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6章 瓮罐摆阵
而且,那东西竟然还知道要保持好了这个小路,难不成,是受到过什么指引?
抬起头,我就看向了那个“灯”,这个睡房,就在灯下,
这东西,不舍得离那个灯太远。
设立避水阵,估计也是怕这个“灯”在汛期来的时候,被水给冲了。
可一抬头,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心里就沉了一下,飞快的躲在了帘幕后面。
妈的,这东西竟然这么快就来了——都没留给我做风水的时间!
转过脸,就看见那个庞大的身影——跟个大柴堆似得,背着个东西上来了。
那一头白发——夏明远。
紧接着,他把夏明远拽到了灯台上,那动作,跟要杀猪一样。
看清楚了夏明远的模样,我心里一疼——他一张脸比刚才还不如,简直跟风干的老核桃一样。
可我还真不能靠的太近,一旦靠的太近,这东西立刻就会控制住我。
再把我控制住了,我们就真没戏唱了。
而他放下夏明远,伸手就拿出了一个匣子——一打开,里面的东西迎着灯,就是一抹寒光。
是一排刀子!
接着,他缓缓说的:“你为什么为了那个人,要自己送命?”
夏明远的眼睛几乎是个干涸的模样,嘴角一撇,。也像是风干的无花果:“因为,他的命,比我的要紧。”
我心里一揪。
这货,说什么心疼姑娘,其实都是烟雾弹——他怕的,是我不肯走。
得赶紧想法子。
而那个黑魆魆的身影一笑:“世上没什么比自己的命要紧的——你跟我一样,就知道了。”
夏明远无声一笑:“你也有什么故事?”
那黑魆魆的身影摇摇头:“太久了,想不起来了——我现如今,就有一件事情要做,让那个灯,永不熄灭。”
他选中了一把刀。
来不及了……
转过脸,眼角余光却看到了这里的摆设,这地方不像是什么睡房,倒像是个酒庄。有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什么年代的都有,估计是沉在水域里,被这个东西给收集来的。
看来,这东西的元身,跟我猜的一样。
可我一个人,有些吃力,要是有个帮手就好了。
而身后,那个身影已经转过身,刀尖对着夏明远的眼睛就下来了。
可夏明远就那么睁着眼睛,一点惧色都没有!
我抬手就要把斩须刀给抽出来——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夏明远没饭碗!
可就在这一刻,一个身影湿漉漉的不知道从哪儿冲过来,奔着我就拱。
金毛!
金毛看见我没事儿,别提多高兴了,转着圈的撒欢。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
九尾狐说我自从真龙骨被剔除的那个大灾祸之后,会顺风顺水,果然没错。
我摸了摸它的脑袋:“你来的正好,咱们今儿玩个游戏。”
金毛一听要玩游戏,瞬间更开心了,嗷呜嗷呜就是两声,意思是还有这种好事儿,什么游戏。
我看向了那些罐子:“老鹰捉小鸡。”
金毛似懂非懂的嗷呜了一声,意思是问我,鸡呢?
远在天边,就在眼前。
这地方有个窗户,视野倒是挺好的,我看见那些小孩儿效率还挺快,已经把玄武望天搞得支离破碎,外带这地方,死人嘴俯拾皆是,很快就把小径搞成了红白相间的斑马线。
接着,最远处的小孩儿看见了我,远远的跟我摆了摆手,意思是说,这地方搞定了。
齐活。
就在那个刀子要落下的同时,我看向了那些瓶瓶罐罐,抽出了斩须刀,直接把一部分打碎,只留下了一个最大的。
这一下,“哗啦”一声巨响,整个洞府几乎都为之一颤。
那些小孩儿隔着窗户看见,眼神全变了——像是在说,我好不容易藏的那么好,为什么作死?
跟我想的一样,那身影的刀子,就在挖出夏明远眼睛前一指的距离,猛然刹车停住。
转过脸,勃然大怒!
“找死……”
下一秒,我的后背猛然一震剧痛。
这一下,几乎钻心!
“你等一会儿!”我强忍着剧痛,立刻说道:“你认识我!”
先拉拉关系,它跟五爪金龙,肯定有关——能文斗,就不要武斗。
那东西猛然一颤:“你?”
我立刻指着台子上的五爪金龙木牌子:“你不是认识那个东西吗?那就是我——你看见我身上的龙鳞了。”
那东西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你?”
我立刻点头:“就是我!那个五爪金龙,是不是帮过你?”
