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虎翼之地
江采萍。
说来也是她运气好,夹骨层比较低,这一次竟然幸免于难,还没塌。
刚才,也是多亏了她,才能知道大法师畏惧的经文,是《尊胜陀罗尼经》。
小白胖一看我听完了上面记载的东西就跑了,一下急了眼,被白藿香给摁住了:“你想知道的事情,我说给你听。”
小白胖一瞅见了白藿香,眼神顿时就直了:“这个姐姐,咱们是不是见过?”
你他妈的演红楼梦呢?
上了夹骨层,果然,看见江采萍的身影袅娜的站在里面,对我跪了下来。
我当时就毛了——这个礼可是大礼,意思是正式认主!
我赶紧就把她扶起来了:“别别别,我受不起。”
江采萍却非要跪:“相公救我出去,这是再造之恩,妾以后,生生世世,都是相公的人!”
我连忙说道:“这个事儿我不是说过了嘛……”
江采萍抬头看着我,忽然凄然说道:“相公若是不要妾,那妾现在就自行了断……”
说着,回身就要把骨灰坛给撞下来。
我只得把她拦住了——人家刚才帮了这么大的忙,要不是她,我们怕是已经被那个大法师给搞定了,说救命之恩都不为过,哪儿能看她“自行了断”。
虽然她已经死了吧。
我连忙说道:“你愿意跟着就跟着,不过那个名分……”
江采萍一下高兴了起来,对我嫣然一笑,绝美的面容更是倾国倾城:“只要能留在相公身边,妾不去争什么名分不名分,绝不给相公添扰!”
话都说这个份儿上,也没辙了,我就问她:“对了,你到底是怎么进到了这里来的?”
江采萍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是因为妾的家族,得罪了豪强,惨遭灭门,妾被卷入其中,也成了一个冤魂,豪强怕妾冤魂不散,寻他报仇,就把妾火化——幸而家族还有旧交,偷出了妾的骨殖,存在了这个七苦塔之中,所以……”
她的眼神暗了下去,显然还没放下那段仇恨。
灭门?这也太惨了吧?不过株连九族满门抄斩啥的,确实也有不少记载。
还是个苦命人啊!
我仔细看了看她,果然,她的身体经暴露在阳光之下,也能凝结成实体,确实是煞的本事。
想必是在白虎局这么多年,沾染了灵气——不,可能比煞还要强。
简直是……
见我看她,她连忙往阳光下一站,身体倏然就清楚了起来——就好像从一团烟雾,化作了一个实体一样!
看上去,跟真人一点区别也没有!
她原地转了一圈,邀功请赏似得说道:“相公是人,妾也可做人样,相公可喜欢?”
我心里一惊——还真是小看她了,她现如今,竟然跟那个画皮鬼一样,是个鬼仙!
哪怕是在白虎局熏染这么多年灵气,要成为鬼仙,也没那么容易,难道她天赋异禀?
她察觉出来,对我笑了笑,像是有点紧张的说道:“相公,妾的姿容——可还能入相公的眼吗?”
我这会才回过神来,立马问道:“你的家族是什么家族,得罪了哪个豪强?”
她的身世,绝对不简单。
而且,还姓江。
江采萍脸色却微微一变:“这个嘛……相公若允许,那些往事太过伤人,妾实在是不愿再次提起……”
虽然有些失望,也不好逼她。
我就点了点头:“你不说,我就不问。”
江采萍一下高兴了起来:“妾便知道,相公人好心善,妾是个有福分的……”
说着,直往我身上靠。
结果这一下,我忽然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一个踉跄,好险没坐在地上。
江采萍看出来了,连忙说道:“相公这一阵子实在是太累了,快休息一下,妾伺候着……”
对了,就跟刚跑完一场长跑一样,跑的时候不觉得,跑完整个人都虚了。
我也就坐下了——稍微打个盹,缓一缓就行。
江采萍在一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搞得我很不习惯——以前看电视里的大少爷,饮食起居多少人伺候着,还挺羡慕,真有了这种待遇,又挺别扭。
可这会儿也没顾得上许多,只觉得一阵冷香靠在我身边,一歪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可算得上是最近睡的最舒服的一次了,可迷迷糊糊,又开始做梦。
“我知道能做预知梦那个家族的事情。”
一个老迈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一下就愣住了——预知梦?
我也能做预知梦,那个家族,跟我的身世一定也有有关系。
还有,那是程星河一直寻找的仇人。
“水里的事情,只能解决,不能失败。”
水里?
“咳咳。”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阵咳嗽的声音,猛地就睁开了眼睛。
江采萍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哎呀,相公……”
睁开眼睛,身边围了一圈人,程星河,哑巴兰,苏寻,还有——白藿香。
他们都在盯着我,尤其白藿香,嘴角斜勾,显然是个冷笑。
我这才想起来——对了,我是上这个地方来带江采萍骨灰坛的,但是太累了,眯了一会儿。
这么想着我就赶紧起来了——别说,眯这一会儿还挺管用,顿时神清气爽的:“久等了久等了。”
他们瞬间就把眼神转到了江采萍脸上,眼神问我,这是谁啊?
江采萍扶我起来,对着他们一笑,还行了个万福礼:“几位相公小姐万福,我是我家相公新纳的妾,承蒙几位照料我家相公了。”
程星河一下露出个叹为观止的表情:“卧槽了,七星,我们都还争取脱单脱贫呢,你一个人提前奔小康,连妾都纳上了?”
哑巴兰别提多羡慕了:“哥,你从哪儿纳的啊,给我也找一个行不,一个就够。”
苏寻听了,吃惊的望着哑巴兰。
我他妈的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连忙把江采萍的事儿说了一遍,同时低声对江采萍说道:“哎,你不是说不要位分吗?怎么当众……”
江采萍一只手往下压了压,柔声说道:“相公放心,妾不争不抢不吃醋,只要能在相公身边就好。”
说着,还给白藿香行了个礼:“想必这就是正室夫人了,采萍给您见礼,以后全听夫人使唤。”
白藿香的脸跟炉子上的水壶一样,腾的一下就红了:“你胡说什么,我,我可不是他夫人……”
我连忙也跟着说道:“你误会了,这是……”
江采萍恍然大悟,连忙说道:“原来这位姐姐也是妾室?那便是二姐了!”
啥二姐啊!
白藿香死死的瞪着我,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渣男……”
说着,转身就走。
但是力度太大,牵到了后背的伤口,哑巴兰赶紧跟了上去:“姐你别生气,我哥不是说了吗,那是因为……”
可白藿香冷笑了一声,根本不听,一头就下去了。
江采萍回头就无辜的看着我:“这位二姐姐脾气好大,许是小户女子?相公放心,妾也略懂女子之道,不会跟二姐姐一样河东狮吼,让相公下不来台的。”
你还是别这么懂了。
我就再三嘱咐,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是我的妾了。
江采萍委屈的咬了咬下唇,还是答应了,问道:“对了相公,二姐姐说的渣男,是何意啊?可是相公的乳名?二姐姐能直呼相公乳名,虽然没规矩的紧,但妾好生羡慕。”
这可不是我乳名!
程星河几乎把肚子笑裂,被我踹了一脚,强忍着说道:“看你也缓过来了,赶紧帮哑巴兰看坟地吧,渣男。”
我渣你大爷。
这会儿哑巴兰和白藿香已经从塔上出去了,我只好也跟了出去。
正在这个时候,我发现苏寻站在了原地没动,回头一瞅,只见他像是在想什么——耳朵又动了动。
我连忙就问他怎么了?
苏寻回过神来,说道:“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这地方似乎有点动静。”
程星河立刻紧张了起来:“卧槽,大法师都被抓了,还能有什么动静,难道这里还有二法师?”
苏寻皱起了英挺的眉头摇摇头:“不像,按理说不应该啊……”
这让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坟地的事情,还是速战速决,别再闹什么幺蛾子了。
我立刻借助这个高度,往下看了看。
这地方是白虎局,借助这里灵气最好的位置,是虎口。
取“虎口脱险”之意,能保平安,对武先生来说太合适了,但这个位置也险———万一动土,那就成了“虎口拔牙”,反而不美。
所以,应该是白虎局背部的位置——建造两个翅地,取“如虎添翼”的意思,是最好的。
我看准了翅地,立马就从塔上下来了。
翅地是什么意思呢?一,要比整体土地高,二,要有树木,这样,鸟会在这里打窝,来的越多,“羽翼”越丰满,阴宅的作用也就越好。
果然,那两块地方,确实有树林子!
哑巴兰一听我找好了地方,高兴极了,跟着我就过去了——那两片树林子几百年没人进来,里面还挺难走,但是没多长时间,就在一片荒木之中,发现了那片坟地。
最前面的碑上,赫然有“兰”字!
哑巴兰高兴极了,扑上去就跪下了:“祖宗在上,孙儿来给祖宗迁坟了!”
说着,就要上前挖土。
可他还没动手,一道破风声忽然对着他就来了。
我反应快,立马把哑巴兰给拖回来了,那个破风声几乎擦着哑巴兰的脸过去的,落在了一棵黄花斛木上,只听“乓”的一声,那个腰粗的黄花斛木,竟然应声而断。
哑巴兰一下就傻了,我则看向了破风声的来处——这里有人?
一个声音从对面慢悠悠的响了起来:“你们可算来了。”
第572章 百年水渠
卧槽,苏寻刚才还真没听错,这里真的有人?
兰建国和兰家一行人出现了,兰老爷子,被他们簇拥在中间。
苏寻的脸色也是一变,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苏寻不解开藏,就没人能进来吗?
程星河立马捅了苏寻一下:“不好了洞仔,你们家的藏招牌要坏,先是小白胖,现在这兰家人都进来了,还说不是bug。”
苏寻皱起眉头:“可小白胖进来,是因为庚申日误打误撞,这些不可能……”
这些人一不可能自杀,二,不是庚申日,自杀也进不来。
兰老爷子嘴角一勾,看向了苏寻:“原来你就是苏锦堂的孙子?我认识你爷爷的时候,他比你还小一点。”
苏寻盯着兰老爷子:“你怎么会解开藏?”
兰老爷子抬起了兰花指:“这还用说吗?自然是你爷爷告诉我的了——那个时候,你爷爷最喜欢喝的,就是我们锦江府产的玉露荷叶酒。”
不用说,肯定是苏老爷子贪杯,秘密被兰老爷子给探了去了。
苏寻皱起眉头:“就算你知道……”
兰建国抬起手,手心里有一个手帕。
那个手帕上,沾着血!
苏寻一看那血迹,顿时就反应过来了,一只手摸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原来,之所以只有苏家人能解开“藏”,就是因为解藏的时候,不光要有技法,还需要苏家人的血。
之前苏寻在阻挡四相会那帮人的时候,胳膊上受了伤,肯定是被兰家人偷偷粘取走了。
程星河如临大敌,低声说道:“这兰老爷子,比猴儿还精啊——不过你说怎么没遗传给哑巴兰点?”
而兰老爷子盯着哑巴兰,冷森森的说道:“如月,你是非得要拿祖爷爷的心,在地上踩啊!”
哑巴兰一瞬间有点不忍心,但一想自己的情况,还是大声说道:“祖爷爷,咱们家……”
兰老爷子刚要摇头,忽然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
我一下愣住了,想起来之前兰老爷子被我打过——难道是被我打出了内伤来了?
哑巴兰一下也紧张了起来:“祖爷爷……”
兰老爷子擦了擦嘴边的血,气喘吁吁的说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子!”
不对啊,兰老爷子吐出来的血颜色怎么发青?
如果是内伤,吐出来的应该是淤血,深红色才对。
这种青色,不是中毒,就是……
我看向了白藿香。
白藿香显然也觉出来了,一开始不想理我,但这毕竟是人命,还是低声说道:“兰老爷子被魇了——青中带乌。看这个样子,活不过七天了。”
江采萍看向了白藿香,倒是很感兴趣似得:“原来二姐还懂医术?真是秀外慧中,难怪相公这样疼你。”
白藿香还想翻脸:“谁是你二姐……”
但她马上反应过来了,脸瞬间红了,低声问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疼不疼的?”
俩女人叽叽喳喳,我则琢磨了起来,魇?
可兰老爷子是什么人,能生擒麒麟的武先生,竟然被魇了?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哑巴兰也愣住了,难以置信的问道:“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兰建国这才说道:“如月,你还不知道,家里出事儿了——刘家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帮手,正在对付咱们兰家。”
刘家?
原来,哑巴兰家接到了一个很大的买卖——跟“上头”有关。
而那个买卖看似简单,却牵扯很大,出人意料的难做。
哑巴兰家跟以前的龙门镖局一样,卖点就是“万无一失”,已经传承几百年了,但是在这个买卖上,损兵折将,栽了大跟头。
兰老爷子不信邪,这个高龄,还不服老,亲自出马要解决那个买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人魇了。
买卖本来就扎手,兰家人又被魇,这事儿眼看就要砸在手里。
所以,这个时候再失去作为杀手锏的阴阳身,兰家就彻底完了。
兰老爷子查出来,这事儿是刘家暗中找人使的绊子,就是想让兰家名声扫地,自己上位。
我还有点印象,第一次去兰家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刘家——貌似跟兰家结仇几百年了,一直在互掐,不过没能掐的过兰家。
原来这刘家一直憋了一口气,这时,听说四相局被破的事情,倒是高兴起来了——兰家的阴阳身,不就是靠着四相局做祖坟才来的吗?
一旦四相局失灵,那兰家没了阴阳身,一定会倒霉的,他们就趁着这个机会,找到了厉害的帮手,要对付兰家。
兰老爷子是不服老,可不服老不行。
所以,兰家知道哑巴兰真的大逆不道,来破自己家的局,为了留住阴阳身,当然要来阻拦哑巴兰了。
哑巴兰豁然就站了起来,光洁的额头上青筋直炸:“刘家那帮王八蛋欺人太甚,竟然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来害人,我跟他们姓刘的拼了……”
我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兰家现在竟然这么内忧外患。
兰老爷子咳嗽了一声,怒道:“你要是真有这个出息,我也就高兴了!可那姓刘的把我都害成了这样,你去了,不是送死吗?”
说着,兰老爷子的声音柔和了下来:“如月啊,祖爷爷岁数大了,这一百多年来,该享受的,该经历的,都有了,也不枉此生,可祖爷爷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们啊!咱们家虽然占了白虎局,可你们这一代,已经没了祖上的杀伐决断了,再把阴阳身的能力搭进去,咱们兰家,就真完了。”
哑巴兰犹豫了一下,忽然回头看着我:“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我已经猜出来了:“刘家?”
哑巴兰重重的点了点头:“你帮我,把刘家给收拾了,咱们再来迁坟!”
四相局还有一个玄武局在正常运转,那四相局就等于没有失灵,只要他们不迁坟,阴阳身就还能继续保存。
兰老爷子一听,顿时也有些意外,也有些忌惮——毕竟我的本事,他已经亲眼看见了。
但他接着就对哑巴兰摇头:“如月,你糊涂啊,咱们兰家跟他这么大的仇,他能答应吗?”
