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6章 消失星辰
小绿挺高兴,难得的“呱”了一声,程星河一惊:“这玩意儿会吭声?我一直以为是哑的呢?”
说着就去捅小绿的嘴,小绿不认他,一口咬下去,程星河嗷的一声叫唤了出来,把手甩的跟帕金森一样。
哑巴兰帮忙,小绿张嘴一呕,吐了俩人满头绿汁,白藿香一下就乐了:“该!”
程星河一边往下抹一边说:“你懂什么,想想生活过得去,身上总得带点绿。”
哑巴兰不买账:“要带你带,别带我。”
苏寻给哑巴兰递了一包湿巾,哑巴兰很多地方看不到,不好擦,他叹口气,帮哑巴兰擦干净了。
唯独金毛深情的看着我,一张嘴,露出了满口哈喇子。
好么,你看我骨头长起来了,口味更佳了?
我伸手去摸金毛的脑袋,金毛盯着水池子叹气——意思像是在说,龙女就这么走了,又没吃上龙脑。
你要樟脑我倒是可以给你弄点。
金毛又是一口叹气,接着抬起头,看向了杜蘅芷。
金毛似乎挺喜欢杜蘅芷的。
我一转脸,看见杜蘅芷正一个人蹲在水池子边画图。
对了,自打刚才醒过来,就没看见她。
白九藤凑过来,小声说道:“杜家千金跟你订婚了是不是?啧,这有名分的就是不一样。”
“怎么了?”
白九藤就告诉我,我被龙女骨头治疗的时候,杜蘅芷一直在后头守着我,一开始是想靠近的,可看出来白藿香才是真正能帮我治疗的,而程狗他们跟我又是生死之交,自己一个人在后面发了会儿愣,就悄悄走到了后头来了,可视线一直没离开过。
直到刚才我醒过来,确实是没事儿,她才松了口气,眼看着白藿香在我身边,她虽然表情有些不自在,可还是一个人躲在了后面,开始在土上画图——像是星星的排列顺序。
我心里一动。
她是惦记着,我马上要开始找琼星阁了,立刻就要开始给我做准备。
“娶媳妇就该娶这样的,”白九藤摇头晃脑:“高门大户里的大家风范,跟名牌货一样,有保证——怎么也比小作坊里出来的好,话糙理不糙,你明白就好。”
我心说你这什么屁话?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怎么能物化?
不过就白九藤这道号的,估计还是上个朝代的思想,跟他说他也听不懂。
我盯着他鼓鼓囊囊的包:“说起来,你本事挺大,刚才给龙女动手脚了吧?”
白九藤脸色一凝:“呀,李先生何出此言呢?”
别人不知道,我倒是知道——龙女最恨的,应该就是鬼医了。
她双亲都是因为鬼医而死的,还能痛痛快快说什么“爹妈说,给帮助些人治病救人”?
龙女见人就屠,你让她救人?
这些事情,是北芒神君给我看的,其他人全不知道。
别人看着很正常——鬼医们把金翅药龙奉做纹章,也许也是从那个鬼医开始的,他害死了龙女她妈,心里有愧,才普度众生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盯着白九藤:“你只告诉我,是什么手脚。”
白九藤对上我的视线,本来手头有个小动作,可瞬间差点跪下。
那种不怒自威——恍然,跟记忆之中的景朝国君一样。
身后就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东西:“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李先生的眼睛,别人没服气,我白九藤是服气了!”
这东西圆滚滚的,颜色灰败,有点像是个变质馒头,但是触手滑腻,又有点像是个长得恶心的肥皂。
而这个东西,散发出了一种十分奇异的味道——说不出香臭,但是那个味道,出人意料的让人心旷神怡,似乎心情一瞬间就变好了。
“这是欢喜石,”白九藤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只要把这东西的粉末搁在了灵物的耳朵里,那有求必应。”
这不就跟迷幻药似得?
我瞅着他:“这东西哪儿来的?”
“我们做鬼医的,上头自然是卖野药的。”白九藤哈着腰,一伸手把我握着欢喜石的手盖住了:“您别生气,这东西就当我孝敬您的!”
别说,这东西搞不好还真能派上点什么用处。
而且,说起“野药”来,我还想起来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高老师的?”
“高老师?”白九藤皱起了眉头,忽然一拍大腿:“那我还真认识,在南三条见过一次,是不是腿上好多疤那个!”
没错,高老师当初从银河大院逃出来的时候,脚上留下了不少疤痕。
我顿时有点激动:“你能联系到他吗?”
白九藤想了想:“我下次去南三条,帮你扫问扫问……不过,你怎么认识那种人?”
“哪种人?”
“大魔头啊!”白九藤压低了声音:“整个批发市场,就没有一个敢得罪他的,地头蛇见了都让道儿,我也问过,老小子什么来历?可没人告诉我,就让我千万别招惹他。”
我心头一紧,大魔头?就高老师那个老实巴交的样子?
我身边的人,似乎哪一个,身上都藏着点什么秘密。
“咳咳……”这个时候,身边有个人小心翼翼的咳嗽了一声。
一转脸,我差点把他给忘了——是被龙女掳掠过来的那个驸马。
他运气倒是好,要不也得成了个人俑。
他瞅着我,先道谢,接着小心翼翼:“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那正好,”白九藤跟找到了借口似得:“我正好下山——带他一路!”
“下山?”我看着白九藤:“你找到不死药了?”
“嗨,不死药不就是金翅药龙嘛!”白九藤看着这个山头,叹息了一声:“金翅药龙灵性大——她所在的地方,四处都是土精子地茯苓,不过,她这一走,这地方可就算是废了。”
没了龙女的灵气,这地方的药材,也会逐渐枯竭,土精子们搞不好得搬迁。
不过,我还是觉得疑心:“你上这地方来,真的没别的原因?”
白九藤啧了一声,却不敢看我的眼睛:“这不是,谁都得有点隐私嘛——眼看着你们有事儿,我就不打扰了?”
我盯着他的背囊:“拿了小七的骨头,你用在正路上还好——要是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当心。”
白九藤浑身就是一个激灵。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白九藤连忙说道:“今天咱们算是个缘分,改日,改日肯定能再续前缘!”
这会儿哑巴兰把身上的脏污擦下去,也过来了:“别那自己太当瓣儿蒜,谁跟你个糟老头子再续前缘?”
因为白九藤狠挖了龙女的骨头,哑巴兰作为护花使者来说,很不高兴。
白九藤赔笑,眼巴巴的望着我,我也就点了点头。
白九藤如蒙大赦,跟我们摆手,带着驸马就走了,生怕谁追上他似得。
哑巴兰皱着眉头:“我老觉得,这老东西不是玩意儿——连那么漂亮的姑娘都能下刀子,这么狠的心,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也未必,我捏住了欢喜石,有种直觉——说不上什么时候,他可能会帮上我们的忙。
这个时候,杜蘅芷似乎是累了,不由自主直起了腰。
我过去了:“星图辨认出来了吗?”
程星河也凑了过来:“你们家不是专看星星吗?这是马失前蹄了?”
杜蘅芷皱起了眉头:“之所以辨认不出来,是因为一颗星星不对劲儿。”
星星?对了,之前,我也有过同样的感觉。
杜蘅芷指着一个地方:“你看,就是这一颗——现在,这个星星消失了。”
我说怎么之前一直觉得奇怪呢,原来问题在这里——我从来没见过那个星星的存在,简直跟凌尘仙长杜撰上去的一样。
第1907章 龙脉发源
“这个星辰的位置,至关重要,是开门星,”杜蘅芷说道:“如果能看到这个星星,咱们才能找到确切的位置。”
所谓的开门星,在星图之中,简直跟钥匙的作用一样,就要靠着那个星星,去定准穴口。
辨别不出开门星,那地方就在你眼前,你也找不到。
之前屠神使者一直找不到琼星阁,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夕阳沉没了下去,天空染上一层黛青,星斗开始逐渐露头。
“不会真是这张图搞错了吧?”程星河弄明白了,就开始在那个星星上抠:“哎,你们说,会不会根本没有这个星,这地方是凌尘仙长掉上头的饭粒子?”
杜蘅芷听了这么无厘头的话,露出很无语的表情。
“你这思路真优秀,莫非李白是你舅?”我立马把他的手给拉回来了:“你就一张脸,省着点丢。”
程星河不情不愿的把爪子缩回来:“那这也不能凭空搞个星星出来——没准老天爷甩籽儿,成流星了?那早掉下去了,上哪儿找去?”
老天爷又不是大鲤鱼,甩你大爷的籽儿。
白藿香抬起头:“杜天师,那个开门星,叫什么名字?”
杜蘅芷答道:“北芒星。”
我一下愣住了。
白藿香看出来了:“你知道?”
对了,北芒神君之前一直把不死心寄存在我身上,他们全不知道北芒神君的名字。
难怪——难怪他说,要给我指路!
我立刻拉住了杜蘅芷:“之前一直没观测到,是不是?现在你再试试看。”
杜蘅芷眨巴了眨巴眼睛,但听我的话,还是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也愣住了。
天空已经黑成了墨色,那个空白的位置上,隐然出现了一颗之前没见过的,明亮的星辰。
“北芒星……”
杜蘅芷一下高兴了起来,转脸看着我,十分自然的抱住了我胳膊:“你怎么弄出来的?”
程星河把咬了一半的鱿鱼丝拿出来,也傻了眼:“人家吐个唾沫是个钉,我儿子吐个唾沫是颗星!”
哑巴兰比我还得意:“这还用说,我哥真龙转世!”
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这不是我弄出来的。
仔细一看,那颗星辰附近,还有一个略小的星辰,跟北芒星依偎在一起。
杜蘅芷也看见了,兴奋起来:“还有一颗新星星……不过,这是什么星?”
既然是新星星,那我们就是最初发现者了,有命名权。
“要是给它起名字,”我一笑:“叫龙女星——不,叫小七星吧。”
龙女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
北芒神君——原来,是北芒星君。
交相辉映,互相依偎,离尘世间的喧嚣远远的,这样真好。
“哎,你看。”
程星河用肩膀撞了我一下。
龙女池倒影出了璀璨夜空,池子边,出现了许多影子。
是——那些被龙女引来的“驸马”。
他们缓缓的在星光下往山下飘荡——像是天上的星辰,给他们指引了方向。
这些,又是谁的儿子,谁的兄弟呢?
我跟程星河一点头,给他们祝祷起了《太上救苦经》。
那些影子面前,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光晕,像是给他们照亮了一条道路——不知道他们的因果是什么样的,希望以后能转入个好的轮回。
这种经文能给死人引路,得到很大功德,但是也很耗费精气,等把那些人超度离开,我们几个也挺累,而杜蘅芷专心找位置,我们就休息下来,看天。
满天星斗纷繁美丽,四周都是草木的香气。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我也躺在这种地方看过星星。但身边的,是潇湘。
但是,我们那个时候交谈了什么?
有模糊的印象,但暂时还没想起来。
心里一直像是扎了一根刺——谢长生说,她以前害过我?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一直也不肯提起?
一开始,说是十天会回来一次,可已经过了很多十天了,她在东海,又有没有受委屈?
“程狗。”
“嗯?”
“你说,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程狗转过脸,一双二郎眼亮的吓人。
“有吧。”
“比如说呢?你有什么秘密?”
“你傻啊?告诉你了,还能算是秘密吗?”程狗白了我一眼:“今天你爹心情好,优惠放送,免费赠送你一个——上次江采萍给你买的新内裤,你不是找不到了吗?是你爹穿走了。”
妈的,这悬案总算破了:“你大爷,江采萍说那是外国进口的,我还没穿过呢。”
“你要是穿过,你爹自然就不会穿了,怪你自己。”
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儿,可我一下就笑了。
只是,还惦记江采萍,玄武局上失散,也不知道她上哪里去了。
程星河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今晚星光真好,想吃麦辣鸡腿堡——是不是出口成章?我要活在古代,没李白啥事了。”
苏寻也看星星,比较哪一个最亮。
其实星星跟人一样,看上去大同小异,其实哪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
白藿香没闲着,在摘这里的药,有个土精子扑出来要咬她,没等白藿香抬手,金毛挺身护在了她前面,歪着头邀功请赏,结果又出来好些土精子,金毛撒欢的去追,像极了狗拿耗子。
哑巴兰精力过剩,在后面跟金毛四处跑跳。
“哎,哥,你看这是什么?”