“难怪……”那个东西忽然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勃然大怒,对着我就冲过来了:“我找的就是你,今天,你来自投罗网了!”
我顿时愣住了,这他娘的,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立马翻身往后躲过去,身前的帘幕,哗啦一下就被那东西全部扯碎。
紧接着,那个黑魆魆的身影,奔着我就冲了下来——虽然庞大,可那个迅猛的力道,不输鹰隼!
我几乎,能准确的感觉出,一阵破风声,是对着我的眼睛下来的:“我倒是要看看,真龙转世的眼睛,好点不好点!”
可就在这一瞬,只听“嗷呜”一声,又一个身影猛然钻出,对着他就扑。
这东西没想到这地方竟然又出来了个新玩意儿,浑身就是一颤,而金毛一张嘴,毫不留情,奔着他就撕咬了过去。
“咔嚓”一声,头顶就是皮肉翻卷被撕裂的声音。
咬中了!
这一下,我身上的剧痛也瞬间消失——这东西顾不上控制我了!
我立刻转身,就看见这东西在金毛的撕咬下节节败退,宛如被鹰追的鸡,转身就钻到了一个大瓮里——我唯一给它留的那个。
下一秒,我立马在小绿嘴里摸了起来——摸到了一个巨大的金罐子。
是跟江辰上次在拍卖会上抢拍下来的那个饱受诅咒的东西。
那东西前脚刚进去,我后脚就把那个金罐子塞在了大瓮口上,死死卡住。
这个金罐子里面有两个冤魂,不知道克死了多少人,我拿到手的时候,就觉得是个好东西,倒是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处,竟然是在这里。
接着,伸手点火,在罐子底下就烤了起来。
这一下,罐子里面顿时就是一声惨叫。
我喘了口气,就对里面的东西缓缓说道:“这会儿,是谁找死?”
那东西羞愤交加,怒火中烧,在罐子里面拼命挣扎。
可大瓮受热很迅速,壁面滚烫,越挣扎,就越痛苦。
水里的东西,哪个不怕火?
“滋啦……”一声,我们就听见了里面皮肉被烫的焦熟的声音。
金毛蹲下,盯着那个大瓮,就流下了一串口水。
我接着说道:“炮烙的痛苦,可不是谁都能忍的——我劝你,把我和我朋友身上的东西给清除干净,不然你就要葬身在我另一个朋友肚子里了。”
那东西不吭声,可一瞬间,我就觉出身后流下来什么东西,像是雨水擦过一样。
体内那个它埋下的东西,流淌出来了!
一抬头,夏明远也从灯台上坐了起来,看着我,满眼不可思议。
只可惜,他的须发还是一片白。
不过,白藿香肯定能有法子。
夏明远喘了口气:“李北斗,谢谢……”
我摆了摆手:“我说护着你,就一定护着你——你还欠我两个人情没还呢。”
夏明远一愣,就想笑,可还是背过身子吗,重重醒了醒鼻涕,自言自语似得说道:“身体老了,迎风就流泪。”
接着,他就问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路?”
我答道:“闻见了香气没有?这是章鱼烧的香气。”
这个东西,是个巨大的章鱼。
第1757章 三水仙官
这一下,那个大瓮被撞的更猛烈了,焦香变成了糊味儿,火大了。
那些小孩儿已经全凑了上来,闻到了这个气息,表情都变了,看着我,都露出了很崇拜的表情:“这个先生跟其他的不一样!”
“多少人都把眼睛搭在这,他要抓,这么容易!”
“他是不是神仙?”
夏明远听见小女童们的声音,也跟着得意了起来。
“不过……”有个小鱼孩儿小心翼翼的说道:“先生,您真要把他给烤糊了啊?”
卷毛喘了口气,也看向了我:“那东西至少保护了这些小孩儿这么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不定,有苦衷的吧?”
别说,卷毛这心肠还挺软的,要是程星河在这,已经找筷子去了。
我一笑,还不至于。
我把架在了下面的火堆给熄灭,问金毛:“这附近肯定有盐水,你帮我找找。”
金毛一听我又拿着它当狗用,十分不满,嗷呜了两声像是在骂我,但还是晃着一身毛去找——在那个“灯”的照耀下,它这一身毛,金了九成了。
果然,它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一个大缸,里面蓄满了盐水。
我伸手把盐水浇灌在了滚烫的大瓮上,里面顿时传来了一声舒服极了的喘息声。
要是普通章鱼,现如今已经可以撒酱油了,好在这东西不算普通。
“你跟我说说,”我敲了敲依然烫手的大瓮:“你到底是谁。”
那东西挣扎了起来,似乎还想出去。
夏明远蹒跚着从灯台上爬下来,叹为观止:“这东西骨头挺硬啊,都酥了,还不肯说?”
