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1章 你也是人
驸马雪白的胸膛被红光一映,我就看出来,几乎跟被火灼了一样。
这么放下去,驸马还能有命?
我立马抓住了龙女:“你等会儿,这什么情况?”
“什么叫什么情况?”龙女懵懵懂懂的说道:“这是它的心——它的心死不了,可是,只有找到合适的身体,才能活过来。”
那颗心,有异常的妖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说起来,”龙女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恨恨的说道:“外头那个老女人,估计就是为这个来的。”
这个时候,一片乌云挡住了月光,眼前一黑,龙女这才反应了过来,一把拉开了我:“你别挡着了,趁着这个机会,我赶紧把这颗心塞进去……”
说着,眼里有了希望:“它要是活过来,说不定会跟你处得来的。到时候,我们带你去水池子底下玩儿,水池子底下,通着一个很好玩儿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它特别好,可就是因为太好了……”
她的眼睛又黯淡了下来:“不然,也不会变成这样。”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我连忙拉住她:“你先等我说一句——你要救他我理解,但咱们也许,还可以想想法子,你真的不能再杀人了,现在你身上的秽气这么重,再这么下去,很快就会出现天劫的!”
她甩开我:“婆婆妈妈的,怕什么天劫?天劫来了,我也要把他给救了再说……你要是害怕惹上因果,上一边去。”
她一着急,一脚不小心就踩在了驸马身上。
这一下,驸马身上的秽气丝断开,驸马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福马看见了我,顿时就愣住了:“我这是……”
下一瞬,他看见龙女,顿时高兴了起来:“小七姐……你来接我了!”
他奔着龙女就抱了过来,眼神是近乎病态的迷恋。
可龙女看到了他,眼神一冷,一脚直接把他踢翻:“给我躺下!”
右手小刀子一转,就要把他胸口划开,把那颗红色的心塞进去。
驸马一下愣住了,难以置信的转过脸,忽然看着我,大声喊道:“先生——救救我,救救我!你是来救我的,是不是?”
龙女抬起的手,一下就僵在了半空,转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他认识你?他怎么会认识你?”
我已经把驸马给护住了:“你先听我说,先不要伤人命,你的这颗心,我叫我朋友想法子……”
龙女盯着我的眼神,有了几分警惕,而这一瞬间,身后忽然“啪”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给裂开了。
下一秒,一群人冲了进来——是漱玉师姑,和她身边那些青年。
苏寻也从后面跟进来了,脸色很难看——提前破开了这个阵,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损耗。
漱玉师姑的声音愉悦的响了起来:“你干的很好。”
龙女转过脸,盯着漱玉师姑的轿辇,屏住了呼吸,转过脸看着我:“不光是这个男人——你还认识那个老女人?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是来救我的!”驸马的秽气丝一断,人也终于有了神志,已经被龙女的刀子吓破了苦胆:“先生,你是专门来救我的,是不是……”
驸马说着,就抓住了我,这一推搡,一个东西从我身上跌了下来。
龙女垂下眼眸,眼神跟冻上了一样。
她看到了那个东西——封住的画轴。
抬起头,她嘴边露出了一抹冷笑:“哦。”
“现在正是好机会!”漱玉师姑的声音急躁了起来:“展开!”
我转脸看向了她,试图靠近:“我不是来伤害你的,你先不要激动……咱们是同族!”
龙女的眼神一凝,显然对“同族”这两个字,有依恋和不舍。
程星河他们这会儿也跟了过来,一看这个情况,顿时都愣住了:“妈的,这个妖怪本事不小——连七星也给迷住了?”
我知道不好:“别!”
可出声的同时,凤凰毛已经直接奔着龙女打了过来,龙女躲闪不及,光洁的额头上,顿时就露出了一道血痕。
哑巴兰不明所以,也扑了过来:“哥,我来护着你!”
白藿香哪儿还忍得住,掀开了水母皮就喊道:“别伤她——李北斗还需要金翅连环甲……”
白藿香离得远,应该是并没有听到龙女跟我讲的话,只以为我对龙女虚与委蛇。
结果这句话,像是打在了龙女身上的一道雷。
她抬起头,脸色的酡红瞬间消退,只剩下了失望。
我的心里顿时一疼。
她嘴边露出了一抹笑:“是我看错了——你不是同族。你是人。”
她身上,炸起了强大的杀气。
“我早该想到了……人嘛,满口谎言,诡计多端,”她盯着我,眼里起了火:“我最恨人了。”
“不是,我想帮你!”
“帮我。还是帮你自己?”龙女嘴边的笑容,只剩下嘲讽:“你想要金翅连环甲,让自己做龙族……你要我的骨头!”
“说这么多干什么?”哑巴兰早忍不住了:“哥,起开,这东西危险!”
“咻”的一声,猎仙索砸过了所有的砖石草木,对着她就绕过来了。
我立刻转过头:“你们都别对她动手,先让我说完了……”
但是我心里知道,语言在这一瞬,是最苍白无力的,龙女刚才把一整颗真心,都对我掏出来了。
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不光哑巴兰,那些青年也是一样,好几个青年,都展开了手里的画轴,对着龙女就卷过来了。
“画轴”里面,是很强大的经咒——要把龙女给封在里面!
七星龙泉出鞘,直接把那些夺魂索一样的画轴削断,纸片子飞的到处都是。
我护住了龙女:“我真是不想伤害你……”
这一瞬间,那片乌云挪开,月光重新出来了。
她盯着我,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
“你是人。”
下一秒,她一把抓住了那个不停跳动的心,另一只手,对着我胸口就划了下来:“你不让那个人献出身体,那就用你的身体吧!”
第1892章 北芒神君
一阵焦灼的感觉炸在了心口上,像是一块岩浆烙了上来,什么都能融化!
“别!”
轿辇之中,是漱玉师姑近乎疯狂的声音:“那是我的——那是我的!”
那种妖异的光,把龙女的脸照红了。
我条件反射,提起膝盖,奔着龙女的脸就撞了过去,龙女力气极大,可这一下,脑袋往后一仰,也被撞出去了老远。
“李北斗!”
白藿香他们全赶了过来,我一只手就想把那个不死心抓下来,可已经来不及了。
那东西有一种极其怪异的触感——炸起的龙鳞还是完整坚硬的,可那个东西,竟然能无视阻隔,往里渗透,像是夕阳沉入地平线,逐渐跟我融为一体!
那感觉,剧痛烧灼无比,死死压在了心口上,像是把整个人都给烧透!
耳边一阵轰鸣,简直无法呼吸,这个感觉——死,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给我拦住,给我拦住他!”
一个嘶哑的声音锐叫了起来。
漱玉师姑似乎急了,程星河他们就更别提了,程星河一把就用凤凰毛勾住了那个东西,想把那东西从我心口给拽出来。
可凤凰毛缠住,也拽不出来!
杜蘅芷也急了,手里一柄风水刀,也奔着我心口撞过来。
可风水刀“铮”的一声,撞在了龙鳞上,根本就进不去,无计可施。
她的眉头一紧:“坏了……”
“哎呀,那东西进去了,怕就出不来了。”白九藤也从后面露出了头,一脸的可惜:“除非……”
白藿香不言不语,一把推开他们,什么都顾不上,一双手,对着那个东西就抓过来了。
触碰到了这东西,是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可她就敢来触碰!
而且,一丝犹豫都没有。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猛然抬起头,眼睛被那到熔岩似得红光映的通红,厉声吼道:“你不想活了?”
我摇摇头:“不是,可我想让你活。”
她的手猛然一颤。
周围一片嘈杂,漱玉师姑在厉声咒骂,青年一拥而上,哑巴兰他们都急了眼,在研究办法,可我还是从其中听到了一个声音。
是龙女的笑声。
“哈哈哈哈……”
妖异又张狂,还带着说不出的痛快。
“活该,活该!一个人,妄想成龙!这就是你的下场!”
一直一言不发的苏寻转过了头,肩膀上一亮,面无表情的架起了元神弓,奔着龙女就打。
可龙女毫无惧色,梗着脖子,眼神沉下来:“人就该死……”
说着,一只手灵气炸起,山林之中,倏然就是一片呼啸。
很多灵物,响应了她的号召——跟金灵龙王的号灵珠一样。
她要呼朋引伴,跟这里的人拼个生死。
“这个畜生……”程星河也因为我的事情着急,再一看这个劲头,凤凰毛啪的一声一抖,也要对她卷过去:“还他妈兴风作浪!”
那东西往身体越来越深入,已经逐渐沉进去一半,痛苦的几乎无法形容,可我强忍着那种焦灼,大声说道:“别动她!”
这一声,元神弓,凤凰毛,猎仙索都停住了,
他们回头看着我,难以置信,程星河骂道:“七星,你他娘被烧糊涂了?要不是她,你怎么会……”
龙女盯着我的眼睛,也只有被欺骗的恨。
白藿香就更别提了,还想把手挣扎出来:“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害你的人?”
“她,跟我是同族。”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龙女眼里的恨,猝不及防也变成了吃惊。
“替我护着她,”我攥紧了手心,努力让自己保持住清醒:“我还有话要跟她说。”
“七星!”
那之后的灼热,让眼前断了片。
什么也不知道了。
“对不住。”
像是在梦境之中,我听到了这样的一个声音。
是个极其柔和的男人声。
那个人,似乎一身白衣,满头银发,面目看不清楚,可似乎超凡脱俗,绝世独立。
是个……青年?
银发的青年,并不多见。
“让你受惊吓啦!”他缓缓说道:“我想告诉小七,可说不出话来,白白害死了很多人。”
他是——那个不死心的主人!
这是一个,极为温柔的人。
而且,这个声音,竟然异常的耳熟。
我是不是,见过他?
是啊,小七说过,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可最后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因为太“好”了。
他叹息了一声,自责的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要是我消亡了,也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消亡……普通人不会用这种词,一般说“死”。
“她都是为了我,”他抬起头盯着我:“你不要恨她——她是个好孩子,做这一切,也是为了想让我回来,不过,凡人的身体,根本就没法承载我,她是知道的,可她就想等一个意外。”
“那个皮俑,就是因为存放你的心,才会变成那样?”
他点了点头。
他的心虽然不死,为了他回来,龙女找了数不清的身体。
可那些身体,并不能让他回来,却被他侵蚀成了皮俑的模样。
龙女从不放弃,每个月都要找一个人来做“驸马”,一个又一个。
我立刻问道:“你原来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儿?”
是有人伤了他?
“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才会落得这个下场,倒是也不怪别人。”北芒微微一笑:“是我自作自受。”
“虽然心上有妖气,可灵物不会有这种心。”我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望:“果然,时间太长,你记不得我了。”
我心里猛然一震,他——果然也跟景朝国君有关系?
可他一笑:“不过,也没关系,毕竟,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沧海都会变成桑田,更何况……”
不,我要想起来。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似乎,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简直像是一个急于填满的洞!
“北芒……北芒神君。”真龙骨上一阵刺痛,我猛然抬起了头:“你是在这里,看守琼星阁的?”
他沉静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原来,你没忘。”
我不应该忘的。
这是一种极为内疚,极为空洞的感觉。
“能想起了,我就知足,”北芒星君心满意足的说道:“你素来说话算数,不管多久,我也从没疑心过。”
我记得,我曾经从这里离开。
“这个地方,就交给你了。”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建筑,香火鼎盛,人来人往。
可是——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叹息了一声:“给你看看。”
一只手放在了我的手上,是一只极为温柔的手。
这是他的记忆。
眼前还是我想起来的那个地方。
人群也还是热闹异常。
“给北芒神君敬奉,求保佑我们家宅平安。”
“给北芒神君敬奉,求保佑我们无病无灾!”