我立刻说道:“哑巴兰开口,我当然能答应,但是有一样——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兰老爷子没想到我竟然能把那么大的仇压下去,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的……什么事儿?”
我看了程星河一眼,答道:“我想跟你打听一下,你知不知道,一个会做预知梦的家族?”
程星河顿时就愣住了,转脸看着我。
不光是他想知道,我也想知道。
我跟那个家族,到底有没有关系。
兰老爷子怔了一下,脸色就有点不对了,甚至眼神里带出了几分恐惧:“那个家族?你打听他们干什么?”
程星河名抿了抿嘴:“血海深仇。”
兰老爷子皱了皱眉头,这才点了点头:“我知道能做预知梦那个家族的事情。”
果然,跟梦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我后心一下就凉了,我确实会做预知梦。
我跟那个家族——真的是一家人?
兰老爷子接着说道:“好……你们这次,要是能帮我们解决眼下的难题,我就把知道的,全告诉你们。”
兰建国一下高兴了起来,连忙说道:“既然这样,那李北斗,你就跟我们一起走!”
白藿香则冷笑了一声:“又跟你走?”
兰建国也听出了白藿香的意思——之前,她就是这么坑的我们,英气的面庞顿时一阵绯红:“之前的事情,确实是我们情非得已……”
我摆了摆手:“算了,都被人坑习惯了,看在哑巴兰的份上,大家把这事儿忘了吧。”
兰建国看着我,眼神更欣赏了。
我接着就问道:“你跟我说说,你们家解决不了的这个麻烦,是不是跟水有关?”
兰建国一愣,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具体来说,是跟一个几百年的水渠有关。”
第573章 瞳仁竖线
她刚要说话,兰老爷子再次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虽然用釉青绸帕捂住了嘴,但是血已经从帕子上透出来了。
中了魇,那时间越长,对身体的伤害也就越大。
兰建国一皱眉头,连忙说道:“咱们边走边说。”
哑巴兰就更别提了,上去就把兰老爷子给背在身上了。
兰老爷子不住的咳嗽,但他显然怕自己的血污弄脏了哑巴兰,尽量小心的把身子支的挺拔威仪——把身上最后一点力气,都耗费在形象上了:“咳,如月,你干什么,我还没老到要孙子背着!”
兰老爷子凶残又奸狡,但是对自己的后代,是真的好。
我一晃神就想起了老头儿。
也不知道现在他的“老年痴呆”怎么样了。
掏手机想给高老师发个微信,但是刚想起来手机丢在了七苦塔里了。
这会儿兰建国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现在应该先道歉,还是先谢你。”
我摆了摆手:“算了,各取所需。”
我们也正要打探预知梦家族的事情,还有……兰老爷子认识风水符,密卷还在我们身上,寻找最后一个玄武局,还得兰老爷子翻译,他要是这个时候死了,我们也麻爪。
兰建国别提多感动了,还想说话,白藿香就站在了我和兰建国中间,一脸敌视:“不是说赶时间吗?走吧。”
兰建国有些尴尬,同时看着白藿香,有些尴尬和遗憾,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颀长的身材一转,就把我们给让出去了。
程星河低声说道:“兰建国本来还想招你做上门女婿呢,谁知道白藿香后来居上,肯定很失望。”
我说你能别见一个女的就给我安排一个女的吗?我又不是皇上,要不了三宫六院。
程星河一撇嘴:“这可不是我安排的,是你上辈子欠的桃花债——你上辈子是不是跟孙悟空进蟠桃园一样,糟蹋了数不清的桃花,现在人家都管你要账来了,还得是高利贷。”
说到了这里,他咳嗽了一声,有些别扭的说道:“预知梦家族的事儿,谢谢你了。”
卧槽,这货能说谢谢,真是让我犹如叫花子做驸马——受宠若惊。
我连忙说道:“别客气,你请我吃个饭比空话强。”
程星河一听立刻变脸:“你就在原地等我,我再捡10个塑料瓶就请你吃沙县的商务套餐。”
沙你大爷。
苏寻要开藏,但是兰建国一下拉住了苏寻:“先等一下——那些四相会的还没走。”
卧槽,我们进白虎局也有一段时间了,他们还在外面守着呢?
原来这帮人觉出来白虎局已经破了,气的横蹦,尤其是程星河他老舅,还有老祝,发誓非要抓住我不可——这俩人还暗中较劲,看看到底谁能把我逮住。
拿我当彩头呢还是怎么着?
不过一想也是,四相会的和程星河老舅都不是善茬,万一水百羽也在外头就更不好弄了,在七苦塔里面已经元气大伤,还不是一头撞人家枪口上。
苏寻一皱眉头:“那你说怎么做?”
兰建国看了我们一眼:“先委屈你们了。”
说着,就对着兰家人一歪头,兰家人冲上来给我们一番捯饬——我们几个糙汉戴上假发穿上毛衣裙成了大姑娘,白藿香则被安排成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
倒是江采萍方便,嘻嘻一笑就隐去身形,靠在了我身边:“相公这样也好看,咱们若是能有女儿,便是相公这个娇艳美容。”
而兰建国看着我一身女装,眼神更炽烈了,像是十分惊艳,给我炸了一脑袋鸡皮疙瘩。
混在兰家人里往外走,不知道被谁安排了个性感豹纹短裙,活像孙悟空的苏寻开了藏,我们一行人又跟进来的时候一样,眼前一花就出去了。
果然,到了外面,我后心就凉了——熙熙攘攘,全是四相会的人。
“这都多长时间了,他们不会是死在里面了吧?”
“白虎局已经破了,按理说死不了啊!”
“那也没准是跟白虎局同归于尽了。”
“这次可千万不能把他们放跑了,再让他们破了玄武局,这四相局就真完了。”
外面一路走一路听,不过那些人见了这群兰家人,也见怪不怪,没几个往这里看的,还窃窃私语说兰家也放弃了。
程星河一边走一边还踢我,让我表现的自然点。
我也想自然,这不是第一次穿长裙吗,迈不开一双毛腿。
正要回踢程星河呢,忽然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兰家的,站住。”
卧槽,我和程星河一下全僵住了——完了,露馅了。
兰老爷子没回头,声音还是威严的:“怎么?”
这个声音——我眼角余光看见,好死不死,正是程星河的老舅。
程星河也一脸愤恨:“妈的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败家老舅。”
程星河老舅笑了笑:“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早?那几个小王八蛋可还没出来呢!”
兰老爷子不愧是个老狐狸,喜怒不形于色,一点破绽不露:“天气冷,我想回去,还得跟你报备?”
程星河老舅虽然是排名天阶第四的家族出来的,但兰老爷子威名在外,他也有几分忌惮:“也不用,只是,我看你这里的人,像是比来的时候多了,该不会……”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的人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唯独老祝冷笑了一声:“兰家?兰家本来就是赶来扑那几个小王八蛋的,这会儿局破了,自己吃亏,还要把那几个仇人保护走,他们兰家是贱骨头吗?”
这话说的放肆之极,兰老爷子身上环佩叮当,显然也被气的颤了一下。
而程星河老舅冷笑道:“你就知道,那几个小王八蛋,没有威胁了兰家人?还是……姓祝的,你就想跟我找茬?”
祝秃子一口吐出嘴里的甘蔗渣:“说对了,闲的浑身痒痒,就想找茬!”
这俩人说着说着就呛起来了,一大帮看热闹的直往那围,我们又不傻,趁着这个机会,上了兰家的豪车,奔着锦江府就去了。
大家一起喘了口气,一起往下撸女装,哑巴兰也高兴了起来:“想不到这次能让祝秃子搭把手。”
我倒是觉得有些纳闷,这事儿是有点巧。
不过还没细想,兰老爷子再次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这次哇的一下,吐出的血能装满个可乐瓶。
哑巴兰立刻紧张了起来,白藿香也靠近了兰老爷子,手里几根金针一探,直接扎在了几个大穴上,兰老爷子这才好了一点,脸色稍微缓和了,接着就看向了白藿香:“白家的鬼医?”
白藿香比我记仇,还念着兰老爷子差点打散我三魂的事儿,冷冰冰没答话,扒开了兰老爷子的眼皮,就让我看了看。
果然,兰老爷子的眼白上,有一道红色的竖线。
这就是魇的象征——一旦这个红色竖线贯穿整个眼睛,人就完了。
兰老爷子这个离着贯穿,也就半个指甲的距离了。
兰建国很紧张的望着我们,问我们有没有什么法子?
事情要分轻重缓急,那就先把兰老爷子身上的魇破了,再去考虑那个百年水渠的事情。
我记得老头儿说过,魇线若是黑色,那就是人魇,魇线若是青色,那就是阴宅魇,现如今兰老爷子的魇线是红色的,这是阳宅魇。
他们家的大宅子,被人动了手脚了。
车风驰电掣的驶入了锦江府,对着他们家的大宅就开过来了。
果然,到了大宅,我一眼就望出不对劲儿。
第574章 砖上孝帽
上次上这里来的时候就有印象,兰家的大宅子很注重绿化,里面花木扶疏的,为了雅趣,院子里还栽种了不少的柿子树。
到了冬天,柿子红彤彤的坠在枝头,要是下了雪,衬在一起尤为好看。
雀鸟喜欢吃这种经霜的柿子,一定会在附近啄食。
可现如今,院子外面的柿子树上,密密麻麻的停了很多雀鸟,在枝头跳的树梢一颤一颤的,唯独院子内里的柿子树,饶是挂满了果子,也无鸟问津,一片冷落。
都说势利眼的人嫌贫爱富,其实动物也是一样,而且比人还要敏锐,你去瞅吧,蛇虫鼠蚁都不敢靠近的人家,肯定有问题。
它们是探知到了这个地方有危险,才不敢来的。
宅子里肯定让人动了手脚了。
兰建国知道了我的意思,一下皱起了英挺的眉头:“实不相瞒,我们也疑心过,但是祖爷爷都亲自相看了,这家里没什么问题啊?”
哑巴兰跟我说过,他祖爷爷这一百二十多年可没白活,只要是阴阳饭的范畴,没有不涉猎的,而且无一不精,风水上造诣也很高,不比十二天阶差。
这种能力在,一般的魇术按理说是不在话下的。
我说你也别着急,我进去看看。
跟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家宅看上去是非常兴旺的,冬青松柏一类的花木也是郁郁葱葱,乍一看确实找不到什么问题。
但是我到了中堂,就看向了主位:“你们家地板最近翻修过?”
中堂也是老样式,这种宅子为了保持原状的翻修,肯定也得是天文数字。
兰建国摇摇头:“没有。”
那问题就找到了,我拉开主位,敲了敲地板,再把地板直接掀开,果然,底下有个小凹槽,里面放着个东西。
那个东西上面一层灰,拿桌子上一看,大家都愣了:“这个是……”
那是个白色的东西,方方正正,麻布裁出来的,上面挽折出一个三角的形状,一抖开,大家顿时都吃了一惊。
那是个孝帽——死人的时候,男丁戴在头上的东西。
而孝帽里面包着的,是个城墙上拆下来的古砖。
这叫砖戴孝(专戴孝)。
放着不管,就会从家里长辈那开始往下死,一直死到了家破人亡,没人戴孝为止。
兰老爷子顿时直了眼,盯着横梁,喃喃的说道:“我都看不出来,你竟然一下就……”
我摆了摆手:“术业有专攻,我别的地方不渊博,风水上是饭碗,不敢不精。”
其实我明白,兰老爷子为什么看不出来。
因为“砖戴孝”其实不是什么罕见的法子,相反,还比较出名。
但是有一样——一般来说,这个魇术你必须要在房梁上做,取“压一头”的意思。
料想着,家里出事儿之后,兰老爷子肯定已经检查了家里的所有横梁,唯独想不到,那个下魇的人,竟然把魇藏在了座位下面。
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了。
哑巴兰听愣了:“可按理说……”
按理说,放下面的效果远远没有放横梁上有效果,但是那个下魇的人,本事很大,能反其道而行——就好像人人知道冰是拿来解渴的,可那个人能让冰点起火一样,你怎么猜他套路。
兰老爷子盯着我,目光闪烁,像是有些惊疑,我怎么知道这些事儿的。
哑巴兰发了会呆,就盯着那个砖头和孝帽,气不打一处来:“敢打我们兰家的主意,我非得……”
说着,要解气,就抓住孝帽和砖头要捏碎了。
兰老爷子却沉声喝道:“不行。”
哑巴兰瞅着兰老爷子:“为啥?”
兰老爷子答道:“听我的,找点桐油来,烧开了。”
哑巴兰只好答应了下来,张罗了一锅桐油,就问我:“哥,这什么意思,还能炸着吃?”
我打了他脑袋一下:“吃你个大头鬼。”
这魇被取出来了之后,砸坏了没用,而且其反作用,玉石俱焚,兰老爷子的魇就解不开了。
唯一的法子,是用油煎炸,炸坏了,魇就破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江采萍忽然低声说道:“相公,这事儿未必能成。”
我一愣:“你也懂这个?”
江采萍狡黠一笑,对我眨了眨眼,让我接着看。
果然,不长时间,兰建国发现了:“祖爷爷,不对啊——这些东西怎么……”
跟我猜的一样,哪怕在滚油里面,那些东西都纹丝不动,历久弥新。
兰老爷子的脸色更难看了——这是什么原理呢?
因为施法的人跟魇是一脉相承的,你炸了魇,那施法人也会跟着一起痛苦,魇纹丝不动,说明施法人厉害,哪怕油煎,都伤害不了它。
是个高手。
而江采萍接着低声说道:“相公,把程相公的红绳剪开,放一点在油里。”
我已经觉出江采萍不是什么平常人了,立刻跟程星河伸了手。
程星河抱住了后腰,警惕的说道:“我这不多了,你干啥啊?”
我一把抢过来,揪了一段,放在了油锅里。
只听“扒拉”一声,那个红绳在黄橙橙的油锅之中炸开,红色散落在锅中,不长时间,只听“啪”的一声响。
砖头和麻布没能跟刚才一样无坚不摧,而是同时被炸脆,碎成了几块。
哑巴兰一下激动了起来:“哥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什么原理啊?”
我则吃惊的看向了江采萍。
江采萍得意的一笑,狡黠的说道:“其实也简单,魇是邪法,必须得有相应的东西克制,眼看这个下魇的人修的是西川那一派的土包子,炼制过的天葵血就能克制。
一时间炼制过的天葵血没地方找,倒是摸龙奶奶的红绳有这种元素,果然管用。
我盯着江采萍,大吃一惊:“你懂这个?”
江采萍微微一笑:“妾一个女子,头发长见识短,班门弄斧,让相公见笑了。”
我后心都炸了,能说出这种话的,不可能是班门弄斧,她是这里的行家!
还没等我回过神,兰老爷子死死的盯着我,瞅着我的眼神,越发畏惧了:“还真的了马连生的真传了……”
哑巴兰则高兴了起来,连忙问道:“哥,我太爷爷是不是好了?”