哑巴兰指向了水池子后面的一个碑。
那个碑像是经常被擦拭,干干净净的,连镂刻的碑文都被磨光滑了,但还是能辨认出来,碑文上头写着,北芒神君的生平。
碑有断裂的痕迹,显然,这个碑是从别处“掰”下来的,能有这种蛮力,这种动机的,也只能是龙女了。
碑文的内容是——有北芒星出现的时候,都是平安的时候。所以本地人,奉北芒星为平安神。
我们之前也遇上过神,有些神被人遗弃,变成了迷神和邪神,可同样的境地下,北芒神君还是满心悲悯。
“为什么北芒神君没变成迷神?”哑巴兰皱着眉头:“他怪可怜的。”
时常有人说,好人,多数都很愚蠢——为什么要对他人好,为什么要为其他人活着?
这些人往往还沾沾自喜,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其实很多时候,他们是被好人荫蔽着,而不自觉。
因为他选择作神,就恪守神职。
我把碑又擦了一遍。
这个时候,杜蘅芷抬起了头来:“找到入门的位置了!”
我们都回过头来,就看见杜蘅芷的罗盘,指着一个位置。
看清楚了,我们倒是一皱眉头——指着的,竟然是龙女池!
哑巴兰脸一青:“什么意思?要下到这里去?”
还想起了——龙女之前对我有过邀约,说带我上池子下面玩儿,底下有好玩儿的地方。
难不成,琼星阁在水下?
“好家伙,这景朝国君真不愧是基建狂魔,名山大川,五湖四海,就没有他不搞建筑的地方,”程星河皱起眉头,苦着脸:“怎么下去?水灵芝草?那玩意儿我都吃伤了——还害怕。”
随时都怕失效。
我盯着那个深潭,说我先下去看看,你们在这等着我。
水底下——在水底下,要怎么修建建筑物?还是,沧海桑田,以前的山,现在变成了水?
脱下衣服,含了避水珠,我就一头下去了。
可身后普通几声,程星河,白藿香,杜蘅芷,金毛全下来了。
别说,这水的灵气极盛,但凡含着避水珠,简直是心旷神怡。
再往下一看,就觉出来了,这好像不光是个深潭——竟然像是连着一个龙脉的发源地。
第1908章 鱼腹之下
想仔细看看,程星河就在后面揪着我,给我比划,说他有点晕水,让我快点找。
早让你在上头等着,你又不听。
那就回来再看,我从小绿嘴里掏出了一个天花放在水里,天花炸开,黯淡的光线把水底下照的一清二楚。
这个潭极深,几乎见不到底。
水里飘扬着许多水草,长的都极为茂盛,看上去是很好看的,只可惜对我们来说,这东西是一种危险,一旦被缠上了,越挣扎越紧,许多会水的就是这么把命搭进去的。
还有很多水底下的东西,专门喜欢拿这个绑人脚踝,来恶作剧——我在水神宫就遇上过几个海猴子专干这种营生。
回头跟他们比划,他们都点头,意思是手里都有锋利的东西,真碰上也能割开。
往下沉过去,就看见底下有大团大团的黑影,动作极其缓慢,好像乌云一样——有小渔船那么大。
程星河眼尖,立马给我指点,意思是,大鱼。
是啊,看清楚了,有鳞有鳍,正像是放大的鲤鱼。
只是这个个头——这是成精了吗?
程星河立马继续比划,意思是弄上去肯定值钱。
这货在山上呆的时候长,不懂,越大的鲤鱼,吃起来就越粗糙。
这地方水质极好,灵气又足,难道是这些鱼没有天敌,成长都不受限制了?
看它们的姿势,都挺缓慢的,加上我们都熟悉鲤鱼的习性,就打算从那些大鲤鱼中间穿行过去。
程星河手欠,依依不舍的在一个大鱼身上摸了好几把,意思是这鱼肉要是老,可以片了烫火锅吃。
你刚才那么多鱿鱼丝都吃狗肚子里去了?鱼永远是游的,你永远是饿的。
我还要往里游呢,忽然程星河一把抓住了我。
我们俩出生入死这么长时间,他一抬头,我就觉出来劲头不对,心里一紧,立马回过头来。
果然,他指着那些大鱼的鱼鳞,叫我细看。
仔细一看,我顿时也愣住了。
只见那些鱼鳞的缝隙之中,竟然嵌着一些星星点点的光芒——金屑?
程星河别提多激动了,两只手翻的跟螺旋桨似得,不断比划着,发财了,这地方是不是有金矿?
不对,如果是金矿,那这里的金屑应该是不规则的,还会有很多杂质,可鱼鳞缝隙里的金屑,分明是纯度极高的,而且边缘也奇怪,倒像是什么金制品碎了造成的。
杜蘅芷也靠近了,跟我比划,这金子不大对劲儿,附近保不齐真有什么遗迹。
难不成——琼星阁里很多财宝,被大水冲出来,成了渣子,被鱼滚身上了?
我倒是想起来,龙女搁在荷包里的龙骨金来了。
程星河哪儿管这么多,立马就想找到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可这一瞬,我们几个踩着水的身体,猛然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拉住了!
一大把泡沫在我眼前炸开,坏了——水里还真他娘有东西。
一抬头,一个大鱼对着我们转过了身。
看清楚了,我就愣住了——这个大鱼的肚子上,有个圆圆的东西。
五官俱全,赫然是一张白森森的人脸!
不光如此,那张人脸的嘴猛然张开,露出了满口白森森的牙,对着我们就咬过来了。
你大爷的,我可能真是天煞孤星下凡,到哪儿都不安生。
回手要拔出七星龙泉,一个身影蹿了出来。
浑身金色在水里丝丝扩散,赫然还挺威武——金毛。
这一下,就撞在了鲤鱼的人脸上,那张脸整个扭曲,眼珠子暴凸出来,偌大的身体,被一头顶出去了老远,掀起一波好大的暗涌。
金毛长得像狗,其实平时跟猫一样,天天拿自己当个大爷,窝哪儿就睡,往往我每次差点被邪祟给吞了它那还打着呼噜呢。
今天在水里睡不了觉,倒是挺勇猛的。
我刚想夸它,这才反应过来,我们脚底下有东西——果然,是那些长而光滑的水草。
程星河他们手里都有东西,但是被水波一冲,身体都不稳,而且意料之外,那水草极韧,似乎不好割开。
这地方什么玩意儿都能成精还是怎么着?
我立马抬起手,想把那些水草给削开,可一抬手,身后的水又是一阵汹涌,回过头,好么——数不清的人脸鲤鱼,无声无息的拥在了我们身后。
杜蘅芷立刻跟我比划了一下“怨鱼”。
程星河立马比划,意思是他看着也像是怨鱼,只是没见过这么大的。
所谓的怨鱼,是因为鱼是杂食性动物,什么都吃,以前的年代,有时候会有重大灾害,许多尸体被冲入水中,那些多是水鬼怨尸,怨气不化,让鱼给吃了,鱼身上也会产生怨气,并且吃了怨尸的肉,就开始喜欢上这一口,有时候人在桥边岸边走,它们就冲上去把好端端的人拖下去吃了。
这就叫怨鱼。
怨气越积累越多,这东西能耐也就越来越大,有的甚至能在身上滋生出人脸的模样,躺在水里,装成溺水的人,跟岸边求救。
怨鱼吃的人越多,那滋生出来的脸也就越好看。
岸边人一看,好么,一个大美女落水了,楚楚可怜,这还了得,衣服都顾不上脱就得下水,一下去就得成了干粮。
跟之前遇上的钓人鱼差不离,钓鱼者,鱼恒钓之。
只是怨鱼不可能太大,有胳膊那么长算了不起了,因为个头太大目标也大,在淡水里不好生存不说,也容易被人抓住。
这地方的怨鱼似乎不怕人抓,这得吃了多少人,长这么个个头?
再说了,这荒山野岭的,哪儿来那么多人吃?
刚想到了这里,那些人脸同时暴睁开了眼睛,对着我们就冲下来了。
金毛窜起来,犹豫一道打在了水里的金光,对着那些怨鱼就冲过去了。
最前头几个怨鱼哪怕个头大,也被金毛直接掀翻,几张人脸被撕咬了下去,张开大嘴,我们在水里,也听到了一阵子震耳欲聋的锐叫,跟指甲刮毛玻璃一样,别提多牙碜了。
后面的怨鱼倒是挺团结,一看同伴倒霉,一头就冲过来了。
等的就是你们,七星龙泉出鞘,金气猛然从刀身上炸出,一瞬间,几乎把水面全部切开,哄的一声,一整潭的水全部震颤起来,数不清的亮光放射溅起,犹如天女散花——是这些怨鱼的鳞片。
这一瞬,水猛然就冒出了大团红色,犹如绽放的烟花。
那些怨鱼猛然撞出去了老远,把绿莹莹的水域全部扫干净,好几个直接分崩离析,有几个靠后的幸存者,转过脸,肚皮上的人脸表情跟名画“呐喊”一样,显然被吓住了。
白藿香的眼睛别提多亮了,杜蘅芷也是一样,我回过头,就把她们脚上的水草全削开了——这一下,如摧枯拉朽。
但手头的触感,平滑之外,觉出一种中间有一点阻隔感。
果然,水草被拦腰截断之后,冒出了一团一团的鲜血。
水草中间,赫然是骨头一样的白色。
程星河立马比划——死人草?
吸人血长大的水草,才会抓人吃血。
有手指草和怨鱼——这个地方,曾经死过很多人。
这地方,难不成闹过什么大灾?
这一小片水域是被清理干净了,但是触目所及,还是盘根虬结的水生植物,和永远望不到的底。
我比划说大家小心点,就继续往下游,可这一下,我眼角余光忽然就觉出来,身后好像有个人。
这次下来的,只有白藿香程星河杜蘅芷,还有金毛,可他们现在都在我面前清理水草——身后的人,是谁?
我猛然回过了头去。
第1909章 百爪蜈蚣
可一回头,身后只有数不清的水草,根本就没什么人影。
杜蘅芷觉出来,拉了我一把,意思是问我有什么事儿?
我摇摇头,比划说那些水草群魔乱舞的,我看错了。
杜蘅芷眼光很敏锐,显然也觉出什么来了,不过听我这么说,她什么也没问,只点了点头。
程星河早不耐烦了,就用凤凰毛卷我,意思是赶紧走,找金子去。
我回过头来,跟着他们就继续往下。
这一往下,那些怨鱼觉察出来,吓的纷纷后退,再也没有一个敢靠近的。
而往下这么一游,发现金毛也频频往后看,
果然不是我多心,身后肯定是有东西。
可也怪了,是什么人?水池子口,有苏寻和哑巴兰守着呢。
难不成——是水里的东西?
继续往下走,程星河放了好几个天花,拼命去找金屑。
果然,触目所以,水里很多地方,隐然有金色的痕迹。
程星河四处去捞,可那些金屑太小,到手就冲没了,我想乐,记起上学时候看过的伤痛文学,想跟他说,握不住的沙,不如扬了它。
可惜没法开口。
越往里,异物越多,怨鱼不用说了,大概因为我们身上染了之前怨鱼的血,带着水都冲不走的腥气,怨鱼觉察出来,跟狗怕吃狗肉的人一样,吓的纷纷躲到了一遍去了。
除了这种巨型怨鱼,还有很多异物,赖头渔女,八爪郎君,石头秃子……琳琅满目,都是水里的妖邪。
群英荟萃,邪祟开会。
它们的个头虽然也比外头的大,但比怨鱼小的多,怨鱼这么一躲,正好把水里的杂物都给清开了,省了不少事儿。
那些妖邪看怨鱼躲着我们,也都不傻,就都蹲在一边,虎视眈眈的静观其变——很像是观察猎物什么时候死亡的秃鹰和猎犬。
一旦你弱了,这些东西,一定会一拥而上,分食尸体。
程星河扫了那些东西一眼,跟我比划,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恶心人。
我们也不能下来就大开杀戒,为了节省时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不过,越往下,那些金屑也就越多了。程星河一把薅住了一个赖头渔女,从它头上的疮疤里抠出了几块指甲盖大的金屑,也顾不上在水里扩散的脓汁,别提多高兴了,可那个赖头渔女挺不高兴,挣扎起来,被程星河兜头一拳,脸都打歪了,就求助的看向了自己的男伴。
男伴妖怂志短,没跟言情剧男主一样挺身而出,而是假装没看见,用手去撩拨另一个赖头渔女的头发,程星河手里这个见状大怒,程星河一撒手的,都顾不上跟程星河报仇,箭一样的窜出去,三个东西当时就撕扯成了一团。剩下的同伴喜闻乐见在一边拍巴掌。
程星河看的很开心,跟我比划这不比霸道总裁恶毒女配狗血?
这些邪祟,是从人的怨念之中产生的——从虚无之中来,却被人怨念影响,有了人的劣根性。
难怪人是万物之灵,因为人,影响了世上多少东西?
