛珠,李商隐留下的古诗有云,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第二,它们擅长纺织,纺织出来的东西叫做鲛绡,南海出鲛绡纱,入水不濡,也就是说只要穿着它们纺织的鲛绡,下水都不会湿。
第三,它们身上的油脂长明,点一点在油灯里,万年不灭,据说秦始皇陵里,就全是鲛人灯。
这是比较好的传言,无外乎说它们这个种族心灵手巧。
此外的传言就不怎么好了——据说男鲛人性银,会用自己美丽的容貌吸引女人到水边,而且某物异形,一跟它有过那层关系,女人必死。女鲛人的名声也差不多,会用歌声吸引水手,拖下水吃肉。
兰建国站起身来,还要再次下水去找那个东西。
我则拦住她:“现在他肯定有所防备,这么找也找不到,不如另想法子。”
兰建国盯着我:“你有法子?”
我答道:“还跟之前一样,把他引出来。”
程星河皱起眉头:“哑巴兰都被拉下去了,你还想让谁趟雷啊?”
说到这里他后退几步:“我肯定不去。”
我答道:“我知道——我去。”
兰建国一皱眉:“你?”
那东西不是喜欢女人吗?哑巴兰都能把他引出来,我应该也行。
程星河瞪大了眼睛:“你行不行啊?”
哑巴兰和兰红梅生未卜,不行也得行。
只是有件事实在奇怪——这鲛人是生活在海里的,所以小霞才说它身上有咸味,可它是怎么跑到淡水里来的?
等换上了哑巴兰的衣服,戴上了黑长直假发,胡乱化了点妆,程星河瞅着我就傻了:“真没想到,你还挺有女装大佬的潜质——比哑巴兰还哑巴兰。”
往水面上一照,确实挺像那么回事。
而兰建国看着我,眼神竟然是说不出的欣赏,像是——十分惊艳。
这把我看的老大不好意思。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临近中秋节,月亮越来越圆,倒影映照在水面上,景色还挺浪漫。
我则跟推磨驴一样,在水边走来走去。
可半晌也没见水里有什么动静。
我心里暗暗有点着急,妈的,难道是那个东西白天受了惊吓,不敢出来了?
还是说,嫌我不够好看,动作太阳刚?
于是我又尽量把身段放柔软了一点,甚至还挑起了兰花指。
马上,我就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暗暗的嗤笑声。
脚下的高跟鞋已经让人疼痛钻心——也不知道女人们是怎么一穿穿一辈子的。
于是我索性把高跟鞋踢掉,直接把脚泡在了水里。
水里的清凉泛上来,还挺舒服,我刚想喘口气,忽然就感觉,一只手抓在了我脚腕子上。
第150章 水下墓穴
接着,一个英俊的头从水上浮出来,一甩头上的水珠,看着我,两眼放光:“姑娘,你真漂亮。”
我心里一阵兴奋,这货还真是个不知死的鬼,又出来了!
而这货的声音竟然是意外的好听,难怪母鲛人能用歌声把人引过去吃肉呢。
而那东西一边深情凝望着我,又很恋慕的摸着我的脚:“连脚也与众不同——一般女人没这么大的脚。”
也不算太大,42号。
上次哑巴兰就被这货给拽下去了,我出于谨慎,决定把他搞岸上来——鲛人跟水猴子其实差不多,在水里称王称霸,在岸边就怂了。
于是我就装出含羞带怯的样子,要把脚给收回来——顺带把他拉上来。
那东西倒是一愣,望着我的眼神更感兴趣了:“有意思——这么长时间还没对我动心的,你是第一个。”
我还闻出来了,这东西身上带着一种很怪的味道,我闻着倒是没什么感觉,甚至还有点想吐,但有可能,就是这种味道,带着催晴效果,会把女人给迷昏头。
果然,那东西对我越来越感兴趣了,一手撑在了岸边,就要把我扑岸上,我心里暗喜,上来吧,上来特么把你做成贴饽饽熬鱼。
可谁知道,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他忽然身子一缩,就回到了水里,死死的盯着我:“原来是你……”
卧槽,还真是小看这个惊虫上脑的玩意儿了,竟然认出我来了?
他一只爪子曲起来,脸色也狰狞了起来,像是准备潜下去,我眼珠子一转,立刻装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把嗓子也压细:“你是不是见过我哥哥?”
那东西一听,立马把手缩回去了,恍然大悟:“难怪这么相似,原来那是你哥哥。”
我来了个破桌子先伸腿,反倒是露出比他还急的表情:“我哥哥白天上这里来,一直没回去,他在哪儿?”