有卖香烛的,卖花的,跟个庙会一样。
这个地方灵气很足,信仰也很虔诚。
可这些前来朝拜的人群里,我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特别的存在。
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谢长生。
谢长生挂着笑意,来到了庙宇之中。
北芒神君皱起了眉头:“你来干什么?”
“众生求渡,”他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也是众生之一,怎么不能来了。”
北芒神君的声音依然温柔:“你求什么?”
“我求一个地方。”红衣屠神使者缓缓说道:“进琼星阁的路。”
北芒神君的声音还是温柔,但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对不住,不行。”
“话可不要说得太早,你也知道,那地方对我们屠神使者来说,意味着什么,”谢长生的声音,带了几分威胁:“不然,你会后悔的。”
第1893章 金翅药龙
哪怕是在观看记忆的,都感觉到了谢长生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
可北芒神君和气的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我答应过他了,就会做到。”
谢长生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意外:“你知道,他回不来了,琼星阁再没有了主!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一个无主之地,不值得——不如弃暗投明,三界哪里都是一样,胜友如云,好过单打独斗。”
北芒神君闭上了眼睛:“他跟我一样,也会说到做到。”
“他都已经……”谢长生阴森森的眼睛,终于露出了一抹不甘:“不,他绝对回不来了。”
话音未落,这个时候,窗外忽然扑进来了一个东西。
是个金翅药龙。
这个药龙不大,但是凶猛彪悍异常。
这种龙其实习性是非常慈悲的,就跟下山灵鹿会主动帮助在山上迷路的人一样,金翅药龙也会主动帮助受伤的人,性格温和没什么攻击性——这种情形,跟兔子咬人一样。
北芒神君皱起了眉头,这个金翅药龙好大的胆子,敢袭击屠神使者!
不用说,谢长生一抬手的事儿,那个金翅药龙身体翻转,重重的撞在了墙上,头颅拍在地上,张嘴就是一口血。
谢长生的脚踩在了金翅妖龙的头上。
金翅药龙还想张口咬他,可谢长生没用劲儿,也踩下好几颗牙。
再往下,金翅药龙的脑袋,就要整个爆裂了!
可饶是承受那么大的痛苦,它一声不吭,睚眦欲裂,只想着抓住一切机会,杀了谢长生!
就在那一脚要下去的时候,一道神气冲着谢长生扑过,和缓,却极有力量,跟北芒神君自己一样。
谢长生极为从容的避开:“北芒神君跟传说之中一样软心肠,管闲事。”
“这是我的庙,在我的屋檐下,就得听我的规矩。”北芒神君的声音坚定:“我这里,不杀生。”
谢长生似乎也并没有把那条龙放在眼里,敷衍着答道:“好好好,不弄脏你的地方——这东西命大。”
金翅药龙眼里还是一抹倔强,想挣扎起来,可根本挣扎不起来,头一摆,看了北芒神君一眼,垂下去了。
北芒神君的眼神有了怜惜:“它为什么要杀你?”
“恨我们屠神使者的,六合八荒,数都数不过来,”谢长生缓缓说道:“区区一个金翅药龙而已,谁管它。”
“你为什么做屠神使者?”
谢长生颀长的身材僵了一下。
“总不会,是想让六合八荒,那么多人恨你们吧?”
“三界众生,各安天命,三百六十行,总得有人干,”谢长生转过身,似乎不想多说了:“恨谁,被谁恨,都一样。”
说着,回过头去,摆了摆手,愉快的说道:“神君还是自求多福吧,过些日子,希望你还是能对那句承诺,说到做到。”
我有了不祥的预感——屠神使者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不管用什么法子。
跟他们作对,谁也不会落好。
北芒神君坐在这个位置上,就一定比我更清楚,可他一点犹豫都没有,只看向了那条龙。
谢长生离开了,那条龙咬紧了牙,还想追过去,可一只手落在了它头上。
它愣了一瞬,头应该是痛苦欲裂的,可那只手,极为温柔。
一股子神气,落在了它头上。
“怪可怜的。”
那个温柔的声音问道:“你从哪里来?”
金翅药龙承受了神气,恢复了不少,身上一团土黄色的光芒闪过,它成了那个橄榄肤色的野性少女。
“蜜陀岛。”她有些别扭的看着北芒神君:“你,为什么救我?”
“你需要救。”北芒神君眯起眼睛:“我能救。”
龙女看着他,十分好奇:“你是神灵——我爹妈说过,知恩图报,我,我报答你!”
“我不要报答,”北芒神君微笑:“真要是想报答我——去帮需要帮助的人就行了。”
龙女想了半天,忽然下了决定:“我还不够强大,没法报仇,我就在这里,慢慢变强大,再去报仇。”
北芒神君好奇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仇?
但是一看少女背后,他就明白过来了。
那是交错纵横的伤疤——她披着鳞甲的时候,肯定被凶狠的剥开,甚至剔除过骨头。
金翅药龙身上的东西,能治任何疑难杂症。
“你跟谢长生,什么仇怨?”
龙女低下头,咬了咬牙:“我阿娘被人杀了,我爹爹就去杀人,可他倒好……”
金翅药龙因为浑身是宝,所以几近灭绝,幸存者,都藏匿在与世无争的地方,龙女一家,本来住在人迹罕至的蜜陀岛附近,后来得罪了河洛,被赶到了深山之中。
住进去之后,龙母时常会救助一些山里人,被奉为龙神。
可好景不长,有鬼医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某个山谷,有金翅药龙的存在,就跑到了那里,跪着求龙神显灵,他是个好医生,要用龙神身上的东西,去治疗苍生。
龙女的母亲被感动了,现身出来,想送给他一些鳞甲。
谁知道,龙母一现身,大群精通豢龙术的人出现了——放出了龙虱子。
龙母大惊,可后悔也来不及了。
龙母被抓住,被那些人肢解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带下了山去——这种万能灵药,价值千金。
那些人,子子孙孙都将成为豪富,永生吃穿不尽。
尤其那个鬼医,因为出了大力,所以分了大头——他不会不知道,金翅药龙有多稀罕,少一条,离着灭族的危险就多一分。
可灭族,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要钱。他要自己的后代都有钱。
龙父回来之后知道了这件事,自然大怒,出去报仇——很快,找到了那些人。
它要报仇,可那个鬼医却强运加身。
因为他获利颇丰,富长良心,开始大做功德,本地人都认定他是活菩萨,一看有恶龙要伤害他,都自发围绕在了鬼医的宅子附近,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活菩萨”。
龙父遭遇到了这种事,哪儿还能克制,就要杀了那些保护鬼医的人。
这是一场乱子,自然要有屠神使者来解决,谢长生碰巧出现在了附近。
他抓住了这个伤了无辜的金翅药龙——这东西稀罕,是龙族的灵丹妙药,堪称是个宝物。
于是,龙女的父亲,也再没回去过。
龙女等了很久,自己出来,才知道事情的全部。
人的寿命,对龙族来说是极为短暂的,那个鬼医已经离世,她只能来找谢长生报仇。
可她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对谢长生来说,是多弱小。
龙女喃喃的说道:“我不懂——凶手那些好处,是杀了我母亲之后得到的,那不是我母亲的功德吗?为什么,算到了他身上?”
世上很多事情是不公平的,天地之间,有数不清的,明里暗里的规则,谁能全部说清楚?
北芒神君叹了口气:‘你去吧——千万别再找谢长生了。’
你是金翅药龙极其稀少的血脉,不能就此断了。
“不行。”龙女的眼神很倔强:“不过,我也不会送死,我会变强大的,这段时间,我先想法子报答你。”
“你守不了多久啦,还是趁早去更好的地方吧。”北芒神君看向了窗户外,眼睛里有了忧虑:“这个地方,也许很快就要闹不好的事情了。”
“为什么?”龙女好奇了起来:“你可是神啊!我不信——要是谁敢欺负你,我屠了他!”
“你屠不了。”
北芒神君身后雾霭沉沉的群山,和缓的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清楚,得罪了屠神使者,尤其是其中的谢长生,
不过,饶是这样,他也不会更改心意。
有些事情,比平安重要,比如,承诺。
果然,过了一段时间,本地忽然毫无征兆的起了一场战乱,战争毁了收成,毁了铺面,毁了很多人的收成,甚至,毁了很多人的一生。
龙女也看出来了:“这场灾难,来的不大对劲儿。”
北芒神君知道,这灾难是怎么来的。
很快,许多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乌压压的来到了北芒神君的庙里。
“你不是本地的平安神吗?请想想法子!”
“老百姓们,活不下去啦!”
第1894章 焚烧神庙
那些人流离失所,没了房子和赖以生存的资产,甚至还有一些,在战乱之中,被砍的缺胳膊少腿,奄奄一息。
北芒神君自然也为这些子民难受,他也想保护这些百姓。
可他是做什么的?保平安的——如果本地有引来大旱的旱魃,或者袭击活人的邪祟,他一定拼尽全力,可这一场祸患,是人为的。
也就是说,不在他管辖的范围之内。
哪怕这样,他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子民,遭受这样的磨难。
他从神庙里出来,要来守护这一方土地。
随意插手人间的事情,对不司其职的神灵来说,是一种禁忌,会损耗巨大的力量。
所以一些神灵会用托梦之类的方式,来跟人打交道。
龙女跟着他:“你为什么非得管那些人?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让他们死了算了。”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他回答:“那些人给了我香火,护佑他们,是应当应分,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呢?你又不认识全部的人。”
说着,他看向了身后的神庙。
庙里的人都在争前恐后的求神,有人扑倒了神像前的香火,把神像熏黑了,唯独一个小孩儿拿自己的袖子去擦拭那块位置,他娘骂他糟蹋衣服,他却缩着脖子说道:“我就是怕——神君爷爷烫得慌。”
龙女的心,顿时就柔软了一下。
是啊,她不认识全部的人。
再一转头,北芒神君已经到了前面去了。
他耗尽全力,去阻拦那些发起战乱的人。
他的神力,也飞快的消耗。
他看到,远处的高岗上,有一个穿着红衣的身影席地而坐,居高临下的在看这一场乱子,自斟自饮,似乎拿这件事情,当成自己的下酒菜。
果然是他。
那一场战乱,北芒神君几乎耗尽全力,才让本地人勉强把对方驱赶到了外面。
那些人躺在地上,大口喘息,忽然有人咒骂了起来:“咱们还供养平安神呢?咱们得到平安了吗?我腿没了,我爹死了!”
这话一出口,其他人也跟着开了口:“我家的房子没了……”
“我未婚妻……”
那些声音,逐渐变得怨毒:“什么都没有了,供那么平安神,有什么用啊?”
龙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你,他们现在连命都没了,现在能躺在这里说话,倒是骂起你来了!”
北芒神君靠在了街边的石碑上,因为神气耗尽,狼狈的简直不像是个神。
龙女从来没见北芒神君这个样子过,极不甘心:“我屠了他们……”
可一只手温柔的抓住了她的衣襟。
“你对他们动手——我不就白忙一场了吗?”
龙女终究还是停下了:“你是在是太好了……”
不好,怎么去做神?
龙女带他回到神庙,可才刚走了一半,北芒神君的情况就不好了。
他的神气,在飞快的消散。
哪怕是刚才犯了禁忌,去插手人的事情,也不该流失的这么快!
龙女没明白,可北芒神君自己知道。
自己的神庙里,出事儿了。
果然,回到了神庙,那些本地人都围过来了:“不保平安的神仙,有什么资格住庙?”
“咱们没地方住,让他有地方栖身?没这种事儿!”