再往下,不光是金屑,甚至还有一些其他的残片,也像是什么完整的东西上炸下来的。
程星河顺着就找,疑心能找到比金屑更值钱的东西,也不怕水了。
我也奔着下头细看,白藿香也皱起了眉头,打手势说这地方是不是也太深了?
是啊,抬起头,离着水面已经极为遥远了,没有水灵芝草和避水珠,我们撑不了这么长时间。
我点了点头,表示速战速决,这个时候远远的,就看到底下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杜蘅芷也看出来了,拉了我一把,比划了起来——像是个门。
琼星阁的门?
我立马拽住了程星河的裤腰,就把他往下拖,附近许许多多邪祟的脑袋都凑了过来,看着我们的眼神,好奇而又贪婪。
果然,越往下,越清楚,那个大门上,镂刻着繁复的纹章。
程星河也直了眼。
还没到看清纹章的距离,可我心里已经有了熟悉的感觉。
这个大门上,刻的是九,龙云纹。
这种九,龙云纹,要么是国君能用,要么——是比国君身份还更高的存在。
对。真龙骨的记忆很清楚,九,龙云纹中间,有一轮旭日。
在那轮旭日中间,有开门的秘密。
程星河弄清楚了之后,指着真龙骨挑起了大拇指,比划说你这不是真龙骨,是个移动硬盘。
我们还挺高兴,可这一瞬,我忽然觉出,身后有点不对劲儿。
像是有——煞气?
一回头,只见一个巨大的东西,对着我们就冲过来了。
那一恍惚,仿佛二月二的时候,翱翔在天上的巨型蜈蚣风筝。
那东西是长条状的,两侧是数不清的爪——不对,是胳膊。
我看到,那些胳膊上,有狰狞的指甲。
这个东西的速度——有九丹!
好快!
我立马抓住了程星河,就把他们往下推,就在他们被我推开的这一瞬,那东西对着我身侧就抓了过来。
像是一个巨大的发夹,直接从程星河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穿过,我看到,这东西数不清的“胳膊”上,是密密麻麻的刺。
我一脚蹬水,在最后半秒,从这东西的“怀抱”之中蹿了出来,“当”的一声,那些刺险险刮在了龙鳞上,在水里也是一声锐响。
隔着龙鳞,也是一阵锐痛。
这种锐痛十分奇怪,像是数不清的尖锐丝线,扎了进来。
坏了,我心里一提,这玩意儿他娘还有毒!
一抬头,就看见这个东西阴森森一张大白脸,好长一条舌头,对着我鼻子就钻。
这东西挺讲究——知道鼻孔通着脑髓,这是要吃人脑子!
我偏头躲开,那舌头从我脸边擦过,一瞬间,水似乎都被染上了一团颜色。
想回头跟程狗他们比划,让他们小心,而这东西奔着我一包,只听“哗啦”一声,旁边那些妖邪,似乎等这一瞬已经等了很久,争先恐后,对着我们就扑了过来,想搭乘顺风车,分一杯羹。
凤凰毛啪的出手,打翻了一片小邪祟,可这些邪祟数量实在太多了,又冲的极猛,真不太好对付。
看来这个大蜈蚣,在水里地位不低啊。
小邪祟们全是狐假虎威,擒贼先擒王——只要把这东西的内丹给掏出来就行了。
第1910章 水下旋涡
不过,我还想起来了,这是水里的东西,怕不怕麒麟玄武令?
为了这点功德,能不对这种大灵物下杀手就别下了。
我伸手就从小绿嘴里,把麒麟玄武令掏了出来,对着那个怪东西的面门上一怼。
搁在东海,谁看见不得给我跪下?
可没想到,这个大蜈蚣瞅见了,愣了半秒,接着恼羞成怒似得,一条舌头对着我就缠过来了。
这下出乎意料了。
这些东西不是水族,还是——潇湘被废黜之后才修行出来的,根本就不知道怕?
我歪过头闪开,果然,其他那些赖头渔女什么的,也不认识麒麟玄武令。
那没辙了,我只好不客气了。
一把抓住了斩须刀,金气炸起,对着大蜈蚣就削了过去。
不愧是九丹灵物,壳子极硬,那些手腕子不知道斩须刀的能耐,竟然还竖起来想挡住。
可惜一碰上了斩须刀,那些长着刺的手爪子,全部分崩离析,硬壳子在水里“咻”的划过,撞出数不清的白浪。
那一瞬间,跟枪林弹雨似得,瞬间把那些争先恐后往这里游动的小邪祟贯穿了不少,全挂在了水里,像是一个个标本。
这一下,把所有的小邪祟全给震慑住了。
大蜈蚣就更别提了,那双巨大的眼睛猛然翻到了下面,盯着自己的伤口,有了一瞬凝神。
我抬起头盯着它——怕了,就赶紧滚。
但这个玩意儿比我想的更烈性,下一瞬,上半身暴起,数不清的胳膊张开,对着我就扑下来了。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嗤”的一声,斩须刀带着龙气,将面前一切,全部劈开,旁边的礁石,也瞬时粉身碎骨。
刀锋掀起一阵金气,锋锐凌厉的对着大蜈蚣坚硬的壳子就扫过去了。
“咔”的一声脆响,大蜈蚣偌大的身体,猛然一分为二,它眼睁睁看着自己下半截身体,失去了生命力,猛然坠入到了深不见底的黑水里。
凤凰毛在水里也炸起了一股子橙色的凤凰火,直接把一圈小邪祟清除,还有数不清的小邪祟想趁机过来,杜蘅芷手一撒,数不清的白纸小人从她手里扩散开,灵气四溅,直接把小邪祟掀翻。
再有小邪祟,白藿香在最后面,反手就是一把针。
程狗借力,失重一样漂浮到了我上头,倒挂着,以一种自认很帅的姿势,回头给我挑了个大拇指。
其实程星河长得挺好看的,但是他的沙雕,总会让人忽略他的颜值。
白藿香和杜蘅芷也看见我砍断了大蜈蚣,都高兴了起来,可下一秒,她们俩的表情同时一僵。
我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身后本来应该静止的水,微微有了波澜。
煞气。
程星河也看清楚了,连水里不能说话都给忘了,张嘴就想提醒我,结果满口的水灵芝直接就飘出来了,赶紧一只手往回塞,另一只手抬起来打手势:“后面!”
回过头,蜈蚣巨大的上半身挣扎了起来,所有残余胳膊根根炸起,一头对着我就撞了下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真是名不虚传。
我侧头闪过去,看来,只要这东西内丹还在,那碎尸万段,也能活下来。
杜蘅芷和白藿香立刻就想往上冲,金毛也抖动着一身的毛要冲上来,可已经来不及了,那只大蜈蚣浑身的胳膊炸开,跟蒲公英的毛一样,对着我们就冲了过来。
离开了身体,那些胳膊也跟壁虎尾巴似得,是活的!
程星河一愣,我现在还记得,后来他回想起了这一瞬,就一个想法——他娘的好像航母发射战斗机一样。
那些胳膊,奔着他们抓的,全是要害。
我皱起了眉头,这玩意儿是真的不想活了。
只是,我看不清楚,内丹到底在哪个位置?
回头跟程星河比划,程星河转过脸想帮我看,可一瞬间,也露出了迷惘的表情。
坏了,四相局被破开,他这二郎眼时灵时不灵的,正是没看清楚的时候。
来不及了。
我一头撞上去,挡在了大蜈蚣前面。
程星河他们都紧张了起来,疑心我要送死。
大蜈蚣等的就是这一瞬,对着我就打开了两个巨大的颚片,一条舌头伸出来,奔着我耳鼻就勾。
我手起刀落,那两个颚片嘣的一声就直接被我砍断,但是那舌头出人意料,快的跟闪电一样,见事不好,瞬间就缩回去了。
程星河一凤凰毛打飞了一截子胳膊,奔着我就冲了过来,可下一秒,数不清的胳膊四下里飞过来,死死把他扣住了。
坏了,金毛冲过去要救他,结果四个胳膊飞出,牢牢抓住了金毛的四肢。
杜蘅芷和白藿香也是一样,全被胳膊围住了——这胳膊上还有倒刺,防不胜防。
程星河一边挣扎,一边尽力抬起了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这一瞬,那细长尖锐的舌头趁着我分神,对着我鼻子就伸进来了。
周围一瞬间,升起了数不清的绿色萤火——是那些小妖邪的眼睛,等着分食尸体。
可这一瞬,斩须刀旋起,对着大蜈蚣的脑门就劈了下去。
这一下,“嘣”的一声巨响,大蜈蚣的头壳直接被我劈开,我一只手伸进了破口,没费太大力气,就抠出了一个东西。
大蜈蚣的眼神定格住了。
我拽住那个东西拖出来——赫然是个圆滚滚的内丹,莹绿色,坚硬无比。
还真是九丹。
下一秒,大蜈蚣巨大的身体悄无声息的往下坠落——以此同时,程星河他们身上的那些倒刺胳膊,也全无力的垂了下来。
搞定了。
程星河立马把那条胳膊给拽下去,两个胳膊抬起,给我比了个心。
我刚要高兴,就看出程星河脸色不好看。
他的皮肤上,出现了很多交错的细小纹路。
绿色的。
坏了,这货光顾着给我比划大蜈蚣内丹的位置,没顾得上抵御那些手臂,自己倒是中毒了!
我立马奔着他就冲了过去,但就在要靠近他的时候,水忽然震颤了起来。
这感觉——像是谁碰到了一个开关,启动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简直跟滚筒洗衣机转动起来一样。
卧槽,什么情况?
我眼睁睁就看着,程狗在离着我一指头的距离,瞬间被卷远了。
不光程狗,还有白藿香和杜蘅芷——以及金毛!
隐隐约约的,我就觉出来,这旋涡来的不对劲儿,刚才这附近,肯定有谁,动了什么手脚。
第1911章 回龙之石
我立马奔着程星河那个方向就撞了过去,可我们虽然能暂时憋气,但并不是水里的东西,一旦出现什么惊涛骇浪,根本就没有什么自救的方式——再说了,除了我的避水珠,他们几个嘴里的水灵芝草都是有时限的,一旦失去了意识,来不及补充,那就是个死。
可水流极其强大,我们就跟马桶里的蚂蚁一样,身不由己,眼瞅着要靠近,可水流一猛,倏然又会变远。
这样肯定不是办法,我脑子一转——这个旋涡,是怎么弄出来的?
如果找到原因,把这个旋涡给停止了,那就能救他们了。
眼前不是沉渣就是水草碎屑,还有一些来历不明的尸骸,我尽全力把金龙气引到了眼睛上往下看,果然,隔着重重波纹,勉强辨认出来,山壁上,有一个白色的东西。
那是个风水上的装置。
好比房子不小心对上了一些刑煞,风水上就会设置泰山石敢当,来抵挡灾祸,这个东西也是一样。
那是回龙石,也叫定风波,是专门震灾的,这东西可以说是传说之中“定海神针”的低配,有这玩意儿,这地方就会平安。
但是一旦被改了方向,那就麻烦了——不但不会平风波,还会引风波。
哪怕被旋涡卷的头昏脑涨,也能觉得出来,这个地势上窄下宽,正像是个“龙低头”,本来就很容易出现暗流,一直靠那玩意儿镇压着,现如今,肯定是有人把回龙石的方向给改了。
难道,就是之前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动了这玩意儿闹的?
只要把这玩意儿归位,那就能把旋涡停下来了。
我低头就往那个地方冲,可这个旋涡越来越大,根本就难以挣扎,要是有人能搭把手就好了……我反手就想拔出七星龙泉,尽量勾住什么能稳定身体的地方。
可根本就够不着。
而这个时候,一个东西跟着旋涡,就垂在了眼前。
这是——一条手指草?
这东西韧啊!
我一把就抓住了。
果然,身体跟下了锚一样,稳定了下来,不过也怪,这地方怎么会突然出现手指草,还出现的这么刚好?
还没想出来,另一条水草,跟接力棒一样,再次出现在了我面前。
一抬头,我就愣了一下。
水里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小人。
这个小人只有中指尖儿到胳膊肘那么长,身上穿着宽袍大袖,白的几乎透明,衣袂在水里扩散,很像是一团子水母。
这个小人哪怕在惊涛骇浪里,也稳稳当当,对着我点了点头,两手过顶,跟我行了个大礼。
我记得这个礼节——东海见过,是见主人的礼节。
啊,我顿时就想起来了,这东西的名字,叫“小水生”。
名字很像是邻家渔民,只是这东西是正儿八经的灵物——不同于妖灵,属于正灵,它们特别喜欢人,常常会跟在渔民的船下——如果渔民的船遇上了波涛,它们就会偷偷在船底伸手,把船给保持稳当。
东海渔民出海,也经常会带一些水里没有的果子干儿,投进水里感谢它们。
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东西,刚才我拿出了麒麟玄武令,那些邪祟不认,倒是把它给引出来了!