白藿香看我跟江采萍窃窃私语的,很有点不高兴,早就靠近了,看了看兰老爷子的眼睛,立刻摇摇头:“你们先别高兴的太早,暂时虽然控制住,但是……”
但是我们这一烧魇,就等于跟施法人宣战,反而会引来更严重的包袱——除非是见到了那个施法人,兰老爷子才算是彻底安全。
哑巴兰一听瞬间就把袖子给撸上去了:“好啊,那我们现在就上刘家去,非得把刘实那个王八蛋打出肠子来!”
兰老爷子却喝道:“你急什么?”
哑巴兰回头就不知所错的看着兰老爷子:“祖爷爷,可咱们兰家,不能让他们姓刘的蹬鼻子上脸的起伏把?”
兰老爷子哼了一声:“刘家手脚做的干净,咱们也没证据,上去就跟他们明着来,落人口实,倒聚德咱们兰家仗势欺人,不如……”
兰老爷子跟哑巴兰长得很像,神态却截然不同的丹凤眼扫到了我脸上:“引蛇出洞。”
程星河说的还真有道理,这兰老爷子老谋深算,怎么一点也没遗传到了哑巴兰的身上。
不愧是老狐狸。
兰老爷子的意思是,刘家之所以这么干,就是想让兰家在水渠这事儿献丑丢人,要是我们现在去处理水渠那事儿,刘家绝对不会甘心,肯定要出来捣乱。
到时候,抓刘家一个现行,让刘家的名声臭大街。
哑巴兰一听激动了:“对!太爷爷说的有道理!我早看刘家不顺眼了!”
看在哑巴兰和预知梦家族的份儿上,那就先把水渠的事儿给解决了。
不过这个时候,江采萍低声说道:“相公,这可是个得罪人的事儿,那个施法的能在地上下砖戴孝,能力不会在地阶一品以下,你可要三思啊!”
我何尝不知道这是个得罪人的事儿呢,不过哑巴兰为了我两肋插刀,他们家出事儿,我绝对不可能不管。
我连忙就问:“你对魇术这么在行,也……”
我想问问,是不是家传的本事,可江采萍一提起了“家族”,脸色就不好看。
我想起来了答应她不问她的身世,只好改了话题:“多亏你了。”
江采萍一笑:“这点雕虫小技算什么,只要是相公要做的事情,妾一定尽心竭力相助,只图相公一笑。”
她真有这一门的本事,那她跟着我,简直是捡到宝了啊!
不过,这也让她更神秘了。
我刚要道谢,就听见白藿香在一边一个劲儿的咳嗽。
程星河也在一边用胳膊杵我:“正气水又犯了支气管炎了,你不管管?”
人家是鬼医,我怎么个管法?让她多喝热水吗?
不过身上好像还有点话梅糖,我就拿出来了——这玩意儿生津止渴,说不定管用。
谁知道,江采萍看见,一下就拿过去了,高兴的说道:“相公知道妾喜欢酸梅?真是贴心。”
是了,死人都喜欢酸梅,尤其女性。
我就追上去想给白藿香也拿点,可白藿香看江采萍先吃的津津有味的,气不打一处来,对我冷笑:“别人挑剩下的给我了?”
说着,转身就走了。
哑巴兰靠了过来:“哥,藿香姐怎么啦?”
程星河直摇头:“后院失火呗。”
哑巴兰瞅了瞅后院:“没失火啊!”
程星河打了哑巴兰脑袋一下:“朽木不可雕也,这叫妒火,懂啵?”
看白藿香那样,这次闹别扭又且的过一阵子呢,我就让兰建国先把那个水渠的事儿给说一说。
兰建国连忙点头,带着我就往外面走:“我先带你去那边看看。”
苏寻见我们出来,也想跟着,我一寻思白藿香不肯来,但是一个人在这个地方肯定也别扭,就让苏寻帮忙,在这里陪着白藿香。
出了门,兰建国就给我介绍,说那个水渠,叫万年渠。
而怪事儿,就是最近发生的。
当年锦江府这个地方缺水,还是古代的能工巧匠修建了万年渠,才把其他地方的水引进了锦江府,有了金秀河。
但是当地一直有一个童谣,说:“金满仓,银满仓,不如万年渠满仓,八百前,八百后,死人泡在水里头,活的哭,假的愁,石头下面三只手。”
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有了万年渠,锦江府年年风调雨顺。
而到了今年,这万年渠就出事儿了,这一出还就是大事儿。
有人就想起来了那个童谣,今年,刚刚好就是修建了万年渠的第八百年。
第575章 报灾美人
这万年渠都稳定了好几百年了,一直没出过幺蛾子,河岸边祖祖辈辈,都放心大胆的住了很多人。
可今年,也不知道为什么,万年渠忽然出了问题,决了口,直接把下游都给淹了,死了不少人,还上过新闻。
管事儿的自然要处理这件事儿,就叫了工程队来处理缺口。
可谁知道,那个缺口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堵不上。
搞得这下游的人家哀鸿遍野——多少人命泡在了水里,多少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家产,打了水漂?
本地人当然强烈要求把万年渠修好,抗议不断,这管事儿的只好去寻找根源,这个时候,就听到了有人提起,说闹灾之前,听见有人在万年渠上唱歌。
那个调子在一片寂静的水渠上分外诡异,有胆子大的就过去看看是谁在唱歌。
远远的,就看见了七个穿红衣服的身影,像是美女在跳舞。
那人纳闷,也好奇,想看看这哪几个美女荒郊野岭练舞。
但是靠近了之后,那七个身影跳进了水里,就不见了,倒是把那个好事儿的吓的发了好几天烧。
而好事儿的事后回忆,说听得出来,正是那个童谣。
大家一琢磨,这八百年的时间到了,照着童谣里面唱的——真到了水里飘死人的时候了?
管事儿的听了之后,就不动声色的到万年渠附近看了看,结果到了地方,就听见工人说,水渠是不对劲儿,翻修的时候,从里面冲出来了怪东西。
管事儿的一看,就屏住了呼吸——是七个陶瓷烧的美人俑,美人俑身上穿着的,就是红色的长袖衣服。
专家说,这是古代人用来镇灾的东西——叫报灾美人,一旦被冲出来,就预兆着大凶之事将要发生。
管事儿的心里知道,这水渠决口修不上,肯定是那方面的毛病,就找到了武先生之中的专家,兰家。
当时又是兰红梅打前锋——据说他力气比哑巴兰还大,能倒拔垂杨柳,我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而兰红梅来了之后,自然要先下水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结果一过去了之后,本地人就拦着他,说这地方是渠神的地方,活人不能下去。
原来自从万年渠出事儿了之后,本地人说是现代人不虔诚,搞得渠神闹意见了,所以就买了三牲五畜往下撂。
当然了,一般来说祭祀品是飘在水面上的,香烛烧完了也就捞上来了。
可这里的祭祀下了谁,竟然直接就沉下去了——而且目击者说了,不像是普通的沉底,而像是,被一只手给够下去的。
有胆子大的,把个活大鹅给放下去了,说大鹅沉不下去吧?
这一放你猜怎么着,那个雪白的大鹅哀鸣了一声,也沉下去了,不长时间,水面就涌上了一层血迹。
这下本地人都说坏了菜了,谁也不敢靠近,就指着管事儿的想法搞定,好还他们家园。
兰红梅一听说既然这样那不就来着了吗?会一会底下那个东西,就知道什么情况了,于是不顾阻拦,一猛子扎下去了。
到了水底下一看,就发现水里干干净净的,连条鱼也没有,他也觉得不对劲儿,这里产鱼啊,鱼上哪儿去了?
正这个时候,他就觉出,自己的脚动不了了——回头一瞅差点没把嘴里的气给放出来。
水里蹲着一个很大的东西,自己的脚就是被那个东西给抓住了。
那个东西粗看,就跟一块石头一样,可等兰红梅把水下手电亮起来,他一下就发现,那块“石头”上,竟然长着一张白白的人脸。
就好像贴在石头上的面具一样。
兰红梅没见过这东西,就想把腿给抽出来,谁知道,那个东西的力气,竟然比兰红梅还大,而且那个东西往下一坠,兰红梅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给带下去。
还幸亏是兰红梅艺高人胆大,给抓自己的手来了一刀,那只“手”瞬间缩回去,兰红梅才踩水上去。
到了河岸上,把事儿一说,兰家人都觉得兰红梅都对付不了,怕是个硬茬,就请兰老爷子想想办法。
兰老爷子正要出马呢——兰老爷子的阴阳身非常厉害,不光能跟哑巴兰他们一样,引厉害的死人上身,据说一些小神仙都能上身来帮他,当年是扶乩第一人。
可还没施展,就中了魇。
正焦头烂额呢,哑巴兰那边有要去破白虎局。
这可以说三面夹击,兰老爷子没辙,就跑到白虎局来截我们了。
哑巴兰听了这话,挺惭愧的:“姐,是我任性……”
兰建国爱怜的摸了摸哑巴兰的头发:“傻孩子,我们又何尝不懂呢。”
说着,看了我一眼,像是有点惋惜似得:“只是四大家族的事情有内情,我们不得不……”
内情?我就追问什么内情?
可兰建国一听这个,跟说漏嘴似得,连忙转移了话题:“啊,你们快看,万年渠到了。”
内情?
我记得,当初摸龙奶奶说过,四大家族的人随葬,里面出过幺蛾子——被人改过。
难道兰家知道这件事儿?
我也就跟到了水渠旁边,往下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我一开始以为这个万年渠跟我们县城的扬水站一样,可亲眼目睹,才知道比我想的雄伟壮阔多了!
宽阔的水面从这里排出,简直跟个水上长城一样。
而这种地方……
江采萍跟我想到了一处里去了:“好大的排场——那就是了,这种地方,一定有大魇,否则,根本建不起来。”
大家都知道,古代人建造工程,小了,会把活鸭子和鞋子填到了工程下,取“压邪”的意思。
再更大,就用活人来打生桩,来保持这里万年永固。
这其实都属于魇术——跟我们风水术,也算是一脉相承。
现在这个水渠出了问题,难道,就是那个大魇有了变故?
八百年——还是说,建造的时候,就知道八百年后会出事儿?
“妈的,要不是那个王八蛋,现在至于死这么多人?”
“就是,要不是他,现在万年渠还好着呢!他可倒好,装死长虫,让他赔偿!”
“歇会吧,他还赔偿,裤衩都买不起了,别说,他要有钱,也不打这个主意。”
啥玩意儿?
我立刻往后看,看见了两个人正奔着我们这走过来。
他们显然知道万年渠的内幕啊!
第576章 十字路口
这俩人五六十岁了,正在一个露天健身器材上蹬腿,听口音看穿戴,准是本地土著,我就过去,问他们说的是谁啊?
那俩人一听这话,瞅着我们就打量了起来:“你们干啥的?”
我就把来意一说,那俩人脸色一变,一下就从健身器材上下来了——踉踉跄跄的,还差点摔一跤。
这俩人反应这么大,倒是把我给吓了一跳。
接着,那俩人回头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那种人又来啦!快把家伙事儿准备好了!”
啥情况,还要给我们举办个欢迎仪式吗?
程星河有点激动:“是不是要给咱们准备点卦金啊?这里人挺知情识趣嘛。”
可没想到,后面乌拉拉的,不知道从哪里涌来了一帮人,提着个桶,对着我们就泼。
程星河都把辣条从嘴里给拿出来了:“泼水节?腊月?”
不对——我鼻子尖,早就闻见那个味道了——是他娘的粪水!
我条件反射,把兰建国给拽回来了。
她一手插在西装裤里,上前一步,正想问清楚呢!
兰建国被我一拖,颀长的身材往我身上一倒,而一舀子粪水,直接落在了还印着兰建国皮鞋印子的地上。
秽物带着腾腾热气袭来,卧槽,这个味道,起码窖藏三年。
兰建国倒在我身上,抬起秋水似得眼睛看着我,英气的面孔瞬间就红透了。
哑巴兰这才回过神来,一下急了:“你们敢对我姐……”
说着一撸袖子就要上去。
那些村民一看哑巴兰是个“文弱小姑娘”,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为首的拿出了铁舀子就要吓唬他,谁知道他来了一个空手夺白刃,那帮人没看清楚他怎么动的手,只见哑巴兰修长白皙的手指头,一下就把那个铁舀子“啪嚓”掰断——普通人掰麻花都没他那么脆快。
村民一瞅,互相看了看,不禁陷入了沉思,接着,果断丢下了粪桶,回头就跑。
哑巴兰一愣,追上去就揪住了一个,谁知道那个人有中风后遗症,落在了哑巴兰手里,嘴眼立刻歪斜,吓的哑巴兰立马松了手,那人一颠一颠的就跑了。
江采萍咳嗽了一声:“这位,是哪个姐姐?”
兰建国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从我身上起来,一只手一个劲儿的挽耳边的碎发,耳朵通红通红的:“刚才,谢谢你。”
我说你是哑巴兰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不用客气。
兰建国一听这话,虽然笑了笑,笑的却很勉强。
咋我说错话了吗?
江采萍遮着嘴就笑了,眼神也非常微妙。
哑巴兰瞬间得意非凡,一只手就抱在我肩膀上:“亲哥。”
妈耶你刚摸完粪勺子,咱们还是保持一定距离吧。
程星河把辣条咽下去:“不是,这里的人什么情况,这啥风俗啊!”
兰建国也回过神来:“上次我们来的时候,他们还很正常啊!而且,听说我们是来看事儿的,高兴的不得了,今天怎么……”
那就是,上次之后,这里出了别的事儿。
人是问不出什么了,偶尔有过路的,也把我们当瘟神躲着,江采萍细细一看,对我说道:“这里的人,怕是中魇了。”
对了,她是这里的行家。
不过,中魇是怎么回事,看着挺正常的啊?
眼下跟人是打听不出来了,我正要程星河拿个酸梅出来,引个饿鬼问问,江采萍先把酸梅拿过去了:“相公何故如此浪费,妾去帮相公问。”
说着,四下里一看,身姿款款到了一棵柳树后面,拉出了一个人。
那个人显然是躲在柳树后面看热闹,不成想让江采萍发现了,一开始吓得不轻,缩了身子要跑,被江采萍拽了回来,也不知道在柳树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儿,那个人再被江采萍拉出来的时候,面无人色,喃喃的说道:“我说,我全都说……”
卧槽,程星河跟我一对眼,神了!
江采萍把人押来,对我狡黠一笑:“相公只管问。”
这个人战战兢兢的说道:“几位大仙,不是我们不说,是我们害怕啊!这万年渠已经这样,我们都倒霉了,你们就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这话啥意思,我就让他细说。
原来,自从上次兰红梅他们走了之后,家家户户在暂时安置房睡觉的时候,都听见有挠墙的声音,滋啦滋啦的。
大晚上听见这个动静,你说谁不害怕?
胆子大的寻思是不是老鼠,就点灯来看,一瞅不要紧,就看见一个白乎乎的东西在屋里飞快的退了出去。
仔细一看,是一个会动的人手,上面是好长的指甲,指甲上,还有凤仙花的痕迹呢!