失去了一切的本地人,对着神庙,打砸抢——这地方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倒是敌方打进来的时候,看见庙宇,怕得罪了神仙,没往这里靠近,神庙幸存了下来。
可现在,把那些本地人去抢供奉,抢挂在神像前面的纱帐,抢盛放供品的铜盘,甚至——抢座椅,门窗,一切能值钱的东西。
谁抢到了,就是谁的!
龙女大怒,身体一转化成了龙形,就要扑过去。
可北芒神君在一起拉住她:“我不行了、”
“怎么不行——我屠了这些人,再找些新人住进来烧香火,你还是神!”
可北芒神君摇摇头,看向了混杂在人群里的哀哀哭叫的老弱病残:“你帮帮他们。”
龙女急火攻心:“到了现在,你还惦记他们?”
“你不是说要报答我吗?”北芒神君盯着那些老幼,眼里只有担忧:“他们受了伤,你救救他们,就是对我的报答。”
龙女没法子,自己话说在前面,又不能不算,于是她转过身,就用自己的能力,去治疗那些人。
她毕竟是鬼医的徽章,很快,就救下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个小孩儿。
是之前怕神君爷爷烫得慌的那个。
那个小孩儿,背后是战火之中留下的大片灼伤。
她一只手放在了小孩儿的背上,那片灼伤奇迹似得消失了。
小孩儿抬起头看着她,那双眼睛,清澈的跟泉水一样。
龙女想对他笑一下——帮助人,其实真的是件快乐的事儿。
可没想到,那个小孩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妖怪!她有妖法!大家快抓住了她——她能治病!”
那么清澈的眼神下,也有这种贪婪?
数不清的人一听,看见小孩儿的伤真的好了,都红着眼睛扑了过来。
跟苍蝇一样。
她大怒,回头看向了北芒神君,想问问,能不能屠了这些人。
可就在这一瞬,她闻到了一阵焦糊的味道,转过脸,愣住了。
北芒神君的神像被扒下来,点了火。
“你是神灵,是神灵就得保佑子民——不然,你白吃香火!”
神像是承受香火的渠道,跟神灵一体。
神像出事儿,那神灵……龙女转脸看过来,见到本来就损耗了全部神力的北芒神君,在飞快的消失。
如果不是损耗了那么多神力,他是可以护住自己的,可现在……
都怪人,都怪人……
龙女长啸一声,变成了自己的元身。
那些趴在她身上的人,全被炸开。
她疯狂的去吞噬,四下里全是血。
北芒神君已经没法再阻拦她了。
在北芒神君神志消失的一瞬间,龙女冲过来,满身是血,一口对着他吞了下来。
难怪——难怪那颗心不死。
是龙女用自己的力量,把他最后的灵气包裹住了。
我的心猛然一沉,哪怕是这样,他还是说自己自作自受?
第1895章 你回来了
那一瞬间,除了对着他来的龙女,他还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早说过,你会后悔的。”
是谢长生的声音。
谢长生之所以引来人祸,也只有一个原因——北芒神君受景朝国君之托,在这里守护琼星阁。
只要把北芒神君给拔除了,找琼星阁就简单了。
“可我,并不后悔,”他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我还是喜欢人——确实,有一些人自私冷漠,可还有其他人,热情善良啊!我只想,那些热情善良的人,不要被恶人连累,能好好活下去。”
我的心被震动了一下。
这就是——神?
神之所以为神,就是因为,能做到人做不到的事情。
他没有成为迷神,是因为迷神往往是被一些不好的东西玷污影响了,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
可他受到再多不公平,也没被污染过,一直没忘记自己的初心。
这之后,他成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存在。
没有生命,没有意识,只能这么存在着。
龙女为了他,找了一个又一个的身体,不过普通的身体,又怎么能容纳这样的心?
那只温柔的手移开了。
这对我来说,像是一个三重的梦境,睁开眼睛,他对我温柔的笑:“现在,你终于回来了,我答应你的事情,也完成了,有一件事,我想求求你。”
“只管说。”我盯着他:“我尽全力。”
他叹息了一声:“我不想让你为难,只是——你能不能帮帮小七?”
我点了点头:“可以。”
龙女这么多年来,杀了数不清的人,她身上秽气缠身,离着雷劫不远了。
北芒神君高兴了起来,一只手再一次握在了我手上,诚挚的说道:“那就,多谢了。”
不,不用,应该道谢的,是我。
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替我守着琼星阁。
“李北斗!”
朦朦胧胧,一阵剧痛袭来。
人中……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
白藿香。
白藿香跟平时的冷静判若两人,红头胀脸,像是刚参加完一场拔河比赛。
而她一双手,一直摁在心脉附近。
是怕那颗不死心真的在我身上扩散,让我也变成人俑。
而她的手……我皱起了眉头,上面,是大片的灼伤,可她似乎一点都没觉出疼来。
杜蘅芷就更别提了,脸色极为难看——她的全部力量,都在设阵上,地上全是各种星斗符号,这是个躲阴阵,防着我死了,被鬼差牵走。
我吸了口气,这种阵是逆天的阵,对自己的寿命有极大的损耗,简直称得上禁术,她竟然一直撑到了现在!
还没来得及开口,面前是强大的撞击声——漱玉师姑的人也想过来,漱玉师姑的声音又急又气:“快点——万一那心融合在他身上,就全糟蹋了!”
可程狗,哑巴兰,苏寻,全挡在前面,一排青年追上来,程狗一凤凰毛卷走好几个,当时就呸了一声:“告诉你们,我儿子死了——放在家里做肥料,也不便宜你们!”
你大爷的肥料。
“你……”漱玉师姑的声音完全变了,嘶哑凌厉,跟之前的娇媚判若两人。
“师姑,别跟这小子一般见识!”几个青年担心了起来。
“那更好啊!”程星河嬉皮笑脸的说道:“没准你们师姑血压一高,能把任督二脉冲开。”
那些青年的火一下勾了上来,有几个趁着凤凰毛还你没收回,对着程星河后面就偷袭了过来,可还没靠近,元神箭划出凌厉的破空声,对着他们就冲过去了。
他们没辙,只好后退,可猎仙索早跟在了后面,还没落地,脚脖子全被绊住,哗啦啦又倒了一片。
我一把抓住了白藿香的手腕。
白藿香一愣:“你……”
“我没事,你先治自己的手。”
白藿香皱起眉头:“可你……”
我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拉了下来。
杜蘅芷看见我睁开眼,也瞬间就高兴了起来。可一接触到了我的视线,像是看到了什么似得,露出了几分担心。
程星河觉察出来,回头大叫:“正气水,我早跟你说,七星这一躺,也就是装死——知子莫若父,他死不了。”
是啊,要是这么容易就死了,我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当个祸害,其实也蛮好。
我站起来,顺手把杜蘅芷扶住——她损耗的实在是太大了。
漱玉师姑在轿辇里看到,声音一厉:“李北斗——不许你吞那个心!”
我则转过脸,看向了龙女。
龙女蹲在一棵树下,气喘吁吁。
我对她笑。
现如今,那双野性十足的眼睛看着我,忽然变了眼神:“你为什么能活下来——他呢?”
她本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以为我会因为那颗心,变成一个人俑。
可怎么也没想到,我的身体,竟然能承载那颗心。
从之前猛兽一样的野性十足,倏然变成了惊喜与恋慕:“你回来了?”
但是很快,她皱起了眉头:“你到底是……”
我对着她走过去,她露出满脸戒备,想躲开,可我一只手,已经摸在了她头顶上。
“小七。”
这个声音一出口,所有人全愣住了。
这不是我的声音。
这个声音,温柔而柔和。
龙女抬起眼眸,愣住了。
下一秒,她冲过来抱住了我:“你回来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甚至那只手,也跟平时自己的手不大一样——比我自己的,纤细,白净,却挺拔。
我的肤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跟刚才见到的北芒神君,有了几分相似。
第1896章 抢斩须刀
龙女抬起头,激动的说道:“我等了你老长时间……”
但手上的变化,也只是一瞬,几乎像是一个幻觉,很快就变成了我本来的样子。
北芒神君不肯总占着我的身体,哪怕我愿意借。
他是个特别温柔的人,不愿意给我添太多麻烦。
龙女也觉出来了,从我怀里起来,看着我皱起了眉头,又是满脸狐疑:“不对……”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程星河厉声喊道:“七星,小心!”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一阵凌厉的破风声。
漱玉师姑那边的青年得到了指令,转头对着我就扑了过来。
龙女大怒:“我屠了他们……”
一只手柔和的拉住她:“别急。”
又是北芒神君的声音。
龙女反应过来,死死拉住了我的手,又是满脸的依恋:“好好好,只要你回来,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你可千万别走啦!”
她的声音高兴,又带着酸楚:“我一个人,没意思。”
那种孤单寂寞,何止一个“没意思”。
“李北斗……”漱玉师姑的声音恼羞成怒:“我是请你帮忙的——不是让你抢我的东西。”
“老妖婆子,不要脸!”龙女从恋慕之中回过神来:“你的东西——怎么就成了你的了?”
我也看向了漱玉师姑:“你要我帮的忙,就是用斩须刀劈开这个心?那我还真做不到。”
‘好。’漱玉师姑冷笑一声,也没打算讲理:“你跟我争——那咱们就争到底!”
龙女那个脾气,哪儿还耐得住,一声呼哨,数不清的山灵从树丛里蹿了出来,对着轿辇就扑。
可那些青年似乎早做好了准备,一抬手的功夫,轰”的一声,数不清的雷电倏然连接天地,我们的耳朵一震,那些山灵刚一露头,瞬间就被雷炸出去了老远,硫磺气弥漫,四下里一片哀鸣。
原来,四面八方,早被他们暗中埋好了引雷符!
哪个灵物都怕雷,这一下,就连龙女自己都被震慑住了,不由自主一阵瑟缩,但紧接着,发觉那些山灵被雷击中,就心疼了起来:“好狠的手……”
引雷符波及到了我们这边,程星河躲闪的还算快,头发也被燎了一块,要是慢一步,只怕也会跟着倒霉,早急了眼了:“妈的,尊敬你是个长辈,你可倒好——坟头插冰棍,缺德冒凉气!哥几个,招呼上!”
话音未落,哑巴兰比他跑的还快,早冲他前头去了,苏寻见状,哪儿还有空搭理程星河,搭起元神箭,直接射到了附近的雷符上,引爆炸开,给哑巴兰开路。
程星河一拍大腿:“扫雷带我一个!”
也跟过去了。
那些青年也都不是花架子,被漱玉师姑整的训练有素,哪怕雷符被破坏,几个人组成一个阵,有条不紊,有的对着他们就冲,有的去补符,周围轰然就是一阵乱响。
白藿香一只手掏到了医疗包里,就想上去帮忙,可这个时候,她眉头才皱了起来。
那双手伤的很厉害,她现在才觉出疼来。
我拉住了她的手腕:“去后面。”
白藿香抬起头看着我,就愣了一下,似乎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我。
杜蘅芷也想帮忙,可她刚才做阵也损耗了许多,撒出来的豆子都没成兵。
我把她也挡到了后面:“这里危险。”
“不行,”杜蘅芷还是温和却坚定:“那东西在你身上——拼了命,我也会护着你!”
不行。
漱玉师姑一开始,就没指望那些青年成事,她真正的目标,是我。
果然,几道子金线,已经从轿辇之中,劈开空气,对着这里冲了过来。
漱玉师姑恢复了许多,比刚才的劲头足多了。
而且,又狠又准,对着的竟然是斩须刀。
之前就要借斩须刀——现在看没希望了,要硬抢?
我先把白藿香他们推到了后面,一脚把三道金线踹开,身子一拧,金线对着斩须刀的鞘啪的擦过,可我比它快一步,抽出对着身后一划,铮铮几声琴弦一样的声响,把金线直接抵住。
我皱起了眉头,斩须刀连龙王都能斩,却斩不断这些金线?
