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1章 后患无穷
是看出我姻缘来了?
但马上,老怪物的眼睛像是被什么给迷了,立刻侧脸去绑起来的胳膊上擦眼睛,飚出了不少眼泪。
皇甫球可抓住了幸灾乐祸的机会:“活该!什么东西,也是你能随便瞎看的?”
老怪物没抬头,只顾着擦眼睛,喃喃自语:“多也不打紧,命格在这里,都是债……”
什么债?我虽然没多少钱,可也没欠人家钱——不对,刚跟琉璃桥的借了贷款,这都被他看出来了?
佩服佩服。
而老怪物好不容易把眼睛擦差不多了,接着一只脚从我胳膊里勾过来:“我不介意,二百五那头,我去说,你跟我一走,了却尘缘,就干净了……”
我连忙挣扎:“真是不行,何况二姑娘对那个死了的对象还是一往情深的……”
我看见了,二姑娘的眼泪。
老怪物骂道:“你挺聪明的脑袋,挺亮的眼睛,怎么跟你自己有关的,就看不清楚?灯下黑哇?我告诉你,这二百五不过是没跟男人接触过,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她那一举一动,明明白白是瞧上你了,不然,会为了你死?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罢了,再说了,她哭她闹,怕是跟那个混小子也没关系,是气我呢!”
对啊,二姑娘伤心,恐怕也是因为,自己被老怪物给骗了。
老怪物压低了声音,郑重其事:“我劝你趁早听我的,对你好。”
“对你好”这仨字,我怎么听,怎么像是含着其他的意思。
可皇甫球往前抄了一步:“你以为给家畜配种,说拉就能拉?人家明明白白说不愿意了,你要抢压寨郎君哇?”
老怪物正殷切劝我呢,见皇甫球又来插话,不由大怒,张嘴就要说话,可这么一说话,我一下就看到,他嘴角,淌出了一抹黑血!
不光我看见,老怪物自己也觉出来了,吼喽吼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身体恢复的那么快,怎么也会有病痛?
我无意之中,就看见他胸腹之中,像是有一道怪光,发金,璀璨无比。
咦,按理说,是个好东西,怎么会带来病痛?
皇甫球看出了老怪物身体撑不住了,眼里就有了得意:“看不出来,你也会老。”
老怪物也知道皇甫球的能力,冷哼了一声:“废话这么多,你知了猴托生的?”
知了的命不长,所以抓紧有生之日,没命的叫唤。
皇甫球还要发飙,老怪物也不理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一次,你小子要有大麻烦了,遇事儿多留个心眼儿,尤其,要提防脖子上挂金圈的——世上有假哪吒,恐怕,也就会有真哪吒。”
金圈?井驭龙?
可井驭龙不是已经……
老怪物接着说道:“别的我不能说了,你好自为之,我先上山,等着给你们俩办事儿。”
要走?
而他没走几步,转过脸来:“给你家里那位,带个好,就说老伙计还记得岛上那顿獐子肉。”
说着,大摇大摆就要走。
他也认识我三舅姥爷?
那个岁数大的先生忍不住说道:“您,您就这么走了……”
老怪物脚步一滞:“怎么,你要留我吃饭?”
立马就有人偷偷戳了那个岁数大的先生一下。
这下,当然没人敢多放一个屁。
他的姿势很古怪,所以走起路来一摆一摆的,好像梗子很细的大荷叶。
这个背影形单影只,莫名其妙让人觉得很萧瑟。
他好像真是有了老态。
我忽然明白了,说句不吉利的——他这么着急给二姑娘找婆家,恐怕也只有一个原因。
以前可能还好,他仗着自己的能耐,把二姑娘护的妥妥帖帖,不沾染尘世间的事儿,可现在,他觉出自己老了,甚至,也许知道了自己的大限。
他生怕自己百年之后,没人照顾她。
皇甫球骂了一句:“这老东西,自己怪,养个丫头也怪,早晚得倒霉。”
我忍不住问道:“皇甫长老,二姑娘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皇甫球瞥了我一眼:“你没看出来?啊,也难怪,你到现在,也还没有上天阶……我只能告诉你,那个丫头,不是纯正的人。”
不是人,是混血?
那我认识不少——毛爹人妈的安宁,毛妈人爹的水妃神儿子,甚至人爹鬼妈的赤玲。
可那个二姑娘,似乎跟他们都不太一样。
她跟老怪物这个相依为命的生活,又是怎么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脑袋后面,忽然就起了一道凌厉的风声。
我心头不禁一紧,卧槽,又有谁来了?
回头一瞅,这才知道自己风声鹤唳,白吃了一吓,闹半天是皇甫球已经不理会老怪物的事儿,自己蹬了高,把盘旋在梁柱上,打成了死结的吞天虫给收了回来。
当然,被我盘根错节缠的很紧,一团乱麻似的,皇甫球也不好弄开,一边吃力的拉扯,一边骂我把结打的太死。
是啊,这东西又硬,没法快刀斩乱麻。
我忍不住说道:“这东西这么危险……”
“危险,也是命!”皇甫球的声音里,出人意料,都是怜惜和柔情:“都是小可怜儿……”
小可怜?
我想起来差点被这东西贯穿而死的事儿,就觉得一身炸鸡皮疙瘩,这个声调,可没听他对人展露出来过。
皇甫球是要把这厌胜门失落的东西,重新拿回去。
皇甫球到底是皇甫球,虽然不容易,硬是真的引导着那些吞天虫慢慢从梁柱上松开,那种银色的光辉跟神气交相辉映,美丽至极,好似漫天花雨洒落。
接着,跟弹性极好的橡筋一样,乖顺的弹回到了皇甫球的手里。
皇甫球把吞天虫全收了回来,低头瞅着我,就说道:“你这一阵好自为之,真有人要拿你当眼中钉,要上门找你麻烦啦!”
我苦笑了一下:“这对我来说,可并不新鲜。”
皇甫球摇摇头,倒是神色认真:“这次的,跟之前的还真不太一样,还不是现在的你能对付的起的。”
我一皱眉头,天人之间的摆渡门我都去过了,还有什么没见过的世面?
皇甫球知道我这意思,脸上有光,不由大喜,这就说道:“看在你有些眼光的份儿上,我就悄悄告诉你,这一帮子找你麻烦的,跟使者有关。”
使者?这是啥意思?
一个扑棱棱的身影就落在了我身边,大声说道:“天地之间!肃静威武!”
是那个白鸟。
这就更让人匪夷所思了,肃静威武,张龙赵虎吗?
没等我问,皇甫球一只小嫩手就抓住了那个白鸟的嘴,低喝道:“你不怕雷劈啊?”
白鸟不吭声了,但还是用脑袋蹭了蹭我的胳膊:“快好!快好!”
我一笑,谢你吉言了。
可这一笑,不知道扯在了哪里,身上开始觉出疼来了。
皇甫球扫了我一眼,心疼的说道:“吃了我亲儿子的心头肉,当然快好快好,我那可怜的儿子……”
那个九头蛟巨大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估摸着,是回到了皇甫球的寄身符里面了。
我也祝好祝好。
而皇甫球一松手,那白鸟又来了一句:“后患无穷!后患无穷!”
后患?
皇甫球像是怕那个白鸟再次对我泄露什么,抓住了白鸟往肩膀上一暗,拖上了浑身焦黑的大汉,小小的身子轻盈而起,翻过了花窗:“希望下次见面,你还活着——别糟蹋了我亲儿子的心头肉!”
谢你吉言了。
万物相生相克,要不是井驭龙的吞天虫克我,我这次也不至于……
说起来,我忽然想起来,井驭龙不是有个预言吗?说什么,会死在非人之人手里,所以他才会大肆屠戮灵物。
那个非人之人什么情况?
我吗?
这么想着,我立马奔着井驭龙刚才倒下的位置看了过去。
可这一看不要紧,我的心顿时就给揪起来了。
第1112章 拿开铜钱
井驭龙不见了。
我挣扎着就要从地上起来,可环顾四周,一丝井驭龙的影子都没看见。
不对。
我下手有多重,自己知道,井驭龙自己,绝对走不出去。
可他分明就没影儿了。
我忽然就想起来了——暖阁。
井驭龙一直在等一位客人。
但是自从我和二姑娘占了那个位置,那位客人,就再也没出现过。
难道,是那个贵客救了井驭龙?
可刚才我明明就在这里,一会儿也没离开,谁都本事,在老怪物,皇甫球眼皮子底下救人?
难不成,这井驭龙命不该绝,杀他的,不是我?
还没想出来,忽然一阵脚步声跌跌撞撞的响了起来,是那个岁数大的先生过来了——他的足关节有可能有旧疾,一跑起来摇摇摆摆,但他很快就趴在了我面前,一个头磕下去:“吴大有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我连忙把他扶了起来:“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这还真没谦虚——扔个茶壶,可不是举手之劳吗?
这个岁数大的先生连忙说道:“对您是举手之劳,可对我……这个人情我吴家记住了,以后先生又用得上的地方,我们吴家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周围有先生低声议论了起来:“吴先生是武宁山大家族,文先生里数得着的,前次李茂昌有求吴家,吴先生都没松口,这个人情可够值钱的……”
武宁山吴家——对了,我听高老师提起来过。
高老师说,他们家专藏行当内的典籍,多少地方没了的孤本,只能去他那找,要是他那找不到,就说明那个典籍就此没有了。
这吴家人见多识广,堪称大数据中心,难怪李茂昌都想请他——但是这家人性格孤傲,一直保持中立,一般人请不动。
难怪——他光听声音,就认出老怪物是“千手罗汉”来了。
我俩了兴趣:“您不用客气,那我就跟您打听打听,那位千手罗汉,到底什么来历?”
吴先生其实早就冒险抬起头来了——也知道这里的鬼眼蛾已经全没了,但还是谨慎的在附近门窗扫了一遍,这才低声说道:“那一位,明面上人家管他叫千手罗汉,其实,背地里都叫他“别提人名”池老怪物。”
难怪——一开始,他就说出了“池老怪物”几个字,被人阻止了。
吴先生接着说道:“这一位,前几十年,在行当里,让人闻风丧胆——他跟杜大先生是一个年代的人,也是上一届十二天阶之一,在雪观音之前,坐在天阶第八个交椅上。”
我顿时一愣,卧槽,又是天阶第八?
跟高老师一样,这是一个诅咒一样的存在啊!
原来,这个池老怪物,算是少年成名。
据说有一年他给人个放牛的老头儿看阴穴,结果整碰上其他先生,也上了那个山,要给一个大权贵点穴。
行当之中讲究传承门第,也就是说,谁家师承厉害,那就跟名牌大学毕业一样,没人敢小看这先生。
那几个先生,正好是些名门子弟,按着行规互相问了安好,而池老怪物怎么自报家门呢?
他说自己师父不让说。
那几个名门子弟心里暗笑——不让说?笑话,八成是个野路子,野狐禅,也就是自学成才的碰上了985博士一样,他们看不起。
那些名家子弟就说,既然如此,你就下山吧,
池老怪物说凭什么啊?我跟你们一起到的,不分先来后到?
名家子弟说这还用说的那么直白吗?
为免你点错了穴,害了人,造孽减功德,为大家好——放牛的也是人啊。
池老怪物当时虽然还是毛头小子,可骨气极硬,立刻说道,那咱们就比一比,这山上的穴谁找的多,谁点的准。
那几个名家子弟跟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哈哈大笑——那是个蟠龙灵地,大大小小的穴多如星斗,数都数不清。
再说了,他们觉得,这野狐禅,不配跟他们比。
谁知这也巧,那位大权贵倒是来了兴趣,非让他们比一比。
那些名家子弟不敢得罪权贵,也就答应了——存心也想在权贵面前,露一露本事。
这一下,引来了山上山下,行里行外数不清的围观者,俨然闹成了一个大事儿。
名门子弟骑虎难下,这事儿输了,那丢了师门的大人,也就抖擞精神,说清楚了比赛规则,谁先把自己点穴的信物定准,这个穴就算是谁先点的。
那些名家子弟也就上去了。
他们用铜钱点穴——铜钱是多小的一个东西,用铜钱点穴,把范围定那么精,自然可彰显本事,给师门争光。
那些名家子弟就收拾行囊要上山,谁知道而池老怪物也不吭声,坐在地上就不动了。
这名家子弟也生气,你本来就不如我们,还玩儿龟兔赛跑?
就好像兔子先跑,龟倒睡觉一样,可笑!
还有人劝他,不敢比,趁早先走。
等那些名家弟子上了山,认准了犀牛望月,青鸟回头,众星捧月等等大穴好穴,甚至鬼咬面门,破脸罗刹等凶穴,都以铜钱定准,自鸣得意。
三天三夜,那些名门子弟才下了山。
结果下山一看,池老怪物——当时还是怪物少年,还盘在原来的石头上,这三天三夜,名家子弟跑断了腿,可怪物少年竟然留在原地,下都没下来。
那些名家子弟吃惊不小——这小子合着还真龟兔赛跑,自己连动都没动,这是看不起谁呢?
他们就要发作,可怪物少年打了个哈欠,说还以为你们死在上面了,怎么这么久才下来?
那些名家子弟大怒,说你点了?怎么点的?
围观的人说,这怪物少年等你们上了山,就在大石头上站了起来,四面八方手舞足蹈一番,除此之外,一动没动,上厕所都是直接在石头后面解决的。
名家子弟说你不敢比,就别叫阵,说着就要揍他。
怪物少年说你们先别着急,把你们的穴给大家看看。
于是名家子弟就带着众人去认穴——果然,一枚一枚的铜钱,方方正正。位置半点不错。
众人激赞,可怪物少年打了个哈欠,说你们别着急——把铜钱拿起来,仔细看看,下面有什么。
众人半信半疑照做,结果拿开铜钱,就傻了眼。
第1113章 非人之人
拿开铜钱,扒开土,就在铜钱窟窿眼的位置,能看出一小根树枝扎进去了。
树枝的一头,缠着一跟红布条。
众人面面相觑,而他悠哉悠哉的拿出了一根树枝——上面缠着的红布条,跟土里埋着的,一模一样。
那些名门子弟一下就愣住了:“你——你是怎么……”
那树枝,是他埋进去的信物?
原来,他在山下的时候,看似疯疯癫癫的手舞足蹈,其实一摆手,就把那些树枝,插进穴眼里去了!
谁也想不明白,他哪儿来那么大的本事——跟他自己说的一样,他也是刚来这个山上,这么多的穴,他一瞬间就认出来,定了位置?
这还不算,打山下坐着,那树枝就那么精准的进了穴眼?