这东西是软体动物,没有骨头。
不过,这东西确实挺拧的,看来受点罪也不会认输。
我就看向了那些小鱼孩儿:“不说也不打紧,这东西现在动不了了,我带你们走——去看大江大河。”
那些小孩儿一听,别提都多激动了:“真的?”
“大江大河的水,又是什么滋味?”
这一下,那个东西更激动了:“你敢……你敢!”
把那个大瓮撞的嗡嗡作响。
这就对了,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这些小鱼孩儿的去留。
“这一趟横竖也不白来,”我接着看向了那个“灯”:“卷毛,咱们把这些小孩儿和那个灯一起带走,找点淤泥,把这封住,让那东西这辈子不能兴风作浪。”
那些小孩儿顿时一片欢呼。
早有小鱼孩儿攀爬了上去,把那个“灯”给我取下来了。
那是一个琉璃盏,里面放着一个巨大的眼珠子,而眼珠子跟在活体之中一样,水润光泽,血管细密,甚至还在微微的转动,显然挺害怕。
我一只手,对着那个眼珠子就伸下去了。
果然,这一瞬,大瓮里就是一声巨响,它通过这个眼珠子,看的出我在做什么。
“你别动那些小孩儿,别动那个眼珠子!我告诉你!”
我则转身看向了那个水生木牌位,叹了口气。
这一趟,真是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因为之前遇上了铁蟾仙,总觉得那个所谓的神君人缘不错,收了不少小弟,看到了五爪金龙的牌位,想当然就觉得又是他的人,也没细看,现在才知道,这是个背香火。
什么叫背香火呢?
看上去,跟供养灵位差不离,给祭祀给香火,其实目的正好相反——不是烧香拜火给牌位的主人祈福,而是诅咒牌位的主人倒霉。
翻过了那个牌位,果然——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针眼。
上一次香火,诅咒一次,同时在牌位后面扎一针。
这东西在这里奉背香火几百年,那就是诅咒那个五爪金龙几百年了。
夏明远也看出来了,摇摇头:“你这人缘一般啊。这什么深仇大恨,扎你这么长时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吧?”
这把我说的有些心虚,难道景朝国君爱吃海鲜?
大瓮再一次嗡嗡的震颤了起来,声音几乎是悲哀绝望的:“就是因为你——我立这个牌子,就是怕有朝一日,忘记你的样子!你把我害的好苦……”
我看向了那些小鱼孩儿:“你们知道吗?”
那些小鱼孩儿摇头,整齐的跟广播体操一样。
保护小孩儿——我忽然就反应过来了:“这个东西身上,有没有某种花纹?像是烙出来的?”
那些小鱼孩儿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顿时就来了精神:“您怎么知道的?”
果然,那个小鱼孩儿见到过,给我在满地黄沙上,给我画出了一个拙劣的圆圈,里面是几个泥鳅似得东西。
不过能猜测出来,跟我猜测的差不多,这叫黥烙。
“黥”大家都知道,是人犯了错,脸上给刺青,这是个羞辱,让他做的事情,一辈子都不会被人遗忘。
与此同时,还会罚他做什么,“刺配”嘛,刺完青就发配,往往还要被驱逐到不毛之地去扛活。
这黥烙,是一种咒,跟结灵术差不多——以这个烙印控制住它,让它必须接受某种任务,做不成就会被黥烙反噬,苦不堪言。
往往是身份高贵的,来处罚身份低下的。
我敲了敲那个大瓮:“我说你这个凶狠残暴的性格,怎么能当小鱼孩的保护者呢——你是被人用黥烙控制住了,不得不保护他们吧?”
那东西不动了,半晌,大瓮发出了“乓”的一声响,显然是这个东西最后的不甘。
“当年……”他缓缓的说道:“我也吃过三水仙官的香火。”
从头说起,这个大章鱼常年盘踞在入海口附近,没事儿就去掀翻人家的渔船——专掀收获颇丰,满载而归,等着把鱼换成了口粮的渔船。
吃现成饭,比自己去抓省事儿轻松。
这渔船上的渔民是最求平安,最讲究保佑的,一看老有“长练”从水底下伸出来,一寻思,这是江海河三方交汇的入海口,八成底下是有什么神仙咱们没祭祀到,跟咱们生气了。
不能不把那一位给哄顺了,不然大家都没饭碗了——说白了,跟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一样。
渔民一合计,给三水交汇的地方,立了一个小祠堂,供奉的就是“三水仙官”,祈求平安。
这大章鱼一看,好家伙,自己打家劫舍,恶事做尽,竟然还吃上了香火,自然十分满意——他已经有灵性了,香火比小鱼小虾不是上算多了?