这人当时就吓的差点背了气,第二天一醒,说是不是做梦呢?仔细一看,好么,家里的吃的全没了。
出来一议论,住一起的个个点头说自己也当上这事儿了,自然是人人自危——本来万年渠就出事儿了,家里怎么也出事儿了呢?
这会儿就来了一个看太平的(本地人跟吃阴阳饭的叫看太平),说不对啊,你们这肯定是出事儿了,上次是不是来过我们这一行的?
村里人想起了兰红梅他们,就跟着点头。
那个看太平的就在那拍大腿:“糊涂啊,那几个人是二把刀,解决不了万年渠里的东西,怕你们继续往上闹,可不就对你们下了毒手,要用那个玩意儿害你们?只要把你们害死了,就没人往上反应了!”
这下村里人都害怕了,说那几个人看着溜光水滑的,怎么这么毒呢?那现在怎么办?
那个看太平的勉为其难的说道:“看你们怪可怜的,我给你们帮忙——但是有一样,谁要是把这事儿说出去,那术法可就不灵了。”
接着,就让他们家家户户都在门上放一把剪子,准就没事儿了。
村民说那要是那帮人还来害我们怎么办?
看太平的说这简单,那帮人来了之后,一句话也别跟他们说,准备点老粪水浇他们,他们邪法自破!
说完看太平的拱手走了,村里人深以为然——也是,门上放了剪刀之后,家里还真太平了,再也没见过那个长指甲的手。
我们一听也是恍然大悟——感情我们还没来,就有人给这里的人上了眼药了。
哑巴兰气的要么:“这不是无中生有吗?还手呢……你说,那个看太平的,什么模样?”
那人小心翼翼的说道:“三十来岁,别的也没什么——啊,对了,耳垂子特别厚,看着就像是活菩萨。”
哑巴兰一听,就跟兰建国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刘炳春。”
果然,那个造谣的,就是刘家的当家刘实身边的狗腿子。
是想着让这里的人们害怕我们,从而加大我们做买卖的难度——这还怎么打听?
说到了这里,那个人就想走,可这一走,我们还上哪儿打听这里的事儿去,我就把他拉住了,说:“你把你们这边的人都叫来。”
那人一听,顿时吓傻了:“爷,您高抬贵手,我们还想活呢……”
我摇摇头:“你就只管叫,我不会害你们的。”
江采萍微笑着说到:“我家相公让你去,你还不去?”
江采萍的声音好听,笑容也动人,可那个人一听,顿时就是一个激灵,跟见了鬼似得,连滚带爬就把这里的人都从安置房里喊出来了。
那些人一开始见了哑巴兰的神功不敢出来,我则大声说道:“大家伙放心,我不是来害人的,不信,我挖出个东西给你们看看。”
说着,我就找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上,让那个被江采萍吓唬的人拿个铲子来。
其他人是不敢出来,但觉得出来,都在窗户后面偷看呢。
我找准了位置,往下一挖,没多长时间,就挖出了一个东西。
那些人一看见我挖出来的东西,顿时都“咦”了一声。
第577章 八方抓财
那是一袋子旺旺雪饼。
有个小孩儿的声音大声说道:“妈,那是我的!你看上面还贴着我们学校的贴条……”
但是他的声音一下就被截断,像是让人捂住了。
我把旺旺雪饼扔开,接着刨,底下的东西花花绿绿,有黑龙江大米,德州扒鸡,内蒙古奶片,还有大兴安岭木耳等等,全是吃的。
程星河立马就蹲下了,喃喃的说道:“好么,这是捅了耗子窟窿了?”
每一样东西刨出来,身边就多一个人出来观看——显然是认出了自己的东西。
这些,都是那只怪手出现之后,这些人家里丢的东西。
等把那些五花八门的东西给扒拉开,底下才是正主。
是四个大鸡爪子,分别对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鸡爪子上,还涂着指甲油。
另一头,绑着一条红线。
我就把鸡爪子给提起来了:“大家看看,眼熟不眼熟?”
那些人纷纷从屋里出来,仔细的盯着那个鸡爪子,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
这叫八方抓财,也是一种魇术。
现在这些人们的暂时安置房都在路口附近,那在十字路口上摆了这个“八方招财”,附近人家最值钱的东西,就会被这“东西南北”四个“手”给拿走。
在旧社会,有时候传说深宅大院进了飞贼,门一点动静都没有,东西就丢了,其实不是内鬼,就是被人下了这一招。
而鸡爪子越干净,那这事儿办的也就越利落——人家发现不了。
可现如今这鸡爪子上涂着指甲油,什么意思?不是鸡爪子洋气,而是下魇的人,就是故意让这里的人看到这个“手”,来吓唬他们的。
住在这里的人家底都让水给吞了,最值钱的也就点吃的,所以吃的就被归拢到了这里来了。
说起来,这么大的鸡爪子,我也是第一次看见,难为那个人,也不知道上哪儿找来的。
哑巴兰也看直了眼:“哥,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答道:“简单,你看这是啥?”
十字路口中间,有一个小小的蒲公英,开了花。
哑巴兰一愣:“这花够抗冻的!”
不是花扛冻,是因为八方招财是个邪术,魇本身所在的位置,一定会有一个反常之物——蒲公英是暖和的时候开花,什么时候冬天开过?
这就是那个反常之处——比如冬天有蛙鸣,夏天动物不脱毛反而长毛,在风水上来说,都是异常的征兆,里头肯定有变故。
兰建国看着我的眼神更崇拜了:“月月总说你好——跟你在一起时间长了,还真越觉得你厉害。”
我说这也没什么,就看向了江采萍:“要不是她,我也察觉不出来。”
江采萍一听,别提多高兴了:“还是相公自己聪慧绝伦,妾能给相公出力,是妾的福分。”
这把程星河给羡慕的:“我算是知道,古代人为啥要纳妾了——没老婆那么凶,却比老婆疼人,都这样,我也想纳。”
纳妾不是你想纳,想纳就能纳,不过我回过神来——不是,我也没正式纳啊。
这里住的人也终于明白过来了:“闹半天……我们这遇上怪事儿,不赖你们,是因为上次那个看太平的?”
“唉呀妈呀,险些就上了当了……”
“那看太平的跟咱们无冤无仇,你说他图个啥啊?”
他跟你们是无冤无仇,可跟兰家有梁子。
他们把各自的东西收走,就来问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还想知道呢,就让他们把万年渠的内情说一说——还有,一开始那个“他”,到底是谁。
这帮人一听连连拍大腿,就引着我上最偏僻的一个安置房里去了:“这事儿都得赖梁冬!”
住这里的人应该是勤劳惯了,哪怕是建议安置房,也处理的干净整洁,讲究点的甚至还贴了门神,就那个最偏僻的安置房,歪歪扭扭的,一瞅就不像个样子。
而梁冬之所以“闯祸”,也源于本地的一个传说。
说是万年渠当年也不好修,一旦建起来,就会塌,当时管理修桥的就没法子,就找了一个得道高人来指点。
得道高人说那就要看你们舍得舍不得了——这地方有东西,光靠砖石肯定不行,但是,有句话叫固若金汤,你们要是能用黄金来打三个位置的地基,这渠能保万年。
那得多少黄金啊!
可这个万年渠意义重大,管事儿的一咬牙,说行,就把本地人都召集了起来,让大家“众筹”。
那些居民知道水渠修好了,是千秋万代的功业,于是就主动把自己家的金子奉上,妇女们甚至拿出了自己的嫁妆和传家宝,什么钗环耳坠,都贡献来了。
这样,靠着大家的力量,凑齐了足量的金子,灌了那个得道高人指点的三个地方,万年渠就真成了!
建好了之后,管事儿的就请得道高人过来看看,没成想得到高人一看,就跺脚说道:“糊涂啊——还是出了岔子了。”
管事儿的不解,得道高人就摇头叹气,说事已至此,没用了,我也不能泄露天机,你们记住一句话,四时祭祀勤牵挂,公羊下水罪过大,能不能保住八百年,就看你们能不能传下这句话了。
本地人一听表示明白了——就是说祭祀上不让用公羊嘛。
那得道高人叹了口气,摇摇头就走了。
走了之后,本地莫名其妙,就开始流传那个童谣,转瞬就到了八百年了。
说话间,就到了那个安置房外面,一个领头的就过去踹门:“梁冬,起来梅姨?”
起来?
这个时间段天都快黑了,这人属夜猫子的黑白颠倒还是怎么着?
不过,还没进去,就觉出这里有股子味儿,怪酸的。
挺长时间,才有人慢慢吞吞的开了门,一股子味道扑出来我们差点全吐了。
出来一个活像是犀利哥的人,头发到肩膀,一绺一绺的,身上穿着个不知道哪个年月的校服,脚下毛袜子趿拉个塑料凉鞋,出去摆个碗,你要不给钱都觉得自己心狠。
那人眯着眼睛瞅着我们:“干啥?”
领头的气不打一处来:“还说呢!要不是你,咱们这也不用这么倒霉——你快把你干的事儿,跟大师说说!”
这个人很明显,是个穷命鬼相。一辈子享不上福。
不过这不是因为他命苦,是因为他懒。
眉骨低,娶不上妻,财帛塌,找不到家,人中短,少一餐,下巴尖,懒上天。
卧槽,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懒的人,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那人打了个哈欠:“懒得说。”
说着,回头要进去,不过,他闻到了什么味道,一瞅程星河手里的辣条,就直眼了。
我早看出来了,这个人唇珠两凸,还馋,就把辣条拿出来:“你说给我们,这个给你吃。”
程星河不乐意:“你别慷他人直慨……”
“少废话,上次你说请我吃的沙县商务套餐还欠着呢,拿你个辣条怎么了。”
上次小白胖也是被辣条降服的,我管这个叫辣条外交。
两包都被我拿过来了——一包没拆,一包开了口。
这人不出我意料之外,直接拿了个已经开口的,蹲在地上就吃了起来,就跟开口累得慌似得。
领头就叹气,说梁冬就是懒——说他奶奶以前出门干活,给他弄饭,他懒得起,就给他脖子上套个饼,张嘴就能吃。
可要是回来晚了就完了——他吃完了嘴边那部分,宁愿饿着,都懒得把后脖颈那一面转过来吃。
哑巴兰也来兴趣了:“这懒汉跟那个河有什么关系?”
我说你别看人家身体懒,脑子活泛着呢。
这个梁冬鼻梁虽然塌,但是眉骨却异常的高——这叫眼高手低。
他对钱倒是很有兴趣,但不乐意干活,就想着天上掉馅饼,最好还直接掉他嘴里,勤劳致富什么的,一概看不上。
我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你下过那个渠?”
那个梁冬一边吃一边含混的“哼”了一声,算是认了。
领头的倒是长着羊角眉,脾气很急躁,一瞅梁冬那个样儿就费劲,直接说道:“我跟你说!就是这小子下了河,当时万年渠就出事儿了,你说不是他闹的,还有谁?”
果然,一听到了“万年渠”三个字,那个梁冬手里的辣条颤了一下。
我蹲下,说道:“你动了水渠下面的东西,是不是?”
梁冬吃完最后一根辣条,这才哼了一声。
羊角眉气的抓瞎,指着他就骂道:“你说,你上渠里到底干啥去了?”
我说不用问了,肯定是为了那底下的金子去的。
梁冬一下就撩起眼皮看向了我。
领头的恍然大悟,指着梁冬就说道:“好哇,你说,那就是一个传说,是不是真的都没人知道,你怎么还真动了心思了?而且,不对啊……”
领头的看向了我:“大师,他这个懒样儿,易拉罐都打不开,这怎么可能动渠里的黄金呢?”
我答道:“因为他属羊吧?”
梁冬又是一愣,显然我没说错。
领头的瞅着我也很意外:“您怎么知道的?”
那个修渠的得道高人不是说了吗?公羊下水罪过大。
我接着说道:“你跟我说说,那天晚上,你在水底下,到底看见什么东西了?”
梁冬一听“水”字,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恐惧——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但他连忙站起来,回身就要往屋里走。
我叫住了他:“回来。”
他身子一僵,可没打算听我的,还是继续往里走。
我接着说道:“你要是不回来,身上的伤可就没人管的了,你不想死吧?不是还没发财呢吗?”
“伤?”程星河也皱了眉头:“他哪儿有伤?”
我答道:“肋骨下面。”
梁冬彻底不动了,领头的着急,一把就将梁冬身上的烂校服撸起来了,我们一瞅他身上,都皱起了眉头。
只见他浑身都是老泥,新的压旧的,斑驳的跟世界地图一样,但这还不算什么,最引人瞩目的,是他一排嶙峋的肋骨上,赫然有三个手印子。
乌青乌青的,而且,特别尖细。
不像是人留下的。
大家伙都吓了一跳,领头的嘴上很凶,其实心软,挺着急的就问他:“你他娘到底怎么弄的?”
梁冬吸了口气,回头看着我,才闷声闷气的说道:“你真能救我?”
我点了点头:“你先说,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梁冬舔了舔嘴唇,努力把恐惧压了下去,这才说道:“那东西,是石头底下压着的。”
第578章 挑担小人
那天他摸黑下河,想去找那些传说之中的黄金,就听见水渠边上,有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
“到了时候了?”
“到了时候了。”
“人啥时候来?”
“快了。”
“他知道怎么弄吗?”
一听到了这里,梁冬心里就不踏实了,这个水渠平时哪儿有人来,怎么,今儿除了他之外,又有别人盯上这里的黄金了?
他就仔细听,想知道这些人怎么打算的。
而那俩人接着就说道:“都查清楚了,下了水,先找三块方砖,把三块方砖敲开,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就行了。”
三块方砖?
“怎么还不来?”
“咱们上桥头看看去。”
那俩声音说着,就往上走了。
梁冬当时就下了决心,这不是老天爷给的机会吗?得先下手为强。
于是他趁着那几个声音消失,自己就潜到了水里。
别看梁冬懒,水性是真不错,一个村没有比他憋气时间长的,不过他奶奶怕他下水会出事儿,所以从来不让他下水。
正好,他奶奶从垃圾桶里拾荒,找到过人家不要的水下手电,给他玩儿了,他举着手电下去,没费什么功夫,还真看见水底下有三块方砖。
奔着方砖这么一抓,也没费什么功夫,他就把方砖给抓下来了,里面黑洞洞的,像是放着什么东西。
他伸手往里一掏,就看见里面有一个小人,不知道啥玩意儿做的,非常精巧,而小人是个工匠打扮,身上背着一个挑子,挑子前面装着的是石头子,后面装着的是一些黄橙橙的碎块——金子!
梁冬一下就高兴了起来,一手举着手电,另一手把那个小人拿出来,就想看看是不是真金。
谁知道,他把那个小人往外一拿,想不到小人的挑子竟然是活动的,一下就从小人身上掉下来了。
他这才闹明白——原来小人做的机巧,跟个天平一样,前面担子挑的东西,跟后面担子一样重,才会稳稳的架在小人身上。
梁冬更高兴了——嘿,这玩意儿看来还是古董,俗话说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这年月,古董说不定比黄金还值钱呢,他赶紧就把这个小人拿起来,想带家里去。
可没成想,就在这个时候,他就觉出身边不对劲——那水活动起来了,就跟闹了地震一样!