仔细一看,这些金线上,缠着一种很特别的气息,发灰,像秽气,可跟之前见到的秽气,都不大一样。
极为强大。
不愧是传说之中的漱玉师姑——虽然从头到尾没露过脸,可单凭着这种气,也知道她本事多大。
不过,她为什么一直不从轿辇之中出来?
运筹帷幄都能这么厉害,要是出来,威力不就更大了吗?
金丝银线绣后头,肯定有猫腻。
金线跟有生命一样,根本就不给人思考的机会,瞬间就折了回来,对着我缠,几棵碗口粗的树干挡住了线的轨迹,只听“嚓”的一声轻响,粗大的树干竟然悄无声息被拦腰截断!
这个力量,比电锯还厉害——打在身上,那不是当场就一分为二了?
我立马用斩须刀反缠住金线,死死往后一拽——跟钓鱼一样,谁的力气大,谁就能赢。
但是意想不到,与此同时,几道金线竟然从下头出现,奔着脚踝缠了过来,上头赫然挂着雷符!
“啪”的一声,又一道雷电对着我劈了下来!
我分神闪避,可斩须刀被金线一拧,就要脱手。
我立马拽住斩须刀,金线倏然改了力道,往后一甩,我猝不及防,直接被撞出去了老远,直撞到了一棵树上,那棵树“蓬”的一声,当场炸成了刨花!
我自己发出了一声叹息,是北芒神君在担心我。
这么强大的力量——简直比三清老人都差不了多少!
隐约,我听见了轿子里传来了冷笑的声音。
金线的数量,猛然暴增,直接连我带斩须刀,密密麻麻的缠绕了起来,简直包的跟蚕茧一样!
浑身的龙鳞一阵剧痛——像是在被弦锯割开!
杜蘅芷她们见状,哪儿还忍的住,奔着这里就跑了过来,龙女就更别提了,一矮身,忽然就成了一条巨龙,奔着金线咬了过来!
那是一条极为瑰丽的巨龙,腰部是耀眼的金色——尾巴跟其他的龙族不同,赫然像是一个九连环。
不过,不能咬——一旦咬住,雷符就在你嘴里炸开!
第1897章 一颗棋子
可龙女哪儿知道这个!
不祥的预感涌上,不出我所料,又有几道金线猛然出现,对着龙女白藿香杜蘅芷就过去了!
她算准了,我不会让白藿香她们被缠住,一定要去救她们,一旦放弃抗衡,她就会直接把我拖过去。
一旦把我拖到了轿辇面前,她就能抢到斩须刀了。
可我非但没去护住他们,反而折过身子,在金线里旋过斩须刀,引了金龙气,对着缠在刀刃上的那些金线直接炸开。
那些刀刃上的金线,啪的一声,分崩离析!
漱玉师姑显然也没想到,可斩须刀一旦得了自由,金色龙气喷薄而出,顺着那些金线,一直炸到了轿辇上。
她是为了不出来,才用金线的,可这也成了她的软肋。
因为我看得见灰色气息,跟金线之间的缝隙。
灰色气息跟她自己是一体同心的,顺着这个缝隙劈过去,一劈一个准。
漱玉师姑觉出来了,立刻就想把金线收回去,可已经来不及了。
“啪”的一声,整个轿辇,全被龙气炸开,一个人影从中跌了下来。
所有青年全顾不上手头的事儿了,不约而同回过头,厉声喊道:“师姑!”
昂贵的金丝银线绣炸的到处都是,程星河跳起来就抓:“七星,你又糟践东西——造孽啊!”
但是烟尘散尽,看清楚了漱玉师姑的真身,大家都愣住了。
漱玉师姑上半身,赫然是个美人——妖冶绝伦,几乎能跟祸国妖妃不分上下。
可袖子里露出的手,是枯萎的,干尸一样,似乎是根本就没有生命力的!
半扇裙子被刚才的龙气炸开,两条小腿软弱无力的垂在了下面,也是干枯的!
看来,不光那只手,她下半身显然根本不能动!
仿佛以肚脐为分界线,上面娇美,下面跟枯树根一样!
我瞬间想起了半边身子腐烂的水妃神来了,这两个人,几乎是异曲同工。
这漱玉师姑,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她下半身和双手,上面也有那种灰色的秽气。
那些青年立刻回去,把她给围住了:“师姑!”
漱玉师姑眼神一凝,浑身都在发抖,满脸是被折辱的愤懑——难怪一直坐在轿辇里,她那种争强好胜的性格,怎么可能忍受自己这个模样,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
“滚开!”
她眼里有了凶光,一身煞气炸起,几个倒霉青年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开,身体重重摔出去了老远,把一大片灌木铲平了。
程星河刚抓住了一把金丝银线绣的碎片,一回头看见漱玉师姑这个模样,手一抖,差点把那些抢救回来的碎片都交代出去:“这是枯木逢春,还是小儿麻痹啊?”
白藿香没忍住:“你懂什么小儿麻痹?她显然是”
对了,她离开三清老人,也是因为犯了什么过错,难道,就跟她身体这个样子有关?
漱玉师姑脸色苍白,但那种多年积累的高傲气场,还是没轻易改变,冷笑了一声:“看来你是不想知道四相局里的事情了。”
“我是想知道,”我答道:“可也得看,师姑是真肯说,还是骗我。”
“我不骗你。”漱玉师姑立刻说道:“只要你肯把不死心给我,我现在就告诉你。”
她的声音,是控制不住的焦灼。
似乎时间快来不及了。
“老妖婆子……”龙女大骂道:“你肉眼凡胎,还敢要他的心?想得美!”
她这种情况——一般的疑难杂症,不会在她身上起作用,连她自己都搞不定的,像是受了某种天罚。
“你要不死心,就是为了解除身上的天罚?”
一听“天罚”这两个字,漱玉师姑的身体猛然一颤。
她抬起头,死死盯着我:“是又怎么样?”
我瞬间全明白了:“这一趟,也是屠神使者让你来的?”
漱玉师姑冷笑了一声:“这似乎跟你没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
屠神使者一直想上琼星阁来取什么东西。
可就是进不来,先是铲除了北芒神君这个绊脚石,但也还是没成功,现如今,知道我找过来,把漱玉师姑也搬出来了——利用漱玉师姑把我给解决了。
漱玉师姑想要北芒神君的不死心,难不成……
我全想明白了。
“你的身体有天罚,是因为北芒神君吧?”
漱玉师姑一愣,眼神顿时就变了。
刚刚重新化为人形的龙女落在地上,也愣住了,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是神灵的心才能解救的天罚,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个天罚,是因为那个神,才落在你身上的。”我接着说道:“当初害了北芒神君的元凶,是你吧?”
漱玉师姑没回答,但眼神暗了下去。
北芒神君当初为了保护本地人,阻止了一场人祸。
就是因为这个人祸,他才被本地人烧了神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导致这个悲剧发生的人,等于间接害了一个神,自然要受到天罚。
我一开始以为,那个人祸是谢长生干的,但是现在看来,受天罚的既然是漱玉师姑,急着找不死心的也是漱玉师姑,那元凶,就只能是她了。
唯独那个神灵消失了,她的天罚才能结束。
当初借斩须刀,也是因为,斩须刀能屠神。
她受这个折磨大概已经很久了,但一直也没找到北芒神君的下落,这一次,应该是被屠神使者特地告知,才赶过来的。
她也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想必,是谢长生给了她什么好处。
而做出过伤害神的事情,那她肯定要被三清老人赶出去。
“是你……”龙女死死盯着漱玉师姑:“煽动那些人的是你?他是那么好的人,你跟他无冤无仇,怎么下得去手……”
龙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几乎恨不得把漱玉师姑撕成碎片:“你为什么这么做!”
漱玉师姑忽然笑了,笑的也极为凄凉:“是啊,当初,谢长生说,只要北芒神君消失了,那我不会受到任何天罚——谁知道,他竟然活到了现在,我受到了天罚不说,事情败露,被逐出师门,名声损毁,我这一辈子,全毁在你们手里了。”
她眼睛里有了恨意:“你们知道,我这几百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第1898章 大乘之雷
漱玉师姑盯着我,显然已经知道我身上发生什么状况了,喃喃说道:“为什么要活下来……几百年前,你就该消亡了。”
我的心顿时一紧——入行以来,我自认为已经看见过很多恶人了,可总有一些人刷新三观。
每个人都想追求幸福,这是人的权力——可谁也没资格,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程星河吸了口气才能平复心情:“看来这漱玉师姑不是小儿麻痹,是他娘老年痴呆。”
不光程星河,杜蘅芷她们也全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轰”的一声,身边就是一道煞气。
一转脸,龙女沉下脸,奔着漱玉师姑就扑了过去,身影贴着草叶子,“唰”的一声,几乎是低空掠过,犹如一头猛兽。
漱玉师姑却微微一笑。
她那只干枯的手在袖子下微微一动,我立马冲过去,就抱住了龙女。
这一瞬间,七八道雷符直接引爆,面前是一片发青发白的雷电,几乎是贴着我们炸下来,我折过身子往后一退,面前轰的一声,刚才还在脚下的青草,已经成了一地焦土。
可龙女跟疯了一样,丝毫没退怯,还想过去,我怎么可能松手,她挣扎不出,撕心裂肺的喊起来:“松开我,我屠了她,我屠了她!”
龙女的语言其实是很匮乏的,可这四个字,字字血泪。
“他那么好……他是个好神啊!凭什么……啊……”
她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抱紧了她,觉出她的眼泪把衣服一点一点的洇湿,心猛然一痛。
是为我,为了几百年前,对我的承诺。
不过,惭愧也好,内疚也好,要说非要讨回这个债,除了面前的漱玉师姑,应该是去找屠神使者,谢长生。
刚想到了这里,程星河立马大声喊道:“七星——一会儿再抱,先跑!”
“嗤……”
数不清的金线猛然从四面八方袭来,破空声有杂音——金线上带着东西。
雷符!
数不清的雷电一起对着我们砸下来,几乎没有躲避的死角!
难怪——就连齐老爷子也畏惧漱玉师姑。
这一下,不光是我们,哪怕九终山那些青年,也有几个猝不及防被打中,身体倏然从万丈悬崖上滚了下去,惨叫迅速消失。
剩下的青年全慌了:“师姑,您冷静点……”
漱玉师姑——疯了。
一只手护住龙女,斩须刀拔出,跟金线铮铮相撞,压弯一片,可另一侧已经追了过来,我一脚踢开,面前又是几道子——看似杂乱无章,却跟高手的棋局一样,封死了每一条退路!
坏了,这几道子躲不过去了,但这一瞬,凤凰毛横空而出,帮我挡住:“七星,跑跑跑!”
这四下都是绝壁,跑也没地方跑!
而且——管好你自己!
杂音扑簌簌响起,像是数不清的纸钱在摩挲,一瞬间,几十道雷电顺着金线劈下,跟着凤凰毛就蔓延过去了!
“程狗,小心!”
这一下,打在他身上,他非得……
我一手抱着龙女,转过斩须刀,金气炸起,将面前的金线全部削断:“小心!”
程星河应了一声,一把熟练的拉住从后面冲出来的白藿香,抬手帮我扫开后头的金线,哑巴兰对着左边的金线一脚踹了过去,苏寻杜蘅芷挡住左右的金线,雷电刚要坠下,大家齐心合力,把金线引到了身后的山石上,一大块山石角直接被雷电打崩。
我刚要松一口气,可手底下一松——龙女趁着我分神,竟然直接闯出去,面前一阵雷霆,身体化作那条巨龙,一头对着漱玉师姑就撞过去了。
“别!”
