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6章 地上荷包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我把水银精拿出来:“为这个?”
金毛一下不叫了,狐疑的看着那玩意儿。
“大晚上叫唤什么?”老头儿也醒了,一看水银精,也愣了一下:“这东西你也能碰上?”
我这运气,我自己都觉得邪乎。
也不知道,小苍山那又是个什么光景——齐雁和口中,那个要上小苍山的,又是个什么人。
程星河已经重新下了池子:“搓着澡,泡着脚,舒服一秒是一秒。明天的事情,就明天再操心呗。”
说的也是,没心没肺才能活的不累。
躺在池子,几乎要睡着了。
一闭眼,又见到了那个长发女人。
好冷——好像身上,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滑了过去。
慢慢,缠住了脖颈。
越来越窒息……
“七星!”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
“回家了!再不走,你那个鱼要臭了。”
这一下,一种非常不吉利的感觉就涌上了心头,这次上小苍山,怕还有别的事儿。
穿上衣服,又在大厅等了半天——白藿香以前一个人,没让我们等过,不知道为什么,跟杜蘅芷在一起,收拾的速度也慢了。
等她们俩出来的时候,周围的人眼睛都亮了一下——哪怕这里的顾客非富即贵,身边花团锦簇惯了。
她俩好像跟刚才有点不一样——但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貌似是变好看了?
程星河平时分辨哪个馒头大,哪个冰淇淋奶油多的时候眼睛毒着呢,这会儿倒是一点也没留意,只看向了白藿香:“哎,正气水,这东西真的不能利用开发了?损人利己还行,这损人不利己,我有点不习惯。”
“放心吧。”白藿香答道:“这东西的血我收集了,能解剧毒,给你留着。”
“不是,你什么意思?”程星河不乐意了:“我要中毒哇?”
哑巴兰一下乐了:“晴天带伞饱食带饭——有备无患。”
齐雁和早就没有了踪影了,难得铩羽而归,我有点解气。
不过再一寻思之前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把江辰怎么样了,总有些介意。
还有,背后那个黑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浮出水面?
回到了门脸,又看见了高老师那个“转让”的条儿,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没谁能陪着谁到最后,只是没想到,高老师离开的这么早——早到我还没报答他。
对了,江采菱好像认识他,他跟摆渡门,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江采菱带着那个金杯去找真龙穴,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
下次有机会见到,好歹也得问问。
我盯着门脸的牌匾,离着老头儿定下的“不合阴阳群”规矩,也过去一段时间了,我所做的一切,都跟他叮嘱的完全相反。
命运使然。
回到了门脸,我就找了个盒子,把水银精给装殓了——家里别的不多,就是盒子最多,苏寻收集的都能构成一垛柴禾了。
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就埋了下去——自然是没有活着的时候那么管用,不过,聊胜于无,就看在你也是水脉里诞生的,潇湘的族群吧。
刨开泥土,埋了盒子,点上三根贡香,刚要站起来,脖子上又有了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像是,被一条冰冷的舌头舔舐了过去。
摸过去,还是什么都没摸到。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一只手猛然搭在了我肩膀上:“你藏宝呢?”
古玩店老板。
“算是吧。”我答道:“封了个怪。”
古玩店老板的手一下就从我肩膀上拿下来了,心有余悸:“怪?”
不吓唬他,一转身他就挖出来了。
“你觉出来没有,咱们商店街越来越冷清了。”古玩店老板看着寒风之中,一个个拉着铁拉门的铺面:“很多老家伙都走了。”
是啊,现在买卖不好干,狗往前拱鸡往后刨,哪个人都得找出自己一条活路。
“对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高老师没什么消息?”
古玩店老板摇摇头:“店都转让了,还能有什么消息?”
“那,有人来找过他吗?”
“就一些老客户呗,有一个得了九年肾虚的,来找他买麒麟须泡水的,还有个女的,要北国芙蓉蒸熟了生儿子。”古玩店老板说着说着,忽然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说起来,还有个人来找过他——哎,八成你们家亲戚,长得跟你们家老头儿太像了!”
我心里一震——跟老头儿相似的,那就只有马元秋了!
高老师的消失,跟马元秋还有关系?
我立马抓住了古玩店老板:“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骨质疏松!”古玩店老板赶紧把胳膊抽了出来:“你不知道?那个人神神秘秘的,在你们家门口冷笑了两声,跟夜猫子进宅似得,一转脸,就看见高老师了……”
说着,古玩店老板把声音给压低了:“我估计着,老高八成是欠那小子账,不然怎么给愣成那样了。”
高老师和马元秋,也认识?
不愧是能从银河大院里逃出来的“怪物”。
“那,他们说什么了没有?”
就古玩店老板这个八卦的劲儿,必定是要过去听蹭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古玩店老板神神叨叨的答道:“你们家亲戚那脾气冲,上来就是一句——你怎么还没死?高老师这才答道,说你想怎么样?你们家亲戚就笑了笑,说有点事儿,得求求你,那一笑,阴森!”
你怎么还没死……这句话跟江采菱见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后来呢?”
“后来,高老师问他要什么,他说他要一个什么东西,什么金,什么笼子。”
金笼子?没听说过啊。
“我也想听清楚点,可刚说到这里,这高老师哗啦一下把铁拉门给拽下来,剩下的,我就听不见了,这不是,第二天老高就把店给转让了,现在一想,八成就是让你们家亲戚带走逼债了。”
“你不早说?”
“你要不问,我早忘了。”古玩店老板挖了挖耳朵眼,问道:“哎,高老师那么照顾你们爷俩,就是因为欠债了心里过不去是吧?”
我也想知道。
“北斗!”杜蘅芷的声音从楼上响了起来:“该睡了。”
一听这一句,古玩店老板的眼珠子顿时瞪的跟蛤蟆似得:“好家伙,你什么时候把姑娘都……别说了,我给你搞点麒麟须!”
你看不起谁呢?
我满头黑线:“我又不肾虚,要什么麒麟须?”
“防患于未然嘛。”古玩店老板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放心吧,老高走了别难受,还有我拿你当儿子呢!”
“想当他爹的太多了,”程星河的声音也扯着从楼上响了起来:“你上后头举着爱的号码牌吧!”
滚你大爷的。
好好休息了一晚上,我们踏上了前往小苍山的旅程。
金灵龙王他爹说,必须得回琼星阁。
这地方,也许也是一块很重要的拼图。
沿路吃了素鸡米线,正气鸭子,到了小苍山。
小苍山的风景是相当不错的,全年似乎只有春秋两个季节,比我们县城暖和多了,北方下雪的季节,小苍山的山脚下还是一大片紫红色的鲜花。
杜蘅芷要对照星图,可来的也不巧,刚好是阴天,我们就找了一个当地人开的特色民宿住下了。
这地方很有民族特色,黑瓦白墙,四处都是茂盛的三角梅,还有漂亮的本地少数民族姑娘。
走过一长条路,程星河眼尖,指着花丛里一个东西:“哎,那是什么?”
我也看见了,那是个刺绣精致的小荷包,上面有两个鸟。
程星河弯腰就要捡起来,可我想起来一件事儿,一下拉住了他。
“这东西不能碰。”
第1877章 山上驸马
“怎么了?”
“是那个眼镜貂告诉我们的。”白藿香答道:“它说到了这里,千万不要捡这里的东西,不然会有灾。”
程星河的手缩回来,有点不情不愿,不过干这一行这么久,有些禁忌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不然太麻烦,他皱起眉头:“难不成,是消灾钱?”
是有这种讲究,比如说有人特别倒霉,那他就可以拿出一点钱扔在大街上,谁要是捡起来,可能还觉得自己运气挺好,其实呢,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拿了这钱,那丢钱人的厄运,就会落到了捡钱人的身上,丢钱的花一点钱,就能转运。
破财消灾和贪小便宜吃大亏,用来形容这种情况是最合适了。
不过消灾钱一般是用红包包着的,没见过荷包,绣的还这么精致,也没准小苍山这边的风俗,跟我们那边不太一样。
回到了民宿,这个季节是旅游的淡季,民宿里客人不多,老板有本地人特有的好客,找了烧烤架子,给我们烤特产五花黑猪肉,问我们有没有忌口。
程星河来了精神,立马说道:“我们除了不吃亏,基本什么都吃。”
老板一下乐了,手起到落,把甘蔗粗细的北方葱削的飞薄,大片大片落在了肉片上,这葱很好,白而细嫩,落在滋滋作响的油脂炸开,满院子都是异香。
其他几个客人也笑,其乐融融,杜蘅芷专心研究星图,白藿香看着手机里的偶像剧发呆,我则想起来了荷包的事儿,刚想问,忽然就听到了一个地方传来了一阵哭声。
这个动静格格不入,似乎是从二楼上传过来的。
老板叹了口气:“哎,伢子可怜咯。”
“怎么了?”
“得了驸马病了。”
白藿香把手机屏幕摁了个暂停——男女主角的嘴就要啃在一起了:“驸马病?这是个什么病?”
“说的好听了,叫驸马病,说得不好听了,叫失心疯。”老板压低了声音:“不瞒你们说,那个伢子前一阵子,是上这里来旅游过,可他不听劝,这不是倒了霉了吗?”
程星河已经把一片肉从烤架上取下来,一口要咬,烫的又瞬间给吐出来了:“什么情况?”
老板指着远处一座山:“呐,就是那个山。”
小苍山名字很小家碧玉,其实是一整条横着的山脉,绵延百十里地,有十几座山峰。
老板指的那个山,是龙女峰。
这是本地人心里的神山。
据说这个山至纯至净,是不许人上去的——据说龙女峰上有个龙女池,那是给神仙洗澡的地方,凡人不能亵渎。
当时那小伙子一来,老板就把这件事儿告诉给他了,小伙子嘴里满口答应,说是尊重民俗。
其实小伙子绕过了本地立起来的围栏,从后山越过峭壁,偷着爬上去了。
原来那个小伙子是做什么旅游博主的,本来就是奔着龙女峰的传说来的,能不去吗?
他进去的时候,还开着什么直播呢,当时到了龙女池,小伙子当时还惊叫了一声:“真有……”
对面那些观众也跟着激动,真有什么?
可手机屏幕一下有了一道强光,照的一切都失了焦,画面就黑了。
那些观众一开始还说会不会是山上信号不好?
可很快,观众就发现,这个小伙子失去了跟外界的一切联系,有些观众热心,果断就上报了。
这下子,本地立刻组织力量营救,好不容易营救下来,可这小伙子说什么,也不肯下山,他说他不走了。
这本地人也不让他留在圣山啊,不由分说就给弄下来了。
这一下来,这小伙子本来让家里人给带老家去了,没想到到了老家之后,小伙子说什么也不在家里呆着,挣扎着就要回来,不回来就闹自杀。
家里没辙,就问他到底来干什么?
小伙子这才低声说道,千万别说出去,我给上头的龙女当驸马啦!
家里人一听就傻了,带着小伙子就要让他去看精神科。
可精神科治不好——这小伙子逼急了就寻短见,说死了,魂也要回来当驸马。
家里人也真怕他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只好照着他的意思,把他给带回这里来了,小伙子这两天高高兴兴的,正在整理聘礼和结婚礼服什么的,要上山当驸马,哭的那个是他妈。
程星河一愣,就看了我一眼:“卧槽,这个故事似曾相识啊——你有个老婆,是不是也是这么玩儿的?”
阿满?
阿满确实曾经靠着生吃男人的力量,去护佑她的胡孤山。
可后来阿满为了把我从银河大院里救出来,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难不成,她上这里招姑爷来了?
不可能,我立马把这个念头给压下去了。
她不会再做这种事儿了。
程星河往上一扬下巴:“过去看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眼前的功德,自然不能不要,我起身就过去了,白藿香立刻跟了上来。
杜蘅芷本来没觉出什么,可白藿香一起身,她抬起头,瞬间也把星图给收拾起来了:“我也去。”
去看情况,又不是打群架,这么多人去了也没什么用,我摆了摆手让她们在这等着我,可白藿香坚持要去看病,杜蘅芷则说怕屠神使者出现,要保护我。
程星河咳嗽了一声,忽然指着天空:“哎,杜天师——你看那是什么?”
杜蘅芷抬头。
“出来星星了!”
天上乌云散开,是露出了一点若隐若现的星光。
杜蘅芷摆手:“太少了,不够看……”
可程星河拉住了她:“风大,云散开了很快就出来了,杜天师,我们现在可只能指望你找琼星阁的位置了,这对七星来说是,没有更重要的了。”
“就是啊!”哑巴兰也凑过来:“杜天师,那个星星叫什么名字,能看姻缘吗?”