一个小水生把手指草递给我,一转脸,果然跟接力跑步一样,不远的地方,又有一个小水生牵引着手指草,挨着个递给我!
我心里这叫一个感动,立刻点头致意,就跟它们比划,能不能把我拉到了回龙石附近?
那些小水生一点没犹豫,痛痛快快就拉过了草,在它们齐心协力的帮助下,我跟猴子爬杆一样,顺着手指草就到了回龙石的位置。
当然了,越到这个位置,旋涡也就越大,我拼尽全力扑过去,手指头就差一点就够到了,又被冲远。
可这一瞬,身后有了极大的推力,这一下,就把我推到了回龙石上!
是成群结队的小水生!
果然,回龙石边上的水苔被破坏的痕迹都是新鲜的,就是刚才被人给动了。
诛邪手发力,“滋”的一声,回龙石就顺顺当当的回到了应有的位置上。
一瞬间,这个汹涌的暗流瞬间停止,我立刻抬头,就奔着刚才程星河所在的位置就扑过去了。
可连程星河一根毛也没找到,结果一转脸,正看见一帮妖邪,奔着一个位置就扑过去了。
对了,这些妖邪嘴趋之若鹜的,就是灵气,我立马跟了上去,果不其然,它们奔着一个被手指草缠成了茧状的地方就扑过去了。
而变成茧状的位置,肯定是有活物,还在不停踢蹬呢!
我没犹豫,七星龙泉寒芒一闪,粘稠坚韧的手指草分崩离析,那些妖邪一看见我,不甘却恐惧,缩着脖子就逃开了。
茧子内滚出一个人,正是程星河,还玩命挣扎呢!
我一把抓住了他,他浑身一颤,回头看见是我,这才松了口气。
可我眉头立刻皱起来,坏了,这货的皮肤上,那种绿色纹路,越来越粗,越来越密,简直跟浑身刺满经咒的蛮人一样。
这地方没镜子,他自己不知道,还比划呢:“白藿香杜蘅芷还有金毛呢?”
得赶紧找到她们,我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他很不适应,觉得我gay里gay气的。
结果一转脸,才松了口气——这地方的小水生不少,一部分结草救我,还有一部分,把白藿香杜蘅芷给救回来了,她们俩虽然受到了惊吓,倒是没事,水灵芝草也顺利续上了。
白藿香看见程星河那样吓了一跳,立刻就抓着他想给他解毒。
裤腿一沉,金毛也不知道从哪儿游回来了,身上还挂着点鳞甲——可能是咬碎了几个邪祟。
大家没事就好,我这才想起来——刚才倒地是哪个杂碎暗害我们?
不过一转脸,身后什么都没有。
藏头露尾的东西,我暗暗发狠,等我找到了跟他好好算账。
强龙不压地头蛇,为了避免麻烦,得赶紧进到了那个九,龙云纹门里去。
到了门口前,果然是精致的龙纹,程星河还想过去细看,被白藿香抓过去就是两针。
杜蘅芷跟我一起观察龙纹,皱起眉头,显然是在寻找进去的方法。
小水生看见我们观看石门,表情都有点不对,忽然聚在了一起,像是在商量着什么。
对我来说,这是异常熟悉的感觉——我来过这里。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我一只手就触碰到了其中的旭日图案。
旭日图案看上去极为平滑,但是只有手碰上去,能感觉出细微的凹凸感。
我把凌尘仙长给我的那个片子拿了出来。
压上去,严丝合缝。
“哄”的一声,石头开始运转,那扇石门,轰然打开了。
那些小水生似乎没想到,眼看着那扇门洞开,全僵住了。
程星河见状,从白藿香手底下挣扎着想跟进来,终于算是能松口气了。
还没进门,就他娘卷入九九八十一难,我想起来,龙女管这叫好玩的地方——也罢,龙女不是人,也没把我当成人。
石门后面,是个细长的甬路,铺着极其精致的方砖。
而方砖中间,也有一些残碎的东西,在水里冲刷的时间久了,看不出原貌。
会是谁遗留下来的呢?
我跟杜蘅芷他们一点头,就想进去,可没想到,那些小水生看出来了我们的意图,却忽然成群结队的到了我们面前,立马跟我比划了起来,意思是阻止我,千万不要进去。
那是手势是——这个地方,很危险,有某种东西。
第1912章 门内异人
可我看不明白,它们比划的那个,到底是什么。
杜蘅芷却看出来了,皱起了眉头,拉过了我的手,在手心写了三个字:“大——莲花?”
杜蘅芷对灵物打交道打的多,比我有经验,这么艰涩的表达都能解读出来。
不愧是名门之后。
可这一瞬,我胳膊一沉,程狗一只手抓住了我,看意思要不是在水里,他就叫唤出来了。
这把我吓一跳,出啥事儿了跟个丧尸出笼似得?
闹半天白藿香不知道看什么呢,走神把个针给扎错地方了。
她连忙就把脸别过去了,拽回了程星河,凶狠的给他扎了几针,意思是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点疼都忍不了?
程星河一脸无辜,眼神在说“我他娘到底做错了什么?”
活像《飞越疯人院》的男主角和护士长。
不过,白藿香素来下手有准,她第一次出现纰漏,刚才到底走什么神呢,但她一抬头也跟着瞪了我一眼。
杜蘅芷就把我拉回去了,指着那些小水生。
小水生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齐刷刷的跪下去了,表情很焦急,杜蘅芷就帮我翻译,说这些小水生的意思,是请我赶紧离开,别为了里面的东西,枉送了性命,这地方不是人能来的,大莲花也不是人能打败的。
我跟它们点头道谢,我们也知道这地方暗藏杀机,可这地方,非来不可,那个什么大莲花,如果阻挡在琼星阁前面,也只好会一会了。
小水生们互相看了一眼,就好像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送死一样,急的快哭了。
越过那些小水生,我们就进到了甬路之中。
杜蘅芷往里仔细看了看,就跟我比划了起来,意思是说,这地方的灵物长的都这么怪,除了吃了大量人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是啊,俗话说老魅成精,能积累成形的灵物,大多是日积月累,活的时间长,都见多识广极为狡猾。
可刚才接触到的那些怪物,虽然灵气很足,可没有跟灵气相匹配的心智,有点德不配位的感觉。
她跟我是想到了一处去了——如果不是吃了大量的人,那就一个可能,吃过有巨大灵气的人,甚至是——仙一级的,才能这么野蛮生长。
难道,有很厉害的级别,折在这里了?
一个,甚至是多个……
她跟小水生比划了起来,问这些残渣是从哪里来的?
小水生门也认定了杜蘅芷能明白它们的话,立刻跟杜蘅芷比划,看明白了之后,杜蘅芷也皱起了眉头,看向了我,在我手心里写道:“它们说,之前有来过的,全被所谓的大莲花给弄的粉身碎骨。”
什么大莲花这么牛逼?
杜蘅芷用手心写字告诉我,好像这个大莲花非人非妖,其利断金,而且,残忍凶暴。
白藿香在一边看着我和杜蘅芷手拉手说起了悄悄话,表情有点不自然,把脸转过了一边,有些无所适从似得,程星河刚扎完针,立马就撅着屁股找金沙,正撞到了她身上,她抬手一把针,程星河身体一旋,全部闪过,比划白藿香窝里横。
这句话似乎正戳到了白藿香的软肋,一把针又飞出去,倒是一些附近小水生无辜受难,吓的跟群鸟出林一样逃开。
我也跟那些小水生比划——这地方既然危险,你们也赶紧离开吧。
别让我们给连累了。
可小水生们你看我,我看你,倒是挺倔强的,一咬牙,也宁死不屈的跟进来了。
也是看在了麒麟玄武令的面子上,拿我当成主人了。
杜蘅芷就拉了我一下,意思是咱们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能有向导就帮大忙了。
也是——那遇上了什么“大莲花”,我得保护好了它们。
这个甬路细长细长的,虽然方砖整齐,雕花精致,却十分压抑,让我想起来了一个地方——墓道。
我有种感觉,这方砖后头,似乎隐藏着什么活物。
前面又是一道门,上头挂着两个巨大的门环,也是两个龙头衔着的造型——在水里泡了这么长时间,竟然也没长锈,不知道什么神奇金属。
我一只手搭在了那个龙口衔环上,刚要扣,忽然手底下一颤,就觉出来了、
里头有人!
果然,下一秒,那个门就打开了了一条缝,我刚想看清楚开门的是谁,门里猛然出现了一股子吸力,我们几个连人带水,全部被冲进去了。
一抬头,就发现我们到了一个很古怪的地方。
这地方极为宽阔,可给人一种感觉,像是个蚁穴一样,四下里,都是洞。
好几个身影正站在了我们面前,好奇的看着我们。
一抬头,我就愣住了一下。
面前的,是个模样非常阴柔漂亮的青年,甚至能跟哑巴兰相提并论,不过他的头上,长出了两个巨大的角,枝杈纵横的展开,跟精致颀长的身材极不匹配,倒是有些像是向日葵,头重脚轻。
青年旁边是个姑娘,上半身曼妙窈窕,大喇喇的展示着雪白肌肤,可下半身——赫然像是个蚯蚓,尾巴尖儿还不安分的打着卷,正往程星河鼻子口探呢:“死了没有?”
能清楚的说话——这地方,没水。
青年盯着我,傲然晃荡着自己的那对角:“你是谁介绍来的?”
越过这两个怪人,后面熙熙攘攘,竟然全是这种怪东西。
人不人,灵不灵,倒是有些像是上次大闹摆渡门的半毛子。
也怪了,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琼星阁吗?怎么——感觉跟个灵物市场一样?
横不能,是我们又找错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个蚯蚓尾巴姑娘对着程星河露出了个很狰狞的表情:“这个东西,眼看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一会儿就不新鲜了,我先吃了吧?”
我又是一愣,什么叫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下一瞬,那姑娘伏下身,对程星河就做出了一个类似接吻的动作——可针管一样的东西从嘴边探出来,赫然是对着程星河的鼻孔,跟之前那个大蜈蚣一样!
第1913章 三界交口
我顿时就毛了,手比脑子反应的还快,就在那个细长针管似得东西要探进去的前一秒,一只手撑住了她的下巴,直接把她推开,这姑娘反应极快,尾巴转勾,哗的一道破风,就想把我给拽到了地上,可诛邪手带着太岁牙的煞气暴起,凌空稳稳抓住那段尾巴,死死一捏。
姑娘脸色一僵,口器垂下,就是一声锐叫。
这动作不过是一瞬,其他怪东西都没反应过来,鹿角青年见状,翻身低头,就要以角相触撞过来,可金毛忽然蹿起,奔着他的角一扑,青年的身体被巨大的重量压倒,咣的一双摔在地上,漂亮的鹿角直接撞断,哗啦啦坠在地上。
周围许多怪东西靠过来:“这可是天麓山神鹿的鹿角——这么大,要长七百多年。”
“据说这对鹿角祥瑞福泽,能顶煞神,破瘟鬼,百毒不侵,病不粘身,就这么断了,委实可惜。”
山麓山神鹿?
青年一抬头,摇晃着纤细的脖子觉得有些不习惯,这才发现鹿角没了,低头看见地上的鹿角,呼吸一滞,声音颤了:“我的角……我的角……清河娃!”
鹿角青年放声大哭:“你给我报仇——把他脑子吃干!”
原来蚯蚓姑娘叫清河娃。
可清河娃非但没看他,反而看着我,忽然两眼发光:“他好凶,我好喜欢。”
鹿角青年一下僵住了。
清河娃一只手摸在了我脸上,媚眼如丝:“你叫什么?”
结果刚一碰上,一只纸人斜刺里冲出来,奔着她凝脂一样的手就削过去了,是个居高临下的命令:“离他远点。”
杜蘅芷。
我吸了口气,转脸看向了清河娃:“你刚才说,他活不了了?”
清河娃眯着眼睛看着程星河:“他身上中的,是千臂蜈蚣的毒,没看见纹路都扩散出来了?等这些纹路淹到了额头上,他就变成脓水了——放着也是糟蹋,在此之前,让我吃了滋滋阴算了。”
这会儿程星河眯着眼睛也要起来,白藿香也反应过来了,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立刻抓住了程星河,往他后颈一捏,程星河立刻没了意识,软软的躺下,她翻开程星河的手心,瞬间就屏住了呼吸:“坏了……”
原来,刚才开始,白藿香就用针通顺了程星河的脉络,想把他身上的毒素给逼出来。
刚才一直都很顺利,那种绿色的花纹也都消退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会儿,毒发反扑,他身上的纹路,比刚才还绿了几倍。
白藿香皱起眉头:“但凡有阳光就好了——一有阳光,立刻就好了,可这地方没有阳光,阴气又重,对他来说,变本加厉……,
我立马看向了清河娃:“这地方哪里有阳光?”