一声温柔却急切的声音脱口而出——不是我发出来的。
漱玉师姑等的就是这一瞬——所有的金线归拢回来,十几道雷符,直接在金线上汇聚,对着龙女就打了下来!
“就是因为你……”漱玉师姑的声音是无比的癫狂:“他才没消亡……”
这一下去,打在山上,都得山崩,更别说,打在活物上了。
程星河他们都在山石后头,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些青年则吓呆了,好几个脚软,直接坐在了地上:“这是大乘雷……”
大乘雷——是雷符之中最高的等级,地仙都挡不住!
“那个龙女,完了。”
可我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已经直接扑过去,就在雷电落下的一瞬间,一把抱住了龙女,挡在了她前面。
那一道雷电,直接砸在了我头上。
“嘣……”
我觉出了头顶上,一阵分崩离析的声音,像是龙鳞虽然滋生,却被直接打散。
整个头骨,似乎全裂开了。
眼前天地翻转,眼前一阵发黑。
“李北斗!”
是白藿香尖锐的声音。
不光白藿香,还有很多人,都是谁来着……
“他活不了了……”
低声的议论,像是那些青年:“好大的洞,那么多血……”
“跟漱玉师姑作对,这就是下场!”
那些声音越来越远,我几乎像是要慢慢睡去。
这就是——死?
竟然很宁静,很舒服。
可就在要沉入无意识的这一瞬,我头顶忽然猛地一痒。
好像你马上要睡着,有人却用什么东西给你瘙痒一样。
我从那种虚无之中,逐渐清醒了过来。
这是——什么感觉?
耳边那些细微的声音,又开始放大:“奇怪,他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自己愈合?”
那声音,几乎带着恐惧:“他——真的是人吗?”
“喂……”
一只手打在我头上,是说不出的恐惧:“你醒醒!”
我却一把抓住了那只手。
龙女……
心里一宽,那就好——我替北芒神君,照顾好了她。
“李北斗!”白藿香的声音高兴了起来:“太好了!”
程星河也极为兴奋:“我就说,祸害遗千年!”
周围一片杂乱,我死而复生之下,脑子却一片清明。
我忽然明白,景朝国君借着江夫人的身体,从真龙穴里出来的目的了。
不光是为了遵守之前的约定——还要给那些为了承诺牺牲自己的人,讨回公道。
漱玉师姑显然也十分意外,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大笑了起来,这个声音苍老,诡异,绝望,没了之前的娇媚,似乎撕下了她最后一层画皮,几乎是一种疯癫。
哪怕她周围那些青年,也不由自主,露出了畏惧。
“过来,你不是想报仇吗?只管过来!”漱玉师姑神经质的大笑:“最好——带着斩须刀和不死心一起过来。”
龙女见我醒过来,放了心,还要冲出去呢,我摁住了她:“你听我的——这个仇,因我而起,我来报。”
龙女转脸,死死盯着我:“你……”
她之前,是曾经从我身上,看到了北芒神君。
可她直觉锐利,犹如兽类的本能:“你不是他……他呢?”
她猛然一把抓住我胸口:“你把他怎么样了?把他还给我!”
这一瞬,我一只手拍在了她肩膀上,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又变成了前所未有的柔和:“听话。”
那只手,是之前看到的白净纤细。
她眼睛一亮,一把抱住了我:“我听话——只要你回来,你要我干什么,我都听话!”
那只手轻轻拉开她,柔和的说道:“等。”
我抬起了头,看向了漱玉师姑,一把抹下了头上的血。
“死而复生……”
那些青年都屏住了呼吸,像是在看一个活鬼。
不,为什么死而复生,只有我自己知道。
因为之前——那个土精子,在我头上,吐过一口唾沫。
土精子的唾沫碰上一切外伤,全部能立刻痊愈。
漱玉师姑一边大笑,一边抬起了干枯的手。
所有的金线,全部对着我压了下来,这一次的雷符,用观云听雷法能测算出来——有四十九张大乘雷。
她这是要破釜沉舟——这是人能使用雷符的上限。
不光会耗费全部的精气,很容易反噬到自身。
她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滋……”可就在那些雷符要响起来之前,金色龙气通过太岁牙,在斩须刀上炸起,所有金线,全部被掀翻,雷符在引雷之前最后一瞬,一起被弹了回去。
漱玉师姑眼神一凝。
那些雷电,全炸到了漱玉师姑自己身前。
第1899章 唯一女子
那些青年见状,眼神全凝住了,有些反应快的想做点什么,可也根本来不及了。
漱玉师姑黑而大的眼睛,映出了那一道自己引来的光。
“咣”的一声巨响,雷霆万钧坠下,漱玉师姑所在的位置,顿时就成了一道深坑。
她的双腿根本不能动,手也软弱无力,只能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绕过一丝金线,想把身体拽开。
可刚才那雷落的太快了,就跟涨潮的时候才想起来跑一样,已经来不及了——雷电还是劈到了她身上,半边身体那雪白的肌肤,顿时灼的皮开肉绽。
漱玉师姑的身体被炸起,她想躲避,可她身后,已经是自己砸出来的万丈深渊。
她的身体,跟秋天的树叶一样,猛然跌落下去,眼神空了。
像是不相信。
可在她落下山崖的最后一瞬间,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恐惧还没消退,抬起头,刚要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可看清楚了伸手的是谁,她的眼神就凝固住了。
她现在,已经失去操控雷符和金线的能力了。
“你告诉我。”我说道:“叫你去害北芒神君,屠神使者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漱玉师姑那张秀丽的脸,也染上了可怕的伤痕,枝枝叉叉四下里延伸,是雷电的痕迹。
可我知道,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她死死盯着我。
我一笑:“师姑不说,那我尊重师姑的选择。”
说着,手松了几分。
漱玉师姑的眼神顿时就变了,立刻说道:“拉我上去!”
我把她拽了上来,还没稳当,一个身影就冲了过来。
龙女。
那个身影,矫健的像是个鹞鹰,就要奔着漱玉师姑撞过来,那些青年终于反应过来,挡在了漱玉师姑前面,可“啪”的一声,全部被撞开,好在凤凰毛“咻”的一声出手,直接套在了她腿上,生生把她给拽了回来。
“别冲动,”程星河连忙说道:“有话慢慢说,有人慢慢杀。”
她匍匐在地上,两手蜷成了爪状,满腔怒火几乎是要喷薄而出:“她做了这么多恶事,凭什么救她?”
我抬起头,那个柔和的声音出了口:“别急。”
别看龙女跟个蛮牛似得,九条鞭子都拦不回来,可只这两个字,比什么都有用。
她的眼神一变,不情愿都变成了乖顺和惶恐:“我不着急——你别走,你别走行吗?”
我则低下头,看向了漱玉师姑。
白藿香立刻过来,摸了摸漱玉师姑的脉搏,眉头皱了起来,还想找药,可一抬头,眼前一亮,出手狠稳准,一把就从土里抓出了一个东西。
是土精子——又是之前那个“大公子”。
这个大公子可以说坚韧不拔,再一次跑来找我报仇了——看我这里一片大乱,想趁乱搞点什么幺蛾子。
可那个脑袋刚跟萝卜似得冒出了头,就被白藿香一把揪出来了,接着,捏住了它的嘴,就往漱玉师姑身上挤。
“大公子”拼命挣扎了起来,可白藿香摁的很是地方,跟点到了什么开关似得,它的口水不受控制的流淌了出来,落在了漱玉师姑的皮肤上。
这一下,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了过来。
只是,合拢之后,也没有跟我头上的伤一样完好无损,而是凝结成了极为可怖的伤疤,交错纵横,倒是有些像冬天窗户上凝结出的冰凌。
那些青年赶了过来,还想救漱玉师姑,可哑巴兰跟个相扑选手一样岔开腿站在前头,先扔出去好几个。
那几个青年着急的眼睛都红了:“师姑!”
有几个还想掀翻哑巴兰,结果元神箭凌厉射出,又倒下好几个。
我从容的盯着那些青年:“师姑养的人真好。”
漱玉师姑转过脸,却看都没多看那几个青年一眼:“没有你的好。”
我一笑:“现在,你能说出来,当初为什么坑害北芒神君了?”
我得给北芒神君一个交代。
漱玉师姑盯着我,有些失神:“我为什么——我要一个公道!是老天不公平!”
公道?
她半闭上眼睛,缓缓说道:“谢长生找到我,叫我帮他个忙,只要事情成了,他答应我,给我引元丹。”
白藿香一皱眉头:“是——能带人成仙的那种引元丹?”
“除了那个,还有什么?”漱玉师姑冷冷的说道:“别的,值得吗?”
所谓的引元丹,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存在——一般来说,人想成仙,必须要经过艰苦卓绝的修行。
可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上头的任职的,在下头看见可造之材,会引荐担保,脱离肉眼凡胎——这个引荐担保的方式,就是引元丹。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这个情况。
谢长生是个什么地位,他能答应下来,那就毋庸置疑。
“可是……”白藿香忍不住说道:“你既然是三清老人的同门,自己修行应该也不成问题,为什么非要走这个捷径?”
“自己修行?”漱玉师姑冷笑:“我就问你一句——你做为一个女鬼医,出去给人看病,是不是许多人根本不信你?还有你,”
她看向了杜蘅芷:“你是个女天师?那你出来做事,是不是也有许多人质疑?”
白藿香跟杜蘅芷对视了一眼,都没吭声。
这一点,别说她们了,我都知道。
有的人看病,一看是个年轻姑娘,先入为主的感觉,就是“没经验”“滥竽充数”,甚至不敢把自己的命交到了她手上,宁愿去找看着靠谱的男医生。
杜蘅芷也是一样——哪怕她出身名门。
这种事情,甚至连杜大先生也一样遭受过。
所以老头儿总跟我说,出门在外,行内行外,除了老人和小孩儿,不要得罪女人。
为什么?就因为如果女人如果跟男人站在同样的位置上,很大的可能性,是她要比普通男人更加强大,也要付出更多才行。
“从小到大,我们那边鲜少有女人。”
原来,他们那一门,基本没有女徒,她是唯一的一个。
第1900章 男女之别
她是门里拔除邪祟的时候,从邪祟手里救出来的。
那个邪祟,专门掳掠幼女。
门里认定这是她的缘分,就把她留了下来。
从小到大,她不觉得自己跟其他同门有什么差别,可同门总是说——作为女人,修行不容易,一辈子平安顺遂,也就行了,那些屠魔卫道的事情,还是男人来冒险合适。
甚至还有人说,作为门内的女子,真想着积累功德,比起自己去吃苦送死,更应该扫洒,浣洗,烹饪,把他们这些中流砥柱的后顾之忧解除,好心无旁骛的斩妖除魔——这是女人的分内之事,就是最大的功德。
他们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可她不是无才之人。
那个时候,天下大乱,同门为了三界苍生,极为忙碌,甚至顾不上吃饭睡觉,可一旦出现能积累功德的邪祟,没有师兄会把事情交给她,她的性格,素来争强好胜,唯恐哪一点落在人后,所以时常主动去请缨。
“西山的九丹蜈蚣我能打。”
“东山的旱魃我能拔除。”
可惜,得到的答复永远是,男人去了都危险,你一介女流之辈,力量软弱,心肠不坚,去送死么?
凭什么,凭什么说她力量软弱,心肠不坚?就因为她是女人?
她一气之下,自己偷偷下山去找这种机会,可总有师兄会发现,抢在她前面解决,呵斥她不要胡作非为,枉送性命,糟蹋了门里对她的照顾。
如果没有前程,门里照顾她,又有什么意义?只苟延残喘的活到寿终正寝?
她不愿意!