他还傻眼呢,就看见水下手电一片惨白的光下,水渠的砖头就跟被人砸了一样,猛然倒塌,凶猛的水流对着他就冲过来了!
他这一瞬间跟掉进了马桶的蚂蚁似得,吓的不知所措,伸手就四处乱抓,想先保持住了身体平衡,别被冲走了就好——一旦冲走了,收尸都没地方收。
这个时候,他还真抓住了一个东西——那这个东西,也像是从水渠里面,被冲出来的。
当时水流那么急,他也没看清楚那到底是个啥,只觉得自己抓的是个细长安保员,可能是水里的老树根,可很快他就决出不对了——这个老树根,怎么像是活的?
勉强在水流里一睁眼,他当时就给吓傻了——妈耶,一张惨白惨白的人脸,正盯着他呢!
水里的人脸——不能是人的。
他一下就把手给撒开了,那个东西倒是不依不饶的,身上伸出来了三个“老树根”,一下就把他给缠住了。
他寻思这下死了,没想到,那三个“老树根”碰到了他身上一个位置,就跟被烫了一下似得,冷不丁就给缩回去了。
这一下他被撒开,随波逐流,跟着水流就走了,没了知觉。
再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棵树上挂着呢,而眼前哀鸿遍野——万年渠垮了,把这里住着的人家全冲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可能是闯祸了。
跌跌撞撞下去,本地人瞅见他,一下就把他给揪住,问他那天晚上上水渠底下干啥去了?
他这才知道——那天晚上,水渠上有人唱歌,村里个愣头青非要去看看唱歌的是谁,身条好不好,结果上了水渠,那几个美人不是跳水了吗?
他被吓回来了,就看见梁冬在水渠底下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干什么呢。
当时愣头青也没放心里,说梁冬是个光棍,保不齐比自己胆子还大,也是让那几个不是人的给引过来的,也没多想,结果后来万年渠出事儿了,他才想起来,说梁冬别跟这事儿有关系吧?
这事儿让村里人套出来,个个骂梁冬贪财,可梁冬油盐不进的,也不管这么多事儿。
等回到了家里,家也被水卷了,村里人热心,还是给他也占了个安置房。
他进了安置房之后,这才觉出身上难受——发现身上有三个手印子。
这不就跟那个童谣给对上了吗?
“金满仓,银满仓,不如万年渠满仓,八百前,八百后,死人泡在水里头,活的哭,假的愁,石头下面三只手。”
这么说来,万年渠一开始没修好,就是因为那个“东西”作乱,现在,是梁冬捅了篓子,把那个“东西”给放出来了?
三只手,人脸,那他娘是个什么玩意儿?
而要是没猜错的话——那个比梁冬拿出来的挑担小人,就是这个“大魇”。
那个三只手的放开他,可能也是因为,那个挑担小人在他身上!
我立马就问他,挑担小人呢?
梁冬摇摇头:“醒了就没了。”
妈的,关键还给没了。
我一寻思,看来要想把这万年渠给修好,还得找到那个挑担小人。
可这么大的河,上哪儿去找那么小个玩意儿去?
而且,还得对付那个三只手的东西。
这么寻思着,我就去看梁冬身上的痕迹——看的出来,那个人手一样的形状,有很长的指甲。
程星河嘴贫,就用肩膀撞程星河:“跟你祖爷爷的手差不多。”
哑巴兰很不高兴:“像你祖爷爷。”
程星河摆了摆手:“我祖爷爷留不到这么长的指甲,就跟地藏王菩萨报道去了。”
对了——程星河的事儿,也得赶紧解决。
他很快就满二十五岁了。
那些黑色的手印上,还粘带着一些青气,印在人身上,邪气犯五内,我就让梁冬去找柳安保员,在水里泡一晚上,先泡澡,然后找艾叶裹上豆腐搓,什么时候身上的乌青下去,邪气就散尽,你也就好了。
说着,我们就要上水渠那边去,可梁冬一下站起来,说道:“等一下,还有个事儿。”
第579章 脖子狗圈
我回过头看他。
他一下站起来,说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一听这话,旁边的村民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梁冬竟然自己主动出屋!”
我也来了兴趣,不是说这人饼子都懒得转过来吃吗?
于是我就问他:“为什么?”
他闷声就说了两个字:“报仇。”
我更听不明白了,而旁边几个村民则叹气:“为他奶奶。”
原来一开始,这个渠下压黄金的事儿,还是梁冬他奶奶告诉他的。
这个梁冬是奶奶带大的,没有爹妈,从小奶奶就疼他,其他小孩儿,从小不说学着干活吧,自理能力总还是要学的,可梁冬奶奶可倒好,什么事儿都不让他沾,刷牙洗脸穿衣吃饭,都是奶奶代劳。
梁冬懒得上学,就不去,梁冬长大了,自己出去面朝黄土背朝天,也要梁冬舒舒服服的。
就这么着,他奶奶不在家,他床都懒得下。
他奶奶回来,就给他带吃的,小时候冬天冷,就搂着他睡,给他讲村里的故事。
讲的最多的,就是水渠下的三座黄金塔。
奶奶虽然把他养废了,但他也算还有点人心,从小他就琢磨着,要是有了那么多的黄金,那他奶奶不就不用出去干活了吗?
但他也只是想想,没动过劲儿,直到今年,他奶奶得了重病,一直没告诉他,忍着疼,给他攒下来一院子的苞米,让他到时候磨面吃,他才知道奶奶不行了。
看病需要钱,他没钱,也不想去打工——打工能整几个钱,也不够。
于是,他就打了那三个黄金塔的主意。
那天他奶奶求他,说今儿无论如何,都想让他陪着自己,自己快不行了。
可梁冬没答应——今儿夜深人静,正是好机会,要是能找到万年渠下面的黄金,那奶奶就不用死,以后陪着奶奶的时间还长着呢。
可惜的是,他从水里回来才发现,他奶奶带房子,全被水卷了。
他奶奶苦苦哀求,让他别走的时候,是他见奶奶的最后一面。
是他把那个水底下的怪物给放出来了——但是他觉得,要不是那个怪物,奶奶现在还在炉子边烤火讲故事。
这事儿让人心情挺复杂。
我就劝他,也理解你是怎么想的,不过,你不是这一行的,万年渠那东西不是善茬,别把命搭上。
梁冬闷声说道:“命——我就当我那天没出来。”
接着他就抬头瞅着我:“你们要下水,除了你,他们都不会水,带着我有用。”
我一愣,程星河嘴里的辣条也掉出来了半截子:“他还能看出来,谁会不会水?
梁冬点了点头,扫了我一眼,一直把声音保持在不费劲儿的程度上:“你还行。”
说着,自己一马当先,拖着懒洋洋的脚步,奔着水渠就过去了。
旁边几个村民也直点头:“真事儿,大师,你们要是下水,他能管大用!”
“没错,这小子淹不死——渠神都懒得收他。”
江采萍也低声说道:“相公,他们说得有理。”
梁冬也是心意已决,我们也就跟着他一起往水渠那边走。
现在天色已经晦暗了下来,万年渠笼罩在暮色之下,周围都是掉光了叶子的老柳树,暗影幢幢,好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老妖怪。
锦江府地理位置靠南,虽然是冬天,可水面也没结冻,水流还怒吼一样的往下游,奔着金秀河冲——这要是在县城,我们都能在水面上滑爬犁了。
哪怕如此,这个季节下水,寒气刺骨,也必定舒服不了。
兰建国早带来了东西——保暖的潜水服和下水的设备。
我正要穿呢,梁冬把毛袜子塑料拖鞋往下一踢,两脚就踩在了水里——那个坦然劲儿,跟要泡温泉似得!
程星河顿时傻了眼:“这哥们是要冬泳还是怎么着?”
我连忙要把下水服给他,可他摆了摆手,闷声说道:“懒得穿。”
程星河嘀咕道:“你说这南方人就是抗冻啊。”
哑巴兰则表示不能一概而论,他也是南方人,冬天身上要贴暖宝宝的。
江采萍听了很好奇,小声问道:“相公,何为暖宝宝?可是他们的妾吗?”
程星河正要笑,忽然一声水响,梁冬就把脚从水里给提出来了,一脸警惕的说道:“水里有东西。”
东西?
我仔细一看,立马说道:“你们都离着水远一点!”
他们几个听了,也往回缩:“什么玩意儿?那东西出来了?”
不对,那个三只手的,只要一个,而现在水面下的东西——很多!
黑沉沉的水面下,夹杂着数不清的黑气。
果然,话音未落,好几只手就从水边伸了出来。
兰家人武先生出身,对这个再熟悉不过了,哑巴兰立马大声说道:“姐,水鬼!”
看着那些黑气,卧槽,这些水鬼得是红厉鬼的程度。
红厉鬼对我们来说不用害怕,玄阶地阶就能对付,但不乐观的是,这东西太多了!
兰建国则一声不吭,颀长的身材却猛地一步探到了前面,一只手掌猛地起了青气——她要把自己身上的灰灵鬼招来,对付这些水鬼。
哑巴兰也跟在了后面,“咻”的一声金丝玉尾鞭对着水面就打过去了。
水花四溅,程星河往后一退遮住脑袋:“妈的,这是淹死的人变异了?怎么这么多?”
淹死的人怨气再大,这么短的时间,最多也就是黑煞鬼,没听说几天功夫能变红厉鬼的。
而且——仔细一看,这些水鬼的脖子上,都带着一些若有似无的金光。
那些金光跟项圈一样。
这些水鬼,是有人自己养的!
兰建国也是地阶,一下就看出来了,沉着声音说道:“是刘家的东西。”
原来,那个刘家跟兰家竞争激烈,因为刘家也是武先生。
而刘家的当家以前跟程星河一样,也是老海门下的,擅长养鬼,那个金光,就是刘家养鬼的象征。
哑巴兰大骂道:“刘家这些王八蛋,是故意不让咱们解决这事儿!”
说着,气性上来,大吼一声,钓鱼似得,就把一长串的水鬼提上来,跟樊哙撕猪肉一样,直接把那一串水鬼撕开——他有阴阳身,能直接接触到死人。
梁冬瞅着哑巴兰,直了眼。
也不怪他,谁见一个美貌“小姑娘”干出这事儿,都得吓够呛,我刚想让他别害怕,就听见梁冬嘀咕了一声:“咋那些东西还戴着狗圈?”
我一下就把眉头给皱起来了。
红厉鬼确实已经有形体了,但是对普通人来说,肉眼能看见,也不会清楚到连金光都看得到。
这个梁冬,怎么也看得见邪祟?
我刚想问,忽然江采萍拉住了我:“相公,不好啦!”
啥?虽然红厉鬼多,但是靠着兰建国和哑巴兰的身手,扫平了也不算什么,有什么不好的?
我跟着江采萍拉我的方向一看,心里冷不丁也沉了一下。
只见哑巴兰和兰建国好端端的,可双肩的命灯,猛地就暗下来了!
要出事儿!
果然,就在这一瞬,兰建国以一种英气又挺拔的姿势,抓住了十来个水鬼要背摔到岸上,哑巴兰也又提上来了一串要撕,可这个时候,姐弟俩忽然就僵了一下。
武先生都是受过训练的,在对付邪祟的时候,绝对不可能分神——因为一旦分神,那邪祟扑了你,行尸咬了你,命就搭进去了。
就在他们俩僵的一瞬间,那些水鬼倒是抓住了机会,张牙舞爪就要扑到了他们身上,把他们抓下水去!
我一步抄上去,七星龙泉出鞘,煞气凌空一炸,那两大串水鬼阴气被拦腰截断,瞬间在半空支离破碎。
其他水鬼还要上前,我把神气引到了七星龙泉上横扫过去,平静的水面跟着金光炸起,挟裹着那些水鬼腾上半空,那些水鬼也被超度。
水里剩下的还有,但这是神气,邪祟都认识,瞬间吓的缩回到了水面下不敢动弹了。
梁冬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小哥,你是修哪一门法术的,这水面跟炸了鱼雷一样!”
我一边回答一边把哑巴兰和兰建国给拉过来了,这一下就看出来了——哑巴兰的眼睛上,也出现了那红色的竖线!
程星河也看出来了:“卧槽,不是把砖头给炸酥了吗?他们身上怎么也出现这个了?”
是炸酥了——但是之前我就说过,你把魇给炸了,那施法的人也会感应到。
施法的人要是能力普通,一伤了魇物,自己也会反噬受伤,而现如今看来,那个施法的不光没受影响,反而还被激怒了,对兰家人展开了更疯狂的报复——这次不光是兰家老爷子,应该是所有的兰家人,都被魇住了。
而且,哑巴兰和兰建国眼里的红色竖线,也不跟之前兰老爷子一样,缓缓往上长,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攀升!
兰老爷子那个速度,能支撑三天,那哑巴兰和兰建国这种速度,坚持不了三个小时!
江采萍仔细一看,低声说道:“相公——能有这样的手段,那个下魇的人果然不在地阶一品以下,至少,是天阶四品的能力。”
第580章 瓮上有字
天阶?
程星河立马问道:“十二天阶之一?这刘家来头挺大啊,连天阶都能请得动?”
真要是天阶,那我们还真不是对手,可到底是哪一个天阶呢?
我入行晚,到了现在,也只是听说了“东南西北,江河湖水,天地玄黄”几个名字,真人也只见过摸龙奶奶和老海,水百羽,老黄这几个。
而哑巴兰喘了口气,脸色就不好看了,扯着程星河还想站起来:“刘家欺人太甚,非得……”
可还没站起来,他就皱起了眉头,显然正在遭受很大的痛苦,光洁的额头上,淌了不少的冷汗。
我连忙问他感觉怎么样?
哑巴兰皱起眉头:“疼……身上还像是被针扎一样,疼的厉害。”
江采萍眯起眼睛,就示意我去看哑巴兰的后颈——这一看不要紧,他后颈上有一些非常细小的针孔痕迹,像是被针扎过一样。
哑巴兰虽然看着柔弱,其实很皮实,一起出来做买卖的时候,也没少有点磕磕碰碰,但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叫疼。
兰建国咬着牙,没吭声,但是明显她也撑不住了。
江采萍低声说道:“相公,这个魇可略有些麻烦——叫五行刺心魇。”
中了这个东西,一旦行气,就会让人浑身刺痛——所以刚才还没怎么,一开始整治这里的水鬼,就开始发作了。
难怪水鬼被安排在这里,敢情是这东西的“药引子”,就是防着他们阴阳身的本事。
程星河用二郎眼四面张望,但是有点失望,显然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我一寻思,说现在你们都中了魇了,也别强撑着了,在这等着,我先把万年渠的事情搞清楚了,刘家什么时候露头,我什么时候把他们给抓住。
哑巴兰自然不放心:“哥,你自己下去?”