清河娃一笑,还没说话,鹿角青年抢着说道:“这地方是三界交叉口,阴气灵气都不缺,就是没有阳光——你要么回去,要么等死。”
他可算是幸灾乐祸,出了口气。
跟须弥川和摆渡门一样,也是个三界交叉口?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走错了?
不可能——我心里有印象,这地方,肯定就是琼星阁。
只是沧海桑田,几百年过去,可能也发生了改变,这些东西上这里来聚集了?
这些不重要,哪怕琼星阁就在我面前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程狗的命。
东西可以再找,命没了,就回不来了。
我和白藿香一对眼,就想把程星河带出去,可一回头,都皱起了眉头。
只见我们来的那扇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严丝合缝,宛如一堵墙一样。
“想回去,可来不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盘在了我身上的清河娃笑眯眯的说道:“这扇门,一昼夜只能开一次,只有上头的符令能掌管。”
杜蘅芷过去一摸,也摇摇头,意思是清水娃说的是真的,这地方应该是有某种机关,现在门的位置改变了,后面是山,砍了也跟挖隧道一样,没用。
那些异人早就开始窃窃私语了:“哎,你说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谁知道,看着不大对劲儿——也是为了里头的东西?”
“外人不可能知道这地方,准是谁介绍来的。”
上头,符令?那找到了他们,就能开门把程星河带出去见阳光了?
我们当然张口就想问,但杜蘅芷和我一对眼,我们就知道想到了一处去了——没弄清楚这地方和这些异人的来路,贸然露底会被动,她跟悄悄眨了一下眼,就看向了那些异人,不卑不亢的说道:“说是有人来接我们,就是你们?”
杜蘅芷极为聪明,一句话抛出,这里的异人就会认定,我们在这里,是有靠山的,没弄清楚我们的靠山是谁,没人敢动我们。
果然,这话一出口,那些异人都愣了一下,对望了一眼,表情悚然一动:“接他们?莫非,就是金郡王的客人?”
金郡王?
听上去,像是这里的头目。清河娃一听,身体一松,也不由自主就从我身上下来了,换上了一副很忌惮的表情:“难怪这么凶……”
我和杜蘅芷已经打定了主意,杜蘅芷接着就说道:“说是附近有个叫琼星阁的地方,来开开眼,怎么没人来迎我们?”
周围许多怪东西靠过来,本来是有点好奇,可听见这话,顿时都退后了好几步。
他们都极畏惧那个金郡王。
而且,没人反驳琼星阁这三个字——没错,就在这里。
鹿角青年也顾不上跟我们讨公道了,急急慌慌抱起了角,就要走。
可我叫住他:“你送我们进去看看。”
得赶紧找法子出去,让程狗见阳光。
鹿角青年眼大无神,说好听了是单纯,说不好听是有点蠢。跟他套消息,一套一个准。
一看我们选中了一个,其他异人如蒙大赦,退的更远了。
鹿角青年欲哭无泪,求助似得看着清河娃,清河娃一寻思,索性妖娆的走在了前面,猩红细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那,我们带你们进去看看——只是,真去那个琼星阁,你们可千万不要后悔。”
其余的异人早就自动让路,我把程星河背在了身上,就跟着清河娃和鹿角青年往里走。
杜蘅芷旁敲侧击,问他们故里是哪儿。查出他们来路就好办了。
灵物自然要回答某山,某洞口,可清河娃回答道:“我住在西川清河湾——爹妈都是卖鱼干的,养不起女儿,那年大灾,七岁就被扔到了江里做水漂子了,也不知道那个村子,现在还有没有。”
我顿时有些意外,仔细一打量他们的面相,心里咯噔一下。
这些异人——不是灵物,都是普通活人?
可普通活人,怎么长成这个怪样子的?
“也多亏了我命大,有缘分,到了琼星阁。”
第1914章 穴中异人
她盯着前面,喃喃说道:“在这里呆着的,都是在外面混不下去的东西。”
这句话,是跟她模样完全不符合的凄凉。
她身上,肯定也有某种故事。
鹿角青年正在摆弄手里的角,试图把角给接回去,一抬头听见这话,连忙说道:“那也不一定——我是为了你来的,其实我在外面,家大业大……”
唷,还是个深情青年,他跟夏明远估计能聊到了一处去。
清河娃却没搭理鹿角青年,继续回头看着我:“你跟金郡王,是怎么认识的?”
我倒是认识银郡王。
杜蘅芷把话题岔过去:“那就说来话长了——琼星阁在最里面?”
“不算太远,”清河娃的身体有普通姑娘达不到的柔软婀娜,一耸一耸的往前窜:“再走两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周围也稀稀落落出现了一些异常的人,有一个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那个长度,简直新娘的婚纱一样,拖地十米,唯独末端有星星点点的黑色痕迹。
跟长着尾巴,八条腿的比,已经算是个难得的正常人了。
可仔细一看,我还是屏住了呼吸——那些数不清的白发,根本就不是白发——是细长的银线虫。
黑色痕迹,是银线虫的眼睛!
似乎人和银线虫,已经共生。
仔细一看面相,果然,他们曾经都是正儿八经的活人,只是有一样——他们的生命线,全部被意外截断,导致自己脱离了三界之外,成了异类。
眼看着,那个老头儿要跟我们擦肩而过。
杜蘅芷最怕这种东西——第一次跟我见面,也是以为看见了小金花弄出来的蛇,才跳到了我背上。
我不由自主就单手背着程狗,另一只手拉她到了身后,用身体挡住了那些虫子。
杜蘅芷十分自然,反手就跟我十指相扣住了。
白藿香一转脸正好看见,不留神踢上了一块石头,差点绊住,我松开杜蘅芷就要扶住她。
可这一瞬,那个白发老头儿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脸看向了我们。
滋的一声,他浑身的银线虫跟静电下的头发一样,全给立起来了,黑色的眼睛暴睁,瞪着我们!
杜蘅芷浑身一颤,我转脸看向了老头儿,有了防备。
那些银线虫互相摩挲着,响起了一片沙沙的声音,我这就看见,老头儿的眼睛虽然睁开,却全是白的,像是没有瞳孔一样!
“有味儿……”那老头儿张嘴,声音跟锈死的门合页一样,别提多牙碜了:“有味儿。”
我心里咯噔一声,怎么,这老头儿觉得我们不对劲儿来了?
金毛已经悄悄的潜伏在了我脚底下,就等着往上冲了。
清河娃飞了个媚眼,插到了中间:“这不是南山翁吗?怎么了?看见我漂亮,大惊小怪?”
“看见”?你这是挖苦谁呢?
被称为南山翁的老头儿干笑了一声:“是清河娃呀?你带了什么好吃的——给我尝尝?”
其他一些异人也围绕了过来,一个个都露出了有些饥渴的表情。
我心里悚然一动,他们明明也都是人,为什么——会对吃人有兴趣?
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清河娃娇笑:“南山翁,你别有眼不识泰山——知道他们是谁吗?金郡王的客人!”
“金郡王的客人?”南山翁蒙着一层白膜的眼睛也眨动了一下:“我刚从金郡王那回来——金郡王的客人早就到了,哪儿还有其他的客人?”
卧槽,太他妈的倒霉了——难得唱个戏,底下立马就来拆台的!
清河娃一愣,转脸就看向了我们,满脸震惊。
那个鹿角青年就更别提了,瞪大了眼睛:“他们——他们是……人?”
一听见“人”字,周围所有的异人冷不丁都冲了过来:“人?”
“真的是人!”
“我一早就觉得奇怪——哪儿有上琼星阁来的,浑身一点异相都没有?”
“吃了他们……”不少异人张大了嘴,还有的,炸起了身上的肉翅膀:“敢上琼星阁来——好大的胆子,吃了他们!”
而后边的异人,没有南山翁快,他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些银线虫猛然炸起,对着我们就探了过来!
在一大群不正常的人里,我们这些正常的,就是异类。
反正——每个人,都不正常。
杜蘅芷脸色瞬间就变了,我一只手刚要抽出七星龙泉,可清河娃的妖娆身影,一下挡在了前面。
下一秒,蚯蚓一样的身体撩起了猛烈的厉风,对着那些银线虫就卷了过去。
“啪”的一声巨响,那些数不清的银线虫,根根尽断!
南山翁的哑嗓子,顿时就是一声惨叫——那些银线虫从他的头皮和下巴上,被生拉硬拽下来,似乎已经跟头发一样,跟他融为一体,根根带着血丝!
而清河娃转过脸,厉声说道:“跟我走!”
我瞬间愣住了——她,明知道我们不是金郡王的客人,还要护着我们?
还没来得及问,她一只手抓住了我,奔着南边,猛然就蹿了出去——别说,这个速度,这个力量,简直跟乘龙一样!
鹿角青年发了个呆,跌跌撞撞的抱着自己的鹿角就追了上来:“等等我……”
可那些异人当然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团团的围了上来:“清河娃带进来了人?”
“她胆子不小!”
“追上去,吃了!”
刚才那个南山翁就更别提了,一甩头,几乎被抓成了斑秃的脑袋,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生出了新的银线虫,对着我们就扑过来了,嘶哑的嗓子咆哮着:“还我头发——还我头发!”
这一下,迅如疾风,就扑到了我们面前,数不清的银线虫,对着我们张开大嘴就要咬。
也是南山翁该着倒霉,白藿香一抬手,一把粉末全扣到了南山翁的“头发”上,下一秒,“滋”的一声响,他头顶就冒出了青白色的磷火,把那满头的银线虫全部点燃,烧成了一团火发。
那一声惨叫,简直难以形容——我倒是想起来科普片里的翼龙。
这一下,南山翁满地打滚,试图把火扑灭:“头发——老夫的头发……”
数不清的异人被他挡住,生怕让火苗给殃及,赶紧退到了一边去了。
清河娃抓住了机会,带着我们,就扑到了一个洞口里去了,一开始,后头还有喊打喊杀的声音,但是这地方确实跟蚁穴一样交错纵横,清河娃对这里极为熟悉,很快,就把那些声音给甩在了后头。
回过神来,发现我们正身处一个狭小的孔洞里,跟蜂房一样。
一抬头,对上了清河娃的眼睛——正灼灼的盯着我们,亮的吓人。
鹿角青年趴在地上,大口喘气,反应过来,抬起头,百思不得其解:“你——你疯了?你救他们干什么?”
我也想问呢,白藿香和杜蘅芷,也好奇的看着她。
清河娃吸了口气,抓住了我的手,满怀希望的说道:“你是从外头来的——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不管什么路也好,你指给我!”清河娃死死盯着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鹿角青年忍不住了:“你还不知道他们是谁……”
“我管他们是谁?”清河娃的声音激动的变了调子:“只要你能给我找到出路,叫我做什么都行!”
她想要的,原来是自由。
“你要出去……”鹿角青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也知道,琼星阁是出不去的!你做出这种事儿,要是让其他异人追上,甚至……”
鹿角青年打了个冷战:“让金郡王知道,那就全完了!”
“在这个地方活下去,又能怎么样?”清河娃冷冷的说道:“我宁愿死在外面,起码,是自由自在的。”
杜蘅芷和白藿香都看向了我。
还没等说话,只听“哎呦”一声,我背后一动,程星河给醒过来了:“这是哪儿啊?不行,我他娘有点晕车……”
白藿香一看他的脸,顿时一愣。
我看出那个表情不对,也回过了头,看清楚了程星河的脸,心里顿时一沉。
他身上的绿色纹路,已经越来越深了——眼看着,要淹没到了脖子了。
他自己还浑然不觉,沾沾自喜:“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是不是我最近又帅了?哎,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魅你大爷。
我立马看向了清河娃:“你带我找到那个开门的令符,我就能出去——前提是,你把这里的一切告诉我们。”
“好。”清河娃十分痛快的说道:“我们——全是被金郡王带来的。”
“当初,我们全在外头,因为某种事情活不下去,这个地方,算是一个避难所。”清河娃说道:“开始还为能活命高兴,可是后来才发现,一进来之后,谁也不能走出去,谁也不能泄露了这里的秘密。”
这地方,果然跟须弥川一样,这里的存在,都走不出去。
“金郡王守着一个地方。”清河娃盯着我:“他怕我们出去,会把那个地方泄露出去。”
第1915章 吞噬之门
我们几个对看了一眼——那不用说,肯定是琼星阁了。
我立马问道:“你知道琼星阁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吗?”