而且——每一根树枝,都在铜钱眼之内,简直是把那些名门子弟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周围一片寂静。
怪物少年四下一扫,这才慢悠悠的说道:“算赢不算?”
那个鼓动比赛的大权贵,第一个站起来,啪啪鼓掌。
这一下,其他看热闹的也全被感染了,周围一片掌声雷动,把树上的鸟都惊飞了一大片!
“活神仙哪!”
“不错,你还记得,他手足舞蹈的时候,双臂转的奇快,就好像,千手罗汉一样!”
俗话说内行看热闹,外行看门道,可现在,不管内行外行,都看出来,这不是活人该有的本事。
那些名门子弟瞠目结舌,没一个能说得出话来的。
大权贵当时就把谢仪摆在了他面前,求他给自己从里面选一个佳穴。
这简直是当众打脸,公开处刑!
可这个本事,谁敢不服?
那些名门子弟,都青白了脸色,不吭声了。
那些谢仪有多厚,不看也知道——估摸能让一家子人,三代吃喝不愁。
可怪物少年再一次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摆了摆手,说,我这次不是为了你来的,是为了那个放牛人来的。
这下,就连大权贵也愣住了——他也没见过,竟然有人会拒绝他!
那些名门子弟受不了了,怒斥他给脸不要脸,可怪物少年冷笑,说我只知道,先来后到,说到做到。
说着,就让放牛人上山,他这几天困了,要走了。
这放牛人忐忑不已,说我也不认识啊!
怪物少年说简单,牵着他你的牛——等着牛第三次停下来吃草的地方,顺着草根挖,只要草根是红色的,就行了。
接着,挠着后背就走了。
放牛人心里害怕——万一这穴是好穴,大权贵没找到,却落在自己头上,会不会有麻烦?
大权贵也没动声色,估摸已经下了决心了——一旦找到了穴,自己就重金从放牛人手里买来。
可这个想法刚一浮现,这怪物少年就来了一句:“这个穴是放牛的命中注定的,只合他们家的命格,别人要是进去了,嘿嘿,轻则断子绝孙,重则,祖辈都要被拉出来鞭尸。可就有大麻烦啦!”
说着,就走了。
那大权贵心里也是一激灵,回头就看放牛的。
放牛的心里也有数,赶紧领着牛就上去了。
不少看热闹的全跟了上去,果然,那牛第三次停下吃草的地方,草根是红的。
有看出门道的围观先生一拍大腿,说这叫漫血地——埋了先人,后代保九辈的荣华富贵!
大权贵另择佳穴,倒是一直留意着那个穴。
没多长时间,那个放牛人的儿子出生了——这一出生可倒好,因为家里穷,没认识几个字就去给大铺子当学徒了,谁知道那小子聪明,自己学的能写会算,硬是让东家独生女瞧上了。
入赘了东家没多久,东家老两口都去世了,放牛人儿子独占了全部产业,一番操作之后,事业蒸蒸日上,胆子大眼光好,又赶上了政策扶持,成了最先富起来的那批人,家族企业,滚雪球似得发展,当然,入赘的身份也早没了——老婆后来也命短死了,这一切全是他们家的了。
而那个放牛人的儿子,叫田宏德。
田宏德……这名字耳熟啊!
卧槽,我想起来了——那不是帝都圈子的首富吗?
我跟他没见过面,但是在江辰堂姐江总的儿子跟祸国妖妃结婚的现场,我救了他小孙子。
后来,田宏德给了我八位数的支票。
而那个大权贵后来却没了声息——有人说他想打田家漫血地的主意,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把自己家给整治进去了。
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传奇。
当然了,这事儿也只是池老怪物事迹的冰山一角,他出名,就出在,他入行以来,没有点错过一个穴。
这以后,那千手罗汉的名字,就算是叫响亮了。
可除此之外,他脾气古怪,还有一个出名的习性,就是绝对不许人家管他叫本名,所以业内的,也跟他叫“不提人名”。
我更好奇了,这真名到底是啥?
武先生左看右看,在手机上给我打出来了三个字:“池大雷”。
为什么?
因为“池大雷”三个字,跟“吃大累”谐音,他可不想吃大累,所以谁叫他,他就跟谁急,没少打人。
我哑然失笑——竟然是为这个?
但他越以此出名,那就越有人跃跃欲试——你不是爱听吗?我偏就要叫你,打赢了他,自己不也能出名?
可跟点穴不失手一样,他收拾人也绝对不失手。
自此以后,那个名字,再也没人敢叫了。
要不说他生性怪癖呢,没人上门讨打,他倒是寂寞,千方百计,四处查有没有人偷着喊他,哪怕你偷偷摸摸在一个地方叫一声,他也跟个鬼魅一样,从天而降,给你点厉害瞧瞧。
搞得那些年行当里面风声鹤唳,没叫他名字呢,脖子就先凉了,就这么成了一个忌讳。
总而言之,一顿操作就是牛,引导行业新潮流。
我更感兴趣了:“就这个脾气,还能进到了十二天阶?”
更神奇的是,也巧——你说他脾气暴躁,经常打人伤人,可他功德还是跟坐了火箭似得。
相反,你去查挨打的那些吧,百分之百,其实是干了亏心事儿的,所以大家都说,折在他手底下的,也不是无辜的。
这不就跟二姑娘说的一样——有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说到了这里我倒是来兴趣了,忍不住看向了那地上的一堆骨头——那个被鬼眼蝶给吞噬了的服务员。
这个人,又是什么情况?怎么看,怎么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可刚想到了这里,我就看清楚了那个服务员的骨相。
这一看不要紧,他后脑壳上,我之前见不到的位置,竟然有三个横纹凸起。
这叫“砍头纹”,只有亡命之徒才会长这个——主身负血债,侥幸逃脱,死于非命!
这服务员,是个身上背着三条人命的在逃犯?
果然,这些人看似逃脱制裁,其实,报应在这等着他们呢。
真是天道好轮回。
我正寻思着呢,吴先生倒是看出了我的表情,自己把手伸进去摸了摸,凝重的说道:“这小子——怕是背着一家三口的人命,这么死,不冤枉。”
难怪呢——不过,这位昔日的天阶,本事这么大,怎么把第八个交椅,转给了雪观音了?
吴先生摇头:“这事儿众说纷纭,到现在,也没有定准,大家只知道,那池……那千手罗汉,忽然就从行当里消失了,有人说是遇上硬茬,死了,可没人相信,我也不信,就那个本事,谁能杀的了他?但还有一个传闻……”
“啥?”
吴先生面露难色:“当然了,只是传闻,真假未辨,姑妄言之姑听之——那就是,他结识了非人之人。”
我一愣,这不是井驭龙的预言吗?
“什么叫非人之人?”
第1114章 共谋大事
吴先生思索了一下,一根指头,悄悄指向了上头。
“据说那种人,能让白骨生肉,死人复生。甚至,兴起的时候,折纸鸢上天,进月宫饮酒……”
这简直就是古代传说之中,比比皆是的“仙人”啊!
我心里倏然一动——会不会,是江辰背后,那一高一矮两兄弟那种?
他们到底是什么路数?
怎么想也不像是神灵,可偏偏又带着神气。
而那种本事,说是人也没人信。
还有——我想起了皇甫球临走的时候,留下那句话了——这次要找我麻烦的,恐怕还不是我能对付的。
白鸟也说:“天地之间,肃静威武……”
使者?
哪方面的使者?
而潇湘的小环上,也写着什么“天河……”
我接着问道:“既然跟这种非人之人都攀上关系了,怎么才只是天阶第八?”
老怪物甚至比皇甫球能耐还大!
吴先生叹了口气:“他说八谐音发,那不是吉利嘛!只怕让他当第一,他也不肯去——何况东西南北四位,也不是谁都能撼动的了的。”
好么,打破脑袋我都没想明白,竟然是为这个。
也对,这东西南北,我还一个都没见过呢。
天阶的高阶,又有多厉害?
吴先生接着说道:“刚才就跟您说,这事儿众说纷纭,还有一个小道消息,那就是,这千手罗汉,在就任十二天阶的时候,犯了一个很大的过错,所以,是被逐出去的。”
过错?
“也没人知道是什么过错,但是听说,千手罗汉留下一句话,这个天阶第八的位置,除了他,谁都坐不踏实。”
我后心一凉,这倒是真没错!
雪观音,老海,水百羽,眼下这个井驭龙,全是例子。
难怪,他当初说什么十二天阶是瘸子生瘫子,一代不如一代。
正这个时候,我就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转脸一看,好么,以韩栋梁邸红眼为首,有几个先生趁着这个功夫,抱着脑袋,悄无声息就要偷偷溜走,已经到了门口了!
那些——陷害厌胜门的真凶。
妈的,这些背后插刀的,果然一个比一个怯懦,干完坏事儿就跑,很刺激?
这下我心里不由一阵不甘心,厌胜门的脏水,就是他们泼的,这几个王八蛋要是也跟井驭龙一样跑了,那这次的打赌,我不是白打了吗?
这么想着,我撑起身子就要追上去。
可没想到,一脚跟踩在了棉花上一样——之前就受了吞天虫的伤,虽然吃了九头蛟的心头肉,可后来身体被使用的过了度,现在还没完全复原,不由一个踉跄,差点没扑地上,还多亏了是吴先生把我给护住了:“您小心!”
那也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太他妈的欺负人了。
估摸着,这一走,他们对这个坑爹会,就要来个一问三不知,以他们的性情,说之前见到的他们,是被蜇皮子仿制出来的都有可能。
我抬起一只手就要把七星龙泉给拔出来,可手上被井驭龙用木片贯穿过,长出来的新肉又嫩又软,使不上力气!
这把我给急的,几乎五内俱焚,又无计可施,难不成他们这次,就这么跑了?
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咣”的一声,就被关上了。
那些慌乱的脚步也猛然就截住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懒洋洋的响了起来:“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们要商量着拿四相局的钥匙,不是还没拿到吗?这会儿走,那不是太可惜了?”
程星河!
我一抬头,就看见他颀长的身影,插着腰张着腿,立在了门前,飒然竟然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而那些要走的先生个个蒙着脑袋——不知道鬼眼蛾还有没有,不敢松开,韩栋梁跑得最快,排在最前面,后面的都捅他,示意他说句话,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还请这位同行,行个方便,让个路……”
而程星河一根狗血红绳“啪”的一声,就舞了出来,大概自认为挺帅:“问问我的家伙愿意不愿意!”
他可能以为自己跟呼延赞一样,其实倒有点像是放牛的。
那些捂着头的先生哪一个不是见多识广的,单单一听狗血红绳那个声音,也听出来了,声音一悚:“摸龙奶奶……”
没错,他那狗血红绳就是从摸龙奶奶那传承下来的,不知道碎了多少回,可他一个拾破烂出身的,新一年,旧一年,缝缝补补又一年,愣是支撑到了现在。
程星河也没否认:“哎呀,你们耳力不错嘛!要不要,打身上感受感受,切磋切磋?”
摸龙奶奶在行当之中,成名了半个多世纪了,身居十二天阶中层,脾气又古怪,没几个人惹得起,“我们不知道摸龙奶奶收了徒弟,哪儿敢得罪!”
程星河一乐:“不敢得罪就好——我问你们一件事儿,”
这个鸡贼——果然,他也把来龙去脉,都给理清楚了。
而这个时候,又一个声音跌跌撞撞的响了起来:“我哥呢,你们把我哥怎么样了?”
哑巴兰。
看他过来我倒是一阵后怕,幸亏这个蛮牛来的稍晚,要不然的话,遇上了鬼眼蛾,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我连忙摆了摆手:“我没事——给程狗帮忙!”
哑巴兰迎头就冲了过去,蛮牛一样,把好几个身子骨不好的抱脑袋先生直接撞飞。
而这一下,有个被撞飞了的先生不小心就把眼睛给露出来了,先是吓的一脸苍白,觉着自己要被鬼眼蛾给迷了。
谁知道适应了光线,才见到这里干干净净,哪儿有什么鬼眼蛾,顿时就来了精神:“大家松开眼睛,干净了!”
可饶是他这么说,也还是有胆小的不敢松开,有几个胆大的武先生松开了眼睛,顿时也是喜不自禁:“真的干净了!”
韩栋梁一听,也松开了,顿时高兴了起来,带着邸红眼,就要浑水摸鱼闯出去:“大家齐心协力,一起闯出去,哪怕摸龙奶奶的徒弟又怎么了,照样拦不住咱们!”
韩栋梁这么一开口,其他的先生一寻思也是这个理,一窝蜂对着外头就闯了出去。
今儿虽然没法亲眼目睹神仙打架,可听也听出来了,又不希望针对我的事儿传出去惹麻烦,自然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程星河一瞅这些人要硬闯,顿时气炸了肺,狗血红绳虎虎生风的舞过去,就扫倒了一大片。
可人数太多了,这毕竟都是顶尖的先生,程星河咋呼他们可以,单挑真不行,他又不是赵子龙。
一片大乱之下,总又漏网之鱼——就好比韩栋梁,他本事是不行,可他没准学过泥鳅功,溜的别提多快了,还真从一个花窗给溜出去了。
这把我给气的,冲过去就要追,可没成想,只听外面“咣”的一声,韩栋梁他们几个竟然砸破了花窗,重新摔了回来。
啥情况?
我看见窗户口,就是一阵茂盛的青气。
灵物?
那些灵物来势汹汹,四相会里又夹杂着不少的文先生,这下,他们就招架不住了!
对了——井驭龙在这里,放了不少灵物,给自己的吞天虫当“粮食”!
程星河他们把灵物给放出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而花窗外面人影一闪,我这才一愣,这不是在琉璃桥碰上的那个花架子亓俊吗?
他也来了?
程星河回头看见他,这才说道:“欺君,你也太慢了吧?”
原来,程星河和哑巴兰混进了四相会来找我,遇上了点麻烦,正是亓俊帮的忙。
亓俊这一来,一方面是想给我搭把手,一方面,也是为了那些被困的灵物来的,所以他就过去释放灵物了,刚跟我们会和。
亓俊答道:“《孙子兵法·计篇》有云,不才这是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灵物刚被释放出来,简直势如破竹,自然把韩栋梁他们给扣下了。
邸红眼一抬头看向了我,支支吾吾还想说话,韩栋梁就连忙说道:“这件事儿,我们是为了天下苍生……”
可邸红眼看了韩栋梁一眼,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对了,我到现在,脑袋上还蒙着跟狼外婆一样的大毛毯,除了邸红眼认出来了,剩下的跟内文都不怎么熟悉,甚至没见过我,韩栋梁估摸也忘了我的声音,也没认出来。
我蹲在他们面前:“天下苍生,当然重要,不过,开四相局钥匙的事儿,也挺重要。”
韩栋梁立刻说道:“说的是!说的是!你看,您这本事过人,连摆渡门皇甫球和那个老怪物都给面子,不如——阁下做我们四相会的新首领,咱们共谋大事,那岂不是太好了!”