杜蘅芷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一听这事儿这么要紧,只好坐下了,取出了一个小镜子,应该是专门观测星辰的。
程狗远处跟我眨了眨眼,意思是让我抓紧了赶紧去。
我点了点头,跟他挑起个大拇指,转身奔着二楼就去了。
白藿香跟上来,跑的急,一下就要倒在台阶上。
我一只手把她抄起来:“小心点——平时也没见你慌慌张张的。”
她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最近,是有点慌。”
“为什么?”
“不为什么,自己贪心,”她松开我的手往上走,喃喃的说道:“会给人添麻烦——这样,不好。”
这话,却像是对自己说的。
“别愣着了,”她把声音扬起了起来,装成了无忧无虑的样子:“问完了情况,我还得看电视剧呢——霸道总裁就快跟女主角在一起了。”
我跟着她上了楼,楼梯是陈旧的樟柳木的气息:“好看吗?”
“特别甜,跟工业糖精一样。”
那不就是齁得慌的意思?
“那种味道会好吗?”
“你懂什么,重病,就得下猛药。”
我没听懂,她纤细的身影已经转到了楼梯角了,哭声就是从这里炸起来的。
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眼神疲倦,一个妇女靠在他肩膀上,正在锤他:“都怪你——让他出去,这下好了!以后怎么办啊……”
门是开着的,映入眼帘,一片红。
一个瘦如豆芽菜的小伙子以一种不正常的亢奋,正在扯大片大片的红布,像是要布置出一个喜堂来。
“快点,快点……”他自言自语:“她该等着急了。”
这个小伙子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息。
妖气。
而白藿香拉了我一下。
我跟着她的眼神就看到了——这个小伙子腰上,也挂着一一个荷包,跟我们在山下看到的,一模一样。
第1878章
那两口子一抬头看见我们,先是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那个中年男人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们——吵着你们了?”
这中年男人十分面善,阔额大耳,是个老好人模样,只不过脸上削腮无肉,时运总差那么一点,人善被人欺说的就是这种人。
而他说着,拍了媳妇一下:“咱们,小点声。”
儿子都这个样子,还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舍己为人。
我对这一家人有了几分同情,就把来意说了一下,驸马他爹一听,仔细看了看风水铃,一下就高兴了起来:“真的——小刚妈,小刚有救了!”
驸马他爹认识过吃阴阳饭的。
驸马娘一听,也顾不上哭了,站起来,忽然啪的一下就跪下了:“小哥,不,大师,你要是真能救了我们家小刚,我们就当牛做马,没有二话!哪怕卖房子卖地……”
他们一家人财帛宫都很浅,没有什么钱,可怜天下父母心,说的就是这种情形吧。
我没有父母,所以会格外动容——能帮助遇上麻烦的人从水深火热之中挣脱出来,这其实也是我们这一行,很有成就感的地方,哪怕没有功德,我也愿意伸手。
“驸马”正在房间里唱歌,调子不太对,发音也不太准,驸马的父母都露出了很头疼的表情:“在家里,就老唱!”
“哪个也不知道,他唱的是什么。”
小苍山的少数民族很多,方言也很杂,确实不好分辨。
白藿香侧耳听了听:“这是琼水族青年迎亲的时候唱给新娘子的——大概意思是,你是我的月亮,我是你的云彩。高处不胜寒的时候,我给你披上衣衫。”
境界竟然很美。
“你怎么知道?”
“我上这里给山上的琼水族人看过病,怎么啦?”她猫一样的眼睛,傲然一眯。
我顿时刮目相看,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懂的还真不少。
说着,驸马回头,看见了我们,忽然高兴了起来,一把拉住了我:“你是小七姐叫来接我的,是不是?”
小七姐?
他的脸色,是一种亢奋的,不正常的潮红:“我想小七姐,我夜夜都梦见小七姐!你带我去,我等不及了!她肯定也想我!”
不用说,这个所谓的小七姐,就是他要娶的“龙女”了。
我看向了他腰上的荷包:“这个,就是小七姐给你的?”
我光是把眼神落下来,“驸马”就一把捂住了荷包,满眼的警戒,似乎生怕我把荷包给抢走了一样:“你别想抢——这是小七姐给我的,这是凭证!我娶她的凭证!”
说着把声音压低,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可不能让这东西出差错——出了差错,她就不认我啦!”
他两只瘦骨嶙峋的手,死死护着那个荷包,不过,我还是看到了里面的妖气了。
驸马爹连忙说道:“他打上次从山上救下来,就这样——洗澡拉尿,都不肯拿下来!”
我点了点头:“那就对了。”
问题就出现在这个东西上面。
果然,那东西不能乱捡,不是“转运钱”,是他娘的“妖聘”。
这也是一种讲究,古代很多这种传说——少年捡到银子,茶壶,或者某种很讨喜的东西,带到了家里,夜里就有美人冉冉而至,定个百年好合,少年上钩,还觉得自己交了桃花运,可惜,过不了多久就得倒霉。
把这种东西拿回来,就等于收下了“聘礼”,跟对方签订了你情我愿的契约。长毛的东西,就会凭附在这个东西上,跟你回家。
眼前,“驸马”的,这都是被邪祟给迷惑的征兆。
驸马娘性子很急,立马问道:“那是不是,抢过来毁了,就完事儿了?我们之前怕刺激他,没敢动——要是管用,咱们现在就抢!”
说着,就要冲驸马身边,被驸马爹给拦住了:“大师还没说话呢,你等着听完了!”
“我,看儿子这个样子,着急啊!”
驸马娘一愣,两只手垂下来,似乎浑身力气都没地方放,说着,她蹲下身,捂着脸就哭了,声音满是无助:“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变成这样,我能不着急吗?我恨不得,替他鬼迷日眼!”
白藿香一只手放在了驸马娘肩膀上,虽然没说话,可她手里散发出一股子很柔和的香气,估计是安神凝神的,驸马娘闻到了这个味道,不知不觉,跟打了镇定剂似得,就坐在了地上,不吭声了。
驸马爹求助似得看着我,眼神也询问是不是管用,我也摇摇头:“没这么简单。”
我刚才看到了驸马的眼白了。
如果他真的是鬼遮眼,让邪祟给迷了魂,那他的眼白上,会出现黑色的斑点,可现在,他的眼白跟蛋清似得,虽然确实遇上了非人的东西,性格也被妖气感染了,却并没有那种黑斑点。
白藿香也看出来了:“是被迷住了,不过不是眼睛,是心。”
是啊,迷了眼好办,迷了心就完了——他是真心的,爱上“小七姐”了。
动了真情。
驸马娘一听,连忙问道:“那,到底怎么办?能一巴掌打醒吗?还是,劝劝他?”
白藿香叹了口气:“哪儿有那么容易——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好像一个沼泽,不是你出不来,是,不想出来。”
我愣了一下,白藿香看向了驸马娘:“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驸马娘的眼神,立刻就绝望了起来:“那你们,你们……”
白藿香转脸看向了驸马:“不过,我们会帮忙的。”
说着,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来。
那个小瓶子也就眼药水那么大,里面晶莹剔透,是浅绿色的药汁。
虽然第一次看见,但我瞬间有了直觉:“你——做好了?”
白藿香一笑:“我早就该做好了。”
在摆渡门摘下的辟尘草,做成的忘情水。
平时大家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可这一次,我们要跟灭绝师太一样,挥剑斩情丝。
白藿香转脸跟我点头,我就把驸马给摁住了。
驸马一愣,还以为我要抢荷包,顿时把腰捂的严严实实,嘶声还要叫,白藿香已经把半滴忘情水兑水稀释,点在了他鼻子里了。
这一下,我就闻到了一股子凉凉的香气。
像是能把一切热情,都冻住,消退,甚至,会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和厌倦。
驸马脸上那种不正常的潮红,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整个人木了一下,眼神就变了。
之前是急切的,充满渴望的,可现在不一样,那种眼神呆滞,发空,跟灵魂出窍了似得。
他的情丝,也退了潮。
白藿香跟我点了点头,我松开了手。
果然,一松开,驸马也没挣扎,他爹妈一看儿子瞬间就变正常了,别提多激动了,抱住了驸马,又是一场大哭:“我儿,你好了?”
“吓死妈啦!”
白藿香小心翼翼的把忘情水给收好了:“给他的量少,只能清醒一段时间,暂时把他的心神稳定住,治标不治本,不想开了,还会犯病的。”
驸马娘一听,一把抓住了白藿香:“那,那你加大药劲儿……”
白藿香打断:“不行,只要加大了,你儿子就会永远失去动情的能力,这个损伤,永不可逆。”
驸马娘的手一下僵住了。
对一切都没了情,那活着也没什么大意思了。
“那……”
白藿香耐心的看向了驸马:“你把龙女池的事情,跟我们说一遍——那个小七姐,到底是谁?更重要的是,她的肋骨附近,你见过吗?”
白藿香认定,这件事儿,怕是跟金翅连环甲有关系。
能找到了,那真龙骨能增长的,就更多了。
第1879章 龙骨真金
驸马盯着我们,愣了半天,这才喃喃说道:“你们——也认识小七姐?”
白藿香瞬间高兴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我:“是了!”
驸马爹和驸马娘对望了一眼,顿时一愣,而驸马娘难以置信的看向了驸马:“不是,小刚——肋骨下头,你是从哪儿看到的啊?”
肋骨下,得没穿衣服才看的到的。
驸马因为忘情水的效果,眼神还是木的:“我——不小心看见的。”
“把你的事情跟我们讲讲,”我指着他腰上的荷包:“尤其是这东西的来历。”
“这个……”驸马一低头,忽然就跟条件反射似得,一把握紧了那个荷包。
哪怕点了小剂量的忘情水,也砍不断他深种的情根。
原来,龙女池的故事,是本地最美的传说,他也知道是个禁地,不过,就是别人都来不得的地方才有价值,所以偷着来了。
不过他一开始根本就找不到上山的路,眼看着天要黑了,急的团团转,正寻思着要不再找本地人问问路呢,就看见路边落下了一个荷包。
那个荷包又新又干净又精巧,肯定是新近才被落下的,说不定,人还在附近呢,他把荷包捡起来,正想着看看附近是不是有人,结果一抬头,就发现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条路。
那个路绵延上山,正是奔着龙女池的方向。
他当时也愣了一下,之前怎么找都没有路,现在怎么突然出现了?
不过他是个无神论者,并没有任何的怀疑,兴冲冲带着装备就上去了,还打开了直播,跟观众讲解了起来。
顺着路往上走,极为顺利就到了龙女池。
而上了顶峰,天已经全黑了,月亮出来,正照见了面前一个美的摄人心魄的大湖。
一股子烟雾冉冉上升,天上的银河,似乎也不过如此。
他正高兴呢,还要给观众看,可这一瞬间,他忽然就觉出,自己脚底下不好迈步,像是被什么给拦住了一样。
他还想吐槽呢,就发现山上已经没有网络了。
这种无人地区,没有网络也不奇怪,好不容易来了,近距离拍点照片也好。
可说不上为什么,他就是走不进去,好像面前有什么看不见的拦路绳似得。
而这个时候,他想起来以前跑户外,朋友们的传说,走不动的地方,尿个尿就行了。
这一泡下去,别说,脚底下还真能活动了,他兴冲冲一靠近,当时就傻了。
他发现,池子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影影绰绰,竟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一个美丽极了的女人侧影。
那绝对不会是普通的女人——那种绝美,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简直是满身仙气!
当初牛郎撞见了七仙女,想必也就是这个场景了。
而那个女人一见到了他,美丽的身影立刻沉入到了池子之中,抬起头就问他是谁?
他慌慌张张的,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赶紧转过脸,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而那个天籁一样的女声却开了口:“你手里是什么?”
他一低头,发现手里原来是那个荷包,连忙就举起来了。
那天籁一样的声音莞尔一笑:“那是我掉的——也算是个缘分。”
他一听,别提多激动了,连忙就问那姑娘,这是什么缘分?
那姑娘一笑,那身体已经靠到了他身后:“琼水族人的习俗——这叫捡婚。”
跟抛绣球似得,这是个信物,谁捡到了上门还来,那就是老天爷,送给姑娘的如意郎君。
老天爷牵的线!
“你——愿意当我的人吗?”
据说琼水族,传承了母系社会,是男主内,女主外,类似上门女婿。
他别提多高兴了,能不愿意吗?
他就问:“你,怎么称呼?”
那姑娘吐出了一个很古怪的音节,他也学不会,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姑娘汉话说的也好:“你就叫我小七姐吧!”
小七姐,是个好名字——那不就真的跟七仙女一样吗?
他转过身,就看见,那个女人虽然皮肤雪白,但是肋下,有一道金色的痕迹。
本来,小七姐是要准备着,跟他成婚的——不过小七姐说,须得等到了月圆的那一天,才是好日子,而且,那一天,还会有宾客前来,她要他做自己的驸马,叫他等着见证——过了这一次,就来不及了。
他没听懂什么来不及,就痴痴的在山上等着,跟做了一场梦似得,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抓到了家里去了。
他自然不甘心,挣扎着还想回去,似乎自己的魂魄——都留在了龙女池了。
这段时间,他心里机会没有别的念头,就想着在月圆之前,赶紧回到小七姐身边,跟她过好日子。
说到了这里,驸马娘一下扑过来,就想打他:“你这个小兔崽子,就是被邪祟给迷了眼了!”