真龙骨里关于琼星阁的记忆,全是某一格,放着什么东西,类似博物馆,藏宝阁。
守着这地方,那就跟守着宝藏的恶龙差不离。
可没想到,清河娃打了个寒噤:“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里面有可怕的东西。”
跟那些小水生说的一样——说起来,小水生只能在水里生存,在我们进门的时候,就跟它们分散开了。
“什么东西?”
“我要是见了,还能在这里跟你说话?”清河娃把玩儿着自己的头发,喃喃说道:“进去过的,都死了。”
鹿角青年也叹了口气:“霞妹妹,也不回来了。我喜欢霞妹妹——她总惦记着,要去找她表哥,也找不到啦,可怜。”
清河娃冷笑:“进到了这里来的,哪个不可怜?那个霞妹妹是怎么来的来着?啊,是从窑子里逃出来,又被匪徒抓住,怎么也是个死,黄药子是去地主家给他爹报仇,让那家人扔进了石灰池子里,还有南山翁——被自己养大的徒弟扔在了后山上……都是因为遇上了金郡王,才把这些破烂儿,给捡回来了。”
白藿香看着他们:“所以,金郡王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也算,也不算,”清河娃盯着“蜂窝”外头,眼神黑沉沉的:“他不是白给我们提供这么个栖身之地。”
原来,他们自从来了之后,金郡王就会提供给他们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都很怪——比如鸡毛,动物的指甲,鳞片,须子之类的东西。
看着虽然怪,却有奇效——能让濒死的人,起死回生,并且,长命百岁!
但是代价,我们也看到了,那些怪东西,会跟人体融为一体。
南山翁长出了满头满身的银线虫——因为他头上生出恶疮的时候,金郡王放了一条银线虫在他的恶疮里。
霞妹妹的头被砍下去一半,得到了一片羽毛,此后生出了翅膀,被石灰水灼伤的黄药子体无完肤,得到了一片鳞甲,很快,满身都是鳞甲。
我自己身上偶尔也是有鳞甲的,可这是因为我长着真龙骨。
这些好端端的人,变成这样——他们能接受吗?
清河娃若无其事的摸着自己的蚯蚓尾巴:“我七岁的时候,不是成了水漂子吗?下半身,全被鱼咬烂了,没了知觉——等有知觉的时候,已经成了这样了。”
鹿角青年摸着自己头上的断茬,显然也是遇上了一样的事情。
程星河吸了口气:“这不是——跟改造人一样?”
把人,变成了怪物。
变成了这样之后,他们不光模样改变,心性也开始发生改变。
有了兽性。
比如——对有血肉,有灵气的东西,产生的食欲和侵略性。
白藿香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为了救他们的命,不得已而为之?”
清河娃却笑了,那个笑容却是个诡异的冷笑:“我们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后来,我看见了一点,本来不该看见的事儿。”
这些得到了奇怪的东西,得以延续生命的异人是活了下来,也活的比普通人要长,但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有一些异人消失。
在外面的时候,有一些散养猫狗的也知道,有时候动物觉出自己大限将至,会藏匿起来,不让人看到自己的遗体,所以大部分异人对这种“失踪事件”并没有什么太多想法。只当他们找到自己埋骨之处了。
清河娃也浑浑噩噩的活着——他们的生命已经定了型,也只能这么活下去。
直到前一阵子。
清河娃见到了一个外面来的人。
那个人身上,有极其好闻的气息。
是正儿八经的人!
这地方,是从来没出现过正儿八经的人的,除非,是金郡王的朋友。
清河娃一见到了那个人,就产生了恋慕之心——她也不知道,是对灵气的恋慕,还是对那种外面的生活的恋慕。
不由自主,她就偷偷跟上了那个人。
那个人果然来到了金郡王所在的地方。
两个人相谈甚欢,而这个时候,那个人就问,这次用哪一个?
金郡王一摆手,一个熟悉的异人——霞妹妹就出现了。
霞妹妹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震动着身上的翅膀。
众人都怕金郡王,唯独,她最喜欢金郡王,她时常揽镜自照,跟周围的人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郡王穿龙袍,我长凤凰毛,这叫龙凤呈祥——我配得上郡王。
周围的异人嘲笑她,她就抖动着自己的翅膀,做白日梦:“自打郡王救了我,我这命就是郡王的啦!”
这一次,霞妹妹也是含羞带怯——也许那是她离着郡王最近的一次,满眼睛都闪烁着希望,觉得自己的美梦,终于可以成真了。
“郡王,你要我做什么呀?”
而金郡王,打开了一扇门,直接把霞妹妹给推进去了。
清河娃当时就愣住了。
那扇门忽然就发生了变化——宛如一张张开的大嘴,直接把霞妹妹的身体绞拧了进去。
霞妹妹甚至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一缕血线,就从门缝里流淌了出来。
那扇门,正是通往琼星阁的内门,门缝里,冒出了一道妖异的绿光。
仿佛,那扇门是个活物,能吞噬活的东西!
金郡王的朋友一笑,面前一个生命的消失,仿佛跟苹果落地一样稀松平常:“这下子好了,这地方,又能多熬一段时间了。不过,这地方的怪东西也有限,这么下去,总会用完……”
而金郡王面无表情的答道:“少一个,就补一个。”
清河娃这才弄明白,之前消失的那些异人,是到哪里去了——这扇大门,就是他们全部人的埋骨之处!
她转身就想跑,可慌中生乱,一下把一串挂在墙上的铃给撞了下来,她没敢回头——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怕的就是对上金郡王的眼睛。
这不是能泄露出去的事情,发现了这种秘密,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鹿角青年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事儿,愣住了:“你,你怎么不告诉其他人?”
清河娃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说出去,是什么下场?”
金郡王就终于知道勘破秘密的人是谁了——而那些异人,未必会相信她,说出去,百害无一利。
清河娃抬起眼眸看向了我们,浑身是禁不住的颤抖:“我自此之后,天天晚上睡不着觉,生怕金郡王发现,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要把我抓紧去,塞到了门内……我就天天在门口等着。我想出去,这地方,我眨眼的功夫,都不想多呆了。”
难怪,她守在门口,难怪,她无论如何都想找机会从这里逃出去。
金郡王养这些异人,不是为了救命,积攒功德,而是……
“杀猪盘?”程星河咽了一下口水:“把猪骗进来杀!”
杜蘅芷跟我对看了一眼,立刻问道:“那金郡王,到底是什么人?”
能活到现在,也不能算是人了。
而且,这个名字也怪,倒是听说过某某大王,某某大仙,第一次听见,给自己册封了一个像模像样王爵官职的。
清河娃吸了口气:“他——穿着莽龙袍,戴着紫金冠,”
我皱起了眉头。
这种服饰,不是谁都有资格穿的。
难不成,那个金郡王,还真有某种来路?
程星河伸手捅了我一下:“该不会,又是景朝国君的哪个小弟吧?”
真要是这样就好了。也许,又能还一笔债。
只是,这一次我有一种预感,这个金郡王不会跟之前遇上的那几个景朝国君从属那么简单。
第1916章 改头换面
我抬起头看着清河娃:“那扇门上有什么东西吗?”
“有一些浮雕的纹路,吃了人,会亮起来。”清河娃咽了一下口水:“看上去,很像是个巨大的莲花。”
一听这三个字,我就跟杜蘅芷对望了一眼。
难道,那个门里,就是小水生们形容的“大莲花”?
“关于那扇门,你还知道什么?”
那里头到底有什么东西,又是谁建造的?
清河娃摇摇头,说那地方平时只有金郡王居住,别人没有靠近过。
金郡王是这个地方,来的最早的人。
“那你刚才说过的,金郡王的朋友,又是什么模样?”
听上去,这个没人能进来的地方,唯独那个朋友来去自如。
“是个好看的年轻人,”清河娃撩起眼睛看着我:“跟你差不多好看。”
是个男的。
那就先去看看那个金郡王,到底什么来历。
而且,我眼角余光看向了程星河。
他身上的墨绿色,越来越深重,一路往脖子上蔓延。
他自己还不知道呢,白藿香已经很着急了,拽过了他又是几针,这几针也神,下去之后,那种往上延伸的绿色,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
但是,没有停止。
程星河不知道,还挺嫌烦,问白藿香是不是容嬷嬷附体,今天怎么扎个没完?
白藿香也没搭理他,看向了清河娃:“你对千臂火蜈蚣很熟悉是不是?见过外面那头?”
清河娃摇摇头,莫名其妙:“外面的我怎么会看到,在琼星阁附近,就有一条。”
说起来,还是我和杜蘅芷进来的时候那个疑问,这外面的异物,都是吃什么长那么大的?
难不成——我皱起了眉头,也跟那个能吞噬的门有关系?
程星河听我们问的不对劲儿:“那蜈蚣不是打死了吗?还有什么好问的?”
金毛抬起头,怜悯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下把程星河给看毛了,他一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脸色忽然就给绿了:“这是……”
他也不傻,一把抓住了白藿香:“蜈蚣咬的?”
“你别害怕,”白藿香看着我:“他肯定能给你想出法子。”
程星河赶紧又拉住了我:“那还愣着干什么,你个不孝子——带着你爹赶紧找你小弟去。”
鹿角不知道其中的逻辑,莫名其妙:“这地方,还有你们家亲戚?你们是来认亲的吗?”
程星河摆了摆手:“你要这么理解也行——你要是羡慕也能认你。”
死到临头你还这么饶舌。
我转脸看向了清河娃:“带路。”
“可是……”清河娃皱起了眉头:“刚才你也看到了,你已经把这地方的人给惊动了,这一出去,恐怕到不了琼星阁,就得被抓住……”
这倒是好办,我们有水母皮。
可坏就坏在,这清河娃和鹿角也把那些异人给惊动了,他们俩出去,也是麻烦。
而水母皮,最多只能挤下三个人。
我一寻思,就把小绿的嘴给打开了,掏出了不少东西。
自从在铁蟾仙那“继承”了一大笔奇珍异宝,程星河天天准备着进古玩界,血洗琉璃桥。
打开一看,我抓了一些东西。
一大把青色的羽毛——据说是青鸾鸟身上的,给了杜蘅芷,又找了一大串七彩龙鳞,给了白藿香,我自己随手一抓,抓到了一团夔牛毛,让白藿香结合蜇皮子的手法,用这些东西挡脸,大家改头换面,出去都是怪物,谁也不认识谁。
程星河本来很担心自己的小命,抬头一看我们三个这样,又给乐出来了:“好么,这是要参加化装舞会。”
杜蘅芷弄出来跟孔雀公主一样,白藿香那龙鳞一上身,高贵典雅,很像是龙女,就我难看,活像钟楼怪人。
鹿角看直了眼,对着白藿香挑起了大拇指:“神了!”
白藿香似乎十分得意,不过隔着羽毛,也看不太清楚。
她技术好是好,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给我弄的不是特别好看就是特别丑,都挺扎眼的。
算了,给弄就算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正在这个时候,那一阵喧闹的声音由远及近,跟闹洪水似得响了起来:“就这里还没找!”
“搜!金郡王说了,怎么也不能让他们跑了!”
好家伙,追上来了。
我们收拾的再晚一步,还真就不赶趟了。
果然,大批异人涌过来,程星河和鹿角清河娃已经藏在了水母皮下,以丝线跟我们牵引着,那些异人看见我们三个都是怪物,一个脖子长如鳝鱼的,伸着脖子就问:“看见清河娃他们没有?”
我们三个摇摇头,暗地里带着水母皮下的那三个,奔着外面就走。
好家伙,往外头一看,这蚁穴小路都给拥塞满了,长成什么样的都有,真是群英荟萃。
不过他们都没多看我们一眼。
正顺着清河娃引领的方向走呢,忽然一个浑身黏糊糊,好赛一个活水母的东西缓缓过来了。
那一身皮肤,光滑闪亮,柔软颤动,犹如大鼻涕虫,扑鼻一股子水腥气。
正跟他擦肩而过呢,可谁知道,他的皮肤猛然就凹陷下去一块——好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捅了一下似得,当时就“哎呀”惨叫了一声。
一看那个位置,坏了——是鹿角青年的角碰上了!
这一声把周围的异物都引过来了:“蛞蝓先生,你看见什么了?”
“我……我……我身边有东西!”那个蛞蝓先生的身体是十分脆弱的,指着刚才那个方向:“有人戳我!”
大家紧张的一看,自然是屁也看不到,我低下头,偷偷拉了拉丝线,意思是催着前头几个快走。
可祸不单行,我们刚要离开,一只手忽然搭在了杜蘅芷的肩膀上:“说起来——你们几个眼生,是什么时候来的琼星阁?”