剩下一些先生服我的能耐,也跟着点头,说韩栋梁说的有道理,让我当新的主心骨,对付那个李北斗。
确实有道理。
程星河撑着笑,可撑不住了,一个劲儿摆手,说他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今儿也开了眼,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兵马俑刨秦王陵——自己挖坑埋自己了。
看他那样儿夸张的,差点没笑出个肛瘘,哑巴兰都没听明白,也就跟着笑。
我则把脑袋上的毛毯给拽下来了。
韩栋梁一下就愣住了。
而邸红眼已经放弃抵抗,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只顾着抽凉气,不知道是舌头疼,还是感怀自己时运不济。
我笑眯眯的说道:“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钥匙——现如今,还请你们教给教给我,怎么拿我进真龙穴?”
第1115章 找人背锅
这一下,顿时万籁俱寂,连掉根针的声音都听得到。
韩栋梁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跟邸红眼一样。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起不来了。
还有零星几个认识我的,喃喃的说道:“都说这个李北斗能耐不简单,我还不信,这下,真是服了……”
好说。
我接着看向了韩栋梁,邸红眼舌头不好,也就靠他了。
韩栋梁接触到了我的视线,表情别提多难看了:“这,这我真不知道……”
闹半天,他天师府那个哥已经答应跟我们和平共处了,也告诫他不要惹事儿,他可倒好,眼瞅着我从一个野狐禅奔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就嫉恨交加。
更别说,他们家赶山鞭是我削断的,他也一直咽不下那口气,好不容易有机会一箭双雕,既能对付我,又能捞到真龙穴的好处,能不跟着掺一脚吗!
不过他只是邸红眼身后一个马仔,只好嗫嚅着说道:“这,我只知道钥匙在你身上,更深的内情,我就不知道了……”
叫唤雀最没肉,真是一点错没有。
我接着问道:“这事儿江辰组织的?他没跟你们细说?”
韩栋梁回头还想跟邸红眼对视一下,来个无声的商量,结果程星河眼尖,“啪”的一声又把手里的狗血红绳破空一甩,把个韩栋梁吓的没敢回头,只好说道:“算是吧……我们只想着把你给抓住,送到了上头去,剩下的,就由上头处理……”
原来,之前这个四相会,明面上是水百羽组织的,其实,资金用项,一律都是江家拨的。
后来水百羽倒霉,他们半途而废不甘心,可巧井驭龙被请出来主持大事儿,这就又联系上了。
不过他们思虑着厌胜门和天师府还有西派都是我的靠山,也想着自己扩大规模,把我逼到了绝路上,所以就把最近兴起的崇庆堂给收购了,让井驭龙当了新的负责人。
让厌胜门没买卖可做,就是引我上钩的第一步。
有钱人的任性你真是想象不到,就为了一个我,还至于闹这么大阵仗——这跟老怪物用煞试情郎也差不多。真是杀鸡用牛刀。
不过,收购……
难怪之前听打虎客他们提起,还觉得挺正规的,可现在变成坑蒙拐骗了,闹半天是换负责人闹的。
这搞得我十分泄气,钥匙一说,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线索横不能卡在这里断了啊!
但我一寻思,就想出主意来了:“你们抓住了我之后,怎么跟上头联系?”
韩栋梁张开了嘴:“啊?”
程星河早看出我是怎么想的了,不由用肩膀撞了我一下:“你又要去作死?”
这事儿确实冒险,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假装被抓,等着他们带“钥匙”找上线,我跟在后头,说不定也能窥探到上头的线索了。
我还真想知道,我跟四相局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栋梁又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我们,都是跟着井先生。”
那井驭龙这么一跑,连找你们上线的线索都没有了?
这么说,还得找到井驭龙。
看我出神,程星河低声说道:“那这些四相会的,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拉去作证呗。
这就是陷害我们厌胜的真凶,现如今找到了,按着跟井驭龙的赌约,我已经赢了,找钱庄的郭洋作见证,这崇庆堂以后就归我了。
免得这崇庆堂再坑蒙拐骗的害人,败坏我们行当的名声。
而韩栋梁他们背地里插刀子,名声也就完了——在行内,家族的名声玩儿完,比死了还让人难受。
韩栋梁他们一下就急了,纷纷求我高抬贵手,可再一寻思自己干的那事儿,又都露出看后悔莫及的表情。
可我一说这话,程星河和哑巴兰的表情都变了,程星河低声说道:“现在去找郭洋,不好吧?”
我一皱眉头:“怎么啦?他又没坐月子。”
厌胜的资金被郭洋冻结了,不解冻,大家这一阵子都没收入,喝风去?
程星河连忙说道:“这倒不是——只是,你刚把人给打了,他还能给你做见证吗?”
我一下愣住了,耳朵里嗡的一声,还想起来了——之前就听见有人议论纷纷,说我打了郭洋,我当时完全没往心里去,还以为是以讹传讹,可程星河都这么说了,那这事儿肯定是有猫腻啊!
我就问程星河:“什么意思?”
程星河皱起眉头:“行了吧,这事儿你瞒着我们也没用——你也太沉不住气了,不是我说,七星,你平时不是挺鸡贼的吗?怎么还干出这种事儿来了,不像你作风啊!”
“当然不像我作风了,我一直被回龙钟困在这里,上哪儿打郭洋去?”我叹了口气:“再说了,我什么时候瞒过你们?”
一听我这话,哑巴兰和程星河顿时都愣住了:“不是你,那是谁?”
我还想知道呢!
原来,打完赌的那天,我和井驭龙这事儿就在业内传开了——业内两大组织,互相打赌,谁输了,就把家当全输给人家,有史以来,也没见过这种豪赌啊!
对行内,那是前所未有的大瓜,哪一个先生都知道了,全等着看热闹呢。
但是当天晚上,郭洋下班,就见到了一个人在一个黑巷子口等着他,招手说有事儿跟他商量。
他当然就过去了,结果那人出手就把他给打了。
郭洋看着文质彬彬的,其实家里是世代阴面先生出身,养鬼换寿样样精通,除了让银庄的真正老板收拾过,就没遇见什么敌手。
当时自然就还手了,可谁知道,这郭洋被打的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差点把命给搭上。
后来多亏他的保镖马三斗来了,那人才在黑巷子里消失,一开始马三斗和郭洋都又惊又怒——谁敢对郭洋下手?不知道银庄主人是谁?
但是——能有本事把郭洋打成那样的,不超过二十个人。
而这二十个人之中,有的是德高望重,有的是远离尘世,还有的在千里迢迢之外,都不可能——唯一一个有能力,又有动机的,只有我。
是啊——他白天没得罪谁,只拒绝了给我取钱,搞得我被逼无奈,要跟人一场豪赌,一旦赌输了,翻身都翻不了,我要是怀恨在心,晚上报复,那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要是我是第三者,只怕我都会疑心到了自己身上来!
就连程星河和哑巴兰,也以为跟我失散之后,我咽不下钱庄这口气,自己一个人过去找郭洋撒气去了。
可天地良心,我那天困在回龙钟里跟二姑娘鬼遮眼呢,怎么出去?
我连忙说道:“这事儿真不是我……”
程星河松了口气:“那就好——你是不知道,银庄的人到了商店街,也不走,跟你要说法呢!我们着急,但是四处又找不到你,一寻思你可能在这里,这不是就找过来了吗?赶紧着,你那天跟谁在一起呢,拉出来做个人证,咱们跟郭洋一解释,也就行了。”
我张了张嘴——人证?
人证就是二姑娘和井驭龙。
可是,我他妈的现在上哪儿找到他们俩,来给我作证?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事儿看来,还真有点麻烦。
哑巴兰一下急了:“那怎么办?哥,他们还气势汹汹的在商店街等着咱们呢,咱们不能凭空背锅,吃了这个哑巴亏吧?”
程星河低声说道:“你等着吧,银庄那边,估摸也不好善罢甘休,你听说过,银庄真正主人是谁没有?”
第1116章 物归原主
是听说靠山很厉害,但我还真不知道。
程星河一只手指了指上头:“那边的人——据说,跟你老婆是同事。”
我心里一提——吃香火的?
不是,吃香火的怎么掺和上了人间的事儿了,还在人间有产业?
“哪一位?”
“小道消息,说正是主宰生死的。”
那不正是顶头的父母神?
消息要是真的,那还真是得罪不起。
不是,这事儿我是冤枉的啊,我一寻思,就指着韩栋梁和邸红眼:“你们给我做个证去。”
那天我先进了回龙钟里,后来二姑娘来了,再后来,邸红眼他们也闯进来了,还有齐鹏举。
不过,后来齐鹏举被二姑娘碎了手腕之后就不见了,估摸着是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受不了老齐家再一次丢人,先离开了。
邸红眼有些为难,支支吾吾大舌头的说道:“呜呜……”
音调能勉强辨认出来,说的是(“我们倒是想,可郭洋被打的时候,我们参加了砂山龙脉研讨会,好些人知道。”
啥?我一问时间——好么,离着郭洋被打,已经过去三天了,我还以为只过去一天呢!
对了,人被困在阵里的时候,对时间的感觉,跟外面也是有差距的,可能我进去之后第二天,二姑娘才进去,第三天,邸红眼等人也误闯进去了。
那我就更没有人证了。
不管怎么着,这误会得赶紧解释清楚,谁想平白无故背黑锅,面对的还是父母神。
一见我像是有急事儿,邸红眼他们还有点高兴,以为自己的事儿也就算了,我回头就跟吴先生说:“麻烦您帮我盯牢了他们,我还有事儿跟这些人请教。”
武先生承蒙我帮他挡了鬼眼蛾的灾祸,一口就答应了下来,邸红眼他们的笑容也一下就僵住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从乌黑变为青蓝,快亮了,我下楼的时候路过了一个窗户,不经意,就看见了一颗星星,从南边坠落了下来。
当时我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这叫“飞星入南斗”。
跟“刨坟出太岁”一样,是最不祥的征兆之一,见者,一月之内,必有大灾。
跟老怪物,还有皇甫球说的一样。
程星河见我愣神,也要跟着看,被我眼疾手快把脑袋给推过去了,不由十分不满:“你是不是看见流星了,不让我许愿?”
本地传说,要是看见流星,俩人一起许愿,那说得快的才会成真。
我说你懂个屁。
我如果没学厌胜册,那我就只好瞪眼等倒霉了。
可现在我知道,飞星入南斗其实是可以禳解的。
那就是以借运法,把这个灾祸,转移到了其他人的头上。
可自己的灾祸,抓别人挡枪,我也不是那种人。
算了,入行以来,大灾小灾繁如星斗,不是都扛过来了吗?这一次,一定也能扛过来。
这么想着,我就带着程星河他们下了楼。
不过这地方貌似也被高人指点过,按着流星赶穴法设置的,很容易走错,程星河正要开一扇门呢,亓俊拦住了他,往另一侧一指,这才豁然开朗。
程星河一乐:“欺君,你上厕所要是有认路这么快就好了。”
闹半天,他们一起进来找我的时候,他们差点因为亓俊上厕所时间太长而遇上麻烦。
亓俊不乐意提这个话题,假装不知道。
我忍不住看向了亓俊:“这崇庆堂,是井驭龙他们从你手里收购来的?”
亓俊一愣:“你怎么……”
简单,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崇庆堂附近,有一个下刃煞妨主局。
投射到主人身上的,除了损根基,那就是下不利。
一早就觉出了亓俊身上行气不太对劲儿——他不像是天生的花架子。
这会儿一看,亓俊脸上的运势也是不怎么好,但是田宅宫上有红气,说明他还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不过大概只是名义上的。
果然——那个妨主局,就是井驭龙布下的,但是下的很高明,亓俊没有瞧出来,还照常做生意。
但是这以后,万事不顺,崇庆堂的生意一落千丈,又有了来自上头的压力,井驭龙可以说强买强卖,就把崇庆堂弄到手了——名义上还是亓俊的,一方面能继续克制亓俊,一方面,他只作为一个“过客”,就不会被下刃煞影响。
亓俊也不甘心,眼睁睁的看着崇庆堂从给先生行方便的市场,变成坑蒙拐骗的中心,谁愿意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就偷偷去查井驭龙,想看看有没有希望把崇庆堂给夺回来,这就发现井驭龙残害灵物的事儿了。
他动了怜悯之心,才救下了那些灵物。
后来,也因为筹措钱给灵物找容身之处,才跟我遇上了。
他抬头就说道:“崇庆堂给你,我放心。”
我摆了摆手:“我不要。”
他没明白:“不要?”
我点了点头:“你等着吧,郭洋的事情解决清楚了,我把崇庆堂物归原主——回到你手里,我也放心。”
程星河正研究着崇庆堂值多少钱,使计算器噼里啪啦的算着呢,一听我这话,一下就傻了,计算机好险都没掉地上:“七星,你说啥?不是,这到嘴的鸭子,你吐出去?”
亓俊也瞪了半天眼:“可是……”
可是,崇庆堂这么大个产业,我这样一场赌赌的也不容易,差点把命搭上,怎么就轻轻松松物归原主了?
我答道:“就跟遇上老怪物的,恶人有恶报一样,我觉得,好人也应该有好报。”
比如,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亓俊的眼眶子一下就红了,但他歪过头不想让我们看见。
我和程星河他们一对眼,程星河虽然不甘心,可也只好装成没看见的样子,咚咚咚往前走:“得了,啥也不说了,七星是个富贵命,这点东西,怕也看不进眼里去。”
哑巴兰也跟着应声:“没错,我哥不缺这一鳞半爪。”
程星河已经捡起手机,看见崇庆堂的市值了,长长一串零,心疼的回头给哑巴兰脑袋上来了一下:“一鳞半爪——说你胖你就喘!”
哑巴兰委屈的捂住脑袋:“不是你先说的吗?”
我也往前走,可亓俊的声音就在我身后响了起来:“李北斗,以后有用的上不才的,开口。”
话并不华丽,但是,我听得出真心。
我没回头,抬起手摆了摆:“现在还不敢当,事情成了再说!”