那东西彻底放心,就又要往我身上爬,用很勾人的语气说道:“你这么漂亮,你哥哥却凶的很……”
凶你大爷。
我眼角余光见这个东西三分之二已经从水里钻出来了,但一个又黑又长的东西还连在了水里,像是个腰带。
于是我就往外面滚了滚,一手抓在了他肩膀上,想彻底把它给带出来,谁知他身上像是有一层透明的薄膜,意外的坚硬光滑,我手瞬间就滑下来了,根本无法着力。
我说怎么连哑巴兰都没法把它怎么着了,还以为它比哑巴兰力气还大,原来这东西根本吃不上劲儿。
而且,这个薄膜坚硬无比,连七星龙泉都劈不开,这难道就是传说之中的鲛绡?
这在古代可是王公大臣都弄不到的宝贝,程星河要是知道,八成又得剥下来弄鬼市里卖去。
刚想到了这,这货反手就抓住了我的手,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晴玉,笑骂道:“小美人,原来你这么着急。”
接着,死死就抱住了我,同时,腮一下打开了。
妈的,终于等到这一刻了,我翻身把他压住,低声说道:“你闭上眼睛,给你个惊喜。”
那玩意儿别提多高兴了,真的把眼睛闭上了:“那我就让你好好享受享……”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把就将两个鱼钩精准的扎进了他的左右两腮上。
只听一声惨叫,那个东西瞬间睁开了眼睛,暴怒的盯着我:“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与此同时,兰建国和程星河同时冲了出来,那东西吃痛,目露凶光本来想报仇,但一看我们人多,翻身就下了水。
我拽住了连接鱼钩的鱼线,也跟了下去。
早先我就觉得,这东西刀枪不入的,要抓也只能从软肋上抓,可那鲛绡包裹全身,软肋找都找不到,不过,我留心这玩意儿用腮呼吸,就打了这个主意。
果然,那东西下了水,见我跟过来,本想把鱼钩拔掉,把我甩开,无奈何那鱼钩越拽越紧,我把水下手电照过去,看见他两腮扩散出了两团子绿色——血。
我小时候老跟老头儿去福寿河钓鱼,偶尔会去钓具店逛(大部分买不起),对鱼钩也略知一二,那种鱼钩叫管付千又,钩子弯成圆形,有倒刺,钩尖向内弯,鱼吞钩后,会被死死卡住。
渔线经过钩柄圈系住钩,拴线牢固,专门是用来海钓凶猛大鱼的,鱼吃钩后别想逃脱。
白天也看出来了,这玩意儿在水下有老巢,受到惊吓肯定要回去,跟他下去,就能救出哑巴兰和兰红梅了。
之前程星河有点担心,还问我要不要带个氧气罩。
保险是保险,可这个玩意儿,能看上个戴着氧气罩的“女人”吗?
再说了,既然哑巴兰他们被拖下水底那么久还活着,我觉得,这水下八成有能通气的地方。
这下比白天下来轻松很多,完全就跟遛狗一样。
那玩意儿也感觉出来了,在水里对我又是张嘴又是瞪眼,估计没说什么好话,我就笑眯眯看着他,摇着头露出个“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表情。
这把那玩意儿给气的,忽然对着我回冲过来,像是要跟我拼命。
可同时,身边“通”的一声下来个人,回身一个旋风腿,利落的就把那个玩意儿踢了一个筋斗。
绿色的血猛地在水里扩散,那东西抬起头,死死的瞪着我们,我一瞅他那个样子,好险没把一口气笑出来——挨了那一脚,这玩意儿一口雪白的牙齿被踢掉了好几个,跟没牙老太太似得,颜值暴跌。
回头一看,兰建国阴沉着脸盯着那个鲛人,手上微微有一团子紫黑气。
我顿时就被愣住了——这是煞的气!
凶鬼分五色,有鬼影和鬼声的,是黑厉鬼,五色之中最弱,就像是汪晴晴,能吓唬人,吃阳气,黄阶三品以上就能管。
更高一层的,是怨气大到能生出实体的红煞鬼,能跟我们玄阶势均力敌。
排名第三的,是之前兰建国用的阴青鬼,这种比红煞鬼更厉害,不仅有实体,还能害人,玄阶高阶和地阶才能管。
排名第二的是蓝厉鬼,我们还没见过,这是生前杀人,死后蒙冤的厉鬼,地阶高阶可以管。
而排名第一的,就是煞了——要成为煞,生前需要沾染无数鲜血,古代杀人无数的将领才有这种资格,就像是城北王,天阶才能制服,而我们遇上,只能自求多福。
之前在太极堂,哑巴兰就招了一个煞上身。
不过哑巴兰没法完全控制住煞,意识反倒是被煞控制,跟中邪差不多,但是兰建国不一样,她神志明明还是清醒的,能轻轻松松的把煞的力量收为己用。
兰建国把这么高端的东西招到了身上来,显然是对鲛人起了杀心了。
鲛人也不傻,感觉到了兰建国扎手,脸上露出了几分恐惧,回身就往下潜了下去。
这时我看见他身下那个腰带似得东西在水里飘扬,还看出来了,那个东西上有一圈奇怪的花纹。
鲛人也流行纹身?可看着不像,倒像是陈年的伤痕。
什么东西会留下那种伤痕?