但是,依然没有一个同门信得过她,每一个人都看不起她。
功德,轮不到她去积累,机会轮不到她去下手,乱世妖邪四起,生灵涂炭,而她眼看着几个师兄日积月累,有了成就,唯独她,再勤学苦练,还是原地踏步。
似乎女子,只是点缀和摆设,在门内的作用,只是彰显一下众生平等。
她不甘心——她想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就跟门里把她从邪祟手里救出来一样,去救这个苍生。
“八仙里还有何仙姑呢,”漱玉师姑缓缓说道:“我就是想让他们看看——男人能做到的,女人也一样能做到!我每天修行的比谁都刻苦,我不缺别的,只缺一个机会。”
而谢长生倒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四相局出事儿,九尾狐出来作乱,他们和屠神使者,都在对付九尾狐。
“听说你很想修行有成,那我这里,倒是正好有一个机会。”谢长生看着她微笑:“你愿意替天行道吗?”
这四个字,对那个时候的漱玉师姑来说,简直跟救命稻草一样。
谢长生告诉她,某地有个神灵,却跟一个被四相局封起来的祸患有关——看守着那个祸患的东西,不肯交出来。
她也知道四相局的事情,根据谢长生说,那个祸患留下的东西,对三界苍生意义重大,只要能找回来,就是天大的功德。
一听功德两个字,由不得她不动心。
“你那几位同门,可都不是无名之辈,你要想跟他们一样,事成之后,我送你一个东西。”
引元丹。
这是她想都没想到的东西。
有了这个,她也能脱离肉眼凡胎——自此之后,再也不会有人看不起她!
她也曾经疑惑过:“为什么——你不亲自去处理,反而交给我?”
谢长生背着手,对她一笑:“因为我跟你一样——最恨不公道的事情,没有公道,就自己找一个公道。”
那一瞬,她把谢长生当成了知己,就跟相信自己一样,相信谢长生。
对付北芒神君简直太容易了——乱世之下,引来人祸并不难,从中煽动,也不难。
那个时候世道是一盘散沙,大家都想依附到正确的一方去。
就是她,第一个指着北芒神君的神像:“不是给这个神灵上供了吗?怎么不管用?这个神仙,吃的比人还好呢!”
“眼下闹了这么大的灾,这位神仙,可看着子民受苦,袖手旁观——他凭什么当神仙啊?”
那些人遭受磨难,遭受世道的不公,正需要一个宣泄口。
也是她,告诉那个灼伤被龙女治好的孩子:“那是妖怪——抓住了她,就能给更多人治病了。大家都会好起来,再也不会跟你爹爹爷爷一样死掉。”
龙女听到了这里,咬紧了牙:“你为了自己……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话说到了这里,程星河倒是乐了:“你倒是没说错——已经劈完了。”
漱玉师姑一笑,可这个笑,满是凄楚。
她已经被谢长生洗脑,认定这是个霸占异宝,危害苍生的邪神。
谢长生告诉她,既然是邪神,只要被消除,那就不会有任何天罚落在你身上,你是替天行道。
她看着神像被焚烧,就离开了那个神庙。
她得到了引元丹,得到了凡人没有的力量,她准备扬名天下,告诉三界,女子又怎么样?男人能做到的,女子一样可以!
可他们都没想到——北芒神君竟然没有消亡。
漱玉师姑得到了天罚,门内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可能容她。
她被驱逐出来,身体也因为天罚残废了一半。
她去找谢长生,可谢长生告诉她,这不是他的错——谁让你一个女流之辈,心慈手软,消灭一个区区邪神,也没消灭干净?
又是“女流之辈”,她恨透了这四个字。
可她因为天罚,也因为自身阳气不足,必须得到更多的阳气,就靠着自身的力量,找了许多男弟子吸去阳气,才能保持剩下的一半身体,不要再受天罚侵蚀。
她不愿意这个样子被人看见,只能隐遁在轿辇之中,一直到了现在。
也许,这些青年的存在,也是她想证明,男人能三妻四妾,女人也一样可以?
她害了很多的男青年,所以哪怕有引元丹,也逐渐支撑不住了。
又是有屠神使者给她传了话——你上龙女山去,那地方,有你一直想找的东西。
难怪,她的力量衰竭成了这样。
她盯着龙女:“你说——北芒神君的遭遇,是我害的,我又是谁害的?天道本来就不公平,每一个,都是棋子。”
屠神使者,到底造了多少孽?
我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是北芒神君。
可是,这个声音,不是憎恶,而是悲悯。
漱玉师姑抬起头看着我,眼神也有几分复杂。
我叹了口气:“你总说天道不公——可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些同门师兄阻拦你的另一个可能?”
这是北芒神君的温柔声音。
漱玉师姑皱起眉头:“什么是——另一种可能?”
第1901章 同门之情
接着,她冷笑:“还能有什么可能,我的今天,是谁造就的?是世道不公,逼出来的!是那些同门的冷眼,偏见,目中无人,我恨那些同门——你们怎么会知道,哪怕我被逐出师门,他们还是不依不饶,多次要害我,就是嫌我丢了师门的人……”
我,不,是北芒神君的一只手摸在了她头上。
即使是对害了自己的人,北芒神君,竟然也只有悲悯。
这一瞬,我眼前出现了一些回忆——不是我的,也不是北芒神君的,是关于漱玉师姑的。
“这个孩子,命数尽了。”
那是一个满眼荒芜的地方,四处都是雷符的焦痕。
几个人围着骇人的巨怪,身上也是一片狼狈,显然刚完成一场恶战。
他们看的,是那个巨怪开膛破肚的肠胃。
几乎是奇迹般的,一个满身血污的婴童,竟然在里面睡的正香。
“可她还活着呢。”
“被九丹异物吞噬的,就是妖胎子。”
据说,这种孩子,命数极硬,天煞孤星,连妖怪都能克死,所以被称为妖胎子。
他们师门有一条规矩,说妖胎子绝不能收,她们的命数特殊,只要一跟“替天行道”沾边,会有大祸临头,轻则死于非命,重则——得到天罚。
“那怎么办?”几个人盯着那个女婴:“她——也没做错什么,就不让她活了。”
送人?平民百姓,谁也不敢收妖胎子——九丹灵物都能克死的存在,平民百姓的命格也受不住,送了,就是害人。
他们转身要走,可孩子在血污之中,放声啼哭。
这孩子想活下去。
他们的背影还是停住了。
“还是——带回去吧。”
也不知道,是谁下了这个决定。
“对,大不了——别让她替天行道。咱们这么多人,哪一个去降妖除魔不行?”
“咱们来护着她。”
事情就这么定了。
这孩子粉妆玉琢,十分可爱,是门里的小师妹,成长起来的时候,哪一个都宠她:“别让漱玉去劈柴,女孩子手金贵。”
“那也不能让她烧水,烫了怎么办?”
他们尽心竭力,唯恐她有一丝闪失。
她站在原地,无所适从,开始有了疑惑:“我是不是,什么都干不了?”
而天罚代表什么意义?罪大恶极,让师门蒙羞,这是何其严重,在名誉大于生命的时代,每个知情的同门,也不好直说,说了,简直是剥夺她在门内的生路,所以她想去替天行道的时候,大家都把原因归结到了她身份上。
“女孩子家家怎么能出去替天行道?”
“在家里烧茶,给能去替天行道的人解渴,就是你的功德。”
她偷偷下山,总有同门拼尽全力追上去,挡在她前面。
“都说了,不许你参与这样的事情!你不是这种材料!”
漱玉师姑不甘心,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为什么,剥夺我的人生?
这简直,像是大树挡住了小树——是能给它遮风挡雨,规避风险,可小树得不到自己的阳光雨露,开始觉得大树碍事,甚至想自己成长起来,压倒大树。
终于,她被谢长生诱骗,把北芒神君,当成了“替天行道”的第一个目标。
这个妖胎子的预言,还是实现了。
同门互相看了一眼:“这一次,还是做错了?”
“或许,暴尸荒野,也比天罚要好过一些。”
可后悔也来不及了。
漱玉师姑犯了天罚,死都死不了,只能活着受罪。
她被逐出了师门,可有同门悄悄跟在了她后头。
替她去求九终山的执掌者:“她从小在门里长大,没见过世间险恶,我们只求,给她一个栖身之地。”
“我们欠您一个人情。”
她所到的地方,都有同门的脚步:“还请多照顾,我们欠您一个人情。”
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她终于成了雷厉风行的,强大的,今天这样的漱玉师姑。
可她心里只剩下恨,要翻盘,要找到北芒神君——北芒神君真的消亡,天罚就可以消失了。
她力量衰弱,只能去吃年轻人的阳气,来维持自己剩下一半的身体。
同门知道了之后,大惊大怒,找上门来——你已经受了天罚,怎么还是执迷不悟?你这是给师门蒙羞!
他们想保护她,不要引来更严重的后果。
可在漱玉师姑看来,同门看自己受罪,不光没有拉自己一把,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师门的面子。
已经到了今天的境地,再坏,能坏到什么地方去?
漱玉师姑冷笑:“我以后,再不说自己的来处,跟你们,一刀两断!”
她的力量已经很强大,那些同门,已经没法把她怎样。
一直到了今天。
那只温柔的手拿下来,漱玉师姑显然也通过北芒神君,见到了这一切。
她以为凉薄冷漠的同门之情,其实比海还深。
她人是木的。
自认为自己是跟其他女人不一样的,自认为自己做到了其他人做不到的一切。
可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全是错的!
谁也扛不住这几百年的错付。
难怪神能做到人做不到的事情,因为他们站在了比人更高的地方,看到的,是事情的全貌。
人为什么有执念?也是因为,人被眼前的东西遮挡视线,当局者迷。
那些青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我一只手放在了师姑头上,师姑就跟被抽了魂一样,哪儿还受得了,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师姑!你没事吧?”
接着,对我怒目而视:“你对师姑做什么了?”
是那个脖子上缠着围巾的青年。
可眼前一个矫捷的身影闪过,是龙女挡在了我面前,喝道:“你敢跟他这么说话——我屠了你!”
我觉出来,北芒神君并不肯多用我的身体,可我没动——暂时,就把身体借给他吧。
北芒神君显然觉出来了,带着些对我的抱歉,那只温柔白净的手放在了龙女肩膀上:“别整天喊打喊杀的,给自己积攒些功德——我也放心些。”
龙女的身体一颤,连忙点了点头:“你不走,我就听你的。”
北芒神君对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一下,龙女别提多高兴了,两只手死死缠在了我胳膊上,像是生怕大人离开的小孩儿一样。
接着,看向了漱玉师姑:“你答应过,把你知道的,关于四相局的事情说出来,现在,可以讲了——现在,你应该知道,你真正该恨的,到底是谁。”
我心里一动,他竟然还一直惦记着,替我问出这件事情来。
漱玉师姑一听最后这句话,瞬时就抬起了头来。
没错,她真正应该恨的,是谢长生。
这一腔的怨怒,终于有了出口。
她猛然抬起头来,咬紧了牙,秀丽的脸狰狞了起来:“屠神使者,对了——那些屠神使者!”
那只软弱无力的手,死死攥住:“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程星河一下就高兴了起来,用肩膀撞了我一下:“你最近学会迷魂咒了是不是?用手一拍脑袋,就把她给洗脑了?”
哑巴兰立马说道:“什么洗脑——我哥这叫加持。”
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既然铁了心要报复,她抬起头来,眼里带了怒火:“我告诉你。那些屠神使者之所以要阻拦景朝国君,是因为怕他。”
原来,漱玉师姑虽然没有跟同门去处理四相局的事情,但是也在同门里,偶然听到了一些消息。
那天,几个搜捕厌胜门的同门疲倦归来,倒茶的时候,她听见那几个同门议论:“四相局改局的事情——其实,不像是厌胜门做的。”
第1902章 还个公道
“不是厌胜门?”另一个岁数大的师兄盯着他:“那你说是谁?”