可亓俊的声音很固执:“不管成不成——你的心意,不才记住了。”
“好说——替我给那些灵物带个好。”
回商店街的路上,程星河一直不爱搭理我,只顾着摁计算器——崇庆堂是拿不到手了,可他还是非得过过眼瘾,看看崇庆堂的利润,看的直叹气。
等快到了商店街,程星河才爱理不理的说道:“七星,你先做好了心理准备吧,银庄的人,可都是刺头。”
他们这一行,没刺头也开不起来。
果然,进了商店街,就看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其他的铺子全拉下了铁拉门,生怕那些人暴起把自己的铺子砸了。
靠近一看,白藿香和苏寻在店堂里站着,金毛和小白脚一边一个,还有俩人各自坐在了铺子前面的一对石狮子上,两方对峙。
我一愣,两方?
再一瞅,一方自然是郭洋——一身的纱布,腋下架着一个拐,好赛金字塔里刚逃出来的法老。
另一方,冯桂芬?
这是我们这块混道上的女老大,玄素尺就是从她家院子里起出来的。
她一直拿着我当个恩人,对我不错,不过我这一阵子一直没在家,很久没看见她了。
只见她气势汹汹,在狮子脑袋上坐的端端正正的,身后都是她的马仔。
我看得出来,她就算表面上气势汹汹,穿着菲拉格慕高跟鞋的脚,也微微颤抖。
我心里不由一阵感动。
银庄的人,哪怕是她也忌惮。
可为了给我撑腰,她还是来了。
郭洋闭着眼睛假寐——身后还立着个输液架子,而他身后那个壮汉马三斗先看见了我,连忙捅了捅郭洋。
马三斗力气奇大,一下就捅的郭洋渗了血,腾一下起来,就要骂他,可一看我来了,郭洋立马扶了扶眼镜,似笑非笑的说道:“李门主,你可算是回来啦!咱们的账,也可以算一算了吧?”
这个阵仗……
不光白藿香和苏寻松了口气,冯桂芬回头,也惊喜不已:“李大师,你可算回来了……你放心,有我冯桂芬在这,绝对不让你吃亏!”
我只好对郭洋说道:“我要说,那个人不是我,你信吗?”
郭洋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但是一笑扯了伤口,表情变的很狰狞,只好收回笑意,冷冷的说道:“我信……”
这么通情达理?
可还没等我夸他,他就直勾勾盯着我:“信你也行,可除了你,还能有谁?除非,你有不在场的证据,拿出来给我看看也行。”
我上哪儿给你拿去?
冯桂芬一瞅我,就知道我拿不出来,骂道:“那你把李大师揍你的证据拿出来也行。”
郭洋冷笑着说道:“这么说,李门主是想着跟我们银庄翻脸了?也行。”
他跟后头一摆手:“把这个门脸给砸干净了,人给揍了,免得传出去,人人都觉得咱们银庄是软柿子,谁都能上去捏一把。”
我自然不想翻脸——一方面我不可能这么被冤枉,一方面,我们的钱还在他们那呢!
没等我说话,那个马三斗先过去,食指和拇指往门上一夹——跟拿饼干一样,就把我们的门给卸下来了半扇!
苏寻见状,过去就要还手,可哑巴兰比他还快,上去就抢。
马三斗的力气有目共睹,这哑巴兰也不是吃素的——这俩人碰一起,那妥妥是一对绿巨人!
不光如此,只听“咣咣咣”,一阵颤动,远远一个庞然大物也出现了,这不是看上哑巴兰那个肉山小姐吗?
“小兰,有人欺负你,你怎么不说?”肉山小姐怒道:“我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在我男朋友这撒野?”
哑巴兰连忙摆手:“还不是男朋友!”
好家伙,这三对付在一起,那不是飞沙走石,得跟世界末日一样?
冯桂芬呸了一声:“好哇,先动手了是不是,都上,谁怕谁,一起热闹热闹!”
不好,商店街怕是都要保不住了。
古玩店老板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眼瞅着快哭出来了:“北斗啊——你让这帮高人收了神通吧,我们这小本生意,禁不起折腾啊!”
我也知道,可看郭洋这个样子,不像是能善罢甘休的。
我刚要说话,一个声音就从我身后响了起来:“郭先生,这事儿还没查清楚,有人给李北斗担保,行不行?”
郭洋本来一脸怨怒,可一看我身后那人,表情悚然一动:“您——怎么亲自来了?”
第1117章 神仙杀人
能让郭洋恭恭敬敬露出这种表情的,世上不会太多。
这个声音……我回头一看,李茂昌?
李茂昌对我一笑,笑的很温厚,接着,就看向了郭洋:“我给李北斗担保——这事儿,肯定跟他没关系。”
郭洋身后的一些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言:“这可是天师府首席天师,没听说过,他能给人担保!”
“是啊,这个李北斗,好大的面子!”
郭洋扫了李茂昌一眼,一瞬间表情有些抽搐:“难不成,他还真是……”
我是什么?
李茂昌点了点头。
但郭洋露出了几分不甘心,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哪怕他是……那也不能无法无天,白打我吧?说出去,对钱庄的名声也不好啊!”
我更好奇了:“我是啥?”
李茂昌先跟郭洋说道:“这事儿还没查清楚——你不是也没看见,打人的是李先生吗?万一冤枉好人,那对钱庄的名声,可就更不好了。”
郭洋认定了打人的是我,还要争辩,李茂昌靠近了郭洋,低声说了几句话。
郭洋一听,表情就跟吞了苦胆一样,这才虚张声势的说道:“既然正主都这么说了,我就给他几分面子吧……可要是没下文,那我姓郭的也不是好欺负的。”
显然,这李茂昌跟郭洋提了个人,这个人显然又为我说了话。
这郭洋李茂昌的面子,一开始都不十分卖,可听到了那个人,彻底没脾气了。
那个人地位,难道比李茂昌还高?
谁啊?
我心里有了一点不敢想的猜测——会不会,是我爹?
李茂昌这就告诉我:“这银庄的正主开了口,大家都是自己人,真要是打起来,那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所以请我来给你做个担保,当然了,也希望你能看在这个面子上,帮郭洋一把,把那个打人的真凶给找出来。他好给你见证赌约,解冻资产。”
那位——吃香火的?
我也有些受宠若惊,我好大的面子,连那个正主都惊动了!
我连忙说道:“那位正主这么相信我,怎么,也得过去道个谢吧?”
会是我那个王八蛋爹吗?
他要是这么关心我——就给他几分机会,也不是不行。
可说,李茂昌摇摇头:“那不行,他没法跟底下人见面,这才烦了我过来,不过,我给你带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件被冤枉的事儿,对你未必全是坏处。”
被冤枉,还不全是坏处?
我虽然一阵失望,也只好点了点头。
先是找厌胜门被泼脏水的真凶,又找殴打郭洋的真凶,真是无限套娃,真成了李柯南了。
这么下去,什么时候能找到四相局的秘密?
李茂昌拍了拍我肩膀,似乎看出来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低声说道:“那件事儿,也未必跟四相局完全无关,总之,这一阵子,你有飞星入南斗的灾,万事小心,”
他连我看见飞星入南斗的事儿,都看出来了?
郭洋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遇上姓李的,果然就没好事儿,这次抱着个侥幸心理,谁知道,又给撞上了。”
你遇上过很多姓李的吗?
还没等我问,郭洋唉声叹气,转身就带着马三斗要走,马三斗走的时候,还懵懵懂懂,跟我行了个礼:“想不到你也是李家的,失敬失敬!”
按理说,李姓排名百家姓第四,数目可想而知,但他的意思,应该是我妈那个家族——窥天神测李家。
我只好回了个笑脸:“不敢当不敢当。”
接着我就说道:“郭先生,先等一下。”
郭洋回头:“你还想怎么样?”
我看向了白藿香。
白藿香跟我什么关系,从我眼神能看到了我心里,当时就把头别过去了。
我就过去求她:“大庭广众,给我个面子。”
郭洋身后的先生又议论了起来:“这个李北斗不仅来历成迷,命也好——老婆这么漂亮。”
“是啊,我老婆要是这么好看,我家门都不出,天天看着她就饱了,秀色可餐。”
我想跟他们说这不是我老婆,可白藿香没等我说出来,倒是先过去,几根金针点在了郭洋身上。
郭洋没想到她手这么快,当时就吓了一跳,但还没发作,就露出了个很古怪的表情来——显然,几针下去,他的痛苦就消失了不少!
还没等郭洋回过神,白藿香药粉撒下去,就干巴巴的说道:“别碰水,三天好。”
郭洋一瞪眼:“三天?”
白藿香一抬眼:“不信?”
郭洋觉出了金针的奇效,连忙摇头:“信信信……”
说着看向了我,表情也和缓了一些——想也知道,真要是我打的他,我干啥又找人给他医治?
但再一寻思,可能又觉得我遇事儿心虚,怕了他了,眼神就又冷了。
我也不在乎他怎么想的,真凶被找到,真相大白那天来了就行了。
而他刚要走,白藿香叫住他,丢给他一罐子药粉:“一天三次,千万别漏下,这三天,也千万别洗澡——当然啦,有点副作用,忍住了。”
郭洋倒是被白藿香的医术给折服了,赶紧就接过来了。
目送郭洋走了,李茂昌也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崇庆堂的事情,你可帮了大忙了。”
原来,崇庆堂搞假冒伪劣,混乱市场的事儿,天师府也正要下手管,被我抢先了一步。
而李茂昌端详了一下我的脸——对了,他好像是专门相面的,像是皱起了眉头,但那个神情一闪而过,没流露出来。
我看得出来,是有些担心,接着拉过了我的手,在手心里写了个字。
“叨”。
啥意思,唠叨,叨扰?
他摇摇头:“这事儿你自己心里记住,见到了,千万提防,不然会有见血的祸事。”
我没弄明白,只好也就点了点头。
这会儿有个胖子挤了过来,对着李茂昌说了几句话,李茂昌皱起了眉头,就跟我告别。
胖子也跟我点了点头——看得出来,胖子身上有些旧伤。
而且,眉眼之间跟金毛狮王有些相似。
对了,金毛狮王当初在天师府那么针对我,好像就是因为她弟弟被厌胜的给伤的很厉害,估计就是这个胖子。
李茂昌走了之后,冯桂芬凑过来,不明觉厉:“李先生,你现在面子是越来越大了——那银庄的都不敢造次!”
我跟冯桂芬道了个谢,寒暄几句,就看见白藿香盯着郭洋的背影,眼神有些狡黠。
我忍不住问道:“这一次,郭洋伤的很重?”
白藿香自从用了仙人泪之后,就很少给人配药了——一般一剂见效,根本就用不着配药。
听我一问,白藿香挑起眉头:“就他那点伤,还至于第二幅药?你看不起我?”
哑巴兰纳闷:“可是,藿香姐,你不是给了他一罐药粉?”
程星河接着说道:“对了,他娘的,药费还没管他要呢!得记账!”
我却一下就明白了:“那个药罐里,装的是什么粉?”
白藿香得意的歪了歪头,理直气壮:“猴儿藤,怎么啦?”
原来,所谓的猴儿藤,撒在身上有奇痒,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想瘙痒——跟猴子抓耳挠腮一样。
郭洋三天不洗澡,就要生生的痒上三天!
程星河一下就乐了:“诶嘿,还是正气水有办法!歌里唱的好——女人天真的眼神,藏着冷酷的针……”
你别唱了,狼来了。
白藿香抱着胳膊说道:“不分青红皂白就找咱们兴师问罪,这算是轻的——没给他七天断魂散就不错了。”
这会儿苏寻说道:“今天江采萍又来电话了——问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说厌胜接不到买卖,上次的分的差不多了,现在还是需要钱。”
是啊,厌胜那么多人,被泼脏水的事儿,耽误的一直没做成买卖,虽然跟琉璃桥借了贷款,可毕竟老老小小,那么多张嘴呢。
这事儿迫在眉睫,不论如何,郭洋的事儿早点解决早松心,我就打算查一查,到底是谁揍的他。
得赶紧把银庄的资金解冻,琉璃桥的贷款等着还,厌胜门还等米下锅呢!
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
结果刚要转身,就看见了一个很华贵的房车,停在了门口。
程星河顿时瞠目结舌:“这个车,我第一次看见真的!”
上头恭恭敬敬下来了个中年人,问道:“您就是李北斗,李先生吧?”
这人我不认识,但是财帛宫气焰高耸,是个有钱人——身价怎么也得数得上全国前一二百名。
大富豪?
程星河也看出来了,立马拉我:“咱们银庄资金还没解冻呢,来肥猪拱门了!”
我自然点了点头:“我是,请问您……”
那个大富豪连忙说道:“那就太好了,我们老板,有件事儿,想求您帮忙。”
我一愣——这个人已经是个大富豪了,他的老板,得有多富有?
“什么事儿?”
那个大富豪答道:“您听说过,神仙杀人的事儿吗?”
我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神仙一直是普度众生的,杀人?
第1118章 十二莲花
别说,我也有些好奇,那个中年人做到了这个位置上,自然也很有识人的本事,看出我的心思,立刻说道:“可以的话,请您听我详谈?”
我自然点了点头。
这会儿肉山小姐缠着哑巴兰不放,苏寻过去解围,倒是把这块让清净了。
原来,最近有一个社区,出了怪事儿。
陆陆续续,有居民失踪。
一开始是有个居民出去遛狗,平时一个小时就回来,可那天迟迟不归,后来狗自己带着狗绳跑回来了,这家人觉得奇怪,给那人打电话打不通,就四处去找。
后来终于在社区的人工湖后面找到了这个居民,可人已经死了。
浑身没伤——但是脖子后面,有一个伤痕,是个八卦太极图。
谁也没见过这种死法。
正清查着这件事儿呢,结果又有一个居民出去夜跑,也一直没回来。
可巧那个居民是个独身女性,不回家也没人知道,还是社区的工作人员搞清洁的时候,在个轻易没人过去的灌木丛下面发现了一双脚,才发现那个女性——天气热,人已经发起来了,浑身腐朽,不见面目,唯独能看出来,她脖子后面,也烙着八卦太极图。
这一下众说纷纭——因为有人知道内情,那第一个死的人,搞婚外情,逼死了怀孕的老婆。而那个第三者,正是这个夜跑的女性。
那女性刚把男死者的家产继承过来,正谈着新男朋友,按理说正春风得意呢。
社区里就流传出了这么个说法——这个八卦太极图,是神仙留下的神迹,就是为了惩罚这些缺德的人,都是报应。
谁知道,这两个一死,后续是一发不可收拾,陆陆续续,又有人开始出事儿。
这下社区里是炸开了锅——怎么,这些死人,也是该死的?
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哪个人活下来,没干过一两件亏心事儿?
这样下去,社区里就乱了——下一个轮到了自己怎么办?
同时,他们也暗自猜测——这个执行生杀大权的,是哪个神仙?