觉出来,清水娃的脚步——不,应该说是蚯蚓尾巴凝滞了一下,显然,这只手的主人,是个硬茬。
杜蘅芷回过头,就看见了一个男人,阴沉的看着我们——他嘴边,龇着满口獠牙。
“是犬都尉。”
周围几个异类窃窃私语:“把犬都尉也惊动啦!”
“犬都尉的鼻子——那是咱们这里最灵的!”
坏了,我心头一沉,就要拔出七星龙泉。
真要是这样,还不立刻就闻出来?
第1917章 蟒袍金冠
果然,这个人皱起了鼻子,拼命往我们这里嗅闻。
这个人名字是挺萌,可满脸凶相,一把大胡子,膀大腰圆。
圆鼓鼓的肚子上,挂着一个虎头腰带——是武将的象征。
“你们身上的气息,不大对劲儿。”
这话一出口,所有的异人,都冲着我们瞪大了眼睛:“他们是……”
我心里一沉,一只手本能就要把七星龙泉抽出来,觉出来,水母皮下也一动,程狗也做好了逃走的准备了。
可杜蘅芷却落落大方的说道:“我们是新来的,所以,才沾染了外面的气息。”
犬都尉狐疑的盯着杜蘅芷,皱着眉头还要细闻,可一转脸,脸上就跟抽了羊角风似得,一阵抽搐,接着猛然开始打起了喷嚏:“阿秋!”
我眼尖,看见白藿香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就给背过去了。
她动的手脚。
这犬都尉捧住了鼻子,喷嚏打了个没完,一张脸涨红,眼泪鼻涕横飞。
这下子,是什么都闻不到了,可他不甘心,注意到了异人们的视线,勉强捂住了鼻子,接着色厉内荏的问道:“新来的?从哪里新来的?”
杜蘅芷缓缓答道:“承蒙金郡王抬爱,是个叫麒麟山的地方,小地方,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听说过。”
麒麟山这名字很普通,每个县可能都有,所以也没什么漏洞。
那帮异人看杜蘅芷不慌不忙不卑不亢,不由自主就信了几分:“是有个麒麟山,我去过。”
“我也去过,那地方的山柿子不错。”
一群异人丢对望了一眼,瞅着犬都尉,显然在等犬都尉拿个主意。
“你们要是没听说过,可一去问问金郡王的那个朋友嘛。”杜蘅芷接着说道:“是个年轻男人——犬都尉要是金郡王的亲信,那肯定是认识的。”
犬都尉一听这话,不由自主就把身体给挺直了:“算你有些眼力——本都尉自然是郡王的亲信,看来你们懂得不少,那你们就其余另一边去找清河娃和那几个人,别偷懒!”
我们如蒙大赦,立刻跟着清水娃往里走。
“等会儿!”
脚步一凝,就听见犬都尉补上了一句:“来了琼星阁,勤洗澡——把身上那种怪味道去一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活人呢!”
我们几个连忙点了点头,转身就从异人堆里出去了。
到了人少的地方,程星河偷偷说道:“想不到你们俩配合的还挺好——诈骗姐妹花,出去搞搞传销不错。”
杜蘅芷和白藿香对望了一眼,只是隔着满脸的鳞片和毛,忍不住都笑了。
我也想跟着笑,不过脸上的毛粘的太紧,揪的脸疼,笑不出来。
不过多亏了这种化妆,混到了后面,清河娃就拉了我一下,意思是琼星阁已经到了。
转过了一个角,看清楚了面前的建筑物,我顿时也愣了一下。
面前是个巍峨的大门,檐角都是一片金色,好气派。
没错——我来过这里!
那扇大门上,是极其壮丽的北斗七星图案,其中的天璇星,缺了一个小角,我以前触摸过!
怎么缺的呢——对了,我的心口窒了一下,是一柄利器,对着我的头下来的,我躲开了,利器砍断了我身后的天璇星。
曾经有人,要在这里杀我!
真龙骨一阵剧痛。
那个人,是谁来着?越来越清楚了。
那个人的声音,倏然就回响在了耳边:“这个地方,不是凡人能拥有的,你不配——你要是死了,天下就太平了。”
杜蘅芷似乎隔着我的满脸毛也看出什么,轻轻拉了我一下。
我回过了神来,不过,我立刻就觉出来,这个门后面,还有其他的东西——有很强大的阵。
这个阵简直跟个金钟罩一样,散发出了一股子淡淡的金气。
这以后,这地方被其他人侵占了,还设下了阵,就是不想让人发现。
不过,这个阵,需要极为强大的力量才能维持。
能设出这种阵法的,得是什么来路?
可惜,这一次苏寻没跟过来。
也罢,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只能靠自己。
只是到了这附近,清水娃的身体开始打颤,显然,想起来了那个霞妹妹的惨死,心有余悸。
附近的异人都在议论纷纷:“哎,你们说,清河娃他们找到了没有?”
“应该是快了——说也怪,清河娃是从哪里弄来了活人?”
“那谁知道,这一进来,图什么?该不会,是为了琼星阁里的异宝吧?”
“连琼星阁里的东西都敢贪图,还能活的了?”
“清河娃也是,这么想不开……好死哪儿如赖活着。”
我心说,你们当然不知道了,在这地方赖活着,也换不来一个好死。
清河娃似乎也努力打起了精神,引着我们往一个侧门进——侧门有几个异人,正在往里运送东西。
我们能混进去就好了。
靠近了一看,那些异人运送的,是某种液体,味道很怪,像是药草。
难不成,那个金郡王病了?
白藿香扫了一眼,青鸾羽毛下的眼睛,也露出了几分狐疑。
这些异人光顾着干活,也没理会我们,我们没吭声,继续往里走。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站住!”
这个声音——妈的,南山翁!
果然,一回头,南山翁出现在了我们身后,头发,不银线虫参差不齐,跟让狗给啃了一样。
看清楚了我们之后,南山翁别提多高兴了:“骗得过别人,你们骗不过老夫——快来人啊!清河娃带来的那就一个活人找到了!”
你的眼比马蜂屁股还尖。
而这个时候,刚才的犬都尉也来了,一听这话,立马看向了我们:“你说什么,他们是……”
南山翁邀功请赏就靠过去了:“没错——他们就是那几个人!”
所有异人一听,都看向了犬都尉。
杜蘅芷他们瞬间都紧张了起来,我心里却一乐,大声说道:“胡说八道——犬都尉刚鉴定完了,我们是金郡王新带来的,你的意识,是说犬都尉有眼无珠,连奸细也认不出来?”
这个帽子一扣,南山翁顿时就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向了犬都尉。
刚才我就看出来了,犬都尉极重面子,当众看走眼,那对他来说,比死还难受。
果然,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南山翁:“你说本都尉看走眼——有证据吗?”
南山翁本来鹤发童颜,脸色红润,但这一下,瞬间比头上的银线虫还白!
“老夫,不,小老儿不敢……”
所有的一人都来看热闹:“南山翁要倒霉了。”
“活该……”
可南山翁没忍住:“他们真的……”
“放肆!”
犬都尉吼了一声,南山翁就是一声惨叫。
也没顾上看,趁着这个机会,我拉着他们,悄无声息的奔着那扇侧门进去了。
这一进去,正看见里面有个人出来了。
一看那个人的打扮,我顿时一愣。
我见过那种装束——蟒袍,紫金冠,在锦江府,鲛人的那个古墓里,那个景朝王爷,穿的就是这种衣服。
只是,他的脸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气息。
第1918章 池中毒水
一种黑红煞气。
这个人,似乎犯下过不少罪孽——这种黑红煞气,跟漱玉师姑竟然十分相似。
难道,他也受过天罚?
程星河立刻悄悄捅了我一下:“这就是你小弟?跟以前那些差不多,是你留着守在这里的?去跟他要钥匙开门。”
要说他的身份,确实没错,跟城北王一样,身上有淡淡的金气,是之前受过敕封,正儿八经的“王”。
也是景朝国君敕封的?
可那种本能越来越强烈了——这个人,跟之前那些跟景朝国君有关系的,都不太一样。
我一步就要过去,可他就在这个时候,转身就杏色匆匆的进入到了一个内门里——也就是,这些送水人去的房间。
这个地方头一次来,我们横不能当着这里这么多异人闹起来,能找到个背人的地方,单独解决就更好了。
正混在那些干活的异人中间呢,我们身前那个异人,似乎是身体虚弱,那个桶子拿的并不稳当,哗啦一下里面的东西就溅了出来,白藿香立马把我拉了回来:“小心!”
那水滴在了地上,“嗤”的一声,就炸起了一股子白烟,直接把地板灼伤了一层,堪比硫酸。
我顿时一愣——这水,有毒?
前头那个异人察觉出来,慌慌张张:“对不住,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可一抬头看见我们,顿时一脸迷惘:“你们几个是……”
没等他说完,程星河在水母皮下头兜头给了他一下,他本来就虚弱,这下瞬间就软了下去,我立马眼疾手快接住了他,趁着他是队伍最后一个,没人查觉的情况下,就把他塞进了一边的珊瑚树底下,自己接过了那桶“水”。
白藿香立刻低声说道:“这是百茧水,剧毒无比,能化万物,千万不要碰上。”
那不是跟电影里的“化尸粉”差不多?
之前那个倒下的异人身体虚弱,也是因为长期接触这种东西。
程星河一听,立马拽着那鹿角和清河娃就从水母皮下网远处躲闪。
奇怪,那个金郡王搞这么多毒水干什么?
前头有异人回过头来:“苍南三,你拖拖拉拉干什么呢?”
我立马赶上去了:“来了来了。”
前头异人一皱眉头:“你谁啊?苍南三呢?”
“他体格不行,扛不住了。”我答道:“我是新来的,力气大。”
前头那个异人长着个鸡嘴,仔细端详了端详我脸上的夔牛毛,忽然露出了十分羡慕的表情:“这是夔牛毛吧?运气不错,是仙兽。”
“金郡王抬爱,”我趁机说道:“对了,我是新来的,很多事情不懂——这水是干什么用的?”
鸡嘴一愣,叹了口气:“你也是给骗来的吧?来了就知道了。”
这些搬运毒药的,也不想干这些活,看上去,都是一些比较孱弱的,被迫来干这些活的。
我们也就跟了过去。
到了地方一看,看见了一个好大的池子,这些异人,都在往池子里倾倒毒药。
那种蒸腾的气息奔着脸一扑,别提多难受了,口鼻都像是被烧灼起来了,难怪长期在这里干活的,都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那几个运水的异人也低声抱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熬出个头。”
“嘘,要是让金郡王听见了,你几个脑袋?你忘了八里山了?”
“八里山?”我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你不知道,”鸡嘴低声说道:“上次八里山也问,这地方为什么弄这么多毒水,金郡王听见,一把把他推池子里去了。”
这种毒性,推下去,那跟跌落火山口也没什么区别。
我后心一凉,这个金郡王够心狠手辣的。
程星河在哗啦啦的水声下,从水母皮底下拉了我一把:“卧槽,你小弟弄这个到底是要干什么?化尸吗?”
不大可能,要化尸体,扔在外面的水里,就让那些妖邪给撕了,何至于留在这里。
不长时间,那个穿蟒袍的就来了。
这个人白净而冷漠,说不上哪里,跟我和江辰,还真有两分相似。
血缘关系?
可没听说景朝国君有弟弟啊。
那个人的姿态极为华贵,坐在了池子边缘,伸手就摸了摸那水。
我们当时都是一愣,以身试毒?
但是十分明显,他的手,也被剧毒烧灼了起来,皮肤顿时就变了颜色。
可他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露出来,相反,似乎对水满意,他竟然面无表情脱下了蟒袍,直接进到了水里。
我们几个呼吸都一滞——这是自虐,还是怎么着?
而这个时候,浑浊的水池子上,起了微微的浮动。
好像这个毒池子里,有什么异物。
那些运水的异人慢慢往后退,我们几个对看了一眼,只要这些异人走了,那我们就可以跟这个金郡王面对面说话了。
程星河藏匿在水母皮底下,我看不见,也不知道他的蜈蚣毒到了什么程度了,心里有点焦躁。
藏在了华贵的帘幕后面,那几个异人偏偏因为虚弱还特别慢,急的我想直接把他们送出去。
终于,那些异人都走光了,我一步就要从帘幕后面出来,下一秒,一个人从后面转了出来,大声说道:“他这次,真回来了。”
清河娃身体一僵,我立马就明白过来了,这个人,就是金郡王的那个朋友。
确实,是个一表人才的年轻男人,一双吊梢凤眼,像是古装剧里的潇洒名士。
金郡王转过脸,我看不到金郡王的表情。
说的“他”,是谁?