驸马还想躲呢,驸马爹就告诉我们——那天,也是他命大,知道找到他的时候什么情形吗?
驸马跟个猎物似得,被挂在一根藤子上,好赛拴在窗台上的一块腊肉,眼瞅着就要落下万丈深渊,人也是闭着眼的,身边哪儿有什么美貌女人?
驸马一下就愣住了,可他一只手,还是死死的握着那个荷包,似乎并不相信。
我和白藿香一对眼,肋下有金色,人不可能会有这种表现,还真找到金翅连环甲了!
我刚要高兴,又一只胳膊从后面伸出来,插在了我和白藿香中间:“哎,发生了什么好事儿,也说给我听听!”
杜蘅芷。
她眯着眼睛,一副很为我高兴的样子。
白藿香的笑意,瞬间就凝固在了嘴角上,手跟烙了一下似得,缩了回去,随手把一绺头发别在了耳后:“是,找到了帮他……”
“他?”
我转脸看着杜蘅芷:“星星出来了吗?”
杜蘅芷点了点头:“很顺利,就在这附近,我带你们过去。”
驸马娘一听,立马拉住了我:“大师,你们还有其他事儿?那我儿子……”
“放心吧,”我答道:“这事儿我肯定帮忙。”
说着,我就对着驸马伸出手:“荷包给我看看。”
驸马虽然不情不愿,但没奈住父母逼迫,还是打开了。
我们一看荷包里的东西,顿时都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小块金子——但不是普通的金子,是龙骨金!
第1880章 轿中之人
龙骨金我并不陌生——上次去额图集,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东西。
有龙骨金的地方,那自然有龙族的遗骸。
琼星阁,连环甲……难道那个连环甲,也跟琼星阁有关系?
杜蘅芷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跟着点了点头:“真龙骨的事情自然是最重要的。”
长足了真龙骨,才好去琼星阁,找到了琼星阁里的秘密,就能把困在接天岭的十二天阶救出来了。
都得抓紧——在九尾狐牵制天师府和屠神使者的时候。
我们决定,天一亮,就上龙女池。
正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开门的声音,接着,就是脚步声。
转过脸,触目所及,是一片炸眼睛的紫气。
我当时就愣了一下——来了,一个极为厉害的人。
在院子里吃烧烤的程星河他们也愣住了。
只见好几个英武的青年走在了最前面,衣着华贵,身材笔挺,赫然是几个翩翩贵公子。
白藿香也看出来了,皱起眉头:“天师府的?”
乍一看,确实像是天师府的派头。
可我和杜蘅芷同时摇头:“不是。”
那些青年,派头竟然比天师府那些天之骄子还大。
并没挂着风水铃,而是一种很特别的铃铛。
眼熟——啊,对了,上次在铁蟾仙那,救自己妻子的大汉,不是就送给我了一个铃铛吗?
这些人,跟那个大汉是一起的?
杜蘅芷抿了抿嘴,神情竟然略有些紧张:“是九终岛的。”
九终山?那是什么地方?
杜蘅芷这就告诉我们——这九终山,也是玄门一个很厉害的派别。
据说祖师爷曾经是龙虎山出来的,但是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了龙虎山,自成一派,一直隐居在龙虎山和摆渡门附近,论起来辈分极高,哪怕天师府的见到了,也要敬称一声师叔的。
想不到那个大汉看着平平无奇,后台这么硬?
我不由自主的摸了摸他给我的那个铃铛——他上次说,无以为报,这个东西能帮上我的忙,要不是看到这些人,我差点都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杜蘅芷皱起了眉头:“他们多少年不出山——怎么也出来了。”
四相局一乱,天下都乱,把他们也给逼出来了?
杜蘅芷还要下去打个招呼,可这几个青年也只是把门推开,接着就恭恭敬敬的让到了后面,后面几个同样英武的青年,抬着一个轿辇就上来了。
山路不好走——我们也是徒步上来的,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这种东西。
那个轿辇前面垂着璎珞,帘子上刺绣这活灵活现的白鹤,像是西川的金丝银线绣——这种技法,比传说之中的蜀锦还难,百十个绣娘一年织造不出多少来,竟然只是做一个门帘。
不光如此,轿辇后面,也跟着两排人,一个个高矮胖瘦相同,甚至模样也都浓眉大眼,有几分相似,简直跟千挑万选出来的仪仗队一样。
两侧甚至还有几个青年,手里提着散花琉璃灯——是用来熏香的。
古代皇帝出巡,怕也就是这种架子了。
杜蘅芷吸了口凉气:“这是……”
我盯着那个轿子,里头坐的人,好大的排场。
最前头的一个青年往前一步:“谁是老板?”
这个阵仗,把民俗老板也给吓住了,手头的肉烤糊烧了手,这才甩开,诚惶诚恐就从烤架边站起来了:“你们,住店呐?”
最前头的一个青年缓缓答道:“我们先生要在这里歇脚——把这里的人都清出去。”
老板一下愣住了:“清——那不行,也不和规矩啊,我们已经住了旅客了……”
那个青年往前丢下了一张卡:“我们先生歇脚的地方,搁不下其他人,就是规矩——这钱,把你的房子买了。”
我们全愣了一下,买?
老板吸了口气,歪头还冲着队伍看:“你们,是不是拍电视呢?”
“去看看余额,”那个青年面无表情的说道:“同意,就全是你的。”
老板还是不太敢相信,不过被青年震慑的,也没说出反驳的话,转身进了屋,不长时间出来了,面如土色,手脚都在发抖:“真……真的给我?”
青年拿了个纸:“签上。”
老板跟做梦似得,掐了自己好几把,这才把字签上,拿着卡就往外跑,似乎生怕这些怪人后悔,程星河第一个反应过来,一口吐出嘴里的大葱:“不是,那我们怎么办?”
老板连忙说道:“你们跟我来——我带着你们下山!房费包赔,赔三倍!”
其他旅客一听,不可思议的对视了一眼,也就去拿东西了,可杜蘅芷皱起眉头:“这就麻烦了……”
现如今是淡季,山上的民宿,就开了这一家,要是下山,观测会有影响,上龙女池找琼星阁也不方便。
那个说话的青年看着我们,皱起了眉头:“你们怎么还不走?没看见这里被我们买下来了?”
程星河也有些犯难,抬起头就看我。
杜蘅芷拉了我一下,就下去了。
一出去,也恭恭敬敬的跟九终山的人行了个礼,把来意说了一下:“请师叔行个方便,容我们个空房间——也有人,也等着我们救。”
这个旅舍其实是很大的,他们住下,也还是会有许多的空房间。
那个轿子严丝合缝,华贵至极——甚至几乎能跟水神仪仗有一拼。
普通的人,撑不起这种东西,这么盛大的紫气,会是什么人?
“天师府?”那几个九终山的人丝毫不为之所动,冷冷的说道:“天师府的又怎么样?别碍了我们先生的清净。”
说着,跟后面一点头,就要赶我们出去。
哑巴兰也不干了,把肉片一摔:“凡事不知道先来后到?想打架我们就陪着!”
程星河也很不高兴:“有钱了不起啊?我们也是有不记名卡的,都是吃阴阳饭的,上钱庄打听打听……”
杜蘅芷一皱眉头,立刻拉住了程星河,摇摇头。
能让杜蘅芷这种身份的千金小姐都这么忌惮……
我倒不怕他们,不过为着琼星阁和连环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转脸说道:“算了,来的时候看见对面有个看草场的小院子没人,咱们去凑合一下。”
说着,就要让他们收拾东西,可就在要从轿辇边擦肩而过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一个很动人的声音:“小哥,怎么称呼?”
我们几个都愣了一下。
是个,女的?
这个声音极为好听,可跟祸国妖妃的妖媚,春雨的纯真都不大一样——是好听,可说不上为什么,让人心头发紧。
是一种极其强大的压迫感。
我转过脸,看向了精致的轿辇垂帘:“李北斗。”
“很好。”那声音是说不出的欣赏:“你留下,我给你个住处——就你一个。”
我一愣,程星河他们也都对视了一眼。
那些随从以不为人察觉的眼神,也交换了一下眼色,似乎并不意外。
“不好意思,我们不分开,”我心里有了警惕,还要转身,那个轿辇里,就传来了一声叹息。
“也罢,”那个声音说道:“你们留下吧——权且,当交个朋友,你们都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
不得不说,我对这个女人的来历,也是十分好奇的。
她这个时候上这里来,目的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
手腕一紧,杜蘅芷已经偷偷拉了我一下,跟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我答应。
看得出来,她已经猜出这里坐的是谁了,意思是,这个人很棘手,不要轻易得罪,不然,会有大麻烦的。
第1881章 漱玉师姑
我一寻思,就点了点头。
驸马一家子也挺紧张的,互相看了看,想问我们,他们怎么办?
白藿香转身把他们带回去了,低声说道:“跟我们一起。”
程星河凑了过来,眼看着那个轿辇被抬进去,低声说道:“大清都亡了,这哪家的格格啊?”
杜蘅芷立刻摇摇头,示意程星河别乱说:“有这个排场,怕是九终山的漱玉师姑。”
吃阴阳饭的,女先生是凤毛麟角,但老头儿说过,遇上女的,礼让三分——能跻身到这个行业里,善茬是进不来的。
入行也知道了——杜大先生,摸龙奶奶,乃至杜蘅芷,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可没想到,一听这四个字,程狗的脸色也变了一下。
“你也知道?”
程狗低声说道:“我听见过一次——我们家那个老流氓提起过。”
齐大先生。
那一次,齐家出去跑买卖,遇上了一个特别难搞的镇物——是古战场上残留下来的,被数不清的异乡死者浸淫出来,吃了好几个地阶。
齐老爷子当时都处于半退休状态,但为了齐家的面子,还是赶过去了,可哪怕齐老爷子,也伤了一条胳膊。
齐老爷子大发脾气,非要把那个玩意儿给毙了,齐家人怕齐老爷子岁数大了,真把自己搭进去,那就更完蛋了,好说歹说把他劝下来,忽然齐老爷子就看向了一个位置,一拍大腿说运气不错,有厉害的角色来了。
说着,就让人预备了一些东西,供在了东北角,回去等着了。
果然,第二天就有九终山的人上门,说漱玉师姑谢谢齐老爷子的谢礼,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是回礼。
正是那个伤了齐老爷子的镇物。
“那个镇物本来已经是个人形了,铜皮铁骨,几乎跟无极尸一个等级,可送过来,开膛破肚,跟个炭烤全羊一样,好些人就吓住了,问他们先生受伤没有,那人回答,说指甲染脏了,别的没什么。”程星河说道:“能伤我们老流氓的,她对付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你说,狠不狠?”
我吸了口气,比十二天阶还强大。无极尸——用手就能搞定?
我能对付无极尸,完全是因为身上的宝物犀利,这种单凭着一双手的,简直想象不到。
“那是自然,”杜蘅芷吸了口气:“当初,漱玉师姑,跟三清老人是同门。”
我顿时一愣,难怪呢!三清老人是天师府的巅峰——被九尾狐伤成现在那样,还那么可怕,这个同门,又没受过伤,能耐多大,想也知道。
“我说呢,有人问老流氓,这漱玉师姑什么来历,老流氓说是接近神格,”程星河把两条胳膊抱在胸前:“还让我们万万不能得罪。哎,这么大一尊神,上这个穷乡僻壤干什么来,该不会,也跟你有关系吧?”
我忽然想起来齐鹏举在温泉说过——会有一个大人物来。
就是这个漱玉师姑?
哑巴兰这会儿也凑上来了:“哥,她声音真好听,是不是挺好看的?”
我也没看见啊。
程星河一把就将哑巴兰的脑袋推开了:“别整天想屁吃,得罪了这一位,怕是给你拍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我则寻思了起来,这种大人物,上这里来肯定是有目的的,可会是什么目的呢?
井水不犯河水自然是最好了,如果,是三清老人忙着对付九尾狐,分身乏术,请来的救兵,那就麻烦了。
杜蘅芷看着我:“现在怎么办?”