眼瞅着人心惶惶的,也就惊动了这位中年人的老板,这才特地找我想法子的。
说着,中年人给了我几张照片,我和程星河白藿香凑过了脑袋一看,果然,一个死人的脖子上,确实有五行八卦的痕迹,妥妥帖帖,是道家专有的痕迹没错。
这五行八卦十分精巧,道观或者祭祀,应该都是常见的。
这个图形——我仔细一观察,记得应该是专门镇压邪祟的。
把那些人,当成邪祟镇了?
程星河顿时也皱起了眉头:“阴阳八卦,那倒确实是咱们道家的痕迹,可是……”
可是,除了雷公爷会亲手劈死一些大奸大恶,逃脱制裁的,真没听说过那个神仙会亲自出手杀人——上头是最讲究各司其职的,没听说越俎代庖的,这跟主管人间生死的城隍不是不好交代吗!
而每个神仙,一般也都会有专属的徽纹——好比汉钟离的芭蕉扇,张果老的驴,我还真不记得,这个特别普遍的,是哪一位的。
而这个时候,白藿香忽然指着一个位置说道:“你看这,这是什么?”
我仔细一瞅,咦,那底下有一个小小的团状物。
这种宗教图案,按理说是一丝不能错的,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我不记得这个图案底下该有这个痕迹啊?
又翻看了几张分辨率更高的图片,我就看出来,那个团装痕迹,是个小小的十二瓣莲花。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这个组合,忽然有些熟悉。
我是不是见过?
但是苦思冥想了半天,这个记忆十分模糊,我怎么也没想起来。
程星河也不认识,还在那掐着指头,算这是哪个神仙的徽纹。
我盯着那个中年人:“这个社区里住着的,都是你们老板的亲族?”
那个中年人一愣,禁不住瞪大了眼睛:“您怎么……”
简单,能当这个中年人老板的,财富值在全世界,估计都得有一席之地。
这样的人手底下都是大买卖,寻常的社区作怪,惊动的到他头上吗?
之所以能亲自出马关心这事儿,只可能是切身利益——除非,是那位老板自己,也在担心,这个被“神仙”诛杀的事儿,也会落在了自己身上。
中年人扬起眉头,眼里的钦佩遮不住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房车的门开了,一个老人从车里走了下来,声音中气十足:“不愧是您……我们真是找对了人了!”
我没见过这个老人,但是视线一落在了他的财帛宫上,我就被震了一下。
我之前见过最贵不可言的人,要属江辰。
他富贵之极,面上的气简直灼目。
这个老人,迁移宫虽然没有江辰那么金贵,但是财帛宫的气焰,超过了江辰一大截子。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有钱的人——搁在古代,那就是邓通石崇的地位。
中年人连忙给我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的老板,田先生。”
田宏德!
上次听吴先生说过——牛第三次吃草的血根地,就是他们家的!
冯桂芬倒是比我还激动,张目结舌了半天想说话,可还是没说出来——她也算是个女强人了,可在田宏德面前,还是特别紧张。
最后拉过来我低声说道:“riverstar说的没错,但凡跟这位攀上关系的企业,那都是咸鱼翻身,以前一个濒临倒闭的小塑料厂,就是因为跟他们合作,现如今,混到了上市企业了,李大师,这位可好些年没露过面了,这次竟然亲自来请你,你可千万别错过这个机会。”
田宏德说道:“真不愧是李先生,这件事儿托付给你,我放心。”
那中年人很高兴,程星河也激动了起来,我却说道:“这事儿我可以帮忙去看看,不过,能不能缓一缓?”
这一下,田宏德和中年人全愣住了:“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我已经答应了给郭洋找真凶了。
这把程星河给急的:“郭洋的伤都好了,又有首席天师担保,也不着急,眼下赚钱要紧——这是什么买卖,你入行也够久了,第一次接到这么大的吧?过了这个村,怕就没有这个店了!”
是啊,厌胜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确实急着用钱,不过既然已经答应郭洋了,那边的事儿也不能不抓紧,于是我就先让中年人等一下,先到背人的地方,把灰百仓放了出来。
灰百仓出来就跟我磕头:“水神爷爷,可多亏你上次救了我了……”
我摆了摆手,你不是也帮了我吗?客气什么,看你养的也差不多了,给我打听一下,那天到底是谁打的郭洋。
灰百仓连忙答应了下来:“您瞧好吧!”
说着,闪身就不见了。
一回头,程星河正在冰箱里往外拿酸梅汤,把一大一小两个富豪招待的妥妥帖帖的:“上次在电视里看见,您手底下的楼盘又新开了?还没找人暖宅吧?不瞒您说,别看我们老板年轻,那是天师府嫡系出身,厌胜门当家,西派女婿,行当之中这一代,他称第二,没人敢叫第一,高端客户高端服务,咱们先把心理价位交流交流……”
白藿香在一边直翻白眼——那点酸梅汤是上次超市打五折程星河屯的,谁动跟谁急。
田宏德并不拿架子,对那些廉价酸梅汤也并不介意,大手一摆:“只要这件事儿能成,那不管是什么数字,只要李先生说的出,我就拿的了。”
程星河脑子里面估计走马观花,都是什么银行啊,楼盘啊之类,这个激动劲儿,差点没把酸梅汤泼出来。
我则问道:“您这次,是怎么想起来找我的?”
田宏德的表情,忽然就滞了一下。
第1119章 菩萨踩莲
这一阵厌胜门的名声正黑,找我们的客户都倒了霉,这个误会还没澄清,按理说是不会有人来找我们作死的。
更别说,这位超级富豪了——他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着,不会连这点消息也不知道。
对他们来说,找我这个厌胜门当家,那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田宏德一摊手,露出了个爽朗的笑容来:“不瞒你说,我一开始,也没想到要来找你——我要找的,是池老先生。”
老怪物?
对了,田宏德家的地就是池老怪物少年时候相看的,他最信任的,自然也是池老怪物了。
虽然老怪物避世不出山,可因为二姑娘的事情,还是破了例。
这一破例,就被田家给找到了。
当然了,老怪物的手都给绑起来,再也不是当年的千手罗汉了,也就拒绝了他的请求,但架不住田宏德的苦苦哀求,到底是松了口,说李北斗本事不小。
田宏德承蒙我救过他长孙,也知道我,同时,也知道我现在的名声有多差。
但他也没有犹疑——濒死的人,什么稻草都抓,这就带了人,上门来求我了。
想不到,竟然是老怪物给介绍的。
再一细问——他们找到老怪物的时候,老怪物还是单身一个人,大约并没有找到二姑娘。
作为一门之主,在本门遇上麻烦的时候,自然刀山火海也要上,反正打郭洋的人有灰百仓先查着,这事儿答应就答应了。
田宏德十分高兴,引了我们就要上车。
这个时候,老头儿悠哉悠哉的下来了,一瞅这里这么多人,就地嘀嘀咕咕念叨着:“问君能有几多愁,困了累了喝红牛。”
你广告没少看啊。
我还想起来了:“对了,老头儿,有你一个旧相识,给你问好——说很怀念以前跟你一起吃獐子肉的事儿。”
老头儿一愣,一瞬间露出很迷茫的眼神来了:“你说啥?”
怎么,岁数大,忘了?
田宏德比较着急,也就点了点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我,问我能不能快走?
拿人钱财给人消灾,我就要出去,结果白藿香比我先一步,就上了车。
这几次出门她都没跟着,这件事儿听上去也没之前的穷山恶水那么恐怖,来就来吧。
哑巴兰也想跟着,结果被肉山钱小姐给抓回去了,我就摆了摆手,让苏寻照应他,苏寻点了点头。
程星河也跟着上了车——这个车里宽敞舒服,犹如一个小客厅,比江辰家那个还要豪奢几分。
路上得知,那个社区,确实正是田家自己的社区。
前些年发生过亲族被绑架的事儿,所以田宏德就下令,做了一个田家社区,专门供田家自己人居住,类似小故宫一样。
田家这个经济地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给自己的家族建造一个社区,那是举手之劳,住在那个田家社区的,不是血亲,就是姻亲。
当然,姻亲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譬如姐夫和小姨子这种,那前两个受害者,就是这种关系,男主角是田宏德一个远房堂侄子。
小姨子看中姐夫家境优越,逼死了怀孕的姐姐,这事儿恶劣,所以连田家自己人都唾骂那一对先受害的无良男女,说他们死的活该,才往天谴上引了这个话题。
但是后来死的越来越多,大家都害了怕,也就不敢多提了——下一个死的是自己,那就打脸了。
说着田宏德就摇头,说什么家门不幸。
别说,我还真看出来了——他山根往上一股子黑气,确实像是大祸临门的样子。
不过这也没耽误他吃喝,他还从门脸带了一包廉价酸梅汤,一边喝一边咂舌,还夸程星河饮料买的好。
这倒是把程星河闹的很不好意思——寻思怕田宏德喝廉价饮品喝坏了肚子找他索赔。
田宏德一点架子没有,摆了摆手,说穷的时候喝生水长大的——小时候家里就一个缸,买了鱼都是存在缸里,鱼在缸底拉屎,人用瓢舀上面的水喝,也没闹过肚子。
翻过了一个隧道,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山谷。
周围山如碧屏,水如玉带,山风掠过深深浅浅的翠色,让人心旷神怡。
远远就能看见那个社区之中鳞次栉比的洋房,华贵非常。
程星河看的直了眼,喃喃就说,有钱人的幸福,真是想象不到。
我仔细的看了看这里的风水,暗暗赞赏——这块地找的很好,估摸当初也是千挑万选来的,头丰隆,腹饱满,宛如一头牛窝在山谷休憩,正是“生化卧牛地”。
这种地主富贵——只要是水草丰美的地方,那母牛生小牛犊,生生不息,也就说明,以这里为阳宅的人,财源也是生生不息,对做生意的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好阴宅配上好阳宅,难怪事业做的这么大。
田宏德听我夸赞,十分得意,连声说我有眼光——当初选阳宅,其实也想找老怪物,但是没找到,只好找了另一位先生,虽然没有池老怪物厉害,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不过现在也退休了。
结果刚到了地方,就看见里面团团的围了一圈人,几个女的在地上哭闹打滚,我一瞅就看出来,又死人了。
这几个女的,头顶都有一小圈白色的气,这叫顶上带孝,是痛失至亲的征兆。
田宏德见状,一张脸唰的一下就白了,跌跌撞撞就过去了,一看躺在人群里的那个尸首,差点没坐地上。
那是个很时髦的男人,岁数不会比我们大多数,一头韩式短发漂染成了银色,工装裤配军靴,肤色很白皙。
长相生前大约也不错——说是大约,因为现在他的五官狰狞的绞拧在一起,分辨不出模样了。
那张嘴尤其张的很大,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原来这是田宏德的堂孙,从小看着长大,一直很受宠,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也出了事儿。
我过去一看,果然,这堂孙修长的脖颈后面,有一个八卦五行的痕迹。
还没细看,一个老妇人就嘀嘀咕咕的说道:“菩萨——菩萨……是菩萨亲自超度的……”
那个老妇人手里,坠着一串金丝玛瑙佛珠,正在拼命的往下数。
老妇人耳轮上有红光,肯定是知道内情。
我就问她:“老人家,你看见什么了?”
田家人见我一个外人来了,本来都有些戒备——可看田宏德对我态度很客气,也就没说什么,这会儿见我问,又看向了田宏德,田宏德点头,一个长着个马脸的年轻男人这才说道:“你问不出来的——二婆婆疯了好些年了。”
疯了?
可她既然是目击者,我就继续耐心的往下问:“您刚才说的菩萨,是……”
马脸男看我不拿他的话当回事,顿时露出不忿的表情,就要发作,可再一瞅田宏德,没敢。
那个疯了的二婆婆跟说梦话似得,低声说道:“菩萨踩莲花,好看,好看!我要跪拜,菩萨没见到我!”
我一下就想起来了,那个痕迹下,是有个十二瓣莲花。
那位菩萨真要是真凶,也多亏了没见到你。
周围几个人忍不住议论纷纷:“难不成,还真是神仙显灵了,要对咱们田家人……”
田宏德咳嗽了一声,他们才噤声。
白藿香也蹲了下来,一捏那人的脖颈,一下就露出了很古怪的表情。
我立马问道:“怎么了?”
白藿香低声说道:“空了。”
什么空了?
白藿香指着椎骨:“这里。”
骨髓?
我更是皱起了眉头——就算是神仙杀人,为啥要把骨髓给抽空了?
这个举动,倒像是……
第1120章 压金之地
我和程星河对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敲骨吸髓的,只能是长毛的。
可是,那就不对了——那个阴阳八卦的印记,分明是镇压邪祟的,哪个长毛的,能用这种东西害人?
那就好比雪人拿着个炭火一样,自己还扛不住呢,拿来杀人?
这事儿不大对劲儿啊!
程星河四处找有没有能问话的死人,不过这地方风水很好,应该也有驱邪的东西,没见到什么死人前来滋扰,我直起身子,习惯性的四下里开始看青气。
不过也怪,周围竟然真的见不到什么青气,反而有淡淡的神气。
还真是神灵?
真要是神灵,那哪儿是我一个尘世间迷途小地师能搞定的?
程星河也觉出来了,一分钱一分货,这一笔买卖不见得好做,但他还是坚定的打了打我的肩膀,让我提起精神来——苦不苦,想想涮肉和毛肚,累不累,想想火锅有多贵。
贵你大爷。
不管怎么着,先查清楚那东西来龙去脉再说。
田宏德也看出来了,本来想亲自领着我去看,但是伤心过度,加上岁数确实也到了,精神不济,在小富豪的劝说下,连忙就让那个马脸男人领着我,四下里看一看。
马脸男人两只眉毛十分寡淡,偏偏眉头交接,算是个淡一字眉,这种人心眼儿最小,锱铢必较,果然,因为刚才我没听他的话,追问了那个二婆婆,他很有些怀恨在心的意思,并不乐意。
但他又不敢违抗田宏德的意思,只好不情不愿领着我往里走。
我问他什么,也爱理不理。
这个人叫田一彪,也是个远房堂侄子,在这里蹭吃蹭喝兼跑腿——反正家大业大的,蹭也蹭不下几块老泥。
我寻思跟个导游有芥蒂也不好,就把刚才的事儿跟他解释了一下,请他不要放在心上,可他咧了咧嘴,连搭理都没搭理我。
一双眼睛不怎么安分,倒是总往白藿香身上扫。
我心里雪亮,不愧是淡水一字眉啊,心眼儿比筛子还小。
不过打眼一看,这田一彪的印堂有点发黑,最近怕是正在走背字,我就随口问他:“你最近是不是运气不行?”
田一彪一愣,虎着脸:“你是不是想咋呼我?”