就在这个时候,那东西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很深的洞穴。
用水下手电一照那个洞穴,我更是吃了一惊——那洞穴两侧,有两个石头雕塑。
那个两个雕塑愣一看跟大门口石狮子一样,是个蹲坐的形态,却长着一个狰狞人脸,而人脸额头,又有两个十分尖锐的角。
兰建国发觉了我的表情,用眼神问我怎么了?
我对她做出了个口型:“墓。”
那两个雕塑我认识,这叫方相。
这东西还有个名字叫土伯,宋玉在《招魂》中,这样说:魂兮归来,君下无幽都些,土伯九约,其角觺觺。
这句话的意思是,土伯其身九曲,头上的角非常尖锐,有它在,地下的妖魔鬼怪都不敢来惊扰墓主,也就是一般人所说的镇墓兽。
而方相这种神兽,就跟龙椅上的龙一样,在古代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用的,马王堆汉墓的轪侯利苍墓门口,倒是有这么一对。
水底,怎么还有墓地?
而且,还是个有身份的贵人墓。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身子瞬间失去了平衡,反应过来,是手里死死拽着的钓线给断了。
那东西还真比我想的鸡贼,到了老巢,可能是找到某种工具了。
沉到了洞穴门口,只见那是个石头门,严丝合缝的,也不知道那个鲛人是怎么进去的,兰建国推了推,根本推不开。
我则把怀里的小黑纽扣给取出来了。
“小黑。”
一串气泡在我嘴边浮出来,也不知道小黑能不能听见。
只见一个黑东西倏然出现在了墓室门口。
这东西又细又长,跟平常的獾可大不相同,两只爪子是正常的,后脚却长得跟人差不多。
跟上次看见的一样,一只脚有指甲,另一只脚没有,正是小黑的原形。
小黑水性也不错,一出来,一点没犹豫,对着那墓室门就钻进去了——就跟没骨头一样。
兰建国见我竟然有这么个“祥瑞灵兽”,看着我的眼神更感兴趣了。
小黑就是小黑,不长时间,我就看见石头门一动,开了!
而且,里面冒出了很多的气泡。
我和兰建国现在气也不怎么够了,立马钻了进去,这一下就好像浴缸放水一样,我们直接被卷了进去,身体顿时失去平衡,眼前也花了,只看见数不清的气泡。
“姥爷,姥爷……”回过神来,我听见有人在叫,还有一只手在啪嗒啪嗒拍我的脑袋。
谁找姥爷呢?睁开眼,我就看见小黑趴在我脑袋旁边,正在拍我。
我这才意识到,这里真的有空气。
我连忙爬了起来,脑袋因为缺氧有点疼,缓过劲儿来失笑,小黑叫的是“老爷”。
抬头一看,就看见这时一个十分宽阔的墓室,兰建国站在了墓室中间,正在观察一个巨大的棺椁。
那个棺椁已经被打开了,倒是没有葬气味儿,反而有一种馥郁的药香。
我心说难道这就是三舅姥爷说的镇魂香?
所谓的镇魂香,是古代用来保存尸体的香料,据说能让尸体万年不腐,比木乃伊还霸道。
不过据说镇魂香需要的材料十分珍贵,除了帝王陵谁也没法子凑,时间一长就失传了。
卧槽,难不成这地方,是个帝王陵?
别说,仔细一看,这个棺椁周围,还真有一些龙纹!
不过这毕竟是在水下,很多纹路都因为潮气变了色,看不清楚。
看形制,里面躺着一具尸体,我也算见过点世面了,可一瞅这个尸体,顿时也是浑身发毛。
那尸体本来应该保存的还算不错,但是现如今,脸被整个划烂,手脚也都有被啃咬过的痕迹,像是被谁疯狂报复过。
多大仇多大恨这是。
兰建国碰了碰我,就往前面指。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顿时一愣。
刚才没觉出来,这里竟然摆着数不清的灯,灿若星斗。
这个墓室也不可能是最近有人来过,闲情逸致点了灯,只能说明——下葬的时候,这些灯就是亮着的。
世上只有一种真正的长明灯——用鲛人的油做出了的鲛人灯!