“静观其变,照着自己的事情做,”我答道:“我护着你们。”
杜蘅芷一下就高兴了起来:“有你,自然放心。”
夜深灯火冷,烧烤架上的炭也灭了,大家回到了房间里。
一进去,就是一股子香气。
杜蘅芷皱起了眉头来:“这个是千星沉香。”
程星河一听,立马猛吸一口:“就是比金价还贵那个是吧?妈耶,免费的,多吸两口。”
“漱玉师姑最讨厌不好闻的味道。”杜蘅芷低声说道:“所到之处,一定要熏香。”
“这个熏法,没多长时间就能熏出一套房来……”程星河皱着鼻子:“就跟永远有人比你更强一样,永远有人比你更有钱。”
我们上了楼,各自进了房间,得养足了精神上龙女池,我的房间在拐角,刚要进去,一只手就搭在了我肩膀上。
是一个九终山的青年。
那个眼神,杀气腾腾的,跟我花了他的花呗一样。
“我警告你。”那青年冷冷的说道:“离漱玉师姑远一点。”
我几乎想笑,这话怎么说的?好像我要抢你们师姑似得。
“你放心吧,大家都挺忙的。”
可那青年一只手扳住了我的肩膀:“那你发个誓——但凡靠近漱玉师姑,不得超生。”
我因为怕麻烦,所以素来装成脾气好的样子——有些时候,忍比打回去省事儿。
可这小子有点过了。
我把笑容压下去:“那你跟我讲讲,凭什么?”
那小子嘴角一沉,一只手抓在了我肩膀上,猛然用了劲儿,就要捏住我肩胛骨把我翻过去立威。
来的好,我反手捏住了他手腕子,跟折甘蔗似得往后一拗,咔的一声脆响,这小子猝不及防,死死咬住牙,脑门上顿时炸起了一层油汗,另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凌厉的绕过来,奔着我眼睛。
训练有素,还能忍着,我跟着这个劲头拍开他的手,奔着他脸就过去了,一下怼到墙上,跟打壁球似得,这一下他叫出来了,我捏住了他的嘴,缓缓说道:“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文明人,不好动粗。”
他撩起眼皮,大眼睛看我跟看活鬼一样,屈辱又愤怒,歪头要挣扎:“你敢……”
我一只手撑在了他下巴上:“想好怎么说了吗?”
他的脸一片潮红,呼吸急促了起来,声音竟然有些绝望:“你以后会后悔的。”
“这不是还没到以后吗?”我对他一笑:“你来的也好,漱玉师姑这次是为什么来的?”
运气还算不错,我本来就想打听打听漱玉师姑的情况,没想到这小子自己撞上来了。
他大口喘粗气,眼睛一翻,我手上一用劲儿,他吃痛皱起了眉头,眼神一阴,只好说道:“是来找东西的。”
妈的,别真的要跟我抢连环甲和琼星阁吧?
我手一紧:“什么东西?”
“龙女池附近的东西,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这小子嗓子一梗:“应该只有拳头大。”
他看到,漱玉师姑准备了一个小盒子,预备装那个东西,容量就这么大。
能是什么?连环甲的骨头?
“是三清老人请她来的?”
“先生跟三清老人早就不相往来了。”那小子说道:“是对头。”
对头……那就不是三清老人请来对付我的?
“你再跟我说说,漱玉师姑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小子一听这话,眼神一变,忽然不由自主,从上到下的打量了我一遍——跟朝奉打量货物似得,眼神里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你很快就知道了。”
这是个什么眼神?
正这个时候,走廊另一侧有动静,像是这小子的同伴在喊他。
他威胁性的看了我一眼,我也就把手松开了。
“这件事儿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对他一笑:“师叔保重。”
那小子冷笑一声:“等着你的红灯笼。”
说着,转身奔着喊他的那个方向就跑过去了:“在这里。”
红灯笼?我几乎疑心是自己听错了,这是什么风牛马不相及的?
第1882章 红色灯笼
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饶有兴致的响了起来:“你得罪他,不怕惹麻烦?”
杜蘅芷,她一直在后面看呢。
“这小子很爱面子,这种事儿,我说出去他都不会承认,”我往那小子的背影一伸下巴:“不信你等着,明天他准把脖子给包起来。”
上面有我的指痕。
杜蘅芷一下就笑了,看我总像是看星星一样,眼里有光:“我就知道,什么时候都难不倒你。”
这把我说的怪不好意思的:“也没什么……”
有一件事儿其实会把人难倒啊。
我想开口,杜蘅芷忽然拉住我,指着窗户外面:“快看!”
一颗流星滑下来了。
“许愿许愿……哎呀,来不及了。”她嘟起嘴,显然十分失望。
上一次拉着我许愿的,还是程狗。
错过机会,是为了叫我。
“你有什么愿望?”
要是做得到,我来帮你。
杜蘅芷一笑:“你能帮我实现吗?那你过来。”
她拽住了我的胳膊。
接着,就靠在了我肩膀上。
我顿时一愣,还想把胳膊拿出来,可她抓住我,说道:“这就够了。”
心倏然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这就是,她打算跟星星许下的愿望?
仅仅是靠在我身边看星星。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她盯着星星:“你平时很勇敢,可这个时候却在害怕——怕你给不了我什么,让我失望,又怕把话说重,伤害到我,是不是?”
我心里一震,她怎么会知道?
这是我的缺点——我不怕别的,最怕的,是伤害到别人。
就是因为自己经常被伤害,所以会对这种希望落空的感觉,无比畏惧。
自己知道这种痛,就更不想让别人忍受这种感觉。
不忍心。
“我自然都知道。”杜蘅芷缓缓说道:“可我跟你不一样——你知道,我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你心里的窟窿,我能帮你堵上,我就会在这方面包容你,保护你,尽我自己的力。”
心里一阵发酸,第一次,有人会注意到我的心。
她顿了一下,回头对我笑:“你不要想的太多,你什么都不欠我——咱们只是,顺应天意。”
“哪怕没追上流星,愿望也是能实现的。”杜蘅芷说道:“只要自己够勇敢,不用非得跟星星求。”
她眯起了眼睛,笑的温柔:“是不是?”
我不由自主,就点了点头。
她很温柔,温柔,也只对我一个人。
回到了房间里,也就睡下了——趁着这个机会,做个预知梦。
眼前的一切从模糊到清晰,我看到了一个红色的东西。
这个东西,不断的在跳动,像是个漂浮着的灯笼。
这是什么?
一只手,对着那个东西就抓过去了。
我听到了一声十分可怕的声音。
“我的——我的……”
偏执,凶恶,充满执念!
那只手,死死抓住了那个跳动的东西,干涸龟裂,像是干尸!
但是下一秒,攥住那个东西,就好像攥住了一块烧红的煤炭,那只手猛然松开,身后一阵尖锐的惨叫。
我猛然往后退开,很危险——这个红色的东西,和那只手,都很危险!
但是这个时候,另一只手,一把就抓住了我。
我回过头,就看到了一张巨大的,黑洞洞的嘴。
嘴里发出了残损的音节:“救……救救我……”
好可怕的声音!像是,能把人给拉下地狱!
猛然睁开了眼睛,心像是被那个利爪给攫住了,大口呼吸了起来,脑门出了一层汗。
那个红色的东西,是什么?
那个手,又是谁的?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很危险,非常危险。
这口气还没喘匀,眼角余光,忽然就看见,窗户外面,出现了一点红色。
像是——漂浮在窗外的一点红灯。
我立刻就想起来九终山那小子的话了。
会有红灯笼过来找我?
我胆子素来很大,就下了床开了窗户。
一跟那个红色的灯笼打照面,那东西似乎是有灵性的,呼啦一下转过去,停住了,似乎在——给我引路?
奇怪了,这东西想干什么?
而且,这东西有一种摄人的感觉——跟鱼饵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跟上去。
这是一种引路的方术。
我背上了斩须刀,就跟过去了。
那个灯笼飘飘忽忽,很快落在了一楼的落地窗前面。
落地窗的窗户已经打开了,里面传来了浓郁的千星沉香的气息。
房间很大,有暖黄色的微光,一个镶嵌着重重撒花的大帐子垂下,露出了一个窈窕的剪影。
长发——很长。
我一愣,难不成——是预知梦之中,用石头砸我的那个女人?
那个之前听到的声音愉悦的响了起来:“你终于来了。”
漱玉师姑。
大半夜的,她找我干什么?
我走进来:“漱玉师姑?”
才刚靠近,一只手忽然就从帐子里伸出来,死死抓在了我手腕上。
我心里猛然一动——跟预知梦里刚才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小哥,”那声音还是十分动听:“你也是为了龙女池来的?”
我吸了口气,想把手拿出来,看出乎意料,看似瘦弱的手,竟然跟铁铸的一样,连我都拔不出来!
更可怕的是,被这个手一抓,哪怕身上的气息,几乎都跟凝固了一样,根本就动不了!
这个漱玉师姑,名不虚传,几乎不会比屠神使者差。
我索性也就不拔了:“是。”
那只手紧了一下:“为什么东西?”
说不出什么,被她这么一抓,心神似乎都被摄住了:“为了金翅连环甲,”
难不成,她也是为这个来的,怕我跟她竞争?
出乎意料,她却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叫你来,是因为咱们有这个缘分,有一个小忙,想请你帮一下。”
“什么事儿?”
“你跟我一起上山。用你身上的斩须刀,帮我削开一件东西。”
原来是看中斩须刀了。
“什么东西?”
“到了地方,我自然会告诉你,只要你能做到了,作为交换,我也会给你个好东西。”她的声音十分愉悦:“跟四相局有关,我保证,是你最想知道的。”
第1883章 芙蓉帐暖
我心里猛然一动。
这个漱玉师姑,竟然也知道关于四相局的事儿!
“空口无凭。”我答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真的知道,不是许给我个空头支票?”
关于四相局,哪一个知情者都是讳莫如深,给的答复永远模棱两可,我已经长了心眼儿,但凡有机会,套也要多套点线索出来。
漱玉师姑的声音娇媚一笑:“你很聪明——知道要订金。”
她沉吟了一下:“这样吧,我可以告诉你——我认识夏季常,也知道,他为什么逃走。”
我心里一动,逃走……这件事,还是我在天师府的卷宗里查到的,她能说出来,八成是真知道内幕。
但我装成了糊涂的样子:“逃走?他跟四相局什么关系,为什么逃走?”
“四相局牵扯的太大了,连景朝国君都承担不起,更别说一个普通人了。”漱玉师姑缓缓答道:“这么跟你说吧——景朝国君建造四相局,目的是江山永固,可许多人,不希望他的江山真的永固,自然就会买通一些人,把这件事搞砸,我知道,买通江仲离和夏季常改局的人是谁。”
我的心突的一跳。
但我立刻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这件事情,我也查出来了——是屠神使者。”
漱玉师姑一笑,却并不意外:“没错,是屠神使者,可屠神使者太多了,而且,归根到底,他们的身份是什么?打手。打手跟你的斩须刀一样,是武器,武器伤人,难道只找武器报仇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告诉你,那个武器,是谁挥动的。”漱玉师姑一笑:“很多人,不敢提起那个名字,包括凌尘仙长也是一样,因为他们牵绊太多,可我不一样,只要能得到了那个东西,我什么也不怕。”
这个买卖,不算吃亏。
“那好,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我盯着那一重锦绣帐子:“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几百年。
漱玉师姑的笑凝滞了一下,这才说道:“因为我活了很长时间了——许多愿意经历的,不愿意经历的,我都经历过。”
我来了精神,亲历者?
难得,真的有不畏惧那个幕后黑手的!
“那,你知道九尾狐的事情吗?”
“哦……那个家伙。”漱玉师姑十分怀念似得:“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疯子?
“你见到了它就知道了。”漱玉师姑的笑声里,有了自信:“怎么样,咱们算是谈成了?”
我也没犹豫:“成了。”
不过是要借助斩须刀劈开一样东西,不难。
漱玉师姑似乎长长的松了口气,隔着帘子,我也感觉到了她炽热的视线,充满了渴望,让人极其不舒服。
她对那个要用斩须刀劈开的东西,执念很大。
刚想到了这里,就觉出了她的手,摸在了我的手上:“身体真好……”
这声音里,意外的竟然有几分贪馋。
“这地方很冷,可我帐子里很暖——要不,留下?”
那种浓烈的千星香气,让人说不出的目眩神迷。
我顿时一愣。
那个娇媚的声音,又有不容置疑的威慑。
几乎跟慈禧太后或者武则天一样,盛气凌人,让人几乎不敢拒绝。
她的紫气极其强大,摄人无形,简直跟能迷人心窍一样,如果是普通人,大概当场就腿软跪下了——好比遇上精怪的书生,身不由己。
好在,我已经不是普通人。
我把手往外一拽:“我得回去了。”
那只手有些意外,也并不情愿松开,可似乎顾忌斩须刀,还是勉强松开了:“也好。那你就养精蓄锐——这件事情,不争早晚。”
我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出了屋子,那种香气稍微散开,我站在风口猛吸了两口凉空气,那种感觉才给压下去。
跟迷香一样,十分不舒服。
身后一阵脚步声,是九终山那些侍奉漱玉师姑的青年。
他们看我的眼神,十分复杂。
我忽然就想起来,漱玉师姑叫我一个人留下的时候,他们那种眼神了。
还有——之前让我离漱玉师姑远一点的那个青年,是怕我争宠?