“这一次,千真万确。”那个吊梢凤眼冷冷的说道:“在水里我就认出他来了——可惜,他知道怎么回来,我没拦住。”
妈的,原来跟在了我们身后那个,动了回龙石,想把我们淹死的,就是这个王八蛋。
“回来的好哇。”金郡王发出了一个清冷的声音:“终于等到了他了——他这一次回来,我要他血债血偿。”
程星河拉着我催我上前的手,顿时就僵住了。
这一次,可不是什么“部属”。
一瞬间,我忽然想起来,在北斗七星门前头,用利器砍我的人是谁了。
就是他。
是仇人。
第1919章 聚魂之虫
不过,我们的仇是怎么来的呢?
脑子里有了很多残损的碎片,但是单看都是残损的,凝聚不起来。
蟒袍,血腥气——皮开肉绽!
我想起来了,我曾经用一条鞭子,在死死的抽打他!
当时万籁俱寂,空气之中,似乎只有屠戮凌虐的声音。
周围跪着很多人,看意思像是求我息怒,但是我谁的面子也不卖,就是要活活打死他!
这个穿蟒袍的也是硬汉子,一声不吭,就在底下扛着,倒是很有英雄气概。
但是他的眼神,只有仇恨。
“你还敢用这种视线看着我!”
我厉声一喝,手头上更重了。
“国君息怒——他毕竟是您亲封的金郡王,倘若被您亲手打死……”
终于有人大着胆子还劝我,可我回手,对着那人头上就是一鞭子:“刚才我就说过——谁敢给他求情,论罪同处!”
身后那个人被打的倒仰,那一道伤痕皮开肉绽,几乎能看到骨头,一张脸全部被血糊满。
“来人!”我厉声说道:“每个人,都给我上来,一人抽他一鞭子,以儆效尤!”
这种行为,不光是惩罚,还是凌辱。
不过,真龙骨一痛,记忆逐渐模糊了起来,求情的这个,是谁?
金郡王躺在了毒水里,长长出了一口气:“再找几个怪物,把他们塞进门里。”
那个“朋友”犹豫了一下:“你,撑得住吗?”
金郡王缓缓说道:“他要是来了,撑不住也得撑——快点。”
那个“朋友”点了点头:“他们肯定要过来找咱们,千臂火蜈蚣的毒腺破了,他们之中,肯定有人中了毒,没有日光,就好不了。”
金郡王答应了一声。
对,他跟我是有仇,而且不共戴天,可是后来怎么样了?
这个“后来”好像很重要,我努力要想起来。
“四相局?就盼着四相局,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你是个暴君,残害忠良,一意孤行,注定不得好死!”
暴君……他难道,是为了规劝我不要修四相局,才被我鞭打羞辱的?
手腕子一动,是程星河从水母皮下面拉了我一把。
我回过神来,对,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问那个金郡王了。
可就在这一瞬,金郡王的声音忽然一提:“等一下。”
那个青年回过了头来。
金郡王抬起头,忽然看向了我们所在的帘幕:“客人来了。”
被发现了?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先把他们给护到了后面去了。
青年转过脸,我们就听见“咕嘟咕嘟”的声音,就好像水池子煮沸了一样,下一秒,好几个巨大的东西,忽然同时从水里窜了出来,毒水四溅,对着我们所在的位置就扑。
好像巨大的,黑色虫子!
这个池子里,原来还养了虫子?
仔细一看,那些虫子似乎并没有实体,却像是一团团的黑雾。
黑雾缥缈颤动,赫然,是一张一张在惨叫的人脸拼凑而成!
这是——聚魂虫?
杜蘅芷吸了口气:“这是——专吃魂魄的灵物……”
白藿香点了点头:“看这个大小,不知道吃了多少个了!”
聚魂虫这种东西,是很类似于贪吃蛇的。
它喜欢吃带着怨念的魂魄,吃的越多,自身也就越壮大,越壮大,就能吞噬更多的东西,甚至活人。
哪怕活人被它吸了,三魂七魄也会全部吞个干净,只剩下个身体,成为行尸走肉。
眼看着这个个头,这几个东西的危险程度,不啻于九丹灵物。
那些聚魂虫不知道是金郡王的宠物还是什么,似乎跟金郡王一体同心,金郡王一抬眼,对着我们就扑过来了!
斩须刀出鞘,锋锐的削过了面前的一重帘幕,金气炸起,对着那些聚魂虫就劈了过去,“滋”的一声,刀锋上传来了一阵粘腻腐败的感觉。
下一秒,“嗷”的一声,聚魂虫被直接打散,数不清的魂魄炸开,嘶嚎咆哮,蹿的到处都是。
聚魂虫帘幕一样的散开,忽然一个东西,从后面,奔着我就飞了过来——也带着一道金光。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个东西,我莫名其妙,竟然有了一种十分恐惧的感觉。
这个东西,伤过我!
这是什么来着?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道橙色的火光炸在了我面前,直接把我拽开:“七星,你撒什么愣呢?见到你弟弟,舍不得对他动手?”
“嚓”的一声,电光石火之间,那一道金光从我刚才站着的地方凌厉穿过,贴着我耳边划过去,一大片头发,直接散落到了地上。
那像是一个极薄,却极为锋锐的箔片,不算大,但是煞气四射。
瞬间,那东西跟活的一样,就会到了金郡王被毒水灼的变了颜色的手上,他抬起头看着我,眯着眼睛。一副十分失望的样子:“你跟以前不一样了—看样子,你转世成人了?果然是一世不如一世。”
哪怕隔着这一脸的夔牛毛,他也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我回过神来,盯着他:“咱们之间——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金郡王坐直了身子,毒水顺着他线条完美的肩颈往下流淌,他微微失神,但仔细打量着我,忽然大笑了起来:“还真的是转世成人了——你把之前的事情,全忘了?”
可哪怕大笑,也盖不住,他眼里的恨意。
就好像有些人生气的时候,脸会发红一样,他似乎也想起来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本来白皙的身体上,忽然悄悄浮现出了很多交错纵横的东西。
我呼吸一滞——鞭痕!
凤眼青年见到了那些痕迹,立刻紧张了起来:“金郡王……动气伤身!”
金郡王觉察出了,不过显然,他似乎并不希望这些东西再次出现,咬了咬牙,应该是用了什么气劲儿,强行把那些痕迹给压下去了,抬起头看着我:“你果然来还债了,很好。”
“我不是来还债的,”我厉声说道:“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把琼星阁让出来,把令符拿出来。”
金郡王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上,似乎本能有了畏惧。
但那个青年立刻蹲下,不怀好意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第1920章 魂魄残损
他一笑,眼睛忽然看向了我身后的程星河等人。
“这些,是你的朋友?行啊,不是要还债吗?”金郡王露出了一个极为残忍的笑容:“那就让你也尝尝,重要的人被夺走的感觉。”
也——我以前,也做过这种事?
下一秒,数不清的聚魂虫重新聚拢了起来,对着程星河他们就扑过来了。
对了,这聚魂虫本来就没有实体,是打不散的——其中有一个“魂核”,只要这个魂核没毁掉,那些魂魄被打散了,也会重新围拢回来。
我没犹豫,一转身,斩须刀对着那道子乌黑的魂虫就削了过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道子金箔片重新对着我削了过来。
与此同时,好几个魂虫,一起把他们几个围了起来,就要伏下身,去吃他们的魂魄!
不愧是活了这么多年的怪物,他的能力,似乎不比公孙统等人差多少。
我本能就想把身边人护住,可杜蘅芷和白藿香看出了那个金箔片的走向,一点都没有犹豫,直接挡在了我面前。
那一瞬间,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护住他们,要么是自己受伤。
程星河和金毛已经挡住了后面的魂虫,我没犹豫,直接抢在了她们前面。
仿佛阳光穿越云雾,斩须刀劈出,金气贯穿全部污浊,魂虫被全部削开,但是那道金箔片奔着我右臂就削过来了。
龙鳞啪的一声碎开,闻见了血气。
金郡王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变了,变了——你看见没有,他真的变了!”
白藿香立刻转脸来看我的伤,但愣了一下。
这个伤,显然不是凡物造成的——普通东西,打不开龙鳞。
是啊,守着琼星阁,他什么东西弄不到。
可惜,他的手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用万行乾坤借物,更没法子凝聚心神。
他就是想戏耍我,以此取乐。
“景朝国君还算是雷厉风行,你呢?看上去,心慈手软,跟以前,差了千倍百倍。”他叹了口气,意兴阑珊:“等了这么久,这么快就把你弄死,真没意思。”
他身后那个青年,也露出了几分冷笑。
可我抬起头看着我,一笑,转脸看向了那些重新凝聚起来的魂虫。
接着,大声说道:“你们一起上——把这个金郡王的魂魄给冲散。”
金郡王顿时就愣住,下一秒,哈哈大笑:“你说什么?让这东西把我魂魄冲散?你不知道,谁才是它们真正的主人?”
那个青年也跟着笑:“越转世越蠢,真是贻笑大方——哎,真想让这个暴君凌虐死的那些人,看看他现在的这个样子。”
程星河也转脸看向了我,满脸莫名其妙:“七星,你没事吧?你跟这些聚魂虫提要求……”
清河娃和鹿角也从水母皮里探出了半个身子,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金郡王还笑呢,可这一瞬,那些聚魂虫重新聚拢了起来,再次变成了巨大的黑雾,转过头,全看向了金郡王。
金郡王的笑还挂在嘴边,就凝固住了:“放肆!谁让你们看来本王的?去给我把那个暴君……”
可那些聚魂虫,根本就没理会金郡王的话,转过了身子,对着金郡王就扑过去了!
金郡王猝不及防,站起来还想躲——可他眼神,已经空白了一下。
这些聚魂虫是他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饲养出来的,能有多大的本事,没人比他更清楚——那些聚魂虫三百六十度把他围绕起来的话,他根本就退无可退!
那些聚魂虫的速度,跟快刀一样,对着他就落下去了。
程星河他们再次愣住了:“不是——你给这些聚魂虫,吃了迷魂药了?”
不是迷魂药,但也差不离——刚才我之所以没空躲闪,被金箔片给砍中,就一个原因。
我认出了魂核的位置,把白九藤之前给我的欢喜石,擦在了斩须刀的刀锋上,对着那些魂核就劈下去了。
跟白九藤对龙女动的手一样,那些魂虫全部中招,我提出的要求,一呼百应。
可清河娃立刻一把拉住了我:“不好了!”
我回过头,只见那些铺天盖地的聚魂虫散开,眼前却空了。
远远的,那个青年背着金郡王,就往另一重内室里逃过去了!
“别让他跑了!门里——门里有更厉害的东西,一旦被他带来对付你……”清河娃还没说完,鹿角大声说道:“哪怕不找东西,一会儿把那些异人全喊来,你们也麻烦!”
欢喜石可没那么大的量,而且,这东西就一块,好钢的用在刀刃上。
而且,他上哪儿去,是去找琼星阁了吗?
我立马跟了上去——要是能跟着他找到了琼星阁,那就更好了。
一边往里赶,可一条胳膊却沉重了起来,一转脸,是白藿香摁住了我的胳膊:“这伤痕不对。”
怎么个不对法?
转过脸,就看到右臂上,是难得的皮开肉绽。
没错,我皱起了眉头,白藿香已经收集了很多的仙药,平时治疗皮外伤,很快就会痊愈,可刚才那个金箔片削出来的伤,一点止血的意思都没有。
不光如此,我看的到,伤口附近,出现了一丝一丝的黑气。
秽气?
白藿香吸了口气:“那是万阴轮。”
所谓的万阴轮,其实是以前科学不发达的时候,用来做某种手术的——杀胎流产的手术,那个时候,叫子母轮。
这东西浸泡在女人血里,斩断了子母相连,沾染了秽气和未出生孩子的怨气。
代代相传,斩断九千九百九十九个胎儿,那就成了万阴轮,哪怕灵物异兽,也没有不怕它的。
在伤害上来说,几乎跟斩须刀是一样的——只是,斩须刀能伤神灵,是因为锋锐和煞气,而阴轮伤人,是因为这东西的秽气和怨气。
跟行气相抗,能让伤口永不愈合。
这东西,亏他找得出来。
“没事。”我答道:“找那个令符要紧,这点小伤,不用管它。”
我已经看到了程狗的脖颈了,马上就要淹没到了下巴了。再上了天灵盖,他就没救了。
得赶紧让程狗见到太阳。
不过,这个金郡王,到底为什么在池子里泡着?
杜蘅芷似乎看出来我是怎么想的,立刻说道:“北斗,你刚才发现了没有?那个金郡王的魂魄,支离破碎。像是残损的——甚至,被拼贴起来的。他不应该还留在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