我摇摇头:“见面是缘分——你属什么?”
田一彪扫了我一眼:“属羊。”
那就对了,你这属相叫这个名字可不大好,扛不住。
彪字本身是个好名字——如虎添翼嘛!
可你属羊,非要叫“彪”,那不就是羊入虎口,皮毛不存?
田一彪知道了之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忍不住喃喃说道:“闹半天这么回事,操他妈,白花了五十块钱。”
原来这田一彪的名字是新改的——从小就属于慢半拍,放屁都吃不上热乎的,他爹骂他没用,守着那么个远房亲戚也沾不上大光,他也挺丧气,后来听说改名转运,花了五十块钱找人改了这么个名字,人家也说这名字好,如虎添翼,他还等着转运呢,谁知道这一阵子田家的活儿他有五件能办砸八件,眼瞅着快在这田家混不下去了。
这会儿他表情也变了,连忙就追问我,改个什么名儿好?
我就告诉他,你不是属羊吗?要是改个带草带水的名字,倒是能转运。
程星河立马插嘴:“田藻——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别说,正合适——有田有口,有草有木,可以说吃喝不愁。
田一彪一拍大腿,说这个名儿他要了,以后谁再跟他喊田一彪他跟谁急。
这么三两句话下来,他对我们的态度,也就改了不少,一口一个大师,鞍前马后的。
我接着就问,这出怪事儿总不能没原因——在此之前,这块地有什么讲究没有?
田一彪,不,田藻立马说道:“这还真没听说——哎,有件事儿有点怪,要不我跟你说说!就是二婆婆的事儿!”
那个疯了的老太太?
田藻疯狂点头。
原来,二婆婆现在看着慈眉善目,其实没疯之前雷厉风行,也是个女高管。
这个社区刚修建的时候,二婆婆就跑前跑后的管理监督。
但是有天晚上,二婆婆加了个晚班,跟几个女员工出来上外头的临时厕所,忽然就听见外头有人哭。
那声音呜呜咽咽,忽远忽近,跟聊斋片头曲似得,别提多瘆人了。
哭也就算了,还夹杂着一个很奇怪的声音——哒,哒,哒,像是有人在敲击铁片一样。
当时这地方荒郊野岭的,那几个本地的女员工吓的不轻,低声说,别是闹鬼了吧?
二婆婆是个无神论者,骂了她们一顿,说世上哪儿有鬼,我去看看,谁这么大胆子,在田家装神弄鬼。
说着提起裤子就出去了——可这一去,就没回来。
女员工们吓的不轻,可没办法,成群结队跟着过去一看,就看见二婆婆坐在地上,正笑呢——可她面前一片空旷,什么都没有。
只见她张着嘴哈哈大笑,别提多让人毛骨悚然了。
有大着胆子的,问她笑什么呢?
她就回答:“看见菩萨啦,菩萨踩莲花……”
这田家的大宅子已经盖了二十年了,而这个二婆婆,那天开始到现在,也整整疯了二十年了。
我跟程星河对看了一眼——又是菩萨踩莲花?
我接着就问,那这二十年里,出过其他事儿没有?
田藻摇摇头:“一直相安无事啊——除了今年开始死人。”
说着田藻更紧张了:“大师,我听人说,田家本来没这么高的福禄,是我们老先生犯了天条,财星下凡,才带的田家鸡犬升天,老天爷知道了,容不下,所以才派神仙下手对付我们,是不是真的?”
财星下凡……
我接着就问:“二婆婆是在哪儿出的事儿?”
田藻指着前面一道小亭子说道:“就在那。”
过去看看。
谁知道,田藻拦住了我们,犹豫了一下:“哪儿都行,唯独那个地方,不能过去。”
为啥?
田藻压低了声音:“那是我们家的压金地,当然是禁地了。”
第1121章 镇宅之物
我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田藻连压金地都知道。
这是风水上一个讲究,说白了,跟厌胜术的讲究一样——压一个镇物,来取得风水上的效果。
厌胜害人的镇物数不胜数——比如我第一次接触厌胜镇物的,是江总家的敲门小人。
普通风水上的镇物,有的是为了保平安,这叫“安宅”,比如埋个长案——就古代人说“举案齐眉”那种家具,取个“平安”的意思。
有的是为了富贵,这叫“压金地”,比如会埋入一个柜子,柜子里装满金银珠宝,这叫“富贵”,能源源不断的招财。
但是这两样都有讲究。
那就是绝对不能动——一旦被人动了,压金地失效,主家一定会破财的。
这种压金地的镇物,关乎一家命脉,自然不许外人过去。
不过这是很老派的法子,我们这一代已经摒弃不用了——这东西入土,又要保密,一旦没传给后代知道,万一出了幺蛾子,后代都不知道哪儿出的事儿,所以我们给人招财,一般都是明局招财。
看来之前给田家做阳宅风水的先生,是个老派人啊。
我瞅了田藻一眼:“你忘了我这次来的目的了?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田藻瞪了瞪眼,我接着说道:“你们家阴穴有高人点过,不会缺钱的,这里再好,也就是锦上添花,不会影响财运上根基的,再说要是没有异常,我就不会靠近,你放心吧。”
田藻拿不定主意,非要回去禀告给老爷子不可。
可一打电话,老爷子那头儿因为惊吓过度,打了镇定剂睡着了。
田藻这就犯了难——老爷子平时脾气很好,唯独一样,就是起床气很大,据说有一次底下有个高管为了金融上的重大决策,大着胆子叫醒了老爷子,老爷子大怒,一气之下,把那个高管直接撤职,造成了天文数字的损失,也没眨眼。
他说我赚钱就是为了能睡个安稳觉的——安稳觉都睡不了,赚钱又有什么意思?
这下,把老爷子叫醒,就成了田家最大的忌讳。
田藻自然也不敢,我趁着田藻犹豫,就往前走了几步,田藻还要拦着我,程星河挡住了他:“你当我们七星干什么吃的?放心吧,真破了压金地,他也能给你补偿个比这个更好的。”
不是我吹牛,入行这么久了,这倒是也没错。
不过白藿香一下拉住了我,我回头看她,她伸手就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东西,给我套在了脖子上。
是个U型枕。
她也没说别的,抱着胳膊就往别处看,我心里倒是明白——她怕我的大椎也让那东西给吸了。
叫谁心里不感动,我跟她道谢,程星河连忙直往自己的脖子上指:“我的呢?”
白藿香白了他一眼:“你跟李北斗抢来就有了。”
程星河十分不满:“凭啥光对他好?我不是人?七星你评评理。”
白藿香不耐烦了,一把金针出手:“对谁好是我自己的事儿,管他什么事儿,再废话给你吃针。”
但是一出口,她脸忽然一红,自觉失言:“我才不是对他好,就是觉得那个枕头带着沉,犯法吗?”
程星河撇嘴还想吐槽,看见了白藿香的金针不像是开玩笑的,这才不吭声了。
这会儿已经到了那个压金地外头了,这才看出来,亭子后面还有一个小屋。
小屋大门紧闭,不过外围都擦的干干净净的,反正有钱人家的人力都没处使去。
别说,还真看出来了,这附近一股子怪气,汇聚到了房子底下,显然底下有些古怪。
这个怪气颜色发乌,是有神气,可神气并不纯正。
那个踩莲菩萨,就在这地方呢?
我一瞅门也没锁,就要进去,程星河跟了过来,白藿香也要跟,我摆了摆手说不用,你等着就行了,真有事儿我叫你。
白藿香也知道我是怕她进去有危险,虽然不乐意,但又怕真有什么事儿给我拉了后腿,只好不情不愿的同意了,但也没忘了给我几瓶子药应急。
我收下开了门,田藻跟做贼的似得四处盯着,生怕被发现了。
进去了一看,这里头空荡荡的,果然是个压金地。
我顺着气四处一看,程星河忽然扳住了我的肩膀:“七星,你没说实话吧?”
我一愣:“你啥意思?”
程星河答道:“这一路上人多口杂,我也没好问你——你从崇庆堂出来,是不是碰上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我心里一紧——飞星入南斗的事儿?
程星河白了我一眼:“你别想瞒着我——我都看见了,自从崇庆堂一出来,跟你擦肩而过的死人都不敢从你身边过,生怕跟你一碰,就让你给连累上一样,死人都怕,什么灾祸,可想而知,不会是飞星入南斗吧?”
要不说这货鸡贼呢,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他。
他一瞅我这表情,也知道自己说对了,脸色一白:“妈的,你什么体质,黑洞都没你能吸,你都遇上飞星入南斗了,还上这里给别人看宅保平安,你这心大的银河系都盛不下了……”
说着就要把我拉出去:“赶紧把你自己管好了再说。”
我反手拽住了他:“行了,你也知道,飞星入南斗躲不过。”
程星河的手一僵。
“反正还有一个月时间呢,”我故作轻松的说道:“真要是出什么事儿,我得把身后事给料理清楚了——要是赶不上给你破玄武局,你可别怪我走得早。”
程星河不懂厌胜术,在普通先生看来,飞星入南斗,几乎是个灭顶之灾,表情更难看了:“我去你大爷的,你不管你爹也没什么,你老婆你也不管了?”
我心头一滞,接着说道:“反正灾还没来呢,先把钱赚到手再说。”
程星河还要劝我,我就拉了他一把:“看你精力旺盛,有劲儿没地方使,帮我挖土,乾位三尺,不过你得小心点,这地方为了预防人误闯,底下有机关。”
这事儿谁不怕,但是怕有屁用。
程星河啰啰嗦嗦就要骂我,可手底下没停——他土里刨食习惯了,干活倒是一把好手。
不过,我一瞅这里的土,就觉出不对。
很快,我们就从乾位三尺下,挖到了一个瓶子——瓶子底下有一块方方正正的木板。
上面镂刻的,全是风水符。
这就是他们家镇宅的东西。
不过,这个瓶子已经倒了。
原因找到了。
这个瓶子必须百分之百是平的,“瓶安”谐音“平安”。
一旦这个瓶子出现倾斜,那不就是“凭邪”了吗?
镇宅法变成了厌胜法,自然会招灾引祸。
老头儿就管过这种事儿——有一家人忽然闹鬼,一家五口,一夕之间忽然像是每个人被七八个死人压住了,全国一十八省的方言说了一个遍儿。
老头儿赶去查探,跟这个问题一模一样——原来这家人住的是老宅,往上数不知道几辈子,在宅心放了镇物,后辈完全不知道这码事儿。
可那一阵有个小地震,屋子里的人甚至都没觉得这地震有多大影响,谁知道把底下这个镇物给弄翻了。
“平安”变成“凭邪”,就跟开门迎客一样,附近的邪祟都跑进来要吃要喝,要不是老头儿经验丰富,这家人被磨死了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这其实就是现在先生摒弃了这个老派讲究的原因。
找到了原因,那就好说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儿,那个“踩莲菩萨”要是个邪祟,这事儿就可以解释了,可那位带着神气,按理说不能是被这种东西吸引来的。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吱呀一声响,一回头,正是田宏德来了。
田宏德很关切的跑了过来,问我事儿完成的怎么样了?
我把事情一说,田宏德是千恩万谢:“当初我只知道,这个地方有先生布好的机关,不敢进来,谁知道还有这种乾坤,可多谢李先生了!名不虚传!”
程星河却来了一句:“不过,这最近没有什么地壳活动,这个瓶子,是怎么倒的?”
我答道:“怕是田家得罪人了。”
田宏德一愣,我指着土就说道:“这地方既然盖了有二十年了,镇物也应该二十年没让人动过,可你们看着土色。”
我刚才就看出来了,土色有被翻过的痕迹,显然新被人动过。
田宏德一拍大腿:“难不成,是有人故意动了我们家的镇宅?”
很有这个可能性。
我抬头就想说话,可一看田宏德的面相,不由一愣。
怪了,田宏德的这事儿不是解决了吗?按理说,把瓶子扶正,在用上清宅法,这里的邪祟就能被请出去了,可他印堂上的黑气,怎么非但没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像是,大难临头了!
还没等我说话,田宏德忽然指着一个地方,一脸的惊骇之色:“那是什么?”
我和程星河条件反射就看了过去。
结果还没等我们看清楚,只听“咣”的一声,脚底下一松,我就知道不好,立马抓住了程星河,就要翻过去,谁知道,与此同时,周围爆起了数不清钢针。
之前那个机关?
我一直很小心,可没想到,主家出来,把机关给触发了!
我和程星河一旦翻出去,当场就得成为刺猬——我有龙鳞,还好,可程星河是血肉之躯!
没辙,我只好由着身体失去平衡,坠到了一个深井似得地方里。
程星河怪叫了起来,差点没把我耳朵给震破了。
好不容易落地,身体利用蛟珠的力量转身,把程星河也护住了,就听见上面微弱的传来了田宏德的声音:“你神机妙算,事情已经成了——不是说他机敏吗?可他一点马脚也没看出来。”
卧槽了,我立马就明白过来了——这里的机关,不是为了预防有人来弄镇宅,而是专门给我打造的!
哪怕什么镇宅的传说,恐怕都是假的!
他怕我起疑心,所以,利用了田藻,一步一步把我引了过来,让我自己落入了陷阱之中。
显然,他是跟人串通了要坑我,可是我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跟他合作的,又是谁?
程星河哀怨的看了我一眼:“我就说,管好你自己,你他娘的就是不听!”
这也是,飞星入南斗带来的灾祸?
我心里腾的也起了火——无奸不商,真是没错,看着田宏德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我他妈的第一次被人这么骗!
不行,得赶紧出去,可还没等我抬头,就听见田宏德说道:“交代我的,我办好了。剩下的事情,就等你亲自动手了。”
话音未落,头顶轰然一声,一片漆黑——把我们俩给扣在里面了!
第1122章 万千凉手
我抬手就想往四下里摸,可身子一动,忽然就觉出身下“滋”的一声,像是缠上了什么东西,后脑勺顿时就凉了:“程狗,往上躲!”
程星河没听明白:“往上躲?不是,你以为我是嫦娥,能奔月吗?”
话音未落,程星河也觉出来了,当时就卧槽了一声:“这他妈的什么鬼?”
像是数不清的凉手,从下往上伸,速度极快,一下奔着我们俩就缠了上来!
我反应已经算是很快的了,抬起手就要拔出七星龙泉,可没想到,除了脚底下,上下左右,全都是数不清的“凉手”,跟挽住情郎的少女一样,死不松手,把我手腕子也缠住了!
程星河也拼命挣扎了起来,可我们俩跟蜘蛛嘴下的飞虫一样,已经被缠的结结实实的了。
我立马运了行气往手腕上炸,“啪”的一声响,缠住我手腕的几道子东西瞬间碎裂,一股子极其难闻的腥臊气爆了出来,程星河哇的一声就要吐:“七星你冷静点——你捅了臭大姐屁股了吧?”