妈的,难不成,他们跟漱玉师姑,是那种关系?
这不就是富婆和小鲜肉吗?难怪一个个长得头是头脸是脸的。
卧槽,也是开了眼了。
我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这也太猎奇了,邪祟这样不奇怪,堂堂一个大前辈,有这种凡俗的欲望?
不光如此,我想起来了漱玉师姑的种种做派,哪一样,都不像是个先生。
一般来说,这些大前辈活的长久,应该是见惯了大千世界的真相,存天理灭人欲,这个漱玉师姑可倒好,离经叛道。
说起来,她原本跟三清老人是同门,现如今反目成仇,又据说是因为犯错被逐出龙虎山,难道也是因为这种做派?
正寻思着呢,一只手搭在了我肩膀上。
程狗。
他仔细的盯着我的眼睛,一只手就想掐我的人中,我一把拦住他:“不孝子谋杀亲爹?”
他呸了一声:“孝道让你就着煎饼果子吃了?你爹是担心你,怕你坠入温柔陷阱。”
“怎么个意思?”
他往那些青年所在的位置一甩下巴:“那个师姑,可折腾死不少小伙子了。”
毕竟他二郎眼管用的时候,比我看的清楚:“不过阴魂很虚弱,除了我,估计谁也看不见。”
说着奔着墙外一指点:“密密麻麻,趴了一墙头——都不是好死,阳气衰竭,太阳穴和腮都凹下去了。”
我心里一沉——那不就是跟邪祟迷了一样,是被吸死的吗?
“哪怕是被吸死了,盯着这里,还是忠心耿耿,执迷不悟,死了忘不了守着漱玉师姑,可见那位姑奶奶多强的手腕,”程星河低声说道:“听你开窗户,就知道不对,你这点气来的不易,用得着的地方太多了,可别在这犯了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这不对啊,堂堂一个大前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程星河抄起了手:“本来她名声也不太好,跟她沾上关系就太糟糕了,爹提前劝你一句,美人关比什么都难过……不过话说回来,”
程星河皱起了眉头:“这山神水神的诱惑你好像也都扛过来了,不大对劲,卧槽,你该不会根本就……”
说着,露出一脸怜悯:“上次看见白藿香那有前清的老方子,我让她研究研究,这事儿过后,保不齐还能老树抽芽,抢救一下。”
抽你大爷的芽,我看是你欠抽。
听明白了刚才的事情,程星河也皱起了眉头:“砍东西——这大前辈要劈山救母还是怎么着?”
她不肯说,谁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反正遇事儿长点心眼儿总是没错的。
程星河盯着那个房间:“这种定时炸弹,自然得提防点——多一个心眼多一年寿。我跟他们几个也通通气。”
说着转身要往回走,但很快回过头来:“你最近脸色不太好看。”
我一愣,自己没觉出来。
“我知道,你身上背着的东西太重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些事情是着急,可欲速则不达,再说了,谁家也不能可着一个羊薅毛——撑不住了,匀给我们,别拿我们当外人。”
这话稀松平常,带着他平时特有的吊儿郎当,我心里却猛然一酸。
“你都看出来了?”
“知子莫若父。”
“滚。”
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觉得,其实上天待我不薄。
“先生……”这个时候,楼道里忽然一阵惨叫:“你快看看我儿子!”
是驸马他们家的方向。
卧槽,没等上龙女池,就出事儿了?
第1884章 土中之精
这声音不小,白藿香他们也都被喊起来了,到了地方一看,我们都皱起了眉头。
驸马红头胀脸,青筋暴露,非要从窗户口跳下去,半个身子已经探出去了,他爹抱住了他的腰,他妈吓的直哭。
他爹回头看见我们来了,还要高兴,结果驸马抓住这机会就一挣,把他爹也给带下去了。
我心头一沉,过去是来不及了。
只听身边“啪”的一声,凤凰毛出手,直接把他们吊上来了,
那儿子还要挣扎,可挣不开凤凰毛,冲着窗户就喊:“小七姐来接我了,我得走……”
他妈上去抱住了他,回头看见了白藿香,急忙说道:“医生,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又犯病了?”
白藿香早过去了,一把抓住驸马的下巴,皱起了眉头。
驸马的眼睛上,已经出现了黑斑,说明已经被对方迷了心智,跟牵线傀儡一样,所以绝情水也没用。
龙女池里的东西,着急了。
“不能松开,把他捆住。”白藿香说道:“坚持到天亮。”
穿着粉色草莓睡衣的哑巴兰也出来了,立马用金丝玉尾把驸马给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打了个哈欠:“劲儿还挺大——哎,那是什么?”
他看向了窗台。
为了保持民族特色,窗台是木质的,上面出现了几道子划痕,又深又新,是刚才留下的。
驸马和驸马爹赤手空拳,肯定跟他们没关系,倒像是个有利爪的东西抓出来的。
我和白藿香程狗一对眼——这地方,似乎还有残存的秽气。
难不成,是金翅连环甲来了?
不过现在秽气已经散开,追是没法追上了。
驸马对着窗户就发疯:“小七姐……小七姐你拉我一把……”
嗓子都劈了,嘴角一串口水。
驸马爹就要哭:“先生,他,他还行的了吗?”
现如今说不好,看命。
我还没开口,一个青年就进来了——漱玉师姑的人。
那人二话没说,把周围摆弄了一下,这地方场气顿时就变了。
苏寻困的发散的眼神一下就亮了。
是阵。
那个阵是围着驸马设置的,阵心里的驸马二话没说,歪头皮就没知觉了。
驸马爹妈一看儿子不不闹腾了,寻思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立马就跟那青年道谢。
可青年头也没回就走了,声音冷漠:“要不是怕你们惊扰到漱玉师姑,谁会管这种色迷心窍的废物。”
好家伙,我和程星河一对眼——色迷心窍?这人心情一差,连自己都骂。
驸马爹妈讪讪的,也不好说什么,哀哀的哭,我们转身回房间,看见白藿香眼睛红的跟兔子似得。
程星河一愣:“你长沙眼了?找七星给你挠挠!”
传说长沙眼的人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属龙属虎的大属相虚挠一把就行了。
白藿香转身就走了:“是择席,不管用。”
程星河一歪头,看了我一眼:“择席?以前跟着咱们住山洞,她不是也睡的呋呋的吗?真是麻烦下崽——添麻烦。”
倒是杜蘅芷说道:“白医生没睡好。你们不用担心,我一会儿过去看看。”
杜蘅芷住在白藿香隔壁,旅舍隔音很差,想必是听见辗转反侧的动静。
这一觉睡踏实了,早起是被鸟叫给喊起来的,收拾好了上路——跟在了漱玉师姑的大轿辇后面。
哑巴兰出神的盯着轿辇:“哥,漱玉师姑好看吗?”
“没看见。”我答道:“你不惦记着红姑娘,惦记人家干什么?”
哑巴兰不听还好,这一听见,就叹了口气,程星河用肩膀撞我:“你别雷区蹦迪了,少说句话又不会噎死。”
不是,你怎么抢我台词呢?
上了山,苏寻要选路,可漱玉师姑身边的青年从轿辇边弯腰得到了指令,立刻转身,冷冷就说道:“轮不到你们选——走我们后面,别太近别太远,差三步。”
程星河很不高兴:“好家伙,这都给规定了?”
杜蘅芷拉了他一下:“难得能遇上这么好的合作伙伴,就听她安排吧。”
程星河冷笑:“这次可倒好——给自己找个天王老子。”
驸马爹妈苦哈哈的跟在了后面,山路陡峭,两口子自己走都体力不支,更别说还带着一个人了——自打昨天被那个阵给围了,驸马就跟行尸走肉一样,听话是听话,却更让人担心了。
苏寻告诉我,说那个阵是个困心阵——好比你的魂魄是个肆意生长的植物,那个阵会简单粗暴的把这一把植物揉成一团,强压在身体的某个角落,其实对魂魄的损伤还是挺大的。
杜蘅芷答道:“这就是九终山的做事儿风格——做事情一求成,二求快。”
可这都是人,不是猪肉。
我一寻思,就让驸马爹妈下山算了——我们带着驸马上去。
驸马爹妈一开始有点担心,但这峭壁他们确实也蹬不上,只好跟我们道谢离开。
驸马爹还特地给我磕了个头。
这种父母之爱,叫谁都得动容。
驸马福分不算浅。
上了山路,那几个青年就盯着轿辇,不时过去俯首帖耳的听令——漱玉师姑虽然人在里面,却似乎对外面的一切了若指掌,一旦过了三步的距离,就会发话,青年啪的一下就伸出一条赶山鞭给我们扫回去。
程星河很不高兴:“拿自己当狗咱不拦着,凭什么拿咱们当羊?”
“就凭着漱玉师姑的地位,”杜蘅芷答道:“咱们行当敬长辈,……”
话还没说完,一个青年又得到了轿辇的指令,就指着杜蘅芷:“往里靠一步!”
程星河说的真没错,还真是拿着我们当羊了,路线都得听她的。
这个控强迫症的劲头,厌胜门老三都得叫一声大姐。
叫谁心里能舒服,我刚要说话,又一个青年得了令,抬起手指着我:“声音也别太大,惊扰了漱玉师姑,你吃罪不起。”
我吃你大爷,我一甩手就要把那个人的手腕子推开,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驸马忽然长嚎了一声。
这一声把我们给吓了一跳,一转脸,被哑巴兰背在身上的驸马忽然跟疯了似得,对着山上就狂叫了起来。
“他身上……”
他身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出血点,跟刚从仙人掌上滚过一样。
仔细一看,是因为他身上出现了一丝一丝的秽气——把身体贯穿,有人要利用秽气丝,把他给牵上去!
哑巴兰反手就要把他拖回来,可慢了一步,那身体倏然就给勾上去了。
程星河急了,凤凰毛啪的一下出手,可就差着一萝卜皮的距离,失之交臂。
坏了,刚把驸马从爹妈那弄回来,就把人给丢了,下去怎么见他们,这线索断了,又怎么找龙女池?
我立马一只手撑住岩石就要追上去,可一个青年从轿辇那边得到了指令,大声说道:“漱玉师姑说,让你后退三步……”
程星河一声就喊了起来:“八月十五,月儿圆诶,月饼塞给,王八蛋诶……”
这个声音跟破锣似得,一下就把指令给盖住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装成没听见的样子,直接窜了上去。
先把驸马救下来再说——被秽气丝贯穿五脏六腑,白藿香都不好救。
跟着那一抹身影上去,眼瞅着要追上了,忽然脚底下一绊,我就觉出,似乎有什么东西拦路。
一低头,愣了一下。
肥厚的黑色土壤里,跟植物一样,伸出了两只白色的手,抓在了我脚腕子上!
这他娘是什么鬼?我翻身旋过,直接把那两只手从土里,拔萝卜一样带了出来,看清楚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又是一愣。
土精子。
第1885章 偶遇故人
这东西模样长得活像是脏兮兮的小孩儿。
是灵气十足的地方,从地里孕育出来的——一般有土精子的土地里,都会有灵药,比如茯苓人参之类的东西。
而土精子模样像是小孩,性格也跟小孩儿一样,会把这片土地里的东西都当成是自己的,谁要是来了,对它来说就是侵犯了它的家园,它就袭击谁。
有些鬼打墙,也是这东西弄出来的。
那东西力气很大,抓住了牛腿,能把牛掀一个跟头,但没想到我劲儿这么大,抬起头就对着我就扑。
我一只手直接凌空抓在他咽喉上,他立马踢蹬了起来,一看挣扎不出来,又急又气,张嘴一口唾沫就冲着我喷。
我歪头一躲,口水擦着耳朵过去,没想到这货储备挺大,又一口喷上了我脑门。
妈的,阴沟翻船想,幸亏没让程狗他们看见。
这东西的唾沫其实是珍贵灵药,能治外伤,可谁让他这么一吐心情都不会好,气的我反手就想把它摔回去——当然了,杀生不好,更别说杀灵物了,这东西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又是罪不至死,我也没打算弄死它,可一抬手,另一双手就又抱住了我的脚腕子。
一低头,好么,又一个土精子出来了。
不光如此——身边的土地发出了“嚓嚓”的声音,数不清的土精子破土而出,跟雨后春笋一样。
妈耶,这地方这么多土精子,得多少灵药?程星河看见了估计得疯了。
眼看着一大片乌压压的土精子出现,我也没辙,抬起手就想把挡路的扫倒了,谁知道为首的一个大土精子忽然站起来,对着我就拱手。
我一愣,就看见其他的土精子跟广播体操一样,都跟那个为首的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这个大土精子,应该是个“首脑”。
我立马就明白过来了——它们怕我弄死手上的土精子泄愤,是来求情的。
好像,我手里这个,正好是首领的大公子。
这把我弄的很想笑,不过追驸马要紧,这么一耽误,驸马的毛都没有了,我立马就连比划带形容,让它们这些地头蛇带着我去找人。
那些土精子对视了一眼,像是好不容易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立马欢欣喜悦的带着我就跑。
手里这个挣扎了起来,我索性就没松手——谁让你拦着我,这是你欠我的。
那玩意儿还想吐口水,被我把嘴给捏住了。
很快,他们领着我到了一个地方,果然,这地方的草新被压倒了一片,显然是有人被拖过去的痕迹。
跟过去,树窝子里果然有个人,被人脸藤给缠住了。
难怪是个禁地呢,好家伙,不是土精子就是人脸藤,这地方简直步步惊心。
我正要高兴,看清楚了,却愣住了。
这他娘的,竟然不是驸马!