抬头一看,上面竟然还悬浮着很多星斗,古代人还有这么先进的3d技术?
但是再仔细一看,才看出来那是垂着很多美轮美奂的帘幕,上面的星斗是金丝银线绣出来的,因为帘幕是透明的,愣一看跟悬浮的一样。
那些帘幕的质地跟玻璃纸一样,我顿时明白了——那都是鲛绡。
这么说,这个死鬼王侯,还是个鲛制品爱好者?
这么多的灯和鲛绡——我头皮一炸,那得杀多少鲛人?
而这个时候,小黑对着棺材,兴奋的说道:“老爷,有珠子。”
珠子?
我这才发现,那个尸体下面有个鲛绡做的锦绣垫子,下面是满满的珠子。
我没见过那种珠子,伸手一摸,触手冰凉,这才恍然大悟——这些珠子能降温防腐,药香馥郁,原来这就是镇魂香的原料。
不过那玩意儿看着黑漆漆的,也不像是珍珠,倒像是……我后心一炸,眼珠子!
小黑告诉我:“姥爷,这才是真正的鲛珠子,以前在墓地里见过,含在嘴里一颗,就能定尸,让尸体万年不腐,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
原来传说之中的鲛珠,不是鲛人的眼泪,而是眼珠子。
一个鲛人只有两只眼睛,这么多的鲛珠,这个王侯的杀孽可真是不小。
讽刺的是,他弄这么多鲛珠,本来是为了让尸体完好,却还是被划成了这个鸟样。
这时兰建国已经开始四处找人了,我回过神来,把耳朵里的水控了出去,也跟着找了起来。
这地方说是墓穴,其实更像是一个地宫,气势十分恢弘。
这时我还发觉出来了,这里的灯,装饰,看着都眼熟——很像是城北王那个大墓的形制。
我心里一提,难不成,这个墓穴,也是那个什么景朝的?
既然是景朝,说不定也有四相局的线索,一会儿找到了哑巴兰兄弟,可得好好看看。
于是我就开始望气,果然,这里是一片金光,但这个金光是淡淡的,跟城北王成了“王”之后差不多,可见这只是王侯,并非皇帝。
在一片金光之中,还真分辨出了一丝蓝色,哑巴兰的玄阶功德光!
我顿时高兴了起来,刚想跟兰建国说,一看兰建国的脸,心猛地就沉了下去——兰建国的兄弟宫飞快的从青白转黑,说明哑巴兰和兰红梅,现在正在生死关头。
妈的,难道是那个鲛人在我们这里吃了亏,要拿两个人质开刀?
我也来不及跟兰建国解释了,拉住她的手,奔着那个方向就跑过去了。
兰建国的手顿时僵了一下,但很快,顺从的就跟上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虽然兰建国雷厉风行,那还是第一次跟男人牵手。
这里的墓制是众星拱月,地宫周围都是小墓室,幸亏小黑跑在了前面,给我们灵巧的解开了很多的机关。
到了那个墓室前面,小黑灵巧的动了门两侧的小石头,那墓室一下开了,我就看见两个“女人”被倒挂在墙边,双眼紧闭,脸色都白的吓人。
“月月,红梅!”兰建国一步就要上去。
可一个声音恶狠狠的响了起来:“你敢过来,我现在就弄死他们!”
那个鲛人攥着一个月亮似得弯刀,卡在了哑巴兰的脖子上。
鱼钩还挂在他两腮,不住的往下流淌出绿色的血,显得他一张脸更狰狞了。
我看出来了,哑巴兰和兰红梅身上,都有血口子——而鲛人嘴边,挂着一抹红色。
他留着哑巴兰兄弟活命,是为了喝人血?
对了,鲛人确实喜欢人的血肉,这是弄点存粮,细水长流。
兰建国一咬牙,手上的紫气更盛了,就要对着那个东西招呼过去,可鲛人手很快,哑巴兰纤细修长的脖子上,顿时出现了一条血口子。
兰建国脸色一白,鲛人顿时十分满意:“人不是喜欢换东西吗?我跟你换——把你身边这个小子给我,我把这两个还给你。”
这玩意儿小肚鸡肠,对我还挺有执念。
而那个鲛人接着就说道:“我跟他有仇——就是他害了我的族人……”
说着,他的声音梗了一下:“还有我的孩子。”
我?害你的不是那个王侯尸体吗?管我屁事?你们被害的时候,我前世还活着呢。
还是说……一个让我炸了鸡皮疙瘩的想法浮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