放屁,这不是臭大姐——臭大姐都比这个好闻!
我抓住机会就往下伸,想拔七星龙泉,可想不到,那些东西又快又多,炸碎了一成,凑上来十成,源源不断,根本就挣扎不出来,简直跟陷入到了泥淖里——你炸开手头的污泥,其他的早漫上来了。
对方真是下了血本了!这么多的人脸藤,得下多大的功夫,可真够看得起我的。
我拼尽全力,接连炸了好几次诛邪手,才在一股子腥臊之中,勉强把手挪动了三十多厘米,一寻思拔七星龙泉估计也是虚耗行气,先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面前一阵冷光亮了起来——是程星河不知道想了什么主意,用嘴从怀里叼出来了一根荧光棒,这一咬,光线透出来,我看清楚了眼前景象,呼吸顿时一滞。
四面八方,竟然都是数不清的惨白人脸,跟进了万人坑一样。
程星河的含含糊糊“妈耶”了一声,但是我们再仔细一看,又“卧槽”了一声。
只见那些惨白人脸都闭着眼睛,好似睡死鬼一样,而他们的脑袋下,都是细细长长的东西,绞拧在了一起。
长脖子鬼?
不对,我脑子里一亮:“这他妈不是人脸藤吗?”
这东西厌胜册里说过啊!
这是一种植物,盛产于“西域”,也就是现在大西北,虽然是植物,但是阴气森森的,吃活物。
当然了,普通植物都是没有攻击性的,比如千百年的老榕树,人类要砍要伐,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
但也有一小部分不是吃素的——比如猪笼草和食人花。
它们专门消化活物。
这人脸藤也是一种这种捕食性植物,还是其中的霸王。
而它是通过什么捕捉猎物呢——自己的藤条。
一旦感觉到了有体温的东西,立马就缠上去,那些藤条力气很大,缠的很紧,从猎物身上吸取养分,来供养自己的果实——就那人脑袋一样的东西。
但凡被抓住了,哪怕老虎豹子,也束手无策,只能被慢慢缠成一具骸骨。
原产地的人,都管这个叫鬼藤,说是人的怨气滋养出来的,没有不绕着走的。
果然,再仔细一看,那些人脸看似人脸,五官具全,其实都是这些东西的果实。
程星河听到了这里,忍不住问道:“要是果实,能吃吗?”
我说你不是闻到这个味道了吗?尝尝?
程星河嘴角一抽——他也想到了,这藤条的养分都去供养那些人脸果实了,里头都是尸液,好吃才有了鬼!
得想辙啊——可是,只要有体温,这东西就绝不会撒手,想挣脱,除非我们变成冰冷的死人。
我立马问道:“程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程星河咧嘴:“这辈子除了我妈,也就这玩意儿抱我抱的这么紧——妈妈的吻甜蜜的吻……”
吻你大爷。
我看出来了,这货怕我担心,是故作轻松呢,我身上早滋生出了龙鳞,这玩意儿缠我也缠不出什么花来,可程星河就不一样了——他白衬衫已经慢慢洇出了血,这么下去,他迟早也得变成了骨头。
再看向了那些人脸,我心更沉了——那些惨白的脸,都开始逐渐有了红晕。
就连那垂头丧气的五官,也他娘的慢慢伸展了开来,像是——在笑!
厌胜册上说过——一旦这些人脸睁眼,那人就完了。
这样下去不行。
他们笑,我们该哭了——对方知道我有龙鳞,这些东西缠不死我,才放心把我弄下来的。
我不能让这些人脸睁眼——我不能让程星河死在这。
我不言不语,拼命积攒行气,开始炸手头上的藤蔓——非得开出一条路来不可。
程星河瞅着我:“你个傻子,知道后头还有什么吗就瞎鸡儿乱炸,再炸出一个机关来,你就老实了。”
我答道:“那不可能——你也听见了,他们留着我的命还有用,怎么会提前弄出伤命的东西。”
程星河一听是这个道理,想给我帮忙,但挣扎不出去,只好叹了口气:“哎,田宏德显然不是主谋,这次你说你又得罪谁了?”
太多了,具体说哪一个,真说不出来。
程星河撇嘴:“我也看出来了,你这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
正解。
亢宿大风起沙石,氐房心尾雨风声!
皇甫球的行气猛然炸出,这一瞬间我右手边五六个人脸都被直接炸烂,里面流淌出了一些很恶心的东西,溅了我半脸。
可能是被我给炸蒙圈了,那些藤冷不丁遭受重创,甚至都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动作又快,已经一下拔出了七星龙泉,奔着周围的人脸藤就削了过去。
张翼风雨又见日,轸角夜雨日还晴!
哗啦啦一声,大片人脸藤被斩成了碎片,而这地方本来就是封闭的,浓重的腥臊气息这么一浓,我俩眼忍不住往上翻,这感觉跟到了粪窖里一样,熏的睁不开眼!
程星河也熏的吐了,不知道他吃了啥,搞得空气更污浊了,我一阵窒息,太阳穴突突的就跳了起来,一阵偏头疼。
而手底下这么一迟缓,唰的一声,数不清的人脸藤重新围绕了过来。
这东西进化的这么难闻,真有道理——跟毒气一样,也是一种杀伤性武器。
不知道是不是产生幻觉了,我觉得那些红润的脸,都在哈哈大笑。
而且,眼睛也微微鼓起了一条细缝,像是,半睁不睁!
程星河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我越发着急,抬起七星龙泉,又砍倒了一片,就想趁机把程星河给解救出来。
但这东西实在太多了,我自己都只腾出来一只手,还是不够。
就在这个时候,程星河虽然一脸憔悴,但忽然拼命往上努嘴,声音也没了中气:“七星,你看上头!”
我一抬头,在荧光棒的微光下,我看见了一个最大的人头。
那个人头有大气球那么大,面目慈爱安详——而它的脸色,是所有人脸果实之中,最红润的。
卧槽了——能得到最多的营养,这肯定是主藤!
这主藤就跟人的大脑一样,主管全部的藤条,一旦把那个东西给破了,这些藤条,就会成为一盘散沙,好对付了!
可是——那位置有点远啊!
我趁着那一片没来得及缠上来,立马对着那边劈了过去。
好几个人头果实坠落了下来,可离着那个最大的人头,还有一尺见方。
够不着!
程星河已经慢慢低下了头,含混的说道:“你慢慢来,我先睡一觉,等着你……”
“去你娘的,程狗,给我打起精神来!”
这不行,他要是睡着了,那就醒不来了!
一股子焦躁在我心头滚了过去,可再试了几次,都不行。
程星河一点声息也没有了,脸色也彻底没了一丝血色,唯独——嘴里的荧光棒,还是咬的死死的!
那些人脸,眼睛已经半睁了……
要想把行气发挥到了最大的功效,只能用二十八星宿调息法的一个大招。
二十八星宿分春夏秋冬四段,可是我一次能用一些靠前,也就是比较粗浅的口诀,要是能用后头的就好了……
但是……我忽然想起来了,上次,老怪物不是教给了我一些简单粗暴的口诀吗?
搭配起来用用看!
我摒除了全部杂念——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把程星河救下来。
掌上轮星天上应,定就乾坤阴与晴!
“咣”的一声,行气凶狠霸道的炸起,摧枯拉朽,一路顺着那个就要睁开眼睛的打人头蔓延了过去,那个大人头,倏然炸开,流了数不清的粘液。
所有的藤条跟失去了控制一样,哗啦啦散开,我立马抓住了程星河,俩人咕咚一下,掉在了地上。
我翻身起来,就去掐程星河的人中。
没反应。
我出了一头的冷汗。
几秒钟——甚至更短,对我来说,却跟过了一个世纪一样。
起来,起来!
“咳……”程星河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气若游丝:“你个不孝子,要掐死你爹哪——”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起了粗气。
同时,心里的火更盛了——差点害死了程星河。
这个账,要好好算。
结果屁股刚落地,忽然我就听见身后,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声音。
“咔……”
第1123章 凤凰尾巴
我立刻回头就想看看身后有什么东西,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荧光棒没了能量,灭了。
我只能觉出来,身后好像过去了一个什么东西。
掏出了打火机,身后已经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土壁。
奇怪,难道是残存的人脸藤?
举起打火机往四下里一看——周围都是乱七八糟的人脸藤,密密麻麻一大片,还在蠕蠕的动呢。
好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仔细一看主藤,更是皱起了眉头。
主藤虽然被我刚才给炸坏了,但是残损的“花萼”部分,竟然迅速的生长了起来。
主藤就是主藤,全部的养分,都被输送过去,要把它给修复了!
此地不宜久留——一旦那玩意儿被修复了,我们还得倒霉。
这会儿我还想起来了,临进来的时候,白藿香给了几瓶救命药,赶紧拿了出来,闻了闻味道——白藿香告诉我,她怕我辨认不出来,所以给我的药,都加了几味香草,能救命的,是甜香,治伤的,是辣味儿,补气的,有肉桂气息,找到了一个甜香的,我就赶紧给程星河灌下去了,肉桂味的估计也有用,也给他吃了。
果然,不长时间,程星河的脸色开始好了起来,这个速度,简直快的吓人。
但是很快,他脸色开始红的过分了,显然是上了火。
他开始抓耳挠腮,还把衬衫领子扯开,衣服斜扒拉下来,跟人猿泰山似得:“卧槽,这怎么这么热?”
坏了——关心则乱,给他吃的太多了。
我假装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夏天能不热吗?净他娘废话,快起来,等雷劈呢。”
程星河一边扇风一边站起来,一瞅满地的人脸藤,心有余悸,伸脚踩了好几下:“真他娘恶心。”
可这一伸脚,几根人脸藤啪的一下又卷了上来,把他吓的赶紧缩到了我身后。
我往后一摸,土壁触手是干燥的。
这就说明,这个陷阱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了。
看来倒不是特地为我挖的,不过是就地取材,把我给引过来了。
那我就更好奇了——哪个正常人,会在自己家宅子里搞个机关,盗墓小说看多了?
也不对,二十多年前,还不流行盗墓小说呢。
土壁不光触手是干燥的,上面还有凹凸不平的纹路,仔细一看,我当时就愣了一下。
墙壁上,雕刻出了数不清的龙鳞。
不光如此,打火机橙黄色的光球照出去,我们身在一个甬路之中,铺满了人脸藤。
但是这个甬路并不直,十分蜿蜒,就好像……
我和程星河对看了一眼,龙形。
程星河压低了声音:“这该不会,也是个叶公好龙的老同志吧?”
我仔细看了看,这墙上的雕花也太精致了,哪怕四肢的位置,也惟妙惟肖,倒像是——这个猜测让我心里一麻。
一条真正的龙被埋在了这里,尸体又被取走了之后留下的一样。
就好像,新闻里报道过的恐龙足迹化石。
不,不是龙被取走了,怕是龙被人脸藤给缠死了!
这些人脸藤下面,八成就是龙骨头了。
这种感觉十分瘆得慌,我也不想挖开看看究竟。
难不成——这以前,是个猎龙的陷阱?
往四肢的位置看了看——三爪。
有可能是蟠龙或者螭龙之类的。
我忽然想起来我曾经在锁龙井救出来的那个螭龙了,当时它鳞片受了污染,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在这个龙鳞甬路里走了一圈,果然附近都没有什么出口,只有田宏德关上的那个位置。
可那个位置太高了,想跳上去,除非我们俩是跳蚤。
程星河叹了口气,踢开了一些人脸藤,找出个空地,盘腿坐下,从怀里掏出了一串东西——铁卤鹌鹑蛋,一边吃一边说自己心里难受。
我说心里难受你还吃得下去?
他说你懂个屁——难受才更要吃,真要是出不去,吃一口落一口。
我坐在跟他一起吃,又香又弹,好吃。
他瞅着我:“你还有心情吃,不去想法子了?”
我倒是乐意想——不过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办法,自己出不去,只好等着对方下来了。
程星河把鹌鹑蛋收起来,免得我吃的太多:“人家既然跟你有仇,自然知道你的本事,下来可是拿你当草鱼收拾的,你有把握没有?”
我枕着胳膊躺下来:“没试过,怎么知道?”
不过在这地方挺难受的,一种窒息感,好像自己被活埋了一样。
而且,对方什么时候来呢?
我仰望着头顶的土块,要是一天不来,两天不来,七天八天不来……鸡皮疙瘩跟海啸一样,瞬间把我整个人给卷了。
或者——永远也不来呢?
窒息感更强烈了。
我躺不下去了。
于是我一伸手就把灰百仓的尾巴尖儿给提溜出来了——灰百仓能不能帮我打个洞?
可一捏老鼠尾巴,没有什么反应。
难不成灰百仓帮我找人找的太专注了,我喊他都没觉出来?
程星河一边吃鹌鹑蛋,一边说道:“你山神老婆呢?”
我也很久没见到阿满了,可是潇湘说过,不许我找她。
那也不能活活困死在这里,我一只手刚要去翻身上那个满字金箔,只听“咔”的一声,就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跟我刚才听到的,一模一样。
我立马奔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过去。
可那地方也是空空如也。
奇怪,是什么?
可打火机的光线下,我倒是发现程星河的脸色变难看了:“你咋了?”
补药吃多了,该不会有啥副作用,不能上来咬我吧?
程星河抬头看着我:“昨天天气预报你看了没有?”
我从来不看天气预报,老头儿从小就教给我,这一行翻山越岭,要学会看天吃饭——通过云彩,观察天气。
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凤凰尾巴云。
这是大暴雨的象征。
不过大暴雨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咔……”
卧槽——我冷不丁就反应过来了。
有了大暴雨,会不会倒灌到了这个洞里来?
刚想到这里,“哄”的一声,一个位置猛地就冲进来了一股子洪流,对着我们劈头浇了下来。
原来那声音,是大雨冲破土壁的声音!
那些人脸藤得到了水分的滋养,顿时跟泥鳅一样,活蹦乱跳了起来。
妈的,都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他娘倒是让这第一波先过去啊!
我立马跳起来,就要找出路,程星河脸色都给吓白了,我一把拽住他,就四下里找了起来,一抬头,忽然发现了个东西,顿时高兴了起来——这他娘是个生机!
那是根须下面的砖木结构。
肯定通向了宅子某个房间里面!