那个人面朝下坠落在树窝子里,身体被人脸藤五花大绑,但是显然知道人脸藤的习性,并不敢挣扎,一听头顶上有动静,嗷的一嗓子就喊出来了:“救命!救命!你行行好救救我,我让你全家长命百岁!”
这声音竟然有点耳熟。
我认识?
见死不救跟杀人同罪,时间再长一点,这人就得让人脸藤给吸干了,我抬手七星龙泉劈开人脸藤,没费什么功夫就把他拉上来了。
这人让人脸藤缠的失血过多,脸色煞白,让强光一刺眼,眯着眼睛就看向了我。
看清楚他的脸,我更意外了!
这人我竟然还认识,一面之缘。
“白九藤?”
这人一愣,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我,脸色一下就变了:“妈耶”一声,翻身就要走。
可他让人脸藤吸了个七七八八,哪儿还有跑起来的力气,脚一软,直接对我跪下了。
“倒也不用这么客气。”我伸手把他给拉了起来:“你怎么跑这来了?”
跟白九藤的一面之缘,是因为上次在江家大宅,他也是个很厉害的鬼医,专门给江家人看病,不过一看江家倒了霉,他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吸了口气看着我,跟看活鬼一样:“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你们……”我的心倏然一沉:“江辰也在这?”
上次江辰在摆渡门被抓住了,怎么又跑到了这里来了?
“不不不,”白九藤眼珠子一转,立刻说道:“我说的我们——不是江辰,是我和……”
一个小猴儿从他后背钻了出来,瞪着眼睛好奇的看着我。
这个小猴儿腰上,还缠着一个小葫芦。
以前走江湖的倒是多有养小猴儿的,跟卖大力丸的套路差不多——说这是大圣药。
原来,白九藤从江家叛逃之后,在行当里就没了地位。
他不是跟白藿香一样跑江湖的鬼医,而是依附大户人家的,有地方给他遮风挡雨,这下子其他人家看见他叛逃,自然没人愿意用他,他走投无路,知道这地方有好东西,就过来采药,谁知道运气不好遇上了土精子,把他给掀翻了,又碰上人脸藤把他给卷了下来,要不是我,就得把命搭上。
而那些土精子眼巴巴的看着我——意思是以命换命,我们已经交给你要找的人了,你快把小土精子还给我们吧!
我本来也没打算把土精子给怎么着了,只好继续比划,另一个人上哪儿去了?
结果土精子不明白,大土精子急的甚至把脑袋伸过来,想用自己换回小土精子。
我没辙,就把小土精子扔回去,哗啦啦一声,土精子们接住了小土精子,飞快隐没入了地里,不见了。
正是一筹莫展呢,没想到,白九藤眼珠子一转:“李先生,我被拽下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一个人被拽后头去了。”
这白九藤不像是什么善茬,我心里有了戒备,却还是装成很惊喜的样子:“在哪儿?”
他立马指着前面,拍着胸脯:“我带你找去!”
后边是一个险峰。
白九藤翻身越岭的本事倒是不小,没做家族鬼医之前,肯定也没少跑江湖。
一边从险峰上翻过去,我一边问:“你这一次,是来采什么药的?”
“李先生还不知道呢?我还以为,你也是奔着那东西来的,”白九藤有些意外:“不死药!”
我一愣,不死药?
“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知道的人不多,”白九藤小心翼翼的问道:“您不是为这个来的,是为什么来的?”
我想起了漱玉师姑。
难不成,她也是为这个东西来的?
第1886章 :驴耳灵医
对一个外人,话到嘴边留半句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哦,接了一个小买卖,上来救人的。”
白九藤立刻露出了一副很崇拜的表情,一边爬一边给我竖了个大拇指:“您这么大的咖位,还亲自跑买卖做功德?可歌可泣!”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
说着一脚蹬下来半块泥,哗啦啦擦着我耳朵下去了。
我侧身躲开,拽住九花藤往上爬,接口就问他不死药是怎么回事?
他眼珠子开始有了躲闪:“这个嘛,我也只是听说,过来碰碰运气的——你看这多少土精子,怎么也不能白跑一趟。”
都是长尾巴的,你在这给我演什么聊斋呢?
“真要是有这种东西,世上就没人修仙了,”我装作很随意的样子:“估计是大人参大茯苓,让人把疗效给夸大了,你们这些做鬼医的就是夸张,搞点蜂花粉就说能青春永驻,这所谓的不死药,最多让人补气养血吧。”
白九藤的菱角耳朵动了一下。
这种菱角耳朵什么征兆呢?这种耳朵,也叫驴耳朵,说明该人倔驴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真跟他打听什么,请他做什么,那他肯定要拿乔一把,但是自尊心极强,你要是质疑他,那他为了证明自己,那就得跟竹筒倒豆子一样,什么都得给你抖落出来。
果然,一听我这话,他皱起了眉头:“哎,话不能这么说的——我们这些当鬼医的从来不乱说话,实话告诉你吧,这地方埋着厉害的东西。”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早就知道了。
一到了高处,就看出来了,这地方周围是两片河滩,双面有水,把这个位置围的跟荷包蛋一样。
“蛋黄”所在的位置,就是龙女山。
再结合龙女山上出人意料的灵气——那些土精子就是佐证。
这妥妥的是“蚌含珠”地——内里肯定有异宝。
我一直疑心,这宝气是从琼星阁上发出来的。而漱玉师姑这一趟,跟琼星阁有关。
结果再遇上白九藤,又说这地方有不死药——能把金翅连环甲和琼星阁都汇集的地方,堪称物华天宝,真有不死药,倒是也不奇怪。
“来的时候,我就听说了,曾经有个牛走失到了龙女山上,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又自己回去了,谁成想,从前头百十年,一直活到了现在,连个灾病都没闹过,天天犁地,当然了,这些农民说出去,也没人信,但我是亲眼见到了那个牛。”白九藤边说边爬,吭哧吭哧更来劲了:“我瞧得出来,那牛真是不死之身,虽然还是肉体凡胎吧,可但凡不砍不杀,它能寿与天齐。”
白九藤再跟本地人一细问,问那牛下来的时候,有什么不同之处,本地人说别的没觉出什么来,但是后来晒牛粪的时候,看见牛粪里有很多金色的东西,本地是要把牛粪当燃料的,点起来了之后,整个村子就是一股子异香,整整香了三个月才散去。
白九藤立马就认定,那牛肯定是误打误撞,在这里吃了传说之中的不死药,保不齐这地方还有,立刻就赶来了,一看满地的土精子人脸藤,还挺高兴,结果一着急就被带下去了。
“不死药……”我接着就问:“这东西什么模样,还能自己长出来?”
“那没准,我估计,是上头掉下来的,”白九藤神神秘秘的指了指天空:“当初创世神的乾坤袋破了,地上不是才有了吞天蟆吗?”
不愧是鬼医,见多识广,把小绿也认出来了。
难不成,琼星阁的异宝在这里,所以滋生出了什么不死药?
这漱玉师姑那个紫气的劲头,估计已经无视生死了,来的原因,会是为了不死药吗?
“李先生,我多嘴一句,”正寻思着呢,白九藤一手赶开了一个花里胡哨的蜥蜴,一边回头对我说道:“那位漱玉师姑,还是不要走得太近为好。”
我一愣,他怎么知道我和漱玉师姑在一起了?
他看见了我的表情,得意的搓了搓鼻子,我就反应过来了,估计是千星沉香的味道粘在我身上,被他给闻到了。
“你也知道漱玉师姑?”
“那谁不知道?”白九藤疑心我这话是看不起他,又来了精神:“就是因为漱玉师姑,好几种稀少的奢贵香料药材,永远落不到我们这些普通鬼医手里,以前还是多亏了江家跟漱玉师姑有交情,我才搞到一点,要不然……”
我心里一跳,江家跟漱玉师姑也有关系?
现如今,江景那位二叔一心想请我做家主,背靠大树好乘凉,我本来想通过他打探些消息,谁知道当初江天江辰防的很严,二叔知道的没什么价值。
这白九藤是江长寿之后的御用鬼医,保不准知道些什么。
我云淡风轻就问道:“江家面子这么大,还能认识漱玉师姑?”
“江家当初,是传闻之中出真龙转世的家族,能不认识吗?”白九藤把挡脸的藤蔓拨开,咬了咬牙:“大家族盘根错节,家家相护,都不是什么好鸟……”
不过话说到了这里,他应该是想起来我和江家的关系,赶紧收声。
“这我不大相信,”我接着撬他的嘴:“漱玉师姑方外之人,看上江家哪一点了?”
“那还用说,男人呗!”白九藤扯不开那根藤,手反倒是给刺了一下,气的拿出一柄小刀,全给割下去了:“漱玉师姑离不开男人。”
“也不见得吧?”我心里认同,却继续抬杠:“她岁数不小了,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我也是上次偶尔看见的,没有男人,她活不了……”白九藤扔下藤蔓,露出个暧昧的笑容来:“你跟她在一起,不会没注意到,她身后跟着不少冤魂,都是被她采补的。”
难怪——只有邪祟才会拿人来采补,漱玉师姑这么做——她还能算是人吗?
而她当初跟同门的三清老人决裂,难道,也是因为用了某种见不得人的修行方式?
“总而言之,你这种年轻气盛的,她最喜欢了。”白九藤上下扫了我一眼:“我也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可她活了这么久,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跟她在一起,那是与虎谋皮……哎,到了!”
哗啦一声,上面密密麻麻的藤蔓被拽下来,我抬起头,眼前豁然开朗。
馥郁的香草气息扑面而来,几只白鹭被惊起,只见山顶上一汪碧水,犹如一颗明珠,倒映出周围郁郁葱葱的植物,好一个人间仙境。
有点像是精致版的天池。
我爬上来,注意到这附近,似乎也有土精子——但是以这池子外面一丛花木为界限,没有敢进去的。
当初抓住了驸马脚的,估计就是土精子。
当时那一把对他来说,简直是救命之恩,要是当时驸马没用尿来浇土精子,说不定也就不会遇上这种祸事了。
一片绿草之中,果然出现了一些拖拽的痕迹,我顺着那痕迹找过去,白九藤就一把拉住了我:“且慢。”
我回过头,他拿出了一块布,伸到了我面前:“不嫌弃的话,把这个围上。”
这上头一股子苦涩腥膻的气息,挺恶心的:“干什么用的?”
“醒神秘露。”白九藤自己也戴上,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有这个,你就不用怕这里的迷魂草了。”
确实有一些植物,会让人产生幻觉,甚至失去知觉,统称为迷魂草。
我也就戴上了,而他试探着就来了一句:“这东西,白藿香没给你做过?”
我心里一跳,对了,他跟白藿香都姓白,都是鬼医。
我回头看着他,上次就有这个疑惑了:“你跟白藿香,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白九藤一听,眼神一躲,立马露出了几分心虚。
第1887章 满手金线
“你该不会……是她亲戚吧?”
上次白九藤和白藿香并没有打上照面。
“要说血缘,是有点血缘关系,可也不算太近。”白九藤摆了摆手:“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也记不清楚了。”
你记性再不好,也不至于忘了同族吧?
我还想问呢,前头忽然“唰”的响了一声,白九藤可算找到了转移话题的机会,立马指着那地方:“有东西!”
我掠过漫到了胸口的草,奔着那个位置就冲过去了。
果然,有秽气丝的痕迹。
那位置在水池一侧,一靠近,是重的压死人的秽气。
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恐怕,还死过不少人。
一个人躺在了地上,浑身雪白雪白的。
“哎呦喂……”白九藤吸了口气:“这小伙子剥的可够干净的,跟个菱角似得。”
驸马的衣服不见了。
但是——胸口上有一道痕迹,圆圆的,是个红色的圈。
这把我弄的有点蒙,搞人体彩绘呢?
这个想法我自己都觉得无厘头,赶紧给压下去了,这个时候,水哗啦一声响,池子里出来了一个曼妙的身影。
隔着那水汽,也看出来,肯定是个绝美的姑娘。
我屏住了呼吸,她的肤色是少见的微黑,虽然纤细,线条却充满力量感,带着攻击性,让她有一种十分凌厉的美感。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那纤细的腰肢上,真的有一抹金色!