于是他堂而皇之的被渔民招安,成了三水神君——但凡给他上供上香,他就不掀,要是不给他上,那你等着倒霉去吧,别想干着上岸。
渔民一看,好家伙,真灵验呀,香火越来越旺盛。
要是没有水神之争,也许他还真就成为一个小神了。
可时运不济——那一年,水神大战。
也或者,跟一句名言一样——命中馈赠的礼物,早在暗中定好了价格。
第1758章 贵人黥烙
那一场战争,我们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可从各种侧面传说也知道了,海里的鱼,海外的民,都遭受到了很大的灾祸,死伤无数。
这样下来,渔民连海都下不了,谁还给那个“三水仙官”上香去?
“三水仙官”饿肚皮,不高兴。
可饶它触手虽长,也长不到江南,正生气呢,赶上许多水族慌忙把幼小的后代往东海外面赶。
水族们自己是要给水神尽忠的——可也还是希望自己的后代能活下去。
繁衍,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当时这个大章鱼一看直呼好家伙,这么多幼崽,你们不是精准投食吗?本仙官就笑纳了。
它就在三水交汇的地方,堂而皇之的吞噬了很多小水族。
送孩子逃命的大水族把它恨的跟什么似得,可东海大战,谁都是筋疲力尽,哪儿能斗得过这个吃过香火的?
水族们只能愤恨大骂点小人,趁人之危之类的,大章鱼觉得无伤大雅,它本来就不要什么脸面。
那些水族气的怔怔的,只能在一边祝祷,希望神灵保佑。
可两个水神都还打的头破血流呢,谁能顾的上这些子民。
不过,说来也巧——在这个时候,一个穿黄袍骑高马的,正赶往东海。
当时大章鱼也觉出这个穿黄袍的黄云盖顶看,怕是什么大来头的,出于欺软怕硬的本能,它打算给穿黄袍的几分面子,不掀穿黄袍的船,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可有些事情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那个穿黄袍的在路上,见到了三水入海口里,许多水族上下浮沉,就问这是怎么回事,手底下人就告诉他,这些水族逃命途中,蒙受了灭族之灾,正在祈祷上苍保佑呢。
穿黄袍的知道了,就有了怒意,说这个所谓的三水仙官身为吃香火的,竟然做出这种屠戮子民,趁人之危的事情,不配为神。
这三水仙官不服,我吃海里的东西,管你岸上的什么事儿?
他还想据理力争呢,谁知道那个穿黄袍的一下手,就把它那个小祠堂给掀了。
他知道穿黄袍的有能力,却没想到能力这么大——只言片语,就把它吃香火的渠道给废黜,仙官的身份,也褫夺了!
当然了,要是聪明人,知道对方身份不凡,那就别去作死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吧,反正这个三水神官的身份,是天上掉下来的,没了就没了吧。
可它不一样啊——它不光没骨头,它还没脑子。
它扑腾到了岸上,就要那个穿黄袍的给他赔罪——当时它的主意是这么打的,都说这种头罩黄云的人,金口玉言,有册封的能力,只要控制住了这个穿黄袍的,让他册封自己为三江水神,把庙立起来,修个金碧辉煌,附近的渔民,不,不光是渔民,所有的人都会来敬奉自己。
也就是所谓的“皇封”,比仙官什么的,不是厉害的多吗?没准还能当主神呢!
主意打的是挺好,它算是沾沾自喜,可它万万没想到,那个穿黄袍的面对它庞大的元身,浑然无惧色,一抬眼眸,它自己反而给震住了。
不像是——人!