我抬起七星龙泉,对着那个位置就劈了过去。
果然,露出了一个黑窟窿,我拽着程星河,顺着那个窟窿就钻了上去。
第1124章 口中之物
与此同时,那股子洪流灌了进来,我们俩宛如马桶里的秽物,直接被那股子洪流给拱了上去。
面前一片模糊,身上有些位置火辣辣的——精神分散,龙鳞也开始随机了起来,可能长的不及时,身上被尖锐的砖石砂砾给划了。
周围天旋地转,好像进了滚筒洗衣机,但是一片蒙昧之中,我看见头顶上有了几许光明。
像是到了出口了!
我立马往上游,结果刚挣扎没几下,脑袋上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给蹬了。
一只脚。
那个姿势十分古怪,好赛牛蛙一样。
哦,程星河。
他挣扎出去,大口呼吸,但马上脑袋就左右摆动——是在找我。
没找到,着急的一拍大腿,就重新泅了下来,被我一巴掌撑他下巴上,撑回去了。
我们俩一起大口喘气,他瞅着我的脑门,莫名其妙:“你脑袋上拔火罐了?”
拔你大爷,这是你蹬的,给老子爬。
不过太喘了,没来得及说出来。
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大池子,里面全是荷花,景观非常雅致。
程星河心有余悸的掰下了一个嫩莲蓬吃了起来。
你粉碎机投胎吗?
我把脸上的水抹了下去,奔着池子边就游——田宏德这个老不死的,今天跟他没完。
还有,幸亏白藿香没跟着我们下去受罪,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说起来,那个田藻估计也是一个棋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当枪使了。
得赶紧找到她,别出什么事儿。
程星河也跟着我游,揣了七八个莲蓬。
结果刚到了水边,就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小点声,别让人听见,老头子要是知道了,就全完了。”
“这地方平时没有人来,老头子怎么会知道,你放宽了心吧,那小丫头的事儿怎么样了?”
田家人,好像在商量什么秘密。
小丫头?我心里一紧,回手把程星河的嘴捏成了鸭子样——偷听看看,别是说白藿香吧?
“你放心吧,我做过手脚了,昨天晚上在十字路口被拖了五百米,脑袋都成破核桃了,就她一个打工妹,玩儿她那是看得起她,给脸不要脸,还想告咱们田家人?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卧槽?虽然受害者不是白藿香,但同样让人高兴不起来,我和程星河对看了一眼,这田家人害人,还冠冕堂皇的!
“那就好,她自己求死,也不算咱们造孽,这一阵老头子也不大对劲儿,咱们千万别出什么马脚——你的事儿我也给你处理好了,那笔账转到一个经理头上了,那小子脾气倔,气不过跳楼了,正好算他个畏罪自杀。”
唷,这俩人还是互相帮助。
“哥,还是你靠谱。”
“一笔写不出两个田字来,咱们的关系血浓于水,互相扶持,才走的更远嘛。”
妈的,说的是好听,你们是走的远了,路是人骨头铺出来的。
为富不仁,说的就是你们这种人,难怪你们家出事儿。
不过,那个菩萨踩莲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还是没想明白——那些图案,不像是编造出来的。
而那个菩萨踩莲,跟田宏德帮人抓我们,又有没有关系?
得细查。
刚想到了这里,我们忽然就听到了一阵“咔哒咔哒”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钉铁板。
而且,这声音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对了,那个疯了的二婆婆,当初被吓疯了,不就是因为听到了这个声音,出去看了看吗?
越过茂密的荷花荷叶,我看到,池子边上勾肩搭背站着俩人,这俩人还互叙着兄弟情义呢,完全不知道,他们身后,出现了一个诡异的身影。
一看清楚了那个身影,我心里禁不住也是一个哆嗦。
一身白衣,满头黑发,像是个女人。
乍一瞅,跟二姑娘初次登场的时候,十分相似。
可是这一位——比二姑娘还怪!
她两只手,各提着一个东西,嘴上还叼着一个东西。
圆圆的,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上头有神气。
卧槽,这就是那个真凶?
程星河也看直了眼——哪怕他一个二郎眼,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个存在。
那俩心怀鬼胎的浑然不觉,一脸坏笑,不知道还商量着什么呢,他们的人中上,一股子黑气,就蹿上了印堂。
而就在这个时候,“格”的一声,一个青蛙忽然从荷叶上横蹦了起来,这一下把那俩心怀鬼胎的给吓了一跳,回头就想看看这里是个什么动静,结果一回头,那个叼着东西的“女人”,忽然对着他们的后背,就扑了过去。
第1125章 口衔神器
我和程星河同时愣了一下。
我们当时跟田家兄弟的距离,有十来步,还隔着一片水和数不清的荷花荷叶,可那个叼着东西的女人,离着他们只有两步见方。
没容我们有任何举措,那个女人暴然而起,田家兄弟头都没回,直接就被扑倒,压倒了岸边一大片的水红花。
花丛一动,一个短促凄厉的声音响了起来,只响了半声,就没动静了。
我和程星河立马奔着那边就跑了过去。
把那一大丛如火如荼的水红花拨开,那一对兄弟整整齐齐趴在地上,还保持着勾肩搭背的姿势。
环顾四周,那个叼着东西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而兄弟俩的后颈上,赫然出现了一团子殷红。
那个八卦图形,和十二瓣莲花。
跟之前的尸体,一模一样。
程星河倒抽了一口凉气,立马四下里扫视了起来:“那个玩意儿呢?”
我还想知道呢——好快!
程星河舔了一下嘴唇,一脸疑惑:“我还以为那个所谓的菩萨踩莲,根本就是他们编造出来,引咱们上钩的饵,想不到还是真的,这不能是为了咱们,专门引来的吧?”
哪怕做戏做全套,也不可能为了我们真的找个邪祟,来吃自己家亲戚吧?
而且,那个“菩萨踩莲”,真要是他们弄来的,现如今,他们已经自认抓住我们了,还放出来干啥?
这里面不对劲儿。
正琢磨着呢,忽然程星河猛地站起来,看向了我后面,就要把我给抓过来。
那只是电光石火一瞬间——但我已经看出来了,我后头有东西!
我一只手抓到了七星龙泉上,同时转身,可这个时候,一道冷气对着我后背就扑了过来,那是一股子极大的力量。
我有一身行气傍身,随便一丝一缕,都是有来头的,但凡是个普通的邪祟,不用我动,自己也会被震出去。
可这个力量极强,竟然奔着我身后一扑,直接压在了我身上。
连我的行气也不怕,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真是“神仙”?
还没等我想明白,只听“嚓”的一声,脑后扑出了一大团子东西。
什么玩意儿?
可我哪儿还有时间去想,身体的反应速度比脑子的快,转手就把七星龙泉抽出来,对着那个东西就逆劈了过去。
那个东西要躲,可程星河没给这个机会,唰的一声响,狗血红绳陡然弹了出去,立马就把那个东西给牵制住了。
这一瞬间,七星龙泉的锋芒跟一个极其坚硬的东西一撞,当的就是一声脆响。
我转过脸,就看见一个身影,被七星龙泉的煞气炸出去了老远,落在了一人高的芭蕉丛里,不见了。
程星河吸了口气,看向了我:“那个东西……”
我看了看手上的七星龙泉。
七星龙泉跟那个东西一碰,就是悠长一声龙吟,到现在,还在嗡嗡的震动。
如果不是淬过无极尸的血,怕是又得断一次。
我低声说道:“小心点——那东西带着个神器。”
能把七星龙泉撞成了这样,等级不会比赤水青天镜差。
程星河盯着我,眼神有些心有余悸。
我也回过神来了,刚才我脑后炸了什么东西。
这一摸,这才后怕了起来——那个东西跟对付田家兄弟一样,奔着我的大椎就咬下来了,可我套了白藿香给的U型枕。
这U型枕材质上好,绵密结实,竟然硬生生给我挡了一下,瞬间被炸了个粉碎,而我自己的脖颈,只擦破了一点油皮。
没有这个东西——我他妈的要是刚巧没滋生出龙鳞,自己也得跟田家兄弟一样,被吸干了大椎里的骨髓!
我和程星河一起回过头,就去看那个东西——跑哪儿去了?
现在早就入夜了,这地方黑沉沉的,夜风一起,一草一木后头,都像是不安生。
我抓紧了七星龙泉还想拨开美人蕉看看,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人声窸窸窣窣的响了起来。
我和程星河一对眼,那东西摸回来了?
真要是这样,敌明我暗最占便宜。
我们俩商量都不用商量,一起躲在了一丛木芙蓉后面,就等着给那东西来一下。
木芙蓉枝繁叶茂,开满了花,只有跟井上有一点门缝似得空隙,但是靠近了一听,我就觉出这脚步声不对劲儿。
不是刚才那个叼东西怪物的声音。
那怪物声音缥缈,但是这个脚踩的很实,是人。
从木芙蓉下面的空隙,我就看出来了,是一双做工很精致的银灰色缎子面布鞋。
这地方只有一个人穿这种鞋。
田宏德。
程星河也看出来了,狗血红绳就要弹出来,可我一下就摁住了他的手。
程星河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口型示意:“你又心软了?”
我又不是酒心糖,有什么好心软的?
因为又有一个脚步追过来了。
那个脚步声,也不是咬人怪物的。
踉踉跄跄,远远不如田宏德沉稳。
果然,一双在月光下,都锃亮锃亮的皮鞋出现在了田宏德身后。
是今天给田宏德跑腿的小富豪。
田宏德的声音有些不悦:“你没见那位先生在呢,跟让狗撵了一样,成什么体统。”
小富豪气喘吁吁的说道:“实在是事关重大,不敢不立刻告诉您——还请您,有点心理准备,千万撑住。”
田宏德的声音更不悦了:“放狗屁!李北斗已经抓住,眼下事情就要成了,还有什么大事儿比眼下的要紧?”
但田宏德毕竟是个超级富豪,自然有过人之处,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转过身子,听声音一把揪住了小富豪,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你可别告诉我……”
小富豪吸了口气,结结巴巴的说道:“您慧眼如炬,明察秋毫!没错——刚才山洪倒灌,把卧龙洞给淹了!”
那个长满了人脸藤的地方,叫他娘卧龙洞?
不吉利不吉利。
田宏德猛地就吐出了一口气,声音一厉:“那李北斗呢?”
小富豪低声说道:“还不清楚……已经找人下去捞了!”
我们眼看着,那个银灰缎子鞋,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哪怕是田宏德这种经过大风大浪的,都慌了:“那李北斗被人脸藤捆那么结实,万一……”
是啊,他奶奶的,要不是老子破开了人脸藤,现在早凉了。
小富豪连忙说道:“您稍安勿躁,都说那个李北斗擅长绝处逢生,说不定,这一次,也能化险为夷!”
程星河看了我一眼,歪歪头,意思是这俩人虽然抓我,可没想到,竟然还挺关心我。
田宏德松开手,喃喃的说道:“万一那位先生知道,就麻烦了……”
哦?
我心里雪亮,所谓的“那位先生”,肯定就是指使他坑我的那个。
到底会是谁,江辰?
可江辰这么快就从长乐岛上回来了?
小富豪连忙说道:“离着那件大事儿,还有几个钟头,我让手底下的人,抓紧找那个李北斗,哪怕到了阎王爷那,也要把他给拉回来!”
大事儿,他们找我,能是为了什么大事儿?
说着,小富豪往前一步,应该是扶住了田宏德手:“您天生洪福齐天,财星转世,肯定能度过这个难关!”
这个超级富豪,能遇上什么难关?
田宏德缓缓说道:“这二十来年,我天天惦记着这件事儿,睡也睡不踏实,眼看着有了希望,怎么又——难道老天爷,真要跟我过不去?”
程星河露出了十分不满的表情,意思是他当了一辈子超级富豪,还有脸赖老天爷,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就把他扒拉开,正想继续听里面的内情呢,可谁知道,小富豪嗓子里忽然“格”的一声,满是惊恐的说道:“那,那是什么?”
对了,刚才田家兄弟的尸身,还在里面躺着呢!
田宏德也看见了,立马跑了过去,一看清了那俩人,竟然并不意外。
跟白天看见那个时髦男的情况,截然相反。
像是早有心理准备:“死就死了,找人收拾了。”
这声音淡漠的让人心惊,好像他看到的不是自己亲人的尸体,而是两个翻了肚子的蟑螂。
白天那个舐犊情深的样子,果然是演出来的,妥妥一个老戏骨啊。
小富豪吓的不轻,赶紧摁了几下手机,而田宏德镇静的在原地对踱步,接着说道:“那东西阴魂不散,李北斗的事儿一弄完了,赶紧把那东西处理了——大事在眼前,净添乱。”
卧槽,什么大事儿,比家里有这么个玩意儿还重要。
田宏德正说着呢,忽然“飒”的一下,我就听见,对面的绣球花后面,有了一个微微的响动。
没错——那个怪东西!
果然,一阵风声炸起,听上去,那个东西奔着田宏德就扑上去了!
不好,我立马就要站起来——田宏德不能死,他要是死了,就拿后面的秘密找谁挖去?
可没想到,这田宏德老当益壮,身形竟然十分迅捷,一甩手,直接把穿着皮鞋的小富豪甩到了自己身前,拿来做肉盾!
这个老练狠辣,简直让人心惊!
小富豪连哼都没哼一声,穿过了木芙蓉的缝隙,就看出那双养尊处优的脚垂下来,不动了。
也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上过多少次杂志电视,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而那个怪东西袭击完了小富豪,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咻”的一声,风声飘然而起,对着田宏德就扑。
田宏德也十分狼狈,我才要抬手,但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唰”的一声响,一个什么东西飞了飞过来,瞬间把那个怪东西给弹开了。
面前的草木跟着飒然一动,花瓣叶子,落了一地!
我心头一震,什么东西,这个煞气,快赶上七星龙泉了!
田宏德是绝对没有这个本事的,果然,又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
我穿过了枝叶,一愣。
我看到了一双非常美丽的脚。
那双脚穿着一双酒红色的高跟鞋,肤色白皙细嫩的,像是在月亮下发着光!
十根完美的脚指头,宛如十颗最上等的珍珠,圆润饱满的脚指甲上,涂着一层诱人的酒红色。
有这么好看的脚,会是一个多美的人?
但见到了这个女人,田宏德穿着缎子鞋的脚却禁不住微微一颤,声音也毕恭毕敬了起来:“多谢先生救命,怎么把您给惊动起来了……”
我心头一震——田宏德的声音,毕恭毕敬!
先生,这个生着美丽双脚的人,就是那个“先生”?
也就是——叫田宏德来害我的人!
程星河立马看向了我,意思是问我,这是我哪一号仇家?
我皱起眉头——我也不记得,有哪个仇家,有这么美的一双脚。
而且,一下就能把那个带着神气的怪东西打出去那么远。
本事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