就是她——金翅连环甲。
她的骨头,能让真龙骨迅速增长。
而她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一边哼着歌,纤细的胳膊,抱住了驸马,就往水底下拖!
好咧,抓个现行——你杀人伤人在先,我得替天行道了。
我一只手抽出了斩须刀,奔着那个位置就削了过去。
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我手腕子猛然一沉,斩须刀的力道虽然炸出,但是没能跟平时一样稳稳当当的劈到了前头,只听“啪”的一下,全削到了驸马身后的一块大石头上,“啪”的一声,石屑旋转炸出,溅了金翅连环甲一身。
白九藤转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李先生——你这是怜香惜玉呐?”
我惜你个头!
手腕子上,出现了一道极细的金线,就是这玩意儿,跟操纵傀儡一样,拽了我胳膊。
金气和狐狸尾巴的妖气都伤身,不到特别情况我不用,可身上也有天阶行气,一般人,绝不可能控制的住——更别说,仅仅用这么一根金线!
回过头,果然不出所料,那个挂着金丝银线绣的轿辇,鬼魅一样的出现在了身后。
漱玉师姑。
她追上来了。
那个娇媚的声音缓缓的响了起来:“不要心急。”
不心急?看着驸马淹死?
而龙女猛然回头,露出了一张绝美,而野性十足的面孔来。
一双眉毛尤其抢眼,斜飞入鬓,英气十足,像是神话里的女武神。
下一秒,她微微附身,长腿上的肌肉线条猛然毕露,身体直接贴着水面掠过,犹如一枚利箭,奔着我们的方向就扑了过来。
那双黑沉沉的丹凤眼里,露出了凶光。
我反手就要拽住她,可立刻觉出,左右手同时被牵绊住——又是那些细金线。
金龙气炸起,“啪”的一声,细金线被我挣开,轿辇里传来了“嗯”的一声,显然也十分意外。
可龙女速度极快,差之毫厘,手的准头就不够,眼看着她的鼻梁,几乎奔着我的脸撞了过来,
可下一秒,龙女的身体猛然停在半空,紧接着,长腿朝上,人被倒挂了起来——她纤细的脚踝,也被那种细金线绑在了一起!
一个人影跑过来:“北斗,你没事吧?”
杜蘅芷。
程星河他们也气喘吁吁的过来了,一看上面吊了个人,都愣住了,哑巴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已经抓住了?嘶……”
他声音压下来,胳膊肘撞了撞苏寻:“身材真好。”
苏寻没搭理他,聚精会神的看那个池子,似乎这池子有什么不对。
程星河也吸了口气:“不愧是漱玉师姑,怪有效率的——咱们第一次能跟着吃点瓜落,这波不亏。”
话没说完,就被几个青年给拽后面去了——避着他们要在轿辇后三步。
白九藤看见了白藿香,眼神猛然一凝。
白藿香赶了过来,却高兴的什么都没顾上——她想搞一点龙女的骨头。
可我一胳膊拉住了白藿香:“别过去。”
白藿香一愣,我回过头,没这简单。
这个龙女,比想象之中的难对付。
她身上的仙灵气,极为盛大。
果然,下一秒,“嘣”的一声,那一股子金线猛然炸开,龙女翻身,眼里杀气腾腾,一抬手,地皮上的伏地藤被猛然抓起,嗤的一声掀开,又快又准,那些英武青年反应极快,却不是顾着自己,翻身就护住了轿辇。
这些伏地藤和石块交缠在一起,几乎融为一体,普通人一根都抓不起来,她一下,容易的跟撕橘子皮一样,好大的力气!
哑巴兰直了眼。
“啪”的一声,空气之中立刻传来了细微却凌厉的响声,奔着龙女就卷了过去,龙女后退,一大伏地藤抡过去,可“咔嚓”一声,坚硬的伏地藤,竟然直接被细细的金线拦腰斩断!
金线乘胜往前追,龙女一惊,回身一退,可来不及,橄榄色的肌肤瞬间就被割出了数不清的血线,但她爆发力极快,一抬手,破风声炸起,金线也全部折断。
程星河从怀里抓了一把爆米花,两眼发光:“好家伙,神仙打架!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山上的也不是善茬。”
谁说不是呢,漱玉师姑在这里,我就别班门弄斧了——就漱玉师姑刚才拦住我那个劲儿,容不得别人在她面前露脸,我出手,在她那算是得罪她。
白藿香有点着急了,回手就拽我,怕让漱玉师姑给抢先了。
她来的目的,不见的是为了这家伙。
那些青年反应过来,有一个立刻跑到了轿辇面前:“师姑,您不能再……”
这不是上次找我打架那个吗?果然,脖子上围了个围巾。
可话音未落,那个青年的身体猛然翻转,跟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扇了一巴掌,身体咚的一下撞到了树上。
轿辇里传来了一个阴森的声音:“滚开!”
第1888章 黑色人俑
跟之前的娇媚,简直判若两人,活像变脸。
剩下的青年啪的一下全跪下了:“师姑,身体要紧!”
龙女也像素发现了什么,竟然笑了起来,一张口,声音带着西南口音,极为脆快:“哈哈哈,我说呢,原来是个绣花枕头,一肚子糠!”
杜蘅芷和白藿香也像是发现了什么,同时皱起了眉头:“奇怪……”
下一秒,轿辇周围猛然炸出了数不清的金线,宛如下了一场横着的金雨!
我立马拽住了身边的人:“趴下!”
那金线撞出极其凌厉的破风声,个把擦过树皮,“啪”的一声,木屑炸出,就掠出了一大块缺口!
程星河他们反应都极快,都躲避了过去,只见那数不清的金线,直接把龙女给缠住了。
这一下,五花大绑,龙女的身体猛然坠落,挣扎都挣扎不开。
“抓住了……”程星河他们都跟着高兴。
龙女抬起头,眼神别提多凶狠了。
未必。
因为我很快就发现,金线上的气息本来十分强大,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转弱,好像漱玉师姑体力不支一样。
那些青年怕的似乎就是这个,霎时一拥而上,想把龙女给扣住,可下一秒,龙女抓住机会,金线全部崩断,嘴里发出了一声奇异的呼啸。
这个声音,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更像是兽类的鸣叫、
“帮手……”白九藤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有帮手!”
“啪”的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东西忽然从池水下跃起,对着他们就扑了下来。
池水下雨一样的溅了出来,下一秒,脚底下“轰”的一声巨响。
我们本来就在绝壁上,那个巨大的东西一坠,猛然砍断了我们所在的这一大片石头!
哗啦一声,脚底下分崩离析,连人带石头就要往下滚——下面是个绝壁!
这一瞬,我不知道是多心还是怎么着,只觉得,被金线缠住的龙女,对我露出了一抹笑容。
我一把抓住了伏地藤,大家都跟葫芦一样挂在了上面,一阵碎石头噼里啪啦下雨似得落在了我们头上,而那些青年早寻找好了落脚的地方——轿辇被稳稳的架在了一棵横着长开的老树上。
难为他们了。
苏寻第一个往上攀爬了上去,但很快就回过头:“上头被挡住了!”
龙女设了阵,现在攀上去,刚才的池子,已经在眼前凭空消失了。
“刚才……”程星河心有余悸,伸手把藤条上的红色浆果摘下来揉进了嘴里:“是个什么玩意儿?”
白藿香瞥了他一眼:“这是火李子,别吃。”
“这不是甜灯笼?”程星河一愣:“你怎么不早说?”
“没你嘴快。”
程星河一把捂住了肚子,脸色开始发青。
哑巴兰则看向了我:“刚才那玩意儿,有点像是鲽鱼。”
“大少爷,这种地方哪儿有鲽鱼,”白九藤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那是水磨盘。”
那是一种山林里的精怪,模样很像是磨盘,尝了人血的滋味就会上瘾,会跟血滴子一样凌空滑行,千方百计把落单的人脑壳撞破。
但是水磨盘一般也就碟子大小——这么大的,还真是头一次看见。
而白九藤也挺有法子,一早就把自己的腰给缠上了,挂在边上晃来晃去跟个人形风铃一样,简直对危险高瞻远瞩,正在跟我们点头质疑,看着白藿香,眼神甚至有几分讨好。
白藿香看着他的眼神微微一变:“你是……”
程星河撇了漱玉师姑一眼,低声说道:“这师姑没事儿吧?本来刚才也就是你一抬手的事儿,她非得显显身手,这下好了,大家都成了腊肠了。”
话音未落,一股子极大的力量,对着程星河就撞了过来,我立马抽出七星龙泉挡住,“啪”的一下,那个力量被挡开,撞上山崖,直接把山崖炸出了一个西瓜大的深坑。
程星河被溅了一脑袋土,甩头抖掉,恨恨的说:“你看你看,就是窝里横。”
又一道杀气扑过来,我护住了程星河,声音冷下来:“师姑,要打奔着我——别奔着我的人。”
杜蘅芷怕我吃亏,拉了我一下。
那又怎么样,程狗不过是废话一句,罪不至死,管她是什么人,当着我,我就非护着不可。
程星河回头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添乱了?”
我摇摇头。这算什么乱?
“也是,打狗也得看主人。”
师姑的声音冷森森的。
“师姑看来是不想合作了。”我一笑:“那咱们就此别过。”
那些青年急了:“你好大的胆子!”
程星河杜蘅芷都是一愣。
那娇媚的声音压着,也听得出恼羞成怒:“你威胁我?你别忘了,这件事情,你不占主动权!”
做长辈做惯了,大概没让人冒犯过。
“大家既然是合作,那就是不用分什么上下高低。”我答道:“咱们都不是白干。”
那些青年盯着我,似乎被我镇住了:“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漱玉师姑说话……”
漱玉师姑咬了咬牙,但很快,又有了笑意:“你说得有理——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苏寻已经把那个阵法摸清楚了,摇摇头:“今天破不开。”
“那驸马他……”程星河往上看了一眼:“是不是抢救不了了?”
我皱起眉头刚要寻思,忽然我身边的白藿香“咦”了一声:“这个是……”
她从我身上,摘下来了一个东西。
是个——精致的荷包!
跟驸马捡到的,一模一样!
龙女那一笑——原来是看中了我,想让我跟同伴分散开,一个人,进去当下一个牺牲品。
那就太好了,只要抓着这个荷包,就能突破阻碍,上她的老巢!
漱玉师姑沉默了一下,忽然一个东西,从轿辇的窗户里飞到了我面前。
我条件反射,凌空接住。
是一个画轴。
“那东西我已经看出来路了。”漱玉师姑的声音响了起来:“遇上她,打开画轴,事情就成了。”
画轴上,有许多我不认识的经咒。
好说。
“还有一件事情,”漱玉师姑说道:“抓住了她之后,你去找一个黑色的人形俑,那东西,一定在她身边。”
第1889章 我的同族
哦,那就是漱玉师姑真正的目的。
难怪刚才拦住了我,不让我去动龙女,估计也是怕我下手没轻没重,打死了龙女,就找不到黑色人俑了。
可惜她现在力量不稳定,反而把龙女给放跑了,活这么大岁数,还这么任性。
“你想借斩须刀砍的,就是那个人俑?”
漱玉师姑笑了笑:“没错。”
“那是干什么用的?”
非得斩须刀砍的,不可能是凡物。
漱玉师姑沉吟了一下:“那是你没接触过的东西,跟你讲了,你也不会明白。”
程星河早就看漱玉师姑不顺眼了,嗤了一声:“怕咱们分一杯羹吧?”
杜蘅芷不想得罪漱玉师姑,拉了程星河一下:“少说一句。”
少说就不是程星河了。
几个青年盯着我们,怒目而视,不过漱玉师姑训练的好,没一个吭声的。
我抬起头往上看,就想爬上去,可一只手拉住了我。
白藿香。
白藿香没看我,正在低头整理自己那一卷医疗包,接着从中拉住了一条丝线,缠在了自己的手腕,和我的脚腕上。
“你这是……”
“这是水鱼胶线,没有气息,不会被发现的,”白藿香仔细检查了一遍线是否牢固:“我跟你去。”
“你也看见龙女的力量了……”
“就是因为看见了。”白藿香根本不是商量,而是通知:“她身上的气息,跟你很相似,万一有伤,我治。”
杜蘅芷微微皱起了眉头,一只手也拉在了我胳膊上:“我也去。”
我摇摇头:“人多了,气息会被发现的。”
“那你也需要有人给你引路,”杜蘅芷抬起头看天:“我知道你们有水母皮,两个人应该够用。”
程星河一愣;“不是,你们俩去,那我们呢?”