兰建国也盯着我:“他们摆明了要置我们兰家于死地,水底下可不定还有什么东西呢!你……”
我摆了摆手,说没事,上次鲛人那事儿不也是我下去的吗?
更何况,这次还有了帮手了——梁冬。
梁冬一直都没啥存在感,想必被人忽视惯了,冷不丁见我竟然挺拿他当回事,眼一亮,不由自主就把腰板挺直了。
我就把下水的衣服穿上,程星河负责保护哑巴兰姐弟和放哨,就留在了岸上,临我下水的时候,还给我戴了个手环:“可别弄丢了。”
这把我弄的受宠若惊——跟小媳妇送情郎似得,这程星河平时也不是这么有心的人啊!
我就问他这是个护身符吗?
他一愣,推了我脑袋一下:“想啥呢,这可是高科技产品,我这一摁,你这就冒亮,一旦冒亮那就是我这有事儿,你就赶紧上岸护驾。”
我特么真是号丧半天不知道谁死了——自作多情。
现在再一下水,那些水鬼瞅见我,都躲的远远的,可我发现,一旦他们躲,那脖子上的金丝就会收紧,把它们勒的苦不堪言。
违背主人的命令就得受罪,好像奴隶一样。
这种养鬼的法子,可真够狠的。
果然,那些水鬼受不了金丝项圈的苦楚,还是要上来围我,我心念一动,索性抬手就把那些水鬼脖子上的金丝削断了。
那些水鬼猝不及防没了金丝,一时间还给呆住了,等反应过来了之后,唰的一下就不见了。
梁冬瞅着我,闷声说道:“你是个好人。”
他真的看的清这一切。
我刚想问他,他接着就来了一句:“不过我奶奶说过,好人没好报。”
说完了,身子往下一沉,就不见了。
这话把我说的满头黑线,程星河本来挺担心哑巴兰,一听梁冬没头没尾这么句话又叹为观止:“哎这小子别的时候懒,风凉话说的挺勤快啊?”
世上啥人都有,我早就看淡了。
我就也下了水。
以前下水都是直接憋气,现在带个氧气瓶子,可踏实多了——不过事儿还得赶紧办,尽快抓住这里的“三只手”,那下魇的人也就出来的越快,哑巴兰姐弟就安全了。
往前一看不要紧,那个梁冬在岸上跟个死鱼似得,没成想一下了水,竟然是意外的矫健,俩腿一摆,比鱼尾巴还灵活。
而且,他氧气也不用,就憋着气。
本地人还没吹牛——这小子要是当个游泳运动员,或者潜水教练什么的,不比这么懒着强?
我也就用了力气跟了上去。
水底下黑魆魆的,透过了潜水镜,倒是也能看见里面的气,不过这一看我就皱起了眉头。
这个地方确实有宝气,跟喀尔巴那看见的差不多。
还真有黄金!
只是……这个宝气上,缠绕着很怪的气。
我没见过那个颜色。
但是能看得出来,那不是什么好的颜色。
一般来说,吉利的颜色都是很热烈的,比如金色,紫色,红色,而凶兆则是发灰,发白,发黑,这个颜色非常冷,一看,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再一抬眼,好么,梁冬很熟练的就游远了,一路奔着诡异宝气那边就过去了。
那边是水渠的下半部分,我想起来了那个“挑担小人”,就在附近寻找了一下——那个挑担小人应该就是稳住万年渠的关键,能找回来,事儿就成了。
可那个大水发的很猛,这一条水域又很宽广,找那个挑担小人,真的算是大海捞针。
到了前面,梁冬就指给我看,顺着他的手势,还真看见那个水渠边缘有一个洞,他的意思就是,那个挑担小人就是在这里发现的。
位置非常巧妙,看得出来,当年那个“得道高人”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接着我就继续往四下看——我也想见识见识,那个水怪到底是什么来头。
可这附近就一些水草和鱼,也没看见什么水怪。
梁冬显然也有点纳闷,继续往水渠另一侧游了过去。
照着兰红梅和梁冬这俩目击者说的,那玩意儿挺凶,这会儿难不成睡着了?
这个时候,江采萍从前面也飘了过去——她身姿本来就很美,到了水下,更是跟仙女一样。
接着,指着一个地方就让我看。
那个地方是很细腻的河沙,但是现在,上面有一些拖拽过的痕迹——显然有个很大的东西从上面经过。
这地方也不小,我就示意,大家分头行动,江采萍会意,用口型告诉我要小心点,就上相反的地方去了。
接着我就看向了梁冬——下来时间这么长了,他竟然还是面不改色的,鲸鱼肺吗?
这么寻思着我就想问问他能坚持住吗?实在不行你先上去吧。
可一转脸,发现梁冬转过脸,死死的盯着我,呆了一呆,眼神竟然像是十分惊恐。
啥情况?
但是马上,我就反应过来了——他看的不是我,是我身后的东西!
我条件反射就转过了身去,果然,看见了一个庞大的,黑魆魆的东西。
水下手电往那个东西上面一照,一句“卧槽”就骂出来了。
一个白惨惨的人脸,几乎就贴在了我后脖颈子上,眉眼弯的诡异——像是,在笑。
我当机立断,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要把七星龙泉抽出来。
可没想到,一只手死死的摁在了我手上,把我往后一拽,我一侧头,眼角余光就看见,梁冬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块大石头,面目狰狞,抢在了我前面,对着那个东西就狠狠的砸下去了。
那个东西没躲闪——体格太大了,也来不及躲闪,石头重重的砸在了那个东西头上,应声而碎,数不清的石头渣子就在水里飘散开了。
而一只惨白惨白的手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一把抓在了梁冬的手腕上。
梁冬一下僵住了。
而这个时候,我看清楚了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也愣住了。
那东西就像是一个人被塞进了一个密封的大瓮里,但是手脚从大瓮之中伸了出来一样。
我还真没见过这种东西!
而大瓮上,竟然还像是刻着一些字。
第581章 金光勒脖
八个字,只是那八个字的字体是个古体,跟现在的字区别很大,一时间也看不清——我也回过神来了,这他妈的也不是看字的时候。
我一把将七星龙泉抽了出来,对着那个东西的“手”就劈了过去。
那个东西觉察到了七星龙泉的煞气,唰的一下就把手给缩回去了,而梁冬重新抓了一个石头,继续对着那个东西的“脸”就砸了下去。
哪怕兰红梅都不是这个玩意儿的对手,更别说你这个门外汉了,妈的这么急着死?
我就赶紧把梁冬给拽回来了,好自己上去。
可梁冬本来就是为了报仇来的,非要亲手劈死这个玩意儿不可,在我手底下就挣扎起来。
水里四处都滑溜溜的,我也使不出岸上的力气,偏偏梁冬水性好,腾挪闪避就要从我这里挣脱,这把我给气的,寻思打晕算了——你他妈的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来裹乱的?
可这个时候,我冷不丁就觉得脚上一紧——像是被绳子给捆住了,低头一看,只见两只长手从那个“瓮”里伸出来,死死的抓住了我和梁冬。
梁冬吃了一惊,拼命就要把那个东西的手给弄开。
兰红梅都弄不开,你想屁吃呢?
我立马就要伸手把七星龙泉给抽出来——劲儿大不要紧,砍断了就行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我的右手猛地也使不上劲儿了——对了,那个东西有三只手,刚才看好了我右手厉害,现在第三只手,牢牢的就把我的右手给缠住了。
梁冬就用一种很悲愤的眼神瞅着我,像是在说——要不是你,我已经报了仇了!
你他妈的倒是破桌子先伸腿,要不是你在这横插一杠子,这个东西我早拖到岸上引刘家人了!
而这个时候,那个“大瓮”拽着我们就直往下面坠,像是打算把我们给拖到了什么地方去。
梁冬咬着牙,眼神里已经露出了恐惧——他应该也听说了,这个东西能把活物抓底下吃。
可我倒是松了一口气,我管你是个什么鬼,你敢抓我的右手,那就是你飞蛾撵蜘蛛——自投罗网!
这么想着,我一下就把水天王的神气给引到了右手上。
神气上行一震,那个干枯的白手瞬间就跟触电一样弹开了,接着,转过了那个白森森的脸。
兰红梅形容的没错,这个白脸还真他娘的跟个面具一样,根本就没有表情。
而这时候,我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东西说话了。
可这是水下,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眼角余光倒是发现,梁冬像是能听见,正死死的盯着那个瓮中人,满脸吃惊。
卧槽,这小子什么构造,鱼人二代吗?
果然,他转过了脸,就对我做出了个口型,说那个东西说的是:“你们骗我。”
骗?初次见面,纯属谬赞啊!
认错人了吗?
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捞上去再说。
我反手就要把这玩意儿抓在我脚上的手给拉上去,可正在这个时候,梁冬再次剧烈挣扎了起来。
我已经不耐烦了,你大爷的,心说刚才你就捣乱,现在还没完,给一杵子再说。
可还没来得及动手,我忽然觉得身后不对——像是还有东西!
卧槽?这玩意儿,不止一个?
可我一回头,就愣了一下,身后飘过来的,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一身邪气,对着我就抓过来了。
我手还抓着瓮中人,根本腾不开,身体本能的往后一倒,那东西一只手抓在了我脸上。
“当”的一声,厚重的潜水镜被瞬间抓碎,我眯着眼睛,透过随波逐流的碎片,就看到那个女人脖子上,也有一个金色的痕迹。
妈的,又是刘家人养的鬼!
这是看之前的水鬼被搞定,派了援军了。
而且……这一次,鸟枪换炮,来的是个仅次于煞的灰灵鬼。
这个灰灵鬼动手很快,一下一下冲着我就逼近了。
这东西显然生前没人给收尸,也不跟别的出来泡书生的女鬼那么美艳,烂了半边的嘴唇,那灰白色的皮肉在水里翻卷,一飘一飘的,就怼在我眼前。
这要是在岸上,那也好说,可这是在水里,它的地盘。
我没辙,只好松开了那个瓮中人的手,抬手去抓七星龙泉,可来不及了,那东西一爪子逼过来,我没躲过去,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更糟糕的是,我忽然就觉得一阵窒息。
侧脸一瞅,后心就炸了——这个玩意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氧气管子也给抓破了!
这是一点活路也不给人留啊!
可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只手跟打篮球似得,把我脑袋拨拉开,一块大石头对着那个灰灵鬼就砸过去了。
那东西自然不怕石头,但这东西以前是人,死了也会有人的本性,趋利避害——所以看见石头,本能就躲闪了一下。
还就是这一下,就给了我机会,我七星龙泉横过来一劈,那东西瞬间被煞气真个弹开,在水里翻滚了老远。
现在氧气管子断了,在水里行气无异于找死,一阵窒息感猛地袭了上来,不行,现在,这个瓮中人跟那个灰灵鬼,我只能搞定一个。
同时我还反应过来了——我带着氧气都没能坚持这么长时间,这梁冬怎么还跟没事儿人一样,他真是鱼人吗?
而这个时候,那个瓮中人已经趁着机会,奔着水渠就躲过去了。
我转身就要追,没想到,那个烂嘴灰灵鬼锲而不舍,见我转身,竟然直接就扑到了我身后,死死卡在了我脖子上,直接把我拽到了水底。
妈的,这玩意儿是真的活腻了。
我一只手要把这玩意儿的爪子给扒拉下去,但因为没法呼吸,根本没法行气,眼前顿时就是一阵发白。
感觉出来,梁冬拿着石头要凿这个灰灵鬼,但是灰灵鬼根本就不怕。
卧槽,要是传出去,我死在一个灰灵鬼手上,他妈的老头儿的人不是全被我丢没了?
可正在这个时候,那个东西的手自己就松开了。
咋,迷途知返了?
我眯起眼睛,就看见那个灰灵鬼满脸恐惧,浑身颤抖了起来。
跟见了鬼一样。
不对啊,她自己不就是鬼吗?
顺着她的视线,我就看见了,江采萍已经回来了,正款款的站在我们面前,绝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凛冽的杀气。
那个灰灵鬼不由颤的更厉害了。
我看得出来,她脖子上的金光瞬间亮了一下,应该是主人正在操控她,让她立刻就动手。
可饶是那个金光把她勒的一脸痛苦,她还是恐惧的盯着江采萍,一步也不敢靠近,反而跟金光的意志对着干,还想往后退!
好像……江采萍比金光带来的痛苦还可怕!
接着,它身子一弯,竟然直接跪在了江采萍面前。
虽然江采萍什么都没做——就像是野兽见到了万兽之王,被江采萍的气势生生压倒的!
江采萍一只手把我给拉起来,关切的在我身上检查了一遍,见我脸上有抓伤,眼神顿时就凛冽了下来。
而那个灰灵鬼跪伏在地上,竟然一动也不敢动。
甚至于,她脖子上地阶金光越来越亮,不长时间,她两只手痛苦的抓在了脖颈上,就像是被人用绳子勒一样,可她还是不敢动。
接着,脖颈竟然直接被金光直接截断,一团子秽气扑一下就在水里散开了——像是一团烟雾一样。
我心里顿时就是一惊,也知道江采萍是鬼仙的等级,可没想到,能把灰灵鬼给镇压成这样样子。
梁冬就更别提了,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都愣住了,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江采萍看我,还是那个柔柔弱弱的样子,纤细的手指抚摸我脸上的伤,满脸心疼,接着,直接给我跪下了——意思是自己没照顾好我,害得我受了伤,让我责罚。
我赶紧把她拉起来,回过神来,妈的,差点把最重要的事儿给忘了——刚才那个瓮中人呢!
妈的这么一转身的功夫,那个东西倒是跑的挺快的,已经没踪迹了。
我跟梁冬打了个手势就要去追瓮中人,江采萍怕我气息不够,我表示还能坚持,可一摆手,我忽然就发现,手上那个手环倏然给亮了。
我的心猛地就沉了一下,怎么,岸上的程星河他们,出事儿了?
水里那个东西随时还能抓,也不着急——要是刘家人被引出来就太好了。
哑巴兰和兰建国的魇术就有救了。
于是我赶紧带着梁冬就往上游了上去,梁冬有些不甘心,但也只好跟上来了——他也有点害怕江采萍。
等我从水面露了头,还没等我把脸上的谁给擦下去,就觉出,一只脚直接踩在了我的脑袋上。
“哟,这就是兰家请来的帮手?我还以为多牛逼呢,合着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白脸子——啊,我知道了,看你这长相,是打算捧兰家的臭脚,想上兰家去穿女装吧?”
这个人身上,有水鬼脖颈那种金色的光——他就是放水鬼和灰灵鬼的人。
第582章 蒙面秀女
而程星河跟哑巴兰姐俩正坐在树下,哑巴兰姐俩已经没有神志了,程星河一瞅见我,来了个旱地拔葱:“七星!”