对上了那个眼神,三水仙官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不光那个国君天生有震慑人心的能力,他手底下也个个不是善茬,其中几个武将,抬手就要削它。
那些武将也同样不是一般人——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血腥,满山煞气,比利刃更甚。
它一下就招架不住了,拼尽全力,要把那些武将打翻。
但事与愿违,没费多大功夫,八条触手全部被钉住,尤其其中一个穿黑衣,骑黑马的,最为骁勇,抬起手,就要把它的脑袋削下来,治他一个“惊驾之罪”。
它觉得,自己怕是完了。
它倏然就后悔了,这一后悔,也没人教给他,它直接就给那个穿黄袍的拜下去了。
而穿黄袍的身边有个文臣,耳朵长得有点像驴的,竟然能听懂它是什么心思,跟穿黄袍的禀告,说三水仙官后悔莫及,想求您饶过自己一条命,只要能饶命,那愿意俯首称臣,戴罪立功。
这是它生存的本能。
穿黄袍的听见了,点了点头,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也好,不如物尽其用。
怎么物尽其用呢?穿黄袍的让手下驴耳人,给它烙下来了一个黥烙——算是结下了一个灵契。
让它做个游鱼护卫,保护那些幼小的水族,免于战乱。
一旦小水族出事儿,黥烙就会反噬,让它痛不欲生。
它为了活命,不答应也得答应。
被烙了那个团龙纹,就等于还是被穿黄袍的册封了。
不过,没成神,成了个幼儿园园长。
自此以后,它哪怕不愿意,也只能保护那些小水族,把它们护理长大,一路保护。
而它心里不服,也只能卑躬屈膝的问,那这一场戴罪立功,什么时候结束?
它不能护理这些小鱼孩一辈子吧?
穿黄袍的一笑,说等我回来。
谁知道——这一去,他再也没回来。
这个三水仙官很高兴,它知道,不管多尊贵的人,寿命都不会太长,对这些有灵之物来说,短暂的如同蝼蚁。
于是它踏踏实实的把那些小水族送到了这里,保护了起来,等啊等啊,等的一路修成了人形,可它再也没见过那个穿黄袍的。
说着,它在琉璃盏里的眼珠子一滚,显然看向了我:“我,自然也恨……”
恨那个穿黄袍的,给自己留下了黥烙之后,把他遗忘了。
好比有期徒刑变成了无期徒刑。
所以,它对那个穿黄袍的恨之入骨。
它就找到了木牌,本想刻下那个穿黄袍的模样,可它又没有那个手艺,只好退而求其次,刻下了那个穿黄袍的旗帜上的纹章。
五爪金龙。
每天都焚香祭祀,做这个背香火,就怕自己有朝一日,忘记了对穿黄袍的恨意。
黥烙是身份高贵的惩罚身份低下的,当年景朝国君册封自己当神君,做出这种操作简直合情合理。
只可惜,就跟对阿四的许诺一样,他没有再回来。
我心里一动,如果我是他,也一样——绝不甘心,就这么消失。
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很多账目没清。
无论如何,也要重新回来。
他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夏明远看着我,眼神也很复杂。
我是习惯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而我接着就问道:“你这眼睛,又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吃人?”
第1759章 五排八格
三水仙官的声音本来很丧气,一听到了这个问题,忽然就是一场暴怒:“这可不能怪我——这是那些东西自找的!”
自找?
原来,这个地方离着三水仙官之前驻扎的地方不远,也是入海口,不过这水常年贫瘠,没什么鱼获。
它来这里,是觉得灵气和水质都合适,还安全,就撒开了那些小鱼孩散养。
结果刚散养了没多长时间,岸边的人就乐疯了。
这死水里出来鱼了!
那个时候,菩萨川还没有现在这么波涛汹涌,大家提着桶抱着盆就来了,要把这里的鱼给捞着走了。
而这些小鱼孩又是第一次见到人,只觉得新鲜,躲都不知道躲,被人抓去,挂在檐角上成了一串一串的鱼干。
这下不好了——三水仙官倒不是对这些小鱼孩感情多深厚,是因为那个黥烙,因为小孩鱼丧命,反噬它了。
那种感觉,身上没有黥烙的,就没法想象,钻心剜骨,几乎跟挑破身体,往里浇灌滚油一样。
它气的横蹦,窜上去就吃人——你们害的老子难受,老子要你们断根。
本来这东西就不是什么好鸟,之前就没少掀船,也吃过人。
不过那个时候,它对人没太大兴趣,这个时候不一样了,人是有灵气的,意料之外,让它强大了许多。
它长期保护这些小鱼孩,尽心尽力,当然需要大量的灵气,岸上的人先开了头,它索性就顺杆爬了。
不光如此,它还发了威,把这个菩萨川搞得波涛汹涌,人连靠近都靠近不得,更别说去抓小鱼孩了。
这样,它就算是把小鱼孩儿给保护起来了。
不过哪怕这样,黥烙的痛苦,还是让它心有余悸,它想了很久,觉得这样不够。
得把那些小鱼孩,全都塞在了自己的手底下。
跟软禁一样,这才放心。
小鱼孩是不是长大了,可以自理了,它不在乎,它在乎的,就是这些小鱼孩别死。
时间越长,它越看这些小鱼孩不顺眼,恨不得让这些累赘全部消失,可它们又不能死。
还是冲着一句物尽其用,它索性拿着那些小鱼孩当成了自己的奴隶,天天伺候自己。
自己为着这些东西,付出了全部鱼生,伺候伺候自己怎么啦?乌鸦知道反哺,羔羊知道跪乳!