杜蘅芷一笑:“你们,等着苏寻开阵再进去。”
她的声音还是温柔,却给人毋庸置疑的感觉。
程星河有点不太愿意,可一只手往后一摸,眉头就皱起来了。
杜蘅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水母皮拿到手里了:“咱们走。”
没辙,多一个人多一分力,也行。
金毛这个时候也蹿了过来,一头凑进了水母皮底下。
有它也好,现在它的金毛已经覆盖了大部分,几乎没有龙不怕它。
漱玉师姑有些不悦:“这东西贪馋,可千万别伤了龙女。”
认出金毛的身份来了。
金毛很不服气,嗷呜了一声,意思像是在说,你说谁贪馋呢?
不过,你刚才对龙女的手段,也没见你怜惜啊。
我就带着两姑娘一金毛,直接往上爬——约好了,遇上危险,牵引三下,警告对方赶紧跑。
果然,刚开始过去的时候,上头的池子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看也看不见,但是抓紧了那个荷包,往一片藤草里一冲,眼前豁然开朗。
那个龙女池,再一次出现了。
白藿香和杜蘅芷的线离着比较远,回头没看见她们,不知道是不是也跟上来了。
还没等我找到她们,前面就响起了一个野性十足的声音:“你来啦!”
我一回头,正是龙女,对我微微一笑,一口雪白的牙。
也怪,刚才我出手差点削了她,她怎么还笑眯眯的?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她朝我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一只手攥成拳擂了胸口一下:“刚才多谢你了,同族。”
多谢——啊,我瞬间就明白了,她肯定是误会了。
一开始,我差点用斩须刀削了她,可后来漱玉师姑赶到拦住了我,她一回头,只见我和漱玉师姑相持——以为是漱玉师姑对她下杀手,而我这个“同族”,见义勇为拦救了她。
把我也看成龙族了。
“那个老女人,没难为你吧?”她十分关切。
“还行。”
难得,被人这么关心。
“算她识相。”龙女傲然说道:“敢动咱们龙族的主意,我去屠了她!”
别说,这种女武神一样的飒爽英姿,还真跟以前遇上的姑娘都不太一样,说不出的亲切感。
脚底下一紧——是白藿香和杜蘅芷拉了我一下。
看来她们也跟着我顺利进来了。
“先不着急,”我赶紧把脸转过去了:“你——不穿点什么?”
哪怕小苍山四季如春,这会儿也冷。
龙女一愣:“穿?”
没衣服?
我脱下个外套就扔过去了。
一阵窸窣声,她似乎穿好了,这才不情不愿的说道:“你在下面这么长时间,习惯了他们的规矩了?”
对了,她把我当成同族,也以为我是下界的龙族。
我含糊着敷衍了过去,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能兵不血刃的从她这里打听出事情,比用拳头砸来的容易。
我环顾四周:“同族,你这地方挺不错。”
一转脸,鼻血差点飚出来——她身材比一般姑娘高挑,我的外套也只勉强盖上腿根,那双修长的腿结实纤细,肤色健康均匀,看上去更像是性感杂志的封面女郎了。
她却浑然不觉,倒是高兴:“你也喜欢我这?走,我带你四下里看看——多少年了,我这没来过咱们同族!”
这个巨大的池子,灵气烟雾氤氲,水质极其清透,她邀请我下去泡一泡:“这地方好——能把鳞片里的虫子杀干净。”
我摆了摆手:“最近新搓的澡,再下去该秃噜皮了……”
一转眼,我就看见了驸马那瘦而白的身影,还趴在地上,跟个待宰羔羊一样。
“这是……”
“刚才要用他,这不是,那个老女人一来,给耽搁了。”龙女豪爽的把百十斤的人体翻了个面,站起来热情的说道:“可惜这个还有用,你吃,我去给你拿个腊好的,掰条腿垫一口。”
“大可不必!”我连忙摆了摆手:“你抓他来,就是为了吃腿的?”
“自然不是,”龙女垂下眼眸,盯着深深的池子:“是拿来用的。”
用?
这一片池子极其清澈,可底下黑沉沉,看不到底。
隐隐约约,我从底下看到了一团东西。
黑漆漆的,有胳膊有腿——正像是个人俑!
“拿了人,是来做容器的。”龙女也盯着那个黑漆漆的人俑,缓缓说道:“可惜,没有一个合用,这个月,就看这一个啦!”
也就是,以活人为载体,容纳那个人俑?
“那是……”
“不说这个了,”龙女看着我,极为兴奋:“多少年没见到同族了——你是哪里来的?”
我想也没想:“东海。”
“东海?那是个好地方!”龙女眯起眼睛,却带了几分狠劲儿:“只可惜,水神不行——那个河洛。”
“你也认识河洛?”
“那还用说,我本来住在蜜陀岛附近,是被她逼到了这里来的。”龙女呸了一声:“那个国君也是瞎,敕封这么个阴险狡诈的东西做水神,活该后来永不超生,都是报应。”
她——也知道四相局的事情!
“你对四相局,知道的挺多?”
“那是大事儿,谁不知道?”龙女转脸看着我,忽然来了兴趣:“别说我了,说说你——你也是让河洛给赶出东海的?”
“算是吧。”
我的倒霉事儿,也是从东海而起的连锁反应。
“那个黑色的人俑,到底是……”
“哗啦。”这个时候,一丛树林子响了一声,龙女一把摁住了我的嘴,警惕的半蹲起,盯着那一丛树,眼神跟捕猎动物一样,锐利极了:“有东西来了。”
那边——有什么东西?
我心里一沉,从鱼线上感觉出来,是白藿香和杜蘅芷的方向——别是她们俩被发现了吧?
下一秒,龙女忽然对着草丛就扑过去,蓬的一声,枝叶四溅,她一手抓了进去。
第1890章 不死之心
我的心猛然就给揪起来了,抬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一愣,我这才看见,她抓住的不是水母皮,而是——土精子?
那土精子死死盯着我,似乎要把我给剥皮抽筋才解气。
正是之前冲着我吐口水那个。
我立马把手缩回来了。
“怎么,你爱吃这个?”龙女莫名其妙:“喏。”
土精子在她手里挣扎,蹬了我一脸土。
“也不是……”
“我说也是,这个不好吃。”龙女一笑,一指头勾住,在手上旋转了起来,跟二人转甩手绢似得,把个土精子抡圆了:“这玩意儿跑的到处都是,烦得很,我见一个宰一个。”
那土精子蓦然坐了个不要钱的旋转木马,很快就吐了。
龙女百无聊赖的把土精子甩开,回头就推我:“哎,你难得来一次,不吃点什么,过不去!”
说着,就把我拉到了水池边上,一只手往下捞。
拳头大的螺蛳,脑袋大的蚌壳,一只手掀翻了一块石头,底下收着晒干了的蜥蜴干,还有带着酒味儿的果子,花里胡哨的蘑菇,林林总总,跟山货摊子一样。
她两只手推过来,是说不出的得意,和说不出的真诚:“给你,都给你,好吃。”
“也不用这么客气……”
心里猛然一暖。在认识程星河他们之前,除了老头儿,几乎没有人对我这么热情过。
她跟普通人的客套不一样,她特别真。
“这怎么能说是客气呢?”她嗔怪的说道:“你刚才救了我,还是咱们自己同族,我就想对你好。”
我忽然想起来我小时候,除了房后头的慧慧,没什么人跟我玩儿。
有一次一个新搬来的小男孩儿上门脸来了,我高兴的不得了,把自己所有的旧火柴盒,纸飞机,无花果丝都拿出来了——虽然他很快也不跟我玩儿了,但是那天的高兴,我现在还记得。
她特别兴奋,大概是因为,她太寂寞了吧。
我一笑,拿了个果子——别说,闻着跟要烂似得,可鲜红的汁水浸湿了唇齿,一股子甜甜的酒香蔓延出来,是类似上等红酒的甜美香醇。
虽然我也没喝过真正的上等红酒吧。
龙女察言观色,看我喜欢,别提多高兴了:“还有,还有!”
她捧过来一大把:“管够!”
“不行不行……”这东西劲儿太大,吃多了就醉了。
“怕什么,多吃点。”龙女自己也吃,把嘴染的红红的:“我一个人觉得日子太长,就吃一把——睡过去,就白赚一天。聪明吧?”
好多人想长生,她却要打发这漫长的生命。
她很孤单吧?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熬日子?”我看向了水底下:“为它?”
龙女转脸盯着那个黑色的人俑,眼睛有些失神:“是啊,我在这里,给它等月亮,一个月只有一次月圆。”
月圆……
我想起来了驸马之前跟我说的话——龙女要他等几天举行婚礼。
等的,原来是月圆。
“好比说这一次,差点就错过了,嗝,”她大大咧咧的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的看着驸马:“差点就让这小子给跑了。”
你这酒量也太浅了吧?算了,喝多了更好套话了。
“那个人俑……”
“哎,你来也来了……”她忽然冲着我就拽了过来,一把将衬衫往下一拽,我吓了一跳,脚腕上的鱼线猛然就紧了起来——她们俩在担心我。
“不论如何,都得在我这个泡个澡!”她一把将我拽到了池子里:“我给你搓搓!”
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抄出了一个老丝瓜络:“人都是用这个,是不是?好用!”
“嚓嚓嚓……”她索性甩开了胳膊,别提多卖力气了:“通筋活络,强身健体——一会我给你把脚也捏捏!”
这个劲儿——估计是个普通人的话,直接就被剥皮了。
我忽然想起了程星河给我讲的冷笑话——有个人去搓澡,犯了心脏病死了,搓澡工就哭了起来:“有些人,一旦搓过就不在……”
“你怎么——也会这个?”
“上次抓了个驸马,教给我的,”龙女感叹:“当时就觉得,太舒服了,可惜……那个驸马也不顶用。”
这话,像是一桶水浇在了温暖起来的身体上。
是啊,她害了不少活人。
我吸了口气:“多少个了?”
“记不清了。”她一颗心全放在了丝瓜络上:“你吃?”
“为什么……非要杀人呢?”我忍不住说道:“你身上有秽气了。”
丝瓜络子在我背后停住了,但下一秒,更起劲儿了:“人没有好东西——死就死。”
“可你知道,谁也不能滥杀无辜……”
“他们不是无辜!”
丝瓜络一猛,我当时也疼吸了一口凉气,而她咬住了牙:“人都是骗子,他们没有实话,我最讨厌人了,见一个杀一个。”
毫无疑问——她被人给骗过。
“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她喃喃说道:“又奸诈又凶狠,跟虫蛀萝卜一样,坏透了心。”
“要不是人,他也不会变成这样,他以前,不这样的时候,待我可好了。”她眯着眼睛:“可惜……人欠的债,就得人还。”
这里头,看来还有一段故事。
我刚要问清楚,可脚腕猛然就被拉了三下。
坏了,我心里一沉,白藿香她们遇上危险了?
我一回头,脑袋忽然“蓬”的一下,一片混沌,像是里面炸了一团子烟花。
啊,危险的,是我自己?
那种果子,酒劲简直开了挂。
天地倒转,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但是,这一觉是难得的香甜——像是把一切责任全暂时抹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而且,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同族,对我来说,第一次有这种概念,很踏实,很安心。
“哔哔剥剥……”是火苗的声音。
睁开眼,身边点起了一团子篝火。
上头烤着一大串的青蛙——也没收拾干净,就在上头大大咧咧的挂着,散发出粗犷的香气。
小绿在我肩膀我上瑟瑟发抖。
龙女给青蛙翻个:“你酒量不行——起来吃,”
说着递给我一串,自己也吃,一口一个,把秀丽的脸塞的跟柿子似得:“你肩膀上那个是什么时候存的,打算怎么吃?”
小绿抖的更厉害了。
我忽然想笑。
她粗野,真诚,永远在用力过猛。
“这个不吃,”我坐起来,也咬蛤蟆腿,龙女吃得快,一把就将串青蛙的树枝扔在了火里,抹了抹油腻的嘴,抬头看天:“到时候了。”
月亮出来了——圆的像是个球。
而她转过身,把驸马拉过来了。
这是要……
接着,她潜入池水,把一个东西捞了上来。
那东西通体乌黑,只剩下个人形了,皮肤跟老皮革一样——是发生了什么,才变成这样?
月光落在他身上,我看清楚了他的身体,猛然就站起来了。
这个“人俑”的心脏位置,竟然在微微的蠕动!
它都这样了,还活着?
而龙女转手,就是一个小刀子。
接着,小刀子划开了那一层老皮革一样的皮肤,露出了里面的一个东西。
我心里一沉。
是预知梦里见到的那个——红色的,圆圆的东西,在不停的跳动,像是一块烧红的煤块。
这是——一颗心!
龙女小心翼翼的把那颗心捧出来,那心还在微微的跳,再一转手,就要奔着驸马的胸口按下去。
驸马胸口上那个红色圈——是为了这个画出来的?
“这个是……”
“把心换到了这个身体上,要是承受得住,它就能回来了。”龙女眼神映着那一片妖异的红色:“希望这一次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