他脑门上有伤,身上还有个大脚印子,脖子上还有被掐过的痕迹。
我一把将脸上的水给抹下来,也没客气,抓了那人脚腕直接往下翻。
那个人没想到我能有这个力气,身子侧翻,“哗啦”一声直接掉进了水里。
我爬到了岸上,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三十多岁,正张皇失措的在水里扑腾,看得出来,耳垂很厚。
他一边大骂一边要从水里上来,可隔着一个拳头距离的水面,却怎么也上不来,就好像被什么千斤沉的东西给坠住,脸色一下就变了。
透过水面,我看见一团黑影出现在了他脚下——梁冬。
但是马上,那个厚耳垂咬了咬牙,一只手插在了口袋里,像是捏住了什么东西。
一瞬间,金光在黑水之中点点亮起——像是一个人出门,带了很多狗一样,那金光宛如狗绳,一丝一丝从他身体四方亮了起来。
金光的另一头,是团团的黑影。
他手头上的水鬼存货不少,被我放走了那么多,还有剩下的。
梁冬觉察出来,翻身就从水面蹿了出来,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岸上,把水一捋,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就躺在了一边。
那个动作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他出事儿了,不过一瞅他那命灯稳稳当当的,这才反应过来——是因为他懒得站着,上岸就躺下了。
传说人从阴间到人间投胎,身上都会带着个把懒筋,他投胎的时候,是把孟婆那的懒筋洗劫了还是怎么着。
不过——他从水里沉了那么久,胸膛的起伏一点也不明显——就好像连大气都不用换一样。
而这个时候,那个厚耳垂趁着我分神,哗啦一声,直接就要从水面上窜出来,声音也是勃然大怒:“小王八蛋,你敢把老子抓水里,看老子……”
那些水鬼簇拥着他,就要上来。
而我回过身,跟他踩我一样,也踩在了他脑门上:“你就是刘炳春?”
刘炳春被我一压,身子刚上来就被踩下去了半截,一张脸红的跟公鸡一样:“你好大的胆子……”
他脸色一狰狞,发了狠的就要把身边那些水鬼召过来扑我。
可没想到,那些水鬼跟被冻住了一样,就在水里僵着。
看不清楚那些水鬼的脸,但是觉得出来,那些水鬼跟刚才的灰灵鬼一样,应该十分恐惧。
刘炳春也没反应过来,回头看着手里那些水鬼,一脸疑惑,喃喃自语道:“刚才就……”
刚才就失控了不是。
终于,刘炳春在我脚下抬头瞅着我,满脸难以置信:“你……到底是谁?”
我脚底下用了劲儿:“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呢?”
刘炳春的脸上,露出了恐惧。
程星河一下高兴了起来:“七星,踩的好!”
说着反应过来了:“妈的你怎么才来啊!你看我这衣服被这货踩的——这可是名牌,美特斯邦威,限量版,让他赔。”
你还要老子多快?我又不是闪电侠。
我接着说道:“兰家人中魇的事儿,是你们的帮手干的?那个帮手呢?”
找到了帮手,就能解开魇术了。
刘炳春吸了口气,努力想从我脚底下把脑袋挪出来,可怎么也没成功,咬了咬牙,终于带了商量的语气:“咱们,上来再说?”
我挪开脚,他赶紧趴在岸上来了——这是腊月,哪怕在南方,带着一身水上来,也是冰冷刺骨,他很快打起了哆嗦,脸色死白死白的,显然正在打量我。
我心里清楚,在看我的功德。
我也看出来了,这货是个地阶二品——按理说,也算是个精英了。
果然,他看清楚我只不过是个区区的地阶四品,嘴角一阵抽搐,就好像职业拳手让路人甲给揍了一样,可想而知有不甘心。
这一瞬,他印堂上立马出现了一抹黑气——相由心生,这是在打歪主意。
不过,这个歪主意,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没动声色,果然,他手背在腰上,捏了几下,那抹金光一下就闪耀起来了——比刚才的,都强。
一个戴着灰兜帽的东西瞬间出现,对着我就扑过来了。
程星河立刻说道:“七星,小心,是屈死半煞!”
这是灰灵鬼到煞之间的东西,地阶能养这种东西,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刘炳春嘴角一斜,顿时就是一个狞笑——这估摸着是他压箱底的宝贝。
可没想到,那个戴兜帽的东西刚扑到了我面前,冷不丁就僵住了。
刘炳春勾着的嘴角,也僵住了。
接着,那个戴兜帽的跟灰灵鬼一样——一下就给我跪下了。
刘炳春显然慌了,就操纵金光想逼着那个东西上来,可那个东西再痛苦,也还是油盐不进。
刘炳春这辈子应该没遇上过这种事儿,还想着强行让那个东西上前,而那个东西犹豫了一下,反而转过身,把他给扑了。
刘炳春嗷一嗓子就嚎出来了。
我身边响起了一阵娇柔的笑声,是江采萍。
刘炳春哪儿知道是她的功劳,直着嗓子就喊了出来:“我说,我说,我是我狗眼看人低,先生饶了我这一次,你想知道什么,我全说!”
这种喜欢欺负人的角色,往往就是色厉内荏,自己胆小怯懦,才要通过侮辱别人找自尊。
我跟江采萍点了点头,江采萍才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还想把他的眼睛抠下来给相公当泡踩呢……”
我顿时满头黑线——这江采萍虽然跟潇湘是截然不同两个性格,但这句话,我一下就想起潇湘来了。
那个屈死半煞陡然消失,刘炳春抱着脑袋,脸色煞白:“我们是真不知道兰家人请了您这样的帮手,要是知道,打死也不敢来!”
没帮手,你他妈的也不能害人啊——吃阴阳饭的功德要紧,你饭碗不想要了?
刘炳春连忙说道:“是是是,您说的是啊!是我们姓刘的,姓刘的鬼迷心窍!”
跟兰建国之前说的一样,这刘家跟兰家积怨已深,早就想着报复,上次鲛人那件事儿,找人来摘兰家匾的,就是他们安排的。
现在,也是因为刘家当家认识了一个厉害的人物,听说兰家的白虎局要破,阴阳身要搭进去,就趁着这个机会,在万年渠的事儿上使绊子。
我就问他,什么厉害人物?
刘炳春连忙说道:“那是个女的,可能是信小众宗教,脸也遮着,看不见模样,我听见,我们当家管她叫秀女。”
秀女?还选妃呢!
不过,脸遮着,魇术……我跟程星河一对眼,立刻想到了一处去了。
厌胜门那个女的?
那女的不应该跟江辰混在一起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不过……那个女的那本事,我们算是有目共睹,确实是不下天阶的水平。
原来她叫这个名字。
这个时候,我眼角余光就看见,哑巴兰和兰建国的命灯奄奄一息,眼瞅着要灭。
程星河也觉察出来了,扒开了哑巴兰的眼皮,立马大声说道:“七星,你抓紧啊!”
果然,哑巴兰眼睛里的那个红线,眼瞅着要把整个眼球给贯穿了!
我一把揪住了刘炳春的衣领子:“他们到底中了什么魇?”
刘炳春面露难色,还不愿意说,但是被我这么一瞪,连忙就把手里一个东西给掏出来了:“就,就是这个……不是我研究的,是那个秀女给我的!说只要兰家人靠近了万年渠,用这个东西扎下去就行了,要恨,你们就恨那个秀女,她邪气的很,心狠手辣……”
我一瞅,是个木头做的小人,前心写着个“兰”字,后颈插着密密麻麻的牛毛针——那位置,跟哑巴兰姐弟脖颈上的针孔,一模一样。
第583章 金银满仓
江采萍一看,立刻就说道:“就是这个,相公,有了这个,就能解魇了!”
我连忙就要把牛毛针给拔下来,可一下就发现,刘炳春的眼里神色不对,像是含着点坏笑,净等着我把牛毛针给拔下来不可。
我正疑心呢,江采萍一下拉住了我,说道:“不是这样——现在拔针,针孔露出来,他们的命气就泄出去了,更危险。”
刘炳春的脸色再一次僵住了,开始不住的打量江采萍。
不过江采萍现在完全是个人形,刘炳春一个地阶二品,都没看出来江采萍的真实身份,只露出了几分狐疑。
而江采萍接着问道:“有蜡烛没有?”
程星河连忙说道:“我这有!”
说着,在身上一通乱掏——我发现他身上真跟个废品回收站一样,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破烂,他身上都有。
堪称拾荒界的哆啦A梦。
我在一边看得着急,催他赶紧,哑巴兰马上挺不住了。
他一边骂我催命,一边掏,我则眼瞅着哑巴兰瞳仁的红线越来越靠上,终于,就在最后关头,他抠出了半截子红蜡烛,我擦的一下点上,江采萍就示意我,把蜡烛油点在那个木头小人的后颈上。
点完蜡油,再在蜡烛油没凝固的时候,把牛毛针拔出来,蜡烛的液体瞬间把针孔封住了。
很快,蜡烛凝固,就在这一瞬间,程星河激动了起来:“七星,妥了!”
我也看见,哑巴兰姐弟俩眼睛里的红线,飞快的往下退!
刘炳春跟看鬼一样的看着我和江采萍,嘴唇瞬间就哆嗦了起来:“你们,你们……”
我蹲在了刘炳春面前:“你说,那个秀女,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刘炳春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这……应该,跟我们当家在一起呢。”
“她那么厉害的人物,又到底为什么给你们当帮手?”
刘炳春咽了一下口水,就怕被人听见似得:“我听说,好像她想要这个万年渠里的什么东西,才跟我们合作的。至于是什么东西嘛……”
可他话还没说完,梁冬忽然来了个鲤鱼打挺,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水面:“又有东西来了。”
我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水面——水鬼!
刘炳春也觉出来了,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是我之前放走的那些水鬼?
一接触到了我的视线,刘炳春赶紧把表情压下去了。
而那些水鬼可能见到了刘炳春,也像是有些畏惧。
我仔细一瞅,倒是意外的发现,那些水鬼之中,夹杂着一些奇异的光,宝气!
他们手里有东西。
我立马靠前,果然,那些黑幢幢的影子看见我就激动了起来,一个东西从水面一跃而起,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我手上。
仔细一看,我顿时就愣住了——是一个小小的雕塑,形象是个挽起袖口裤管的工匠,挑着一个担子!
而担子是活动的,就像是天平一样,里面能装东西!
梁冬眼睛顿时也亮了:“就是这个!”
这就是当年用来镇压万年渠的魇术!
我顿时也高兴了起来,有了这个,万年渠的事情,也就好解决了——重新把它给放回去不就行了!
还真是多亏了那些水鬼了——要不是他们,我们到了猴年,也未必能从水里找到这个东西!
我就跟那些水鬼道了个谢——还让程星河给他们烧纸祭奠酒水,那些水鬼也都高兴了起来,程星河侧耳听了,就答道:“这些水鬼说了,多谢你放他们自由,粉身碎骨,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说着,看了梁冬一眼——他倒是没忘,当时梁冬看我放水鬼,还嘲讽我好人没好报。
梁冬倒是心大,假装没听见,好像自己从来也没说过那种话一眼。
江采萍看着这个挑担小人,十分怀念的说道:“还真是万年术——妾好久没见到了。”
我就让她说说,这万年术什么意思?
江采萍就告诉我,这是个很大的魇术,只有大魇师才做的出来——相当于我们风水术的天阶。
但是这个术法并不好做,还会耗费巨大的心血精力,甚至可能反噬,如果不是为了为国为民的大工程,哪怕大魇师也不会肯做。
而这个东西为什么叫万年术呢,就等于跟这个渠下压的“镇物”签下了契约——我以好处许你,你跟我约定一个期限,在这个期限之内,就必须稳固的守誓言,保证这里牢固。
到了期限,你才能自由。
而看魇物,这个万年术约定的时间,应该是只要小人的扁担保持住平衡,你就要稳固——一旦不平衡,那万年渠下的东西,就自由了。
剩下的事情我们就知道了——这个小人的扁担本来可以万年不倒,但是后来因为梁冬,这个小人身上挑的东西失去平衡倾倒,才酿成大祸。
看来那个传说之中的得道高人,就是个大魇师了。
眼下,要让这个小人回到了万年渠,可这小人担子里的东西没有了。
我就问梁冬,担子里的东西到底什么模样?
梁冬想了想,说道:“我就认识前面的是一些小金粒子,后面的好像是小银粒子。”
没错——小金粒子,应该代表的是麦子,而小银粒子,代表的是大米。
这就应上那个童谣了:“金满仓,银满仓”。
而现在,担子空了,本地才颗粒无收,死人泡水里。
梁冬问道:“是不是把这个小人担子装满就行了?”
江采萍答道:“可没那么容易,不信你试试。”
梁冬摇头,懒得动。
程星河倒是感兴趣,抓了点沙子就要往担子里面试——可跟江采萍说的一样,不是前面的担子把后面压起来,就是后面把前面压起来,跷跷板一样,根本就没法保持平衡,只能“颗粒无收”,没法“颗粒满仓”。
在古代,能设计出这么精细的物件,劳动人民的智慧真是无穷的。
看来什么都没原配的好——还得找到那些撒了的金银颗粒,才能让这个挑担小人重新起作用。
这时河“啪嗒”一声响,显然是那些水鬼听到了我们说的话,又帮着去找那些金银颗粒去了。
江采萍盯着那个挑担小人,喃喃的说道:“按理说,这个东西确实能保万年的,为什么只保了八百年……”
我也觉得里面不对——确实,眼下看来,是因为梁冬误入,可在万年渠建立起来的时候,那个“得道高人”为什么摇头,还留下了歌谣,预测出了梁冬会进来捣乱?
修建万年渠的时候,肯定有什么变故。
而且,那个瓮中伸出三条腿的,又为什么说我们骗它呢?
再说,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我还没闹清楚呢。
我就跟江采萍形容了一下那个东西的模样,江采萍也皱起了眉头,显然对我说的那个东西,也没什么大印象。
我还想起来了,当时在那个瓮上,看见了八个字,就拿了个树枝,在地上凭着记忆,重新写了下来。
仔细一辨认,也就认出来了。
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古体字,写的是:“千秋万岁,天下太平”。
江采萍看清楚了这八个字,眉头顿时就皱了一下。
她好像,知道这八个字的意思。
正在这个时候,梁冬忽然跟发现了什么似得:“哎,刚才那个人呢?”
我们回头一瞅,也愣了——刚才我们光顾着看这个挑担小人了,那个刘炳春见缝插针,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趁机跑了。
程星河站起来就要追,可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第584章 阴阳之眼
回头一瞅,哑巴兰揉着脑袋给醒过来了:“这哪儿啊?”
说着“嘶”了一声:“后脖颈子怎么这么烫得慌?”
我一瞅哑巴兰的后颈,果然,白皙的皮肤还真像是被烫了似得,通红通红的,不过那些细密的针眼儿,已经不见了,三盏命灯也重新亮了起来。
听说了这些事儿,哑巴兰脾气上来,一掌把个石头给拍碎了:“姓刘的这是要蹬鼻子上脸,这事儿我跟他们没完!”