三水仙官开始在这里作威作福,甚至有了妄念——人出于畏惧,就会敬奉,那他们会不会再次敬奉我?
它算是记吃不记打,人不光有被妖孽吞噬的弱者,也有能震动天地的强者。
这一次,有个神女知道了它的事情,警告它不要作乱。
那个神女长途跋涉,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她虽然能沟通天地万物,但属于祭司一类,没有什么能力。
三水仙官直接把她的精魄全吞了。
她被吞了之后,三水仙官能力就更大了,甚至能上岸吃人。
一度把这地方的人几乎逼迫的赶尽杀绝。
而这个时候,有一个道士出现了。
那个道士跟他一场恶战。
就是那一次,那个天杀的道士剜出了它的眼睛。
它瞎了。
而那个道士也完了。
这一瞎,它就彻底绝望了——要是瞎了,还怎么保护那些小崽子?小崽子一出事儿,它不得让那个黥烙给折磨死?
它疯了一样的去搅本地的水域。
那些小鱼孩儿几乎被吓死。
但这一搅动,闹起了洪汛,底下有什么东西被冲刷出来了。
那个时候,它什么也看不到,根本就不知到底是什么,横竖是人用的器皿。
那些东西的来历很怪,虽然是人用的器皿,可没有人气,倒是有些仙灵气。
难道是上头的东西?
可上头的东西,又怎么会流落到了海里?
它正纳闷呢,又有一个人,从菩萨川下来了。
这个人不对劲儿。
他竟然能从那种波涛汹涌之中安然无恙,甚至能在水下跟他交流。
三水仙官有了不祥的预感,这个人不好惹。
而那个人只是和颜悦色的跟他说,我过来找个东西,只要你配合,我让你重见光明。
三水仙官一下就高兴了起来,这不是没本的买卖吗?谁能不做?
那个人似乎找到了什么东西,接着,把一个杯盏似得东西留给了三水仙官,说你不是留着一只眼睛吗?装在里面就行了——不过,这东西需要功德来滋养,你最好要多行好事。
三水仙官半信半疑,世上还有这种东西?可一把眼珠子搁进去,它如获至宝,还真行!
重见光明——它那一只存在了杯盏之中的眼睛,看到了一个身影,带着什么东西走了。
那人是谁,到现在,他也不知道。
不过,它很快就发现,杯盏之中的眼睛,很快就会干枯——它就重新看不见了。
这让他十分焦虑,这是怎么回事?
对了,那个人曾经说过,要多做好事儿,积攒功德。
怎么个积攒法呢?它干的那些恶事,抵偿都抵偿不过来,还积攒?
自此之后,他就不能离开水里了——那个眼睛不能离开他身边,更不能离水。
于是,他就想起了那个神女。
借用神女的躯壳,出去拉人下水,用灵气滋养杯盏,也就是所谓的点灯。
这一来,又有先生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前来解决。
先生被拉下去之后,它忽然就发现,这一次的点灯人不一样——能让“灯”更明亮,看的更清楚,也更持久。
他恍然大悟,这些吃阴阳饭的,靠着眼睛争功德,拿他们的眼睛滋养,就更好了!
这以后,他就开始四处搜捕先生。
有一个先生被拽下来之后,求他饶命,说它不积攒功德,不是长久之道。
它一想也是,就问他,有没有什么保平安的法子——让它以后再也不会遇上挖眼道士那一类的人?
能保平安,就放了他。
那个先生如蒙大赦,为了保命,就帮他做了这个玄武望天局,并且告诉它,一旦这个长径出现断裂,那就是你气数到了。
三水神官勃然大怒——敢说我的气数到了?
它把那个给它设局的道士,也一口给吞下去了。
说着,它大声说道:“一开始你来,我觉得你像是那个穿黄袍的——可你身上似乎没有他那种气势,我还以为认错了,既然真是你,那我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直兢兢业业的把这些鱼崽子养大,你是不是,能把我的那个黥烙给去掉了?”