“这……”提出想法的那个皱起眉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谁也不能去猜测一些无凭无据的事情。”师兄缓缓说道:“上头说是厌胜,准有上头的道理——横竖厌胜的邪术,确实也害过人,没了就没了。”
“有件事情还是奇怪,”提出想法那个,性格特别较真:“不瞒师兄,追捕厌胜的时候,我见到了很多屠神使者。”
“屠神使者也参与了这件事情,有什么奇怪?”
“但他们不是为了抓厌胜来的,而是为了找东西。”
原来,有一天,一个厌胜门人被追捕不过,因为参与过修建四相局,往真龙穴附近躲,刚抓住了那个厌胜门人,无意之中,他见到许多煞神和屠神使者出现了。
较真的同门好奇,他们上这个地方来干什么?
那些屠神使者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可一无所获。
“这地方打不开。”
“能轻易打开,还叫什么真龙穴。”
“当初明明改局了——跟预先说好的不一样。”有屠神使者沉不住气了:“说是要在真龙穴给咱们留下一个后路,让咱们进去找东西的。”
但这话一出口,立刻就有屠神使者制止他:“隔墙有耳——你忘了,这些事情是厌胜为了夺取真龙穴的好处改的,跟咱们屠神使者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种欲盖弥彰,那就更坐实了。
较真的同门大吃一惊——对他们来说,这四相局是被施工的厌胜门以一己私利更改,导致整个局出了偏差,他们才来搜捕厌胜的,怎么还跟屠神使者有关?
于是他就悄悄逼问手底下的厌胜门人:“你们跟屠神使者,到底什么关系?”
那个厌胜门人大难临头,本来是宁死不屈的,可一听这人问,就皱起了眉头:“什么屠神使者?”
他的样子,不像是撒谎——真要是这样,大可以大呼小叫,请屠神使者来救自己。
改局的不是厌胜,那厌胜门的,就是一桩冤案?
他就迷惘了起来,那他们为什么要为虎作伥,推进这个冤案?
而这个时候,那些屠神使者又说道:“他会把那东西,藏在真龙穴吗?”
这些屠神使者上这里,原来是想要景朝国君某种东西。
跟其他人合作改局,也是为了那个东西?
“在真龙穴里倒是好事儿,咱们既然得不到,其他人也一样得不到,也算安全。”
“可那东西至关重要,万一哪天忽然冒出来,对咱们屠神使者来说,就是大麻烦。”
同门越来越疑惑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要紧?
有一个屠神使者对着进不去的真龙穴叹气:“你说,要是没有那个东西,他这一生,做个富贵闲人,倒是也不错。”
“谁让他有那个东西?那不是肉眼凡胎能拥有的,匹夫怀璧——反受其罪,再说了,他是个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只甘于做个富贵闲人?他真把四相局修好,咱们就完啦!行了,赶紧找吧。”
“真龙穴都打不开,怎么找?你们说,会不会——他放在了在琼星阁?”
一听见这三个字,那些屠神使者都沉默了一下,其中一个说道:“谢大人已经去琼星阁了,只能等谢大人的消息了。”
“为了那个东西,花费这么多心血,如果真的落一场空……”
“反正他已经被关在真龙穴里了,那之前做的,都没有白费——那位大人那里,咱们也有个交代。”
“他本来就不该回来,逆天而行,就是这个下场。咱们回去复命吧。”
那个同门这才知道,原来,景朝国君是因为有某个很重要的东西,才被害死的——他跟屠神使者还有仇,屠神使者好像是和谁合作,才悄悄改了四相局,把景朝国君给压在真龙穴里的。
然后,把这一切,推给了厌胜门,自己择的一干二净。
等屠神使者走了,他就继续逼问那个厌胜门人:“建立四相局的时候,如果不是你们,到底是谁改了局?”
那个门人咬牙切齿:“我们全是照着上头的命令做的,为此,我们厌胜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我们还想找到那个栽赃嫁祸的改局人,给厌胜报仇呢!”
说着,那个厌胜门人似乎是有了什么希望:“你也相信,我们厌胜是无辜的?”
较真同门再较真,也没有这种胆子。
“那你知道,景朝国君有什么对头吗?”
厌胜门人也见过景朝国君:“人家是国君,对头当然多得很,他那个位置,不知道多少觊觎的,不过……”
厌胜门人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景朝国君提起过,他建四相局,除了要报国泰民安,似乎,还要找回一个公道——也奇怪,他都做了国君了,有谁能不给他公道?”
那自然,只能是比国君地位还高的存在。
他就把这个厌胜门人送到了上头,认为那个厌胜门人也许能厘清这个冤案,可那个门人被送到了上头去不久,就离奇消失了,厌胜门的冤屈,依然没人洗刷,直到厌胜销声匿迹。
较真的同门总觉得,世上欠厌胜个公道。
师兄这才咳嗽了一声:“这件事情既然已经有了定论,就不要再深究了。上头说是什么,咱们就做什么——既然跟屠神使者有关,更不是咱们能管的了的,门内这么大,谁也不能引火烧身。”
“我只是好奇,”较真的同门说道:“屠神使者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又要跟谁复命?四相局,又是谁改的?”
师兄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才不再说话。
漱玉师姑看着我:“这件事情,我也十分好奇,所以一直对屠神使者很感兴趣,不久之后,就遇到了谢长生。”
不过,漱玉师姑并不知道谢长生说的祸患是谁,也不知道,他就是那些屠神使者口中的“谢大人”,直到最近,谢长生找到了她。
谢长生直接告诉她:“你惦记着的那件事情,有眉目了。”
第1903章 接你回家
她其实已经不信任谢长生了——可要说当年那件事,谢长生言出必行,又确实给了她引元丹。
而且,她现在的力量越来越衰弱,青年男子的阳气,也越来越不管用了。
她就没有别的选择。
谢长生告诉她:“你只要把那个邪神彻底消灭,你就有了个大功德,更别说,邪神消失之后,我们就会找到那个要紧的地方……”
过了这么些年,漱玉师姑多少也打探出了那件事情的纠葛:“你说的邪祟,就是景朝国君?你要找的地方,就是琼星阁?”
谢长生扬起眉头:“引元丹没有白吃,你也没有白活这么多年。”
“吃一堑长一智,”漱玉师姑冷冷的说道:“你欠我个真相,你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你跟景朝国君,到底什么仇?”
谢长生一笑,就告诉她:“我们以前得罪过他,他要是回来,非得找我们报仇不可,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回来,至于那个东西嘛,就无可奉告了,总而言之,关乎我们生死存亡。”
漱玉师姑又问:“我听说,真龙转世,又回来了。”
“是啊,他运气好。不过这一次,就没那么简单了。你要是能拦住他,那就更好了。”谢长生微微一笑:“你放心吧,天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你知道三界最有权势的主神之一,河洛?”
是水神,谁不知道?
难怪谢长生什么都敢做,原来是有水神在撑腰。
那对漱玉师姑来说,是太遥远太强大的存在。
“现今这个机会,能把握住还好,把握不住,就没机会了,”谢长生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漱玉师姑这就来到了小苍山。
她已经用自己的法子打听出了不死心的事情,正遇上了带着斩须刀的我。
她知道我是来找琼星阁的,不过她没打算跟我发生冲突,只想借用斩须刀,劈开不死心。
可她没想到,我竟然会站在龙女这一边。
我皱起了眉头——河洛?
“这样也好,”漱玉师姑那只干枯的手,一把抓住了我,咬牙切齿:“你听我的,咱们一起去找谢长生——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我,不,北芒神君却摇摇头,温和的说道:“你去不了了。”
漱玉师姑一愣。
是啊,她去不了了——她已经被天雷劈中,加上她吃了那么多青年的阳气,作恶太多,哪怕引元丹的能力,也消耗殆尽了。
我朦朦胧胧的看到,她身上堆叠着许多浅灰色的影子。
那些影子有的缠着她的脖子,有的挽着她的胳膊,看上去,极为亲近依恋。
也许,那些青年付出的,不管是阳气还是感情,都是真心的。
可数量实在太多了,几乎成了压在她身上的一团乌云。
不光如此,那些浅灰色的身影,开始你争我抢,想把对方从漱玉师姑身边推开,推不开,则有的拉着胳膊,有的拉着腿——简直,像是为了要占有她,要把她五马分尸。
时运高的时候,人有阳火,这些东西只能远远在后头,不敢靠近,但是时运一旦低下来,所有麻烦,就全来了。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是这样,其实灾祸早有伏笔,就等着一个机会。
我后心一点一点凉了下来。
引元丹力量衰微,她的力量也衰微,看得出来,她勉强能觉出身体不舒服,像是不堪重负,不自觉的弯下了腰,但她已经看不到那些灰色的身影了。
程星河看清楚了,低声说道:“这个规模——够给战争片当群众演员了。”
漱玉师姑怕是扛不住了。
可她浑然不觉身上发生的事情,大声说道:“为什么去不了,我还能……”
她挣扎要起来,那些青年虽然见到了“前辈”,但还是义无反顾要过来扶住她,可她一抬手,把那些青年全部推开,自己手一伸,还想拽出引以为傲的金线,可金线却怎么也没出来。
龙女没弄清楚里面的事儿,她也不耐烦去听那么长的故事,只看着漱玉师姑这个样子,痛快了起来:“活该!”
说着看向了我:“你说是不是?这是她的报应!”
北芒神君却没看她,借助我的身体抬起头,看向了面前那个悬崖。
一个瘦削的身影,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
是个我没见过的灰衣老人,背微驼,但是姿态依然仙风道骨,像是山上横长的松树。‘’
他先是对我行了个双手过头的大礼,接着,看向了漱玉师姑。
“师妹。”
漱玉师姑回过了头,眼神一凝。
是——三清老人的同门。
灰衣老人靠近,一只手搭在了她肩膀上。
这一下,那些数不清的青年冤魂,冷不丁全部消散——简直跟阳光照进了云雾里一样!
我心头一震——这种净化邪祟的本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哑巴兰的嘴一下就大了,喃喃的说道:“他是怎么修出来的——他得打了多少邪祟?”
漱玉师姑抬起头:“师哥,你……”
灰衣老人眯着眼睛一笑:“接你回家。”
漱玉师姑愣住了。
“他们自然也想来的,可都忙着对付九尾狐——你也知道,咱们门内,三界平安为重,我就一个人来了,”灰衣老人看她的眼神,还是跟看孩子一样,有些宠溺:“师妹莫嫌寒酸。”
漱玉师姑望着灰衣老人,忽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屠神使者,谢长生——害我害的好苦……”
灰衣老人拍了拍漱玉师姑的背:“善恶终有报,个人各安天命——把自己活好,再想其他。”
说着,弯腰,背起了漱玉师姑,转脸又对我行礼:“以前,多有得罪。”
我不知道,这话是对我说,还是对北芒神君说——也或者,两个人都是。
龙女不干了:“就这么走了?没有这么容易!我屠了她……”
北芒神君用我的手拉住了龙女,温和的说道:“不过是一程路,让她走吧。”
我心里清楚,这是漱玉师姑最后一程路了,谁送,其实都一样。
北芒神君实在太温柔了。
灰衣老人点头,接着对我说道:“九尾狐的事情很快就会告一段落,咱们也很快会再见面的——我们欠您一个人情。”
这些修行的人,都跟公孙统差不多。
我点了点头,目送他背着漱玉师姑离开了。
而北芒神君转脸看向了龙女:“我得请你帮个忙。”
龙女兴奋起来:“我能帮上什么忙?”