我说你爷爷不是说了吗,这会儿你找上门,没有证据,刘家反倒是会说你无理取闹,你听我的,把这个万年渠的事儿解决了——你们兰家声望越来越大,就是对他们刘家最大的报复。
而且,刚才那个刘炳春也说了,那个秀女是为了万年渠的什么东西,咱们要是把万年渠弄好,她一定会出现的。到时候,有账一起算。
哑巴兰气不过,但回过神来,盯着我脸上的伤,就诚挚的说道:“哥,可多亏了你了。”
我摆了摆手,说这得谢江采萍才对。
谁知道,江采萍则跪下,心疼的看着我的脸:“是妾不好,没照顾好了相公。”
我赶紧把她拉起来,兰建国也醒了,盯着我的脸愣了愣,随即也带低声说道:“连累你了。”
我说这算啥,男人有疤,魅力焕发。
兰建国本来有点歉疚,一听我这话,愣了愣,就笑了。
她这么一笑,看着更清朗了,难怪小姑娘为她哭。
江采萍咳嗽了几声,声音挺刻意。
我回过神,还想起来了,对了,那个梁冬之前在水下也出了力,不过,他为啥能看见死人?
于是我就把梁冬叫过来了。
梁冬挖着耳朵盯着那挑担小人还走神呢,听我一说话就把眼皮慢悠悠的撩起来了:“你说啥?”
程星河忍不住了:“哎我还真没见过这么懒的人,你这么活着真的舒服吗?”
梁冬慢悠悠的答道:“有好处——我有一年跟人打架,被人打了一巴掌,还以为脑震荡了,检查之后医生说没事儿,要不是耳屎把那个劲儿挡住,我就聋了,懒,必要的时候,是一种武器。”
说着把手指头从耳朵里掏出来吹了吹。
我还是第一次把听见人把个懒说的这么清丽脱俗——话说你这么懒的人按说懒得和人打架吧?
程星河也直瞪眼,我回过神来,就拍他肩膀,说你不知道,没准他还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呢!
程星河一愣,说七星这话什么意思?我就算干过三天不洗袜子的事儿,也没法跟他相提并论。
我就问梁冬:“你什么时候能看见死人的?”
程星河顿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他也有二郎眼?”
说着就去瞅梁冬的眼睛。
可梁冬的眼睛又细又长,黯淡无光,眼角眼尾还沾着眦目糊,跟程星河那清澈的跟能放光似得眼睛截然不同。
梁冬让我们弄的一脸狐疑:“什么二郎三郎的?”
原来他都不知道,自己能看见死人了!
我们循循善诱,他忽然一拍巴掌:“对了,我说我怎么看见三姑婆了,还以为我记错了。”
原来他一开始觉得不对,是看见一个老太太带着篮子上街,他瞅着那个老太太认识,是西邻三姑婆,不过他记得三姑婆八月十五就死了,他奶奶当时活着,还给他从白事儿上的带了寿桃。
这怎么三姑婆又活了?
他好奇就问三姑婆,结果有小孩儿拿石头子丢他脑袋,说他自言自语好吓人。
自此之后他老看见些怪模怪样的人在街上穿梭,有的缺胳膊有的断腿,还有的捂着肚子。
他这都没多想——还以为是水灾的灾民。
一问时间——正是从万年渠被冲出来之后看见的。
不是天生的,是后天的?
可后天有阴阳眼,除了跟我们一样修行,或者涂抹牛眼泪,没听说突然就开窍的啊?
程星河不太死心,还在那问梁冬爹妈是谁,看意思真想认个亲。
我则琢磨了起来,如果是从万年渠被冲出来的话——会不会跟那个三只手的东西有关?
而那个东西又有什么本事,能让梁冬有了阴阳眼?
倒是江采萍犹豫了一下,说道:“相公可听说过活人鼋?”
鼋?这我倒是听说过,大皮帽子不就是这玩意儿吗?
而且大皮帽子还是比较牛逼的万寿鼋。
我就问她这是个什么新品种?
江采萍这才低声说道:“相公这里没有,那倒是再好不过——这不是什么品种,是个很残忍的方术,而那个活人鼋的血,就能让人看阴阳。”
这鼋在传说之中,本来就是延年益寿的补品,而有灵的鼋,甚至跟唐僧肉一样,能让人长命百岁。
而有灵的鼋还有一个出名的本领,拿它的血肉疗伤,能瞬间恢复如初,比云南白药金疮药什么的霸道的多。
而活人鼋就建立在鼋的这个特性上——把活人的肢体嫁接在鼋身上,要是两者都能活下去,那就是活人鼋。
嫁接?
说起嫁接,谁都知道——梨子的枝条嫁接在苹果树上,能结出“苹果梨”,可这没听说过,这活物还能“嫁接”的。
程星河也听愣了:“嫁接出这个玩意儿干什么,怪医黑杰克吗?”
江采萍抿了抿嘴,说道:“鼋是水中之灵,人是万物之灵,嫁接在一起,得其肉,能长生不老,横行阴阳。”
我瞬间就明白过来了,立刻看向了梁冬:“你下水的时候,那个东西受伤了?”
梁冬迷迷瞪瞪的摇摇头:“不记得了——哎,好像是!”
原来梁冬当时见到了那个东西,吓的不轻,条件反射好像是拿石头砸了那个东西一下。
那个东西流血,血融入到了梁冬的眼睛里,所以,他暂时有了阴阳眼了。
我立马想起来了那个东西身上的字,问江采萍:“你知道那八个字什么意思?”
江采萍摇摇头:“不知道。”
可我看她的眼神,像是瞒着什么似得。
倒是兰建国站了起来:“这几个字有什么意义不清楚——但是我看着那字体,像是景朝的字迹,会不会,是放生字。”
啊,对了,古代确实有这种风俗——抓到了鼋,杀了怕招来灾祸,所以会把它放生,但是作为纪念,一般会在它的壳子上,写下一些标记。
景朝……是不是就在八百年前?
我就看向了兰建国:“你认识景朝的字体?”
兰建国点了点头:“祖爷爷喜欢收集景朝的东西,我见过。”
人脸,鼋身。
那个东西,一直活到了现在。
我倒是想起来了安宁。
安宁也是人和“长毛的”混血,不过她天生如此,而这个三只手,也堪称是个“混血”,不过,它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
这个东西,又有一个什么样的过去呢?为什么会被做成活人鼋,又为什么被压在万年渠下面?
到底是被谁给骗了?
就在这个时候,水面又是一阵动静——几个又长又白的手伸到了岸上。
水鬼。
哑巴兰见状,想起来中魇之前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还敢过来,看我活撕了它们!”
可那几只手,在岸上放了一把东西,就飞快的缩回去了。
它们放下的,是一粒一粒的金粒和银粒,甚至还细心的分成了两堆。
我把那些颗粒拿过来,放在了那个挑担小人身上——那个挑担小人的担子,真的平衡住了!
程星河趁人不备还想拿一个作纪念,果不其然,他拿了一粒“麦子”,那个担子瞬间失去平衡。
“金麦粒”四十九个,“银米粒”四十九个,一个都不能少。
这会儿日头已经出来了,晒在身上,开始暖洋洋的,我把那个挑担小人小心翼翼装好了,就看向了哑巴兰:“帮我买点羊血豆腐来。”
哑巴兰有些纳闷:“哥,我觉得鸭血好吃,你爱吃,我带你去吃我们锦江府最好的鸭血粉丝汤。”
我摆了摆手:“不是我吃。”
梁冬听出来了:“你是要……”
没错,羊血是比较腥气的东西,鼋也喜欢荤腥,那东西在万年渠底下,不知道镇压了多长时间了,肯定想吃东西,现在知己知彼,能把它引上来,就省的下去了。
而且,梁冬经了它的血,还能给我们做翻译。
问明白了,就能解决了——能问都,就不要武斗。
哑巴兰一听高兴了起来,连忙就去买羊血了。
不长时间,连钓竿带羊血,还有馒头全买齐全了,我们就开始布钓竿。
果然,把羊血和馒头放下去不长时间,水底下就有了变化——现在是白天,这里的水也还算得上清澈,就看见一个庞大的黑影,从水下慢慢的浮上来了。
接着,钓竿猛地一弯——那东西要把饵料给拽下去!
我来了精神,就跟哑巴兰使眼色,哑巴兰和兰建国会意,俩人一起用足了力气,把钓竿往上拔!
水底下那个东西这才知道上当,飞快就要往下沉。
可它跟不上时代了——现在的钓钩,是有倒刺的,松不开。
哑巴兰和兰建国正要高兴呢,可没想到,那个东西也发了狠,猛地往下一坠,鱼竿发出了“啪”的一声响!
卧槽,这可坏了——这东西有灵性,这会儿挣脱了,再钓就钓不上来了!
第585章 鼋的奇遇
我记得,这个东西畏惧神气。
于是我连忙跳进了水里,在翻腾的水花里一把抓住了它的手。
水天王的神气一炸,这东西跟断了电一样,瞬间就没有挣扎的能力了,哑巴兰姐弟的力气又大,一下就把那个东西从水面上给提起来了。
我从水里钻出来,就看见那个东西水淋淋的趴在了岸上,转身还想跑,我拔出七星龙泉就插在了它前面。
七星龙泉的煞气震荡出来,那东西一下不动了。与此同时,兰家的金丝玉尾探出来,把这玩意儿牢牢。
之前在水里,靠着水下手电,光线很暗,现在旭日初升,仔细一瞅这个东西的长相,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科幻片里都没这么天马行空的造型。
这东西整体像是一个巨大的秤砣,披着一身厚重的甲壳,本来应该是龟脑袋的地方,现在是个怪模怪样的脸,右前爪的位置,不知道是缩进去了,还是没有了,是黑洞洞的,剩下三个属于四肢的位置,是三个人手。
那三个人手的模样也不尽相同——有一只修长白嫩,应该是个女人的手,一只黧黑粗糙,满是粗茧,看茧子的位置,应该是拿兵器的,还有一只跟我的手差不多大,应该是青年男人的,而那个手白白净净,显然生下来就没干过什么力气活,而且食指和无名指一样长,这种人比较有才华,可能是个文化人。
最诡异的是,这三只手还在垂死挣扎,正在周边乱划拉,地上的草皮瞬间被抓出了几道子深沟。
梁冬看的直抽冷气——显然是想着,这个力气要是抓在了人身上,那是见骨头的深度。
哑巴兰和兰建国盯着这个东西也直了眼,显然听都没听说过,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嫁接”的东西,接着兰建国回过神,就把手机拿出来,要把这个东西拍给兰老爷子看。
程星河也在一边愣了神,接着反应过来,就用肩膀子撞我:“七星,这玩意儿真的能让人长生不老,咱们不如把它给蒸成了丸子卖了,一个卖它是九十九万元九千九——不,还是便宜了,真要是长生不老,多少有钱人倾家荡产也乐意买,哪怕九千万……”
程星河话还没说完,那个东西像是先听出来了,一只手对着程星河就抓。
程星河往后退了一步,发现并无必要,就对着那玩意儿摆手:“抓不着,干直毛……”
我则盯着那个东西的“脸”,越发觉得纳闷——那不像是人脸啊?
江采萍注意到了我的视线,连忙说道:“相公,这个东西,叫四目——是驱邪祭祖的时候,巫祝戴着的面具。”
啊,我还想起来了,哪怕到了现在,也有傩戏这么一说——商周时期就开始流传,后来传袭下来,都是酬神还愿,祭祀上用的,就是带着面具跳舞。
龟壳,人手,还戴着个面具,这货真是够四不像的了。
这会梁冬也反应过来了,本来懒的跟没骨头似得,软绵绵瘫在了一边,可现在冷不丁就来了个旱地拔葱,从地上抓了一块石头,对着那个怪物就砸下去了。
那个东西已经没法挣扎,显然正在仇恨的盯着我们。
这一石头眼瞅着要砸下去,却被我给拉住了。
梁冬回头瞅我,厉声说道:“干什么?”
我答道:“我知道你要给你奶奶报仇,且先缓一缓,问问这东西是个什么来头再说。”
梁冬冷哼了一声:“能有什么来头——这玩意儿刚才不是说了吗?生平最恨活人,来一个吃一个,它还说,今天落在了咱们手里,算它倒霉,它要是死了,就要化作厉鬼,把这里所有的人,全祸害死。”
我接着说道:“你先问问它,它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又是怎么被压在这下面的?”
梁冬不耐烦的盯着那个东西,说道:“它不说——说都是被人害的,还好意思问,问不出来,先弄死了再说。”
我把梁冬抓回来,看见了这个东西那只仿佛少女的手上,有一个很深的伤痕。
应该是刚才挣扎的时候划出来的。
我一寻思,对了,身上还有白藿香给我塞的药——专门治疗皮外伤的,瞅着那个手也像是个人手,我就把那个少女手给拉了起来。
那只手立刻剧烈挣扎,还反着要抓我,不过碰上神气,立刻动不了了。
我就把白藿香的药末撒在了那只手上,那只手一个哆嗦,眼瞅着那药末起了作用,那只手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就开始愈合。
梁冬一下不乐意了:“这个东西害死了那么多人,你还给它治伤?你活脱脱就是助纣为虐。”
我答道:“万事皆有因果,它就算恨人,也在这个万年渠当了八百年的镇物,保持了八百年的风调雨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梁冬一下不吭声了,表情很别扭,我看出来了:“那东西说啥了?”
梁冬懒得撒谎:“这东西说,我是个牲畜,你稍微倒是还有点人性——有人性的人,不多见了。”
我一看,这个东西听得懂人话,就继续问它的来历,这下子,它还真愿意说了——梁冬翻译,说这个东西,一开始就被人给骗了。
怎么个骗法呢?
这个东西也不是本地土著,而是东海的居民,当时还没被害,纯种是个鼋——没准跟大皮帽子还能攀攀亲戚。
后来东海那边闹了大乱子——他跟金蟾,夜叉一样,也流离失所,跟着淡水,到了这个地方。
可到了这里之后,它并不熟悉这里的环境,赶上了旱季。
它块头这么大,没地方躲藏——也不能上没水的地方去。
这一下它露了原形,好多人知道这种东西吃了延年益寿,就要抓它。
它东躲高原地,这才藏到了一个很荒的小院子里。
那个小院子里倒是有口井,但是井水很少,估摸着那家人自己吃都不怎么够。
这东西也认了命了,寻思自己也就到了头了。
没想到,这个家里,住着一个年轻妇人。
这个妇人瞧见了它,也是吓得不轻,这照理来说,妇人一喊人,它就完了。
可没想到,妇人明明听见院墙外面有喊声,还是飞快的找了许多稻草柴禾,就把这个东西给藏了起来。
有人进门,说那东西可能跑这里来了,她不开,外人为了这东西闯进来,她就大哭大闹,说这些人青天白日踹寡妇门,以后生孩子也长不了皮眼。
那些人一瞅,院子里除了一堆柴禾也没别的东西,都怕坏了名声,灰溜溜的就离开了。
原来这个妇人是个寡妇。
那个寡妇就把它头上的柴禾拿下来,拍了拍它脑袋,给它脑袋上浇自己井里打出来的水。
小寡妇青年守寡,产业被男人的亲戚霸占了,是被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