夏明远看了我一眼,也喘了口气:“归根结底——原来造成这一切的幕后真凶是你。”
这也不能全怪我吧?
不过,那个杯盏的来历很奇怪——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翻过来一看,我却一愣。
只见那个琉璃盏底下镂刻着一行小字:“第五排,第八格”。
真龙骨倏然就剧痛了起来。
第1760章 巡海罗刹
这个东西——跟上次万行乾坤接来的真元网,是不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
那个——琼星阁?
我立马一只手敲向了那个大瓮:“你知道琼星阁吗?”
三水仙官被敲的心慌,瓮声瓮气的回答道:“我没听说过。”
手悬在了大瓮前面。
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金灵龙王他爹,也让我无论如何,要找到那个地方。
正在这个时候,金毛忽然咬了我的裤腿一下,示意我看一个方向。
我顺着它的眼神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好像海底沙尘暴。
这是什么玩意儿?
小鱼孩儿们看清楚,也瞪大了眼睛:“不好了……”
“巡海罗刹……”那个大瓮立刻震动了起来:“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我一愣,这巡海罗刹——难不成,是水妃神那种族群,男丑女美,以貌取人,以丑为美的那种?
对了,这种海罗刹是会受命水中掌权者,做海中清道夫,跟海洋版屠神使者一样。
这东西十分凶猛,战斗力惊人,来的又这么多——看这个三水仙官都吓成这样了,也知道不好惹。
这些巡海罗刹里,肯定有厉害的角色领头。
“之前他们就在附近出现过,但是没靠近,现在……”那几个小鱼孩喃喃的说道:“它们是出了名的宁错杀不放过,怕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了……”
这三水仙官无恶不作,把这些巡海罗刹也惊动了,它们就是没有感情的除恶机器,小孩鱼估计也会被认定是帮凶,不分青红皂白一起杀。
小鱼孩儿们窃窃私语:“好端端今天怎么突然来了,还来的这么多?”
对了,也许三水仙官苟了这么久,就有玄武望天局的作用。
可刚才,玄武望天局被我给破了。
这种逆天的风水,一旦破了,之前积累的那些因果,会重新反噬过来,好像阻塞的管道被疏通,会更加猛烈一样,自然立刻就把灾祸给吸引过来。
“先生!”那些小鱼孩都围拢到了我身边:“你快走吧!”
我们倒是可以走,可这些小鱼孩儿全得死。
这些小鱼孩自从记事开始,就给三水仙官当小奴隶了。
它们最大的梦想,则是想看看这个世界。
看看传说中的大江大河,那些祖先去过的地方。
我要帮他们这个忙。
我立马把小绿嘴里的麒麟玄武令取了出来,这东西能号令水族。
果然,这一下,那些小孩儿浑身就是一颤,接着就纷纷跪拜了下来,简直像是出于本能。
那个大瓮也不响了,只听三水仙官喃喃说道:“水神……”
这声音,不光有恐惧,更多的是后悔。
之前身体被三水仙官控制,根本就没机会拿出这个东西。
这一下,那个巨大的黑影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下就僵住了。
识货就好。
我刚要松一口气,忽然对面传来了一阵低鸣。
身边一个小鱼孩儿听见了,立马凑过来说道:“有巡海罗刹说——你是对面的人,罪大恶极!”
我一愣,好么,真是一倒霉喝水都塞牙——现如今两个水神再一次有争斗,我的麒麟玄武令应该是潇湘的信物,可这帮巡海罗刹,正巧是河洛的人!
“他们还说,这个三水仙官十恶不赦,你们既然跟他交好,那也是一路货色。”小鱼孩儿接着说道:“他们要把咱们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下一秒,外面翻卷出了一道白色的浪头,冲着我们这边就打过来了,“乓”的一声,玻璃罩似的避水阵直接炸裂,一股子水就灌进来,避水阵全部崩塌,整个被水淹过来了。
“灯……我的灯!”
大瓮之中,三水仙官声嘶力竭。
它的眼睛已经目睹了这里的一切,
我立马含了避水珠,回头去推夏明远——叫金毛先把他给带上去。
可夏明远一转脸,我就皱起了眉头,他的身体蹒跚,反应速度大不如前,虽然三水仙官种在了他身上的东西没有了,可他身上的精气神还是没恢复过来。
他还能跟以前一样,在水里憋那么久吗?