北芒神君指着我的额头:“这个地方,有个空洞,只有你,能帮忙补上。”
他是,想让龙女“借”给我金翅药龙的骨头,修补真龙骨,想起来更多事情!
第1904章 龙骨碎片
龙女却一点犹豫都没有,反手对着自己脑袋就下去了——仿佛不是摘自己的骨头,而是拔一根头发一样!
我心头一震,为了北芒神君,她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可那只手,被抓住了。
白藿香。
“我来。”
白藿香按着龙女坐下:“忍着点。”
龙女背后有了一道反光,半秒时间,白藿香已经把一个东西装好了:“成了。”
龙女迷迷瞪瞪回过头,满眼难以置信:“好了?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一转身,才露出腰部一道小小的伤口,但上面已经有一层药粉,正在迅速的痊愈。
“哎呀,这真是……”一个人影从后面窜出来,带着点谄媚:“能不能,给我也来点……”
白九藤。
哑巴兰身为一个护花使者,哪儿还忍得住,一只手就把白九藤的脑袋给推开了:“你以为街头试吃,见者有份?这是命!”
白九藤很委屈,但还是不死心,指着白藿香:“我能比她快!”
龙女一撇嘴,可视线落在了白九藤的袋子上,眼神一变:“你是治病救人的?”
白九藤察觉出来,立刻点头:“那是!”
说着,把包给抱起来了:“你看你看——咱们做鬼医的,那世世代代都是您金翅药龙的徒子徒孙!”
龙女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点了点头。
哑巴兰连忙说道:“你不要勉强……”
“不打紧,爹妈活着的时候说过,如果有绣着我们模样的袋子,那能帮就帮。”龙女对白九藤摆了摆手:“你可得快点——我还有要紧事儿呢!”
她不自觉的看向了我。
等了这么多年,她一定有很多话,想跟北芒神君说。
白九藤巴不得这一声,赶过来,果然也如法炮制,取得了一块龙骨——但看得出来,他十分贪心,那伤口比白藿香取的可大多了。
龙女也觉出疼来,微微皱起了眉头。
白藿香就更别提了,对着白九藤就是一个白眼。
白九藤四处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把一块东西给包起来了:“得罪,得罪……”
龙女欢快的蹦到了我面前来,抱住了我的胳膊:“告诉你,你不在的这段时日,山下有了好大的变化——那些人,虽然没有心肝,却能做出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有会跳舞的小人,还有呼啦一声,能跑出飞快的铁龙,以前找来的驸马跟我说过,他们还有小铁盒子,能放会动的东西!我一早就想看,可左思右想,那些有意思的东西,要留着跟你一起看……”
北芒神君借着我的身体,温柔的跟她点了点头。
程星河也紧张了起来,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他的二郎眼:“七星,你预备——怎么做?”
我却听到,北芒神君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在心里跟我说:“多谢你,现如今等了你来——我给你指路,你去应该去的地方吧。”
我却担心了起来。
北芒神君,只剩下一颗心了。
他以后怎么办?
“你只管放心。”那温柔的声音说道:“我会去我该去的地方,你也只管做你该做的事情——就跟对我一样,很多公道,等着你讨回来。”
我的心一揪——好,那我一定会找到屠神使者,和屠神使者背后的元凶,帮你们把公道全要回来!
北芒神君笑了。
“你一定会做到的,但是记住,不光是我们的公道,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公道——不要再跟以前一样,为了旁人,独独忘了自己。”
以前?
刚想到了这里,心口忽然一阵剧痛。
像是心头,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剥离了出去。
灼热,剧痛,让人眼前发白。
“七星!”
天地翻转的最后一瞬间,一只手扶住了我。
程狗。
“正气水,快快快七星!”
就在这一瞬,一阵风声,忽然拔地而起。
我听到了草叶子和灌木枝干摩挲的声音,还有一阵子植物被揉碎的气息。
像是一个极大,极迅猛的东西,从我们身边,冲到了天上。
一个东西落在了我怀里,
在剧痛之中睁开眼睛,我哑然失笑。
竟然是龙女之前给我搓过澡的那个丝瓜络子。
这算是,饯别礼物?
很好。
北芒神君把龙女带走了,带到了什么地方呢?但愿,是个好地方。
他答应以后跟龙女好好在一起了,他既然答应,就肯定会做到。
“快点!快点!”
程星河在催白藿香,白藿香毫不客气一把将程星河推开,杜蘅芷也挤了过来,声音焦急:“有什么我能做的?”
“保持安静。”
一只手盖在了我额头上,我见到了一个小小的,亮晶晶的东西。
托在那方手帕上,是金翅药龙的骨头。
这骨头,被按在了我额头上,手法是极其温柔的,可是,跟真龙骨融合的这一瞬间,一阵剧痛。
耳边一阵炸裂一样的耳鸣,隐隐还听到了惨叫的声音。
是我自己的声音吗?
整个人像是被旋风裹挟住,猛然出现了一大片揉碎的画面,好像现代艺术家的抽象作品。
这是——什么?
是那些,早该想起来的记忆。
其中一个最鲜明的画面,在眼前逐渐清晰了起来。
为什么鲜明,因为这个残碎的画面,是血红色的。
我看见了一大片如血的残阳。
我和一个人席地而坐,对着夕阳喝酒。
心情很舒畅,我喜欢那种馥郁的酒,也喜欢身边的人。
“四相局修建的怎么样了?”他转头问我。
“都还顺利——只是,青龙局是最重要的局,找不到镇物。”我也看他:“你来的也好,帮我想想法子。”
可以说,四相局能修建成功的关键,就在于青龙局。
只要青龙局的镇物够硬,其他三个局才能运转,托起真龙穴。
“叫我想法子……”那个人扬起头灌下酒,脖颈到下颌的线条几乎是雕琢出来的一样完美:“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你敢不敢。”
“笑话,”我也笑:“这一世,没有我不敢做的。”
“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那个人对我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擦下嘴角的酒痕:“东海水神白潇湘——叫她来当镇物,四相局必成。”
哪怕是在记忆里,我的心也猛然一震。
第1905章 生死之交
“那不可能。”
对了,其实修建四相局的一开始,青龙局的镇物是早物色好了的。
但是,后来出了很大的变故,那个原本的镇物弄不到了。
“我知道,你对她有情,可你早该想想,这不是普通的地方,这是四相局。”那个人一侧脸,乌黑的长发飘起,面前被残阳镀上一层血红,异常妖艳:“除了她,谁有这个能力?”
“我可以找。”我声音冷下来。
“既然四相局是更古未有的大功绩,利好千秋万代,那没有主神,就撑不起来。”那人缓缓说道:“你没别的选择。”
“我说了,不可能,”我转过脸,声音冷下来:“让她来做镇物,亏你想得出来,哪怕四相局做成了,她怎么办?万千水族怎么办?”
“她心里若是有你,会甘愿为你做任何事,”那人一笑,几乎迷人心魄:“再说了——水神不过是个位置,空下来了,谁都能做。”
我没理他,喝酒,酒渗入肺腑,极冷。
他给我满上:“若想成大事,不能拘小节。”
我的酒杯挪开,斩钉截铁:“她不是小节。”
“你忘了,她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了?”那人叹了口气:“对你来说,成也仁义,败也仁义。”
以前——以前?景朝国君的以前?
心里一阵剧痛,是恨意。
没错,潇湘,对我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可我云淡风轻就把注意力转移了,不去想。
“我也不多劝你,四相局还是白潇湘,你只能自己选,”那人对着残阳晚风,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来:“时间不多了。”
我盯着那片残阳:“你是不是——该走了?”
那人眼睛一凝,但很快,对我也笑:“我可以走,不过,你记住,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们是生死之交。”
是啊,何其幸运,能得到一个生死之交。
四相局确实要紧,可既然是我的野心,就是我自己的事,不该牺牲潇湘。
“还有,你得当心身边的人,”那人继续说道:“有些人,对你觊觎的是什么,你清楚。”
能坐在国君这个位置上,周围自然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我点了点头:“知道。”
“如果,”那人忽然说道:“我只说如果,咱们如果也会反目成仇——你不要对我手下留情。”
我抬起头,落日余晖让我眯起了眼睛:“咱们?咱们不会。”
那人笑:“凡事无绝对——哪怕太阳,也要东升西落,何况人呢。”
我也笑,坦荡而爽朗:“真有那么一天,你也只管尽全力。”
心里一阵锐痛,眼里一阵发酸。
我知道,那一天,确实来了。
他转身要走,但忽然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对了,那个琼星阁,你是怎么找到的?”
我答道:“是一个人带我去的——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姑娘。”
“美吗?”
“很美。”
“能找到琼星阁的,大概不是普通人。”
“是啊,从琼星阁里出来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怪怀念的——还不曾谢谢她。”
依稀是有个印象,那个娇俏的背影,穿着葱绿的袄裙,融入到了山色,不见了——简直像是个山神。
“什么时候,带我也去琼星阁看看?”那人的声音,带着不经意的渴望:“靠着琼星阁里的东西,你才当上国君的是不是?”
“我答应那个姑娘了——不带着除了师父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去。”
那人皱眉:“我也不行?”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
那个姑娘当初说——这个地方,是只属于我的,露在外面,会带来灾祸。
可那个地方为什么是属于我的?
里面有很多东西,就是靠着那些东西,才能修建四相局。
挺像是继承了一笔遗产。
“那地方的东西确实很好,但要当心,别招来灾祸。”他也云淡风轻,可这种云淡风轻下,总像是藏着些什么不可告人。
“知道。”
“国君!”
远处传来了呼唤的声音。
是一个仙风道骨,眉尾有痣的人。
江仲离。
“还请国君,借一步说话。”
我站起来过去,就见江仲离戒备的看着那个跟我在一起喝酒的人。
到了山后面,江仲离谨慎的说道:“还请国君,千万不要跟这个人走的太近。”
“为什么?”
“他是个——煞神。”
只要有煞神出现,一定会有灾祸。
“谢长生?他是我的朋友,认识了很久。”我一笑:“我信得过他。”
江仲离却忧虑了起来,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
“什么事儿?”
“有要紧的人物来访。”
我越过江仲离的肩膀,看到了一个仪仗。
那个仪仗,极为眼熟。
精致的刺绣纹章——河洛。
她来干什么?
有一件很要紧的事情——那件事情,改变了景朝国君的一生。
“七星!”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又是一片血色鲜红,把天空染的火烧火燎,跟记忆里面,几乎一模一样。
太阳落山了。
跟我和谢长生喝酒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和他,果然是朋友,还是什么生死之交——可笑,简直是见怪不怪,他背叛了我。
“你没事吧?”程星河还用指头戳了我好几下,跟修车的检查车胎一样。
“你要是别戳,我就挺好。”
白藿香仔细观察我的眼睛,也高兴了起来:“真龙骨,已经长出来了很多了。”
不光如此,觉出来,金龙气的力量也更大了。
哑巴兰也凑了过来,很兴奋:“哥,我看你似乎也帅了许多——差不多能赶超江辰了!”
身边就是池子,转脸看见侧影——其实五官模样,没有什么变化,可整个人,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气势。
跟记忆之中的景朝国君,竟然十分相似。
程星河赶紧问道:“你是不是想起来很多以前的事情了?你还有什么财产遗留问题没有?”
一想,真龙骨微微还是有些痛。
白藿香立刻推开程狗:“你着什么急?那些记忆不可能一下全部恢复,这下子,能循序渐进就很不错了。”
是啊,我的真龙骨长的越来越好了,可出乎意料之外,窥伺到了这里承载的记忆,却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高兴,心里却有些发疼。
像是陈年的内伤发作了。
“那,咱们是不是该上琼星阁去了?”程星河摩拳擦掌:“那地方,肯定很多值钱的东西,到时候去了,让小绿饱餐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