果然,被水一没,他嘴边就是一道白色气泡,眼看着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我立马就把避水珠塞在了他嘴里。
他一愣,回头看着我,我伸手就使唤金毛——赶紧走。
金毛担心的看了我一眼。
我则屏气凝神盯着那些油盐不进的巡海罗刹。
海水一片浑浊,隔着沉渣泛起的水藻和海沙,模模糊糊就看到,那些巡海罗刹对着这里冲了过来。
金毛叼着夏明远,一下被围住了,水灌进来,夏明远身体已经近乎老迈,根本没有平时的能力,要不是避水珠和金毛,直接就得淹死。
那些浪头逼过来,我抬起斩须刀就冲着对面削了过去。
这一下,引了江老爷子的天阶行气,一部分冲过来的黑影直接被掀翻,利箭似的得远远飞出,把水里的礁石直接撞断。
对面似乎也被震慑住了。
震慑住了就好,我也不想杀生,带着金毛小鱼孩就要离开这里。
可没想到,那些巡海罗刹远远就把我们给围住了。
我立马就明白过来了——他们看出来了我的本事,不敢直接硬拼,但他们也发现了,我毕竟不是水里的东西。
我跟他们,耗不起。
他们决定,只围不攻,等我自己被淹死。
还真有厉害角色领头,兵不血刃啊!
这下子四周围一片乌压压,围的严严实实,金毛夏明远也出不去。
刚才那一下,已经耗了很大的气,每一秒,几乎都能要命。
我心一横——大家不能一起死在这。
哪怕再用斩须刀给他们来一下,只要劈开一个破口,也许就能出去了。
可夏明远一把拉住我,伸手就要把避水珠拿出来。
我捏住了他的嘴。
大家一起出来的,就得一起回去。
再来一下——要是能劈开包围圈,我自己的氧气估计也耗差不离了,不成功便成仁。
我抬起了手。
“咣”的一下,水波震动,那一大片巡海罗刹四下里溅开,我一下推开夏明远和金毛,眼看着他们冲出重围,上了水面,可刚要带走成群结队的小鱼孩儿,一个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脚。
是一个长满了鳞片,虬结如树根的怪手。
那只手,重重的就要把我给拖下去。
我抬手要削,可觉出来,手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刚才耗费的太大,现在,眼前一片发花。
我看到一大串气泡从嘴边冒了出来,身体一沉。
耳朵里全是水,什么也听不见,面前一片大乱,也看不到太清楚。
这是一种十分困倦的感觉,像是随时要睡着了。
身边全是黑影,跟浓雾一样,越来越重。
可就在这个时候,水猛然一震。
睁开眼睛,见到一道火光忽然在水里炸开。
这句话,单写简直是个病句,水火哪儿能交融?
但面前气势如虹,哪怕在水里,也闪耀着光芒的,是凤凰毛。
把我身边的一切,全部荡涤清楚。
程星河?
有几道子银色的光线冲水而过,元神弓。
不光程星河,还有苏寻,乌鸡和杜蘅芷。
还有一个轻盈如美人鱼的身影靠近到了我身边,将一把东西塞在了我嘴里。
白藿香。
这是——水灵芝?
他们也来了?
水灵芝的奇妙香气跟最浓的薄荷一样,眼前顿时一片清明,我睁开眼睛,看见巡海罗刹跟程星河他们两下里僵持在了一起,就想去帮忙,可一转脸,看见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漂浮不定,哪怕在水下,也戴着一顶宽帽子。
是那个,讨钱的年轻人?
白藿香指着他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说,是他送来了水灵芝,也是他带着他们下来的。
第1761章 额上天罚
接着,那个戴帽子的到了那一大团黑影面前,像是说了什么。
那些巡海罗刹并没有把戴帽子的放在眼里,冷漠,不依不饶。
小鱼孩低声说道:“巡海罗刹说——别的还好说,一定要你。”
“似乎跟你,深仇大恨。”
因为麒麟玄武令,我对他们来说,是大敌。
看来,还是一场恶仗。
我抓住斩须刀,要把白藿香拉到了身后,那些巡海罗刹等的似乎就是这一瞬,十分不屑,高高在上,就等着把我们灭了。
它们认定,我们下了水,就是蝼蚁。
可这个时候,那个戴宽帽子的摇摇头,往上抬起了手。
我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唧唧……”
像是很多细小的东西,挤在了一起。
抬起头,我看到了一个更大的黑影。
席卷而来,把地上的砂石全搅弄到了水里,简直——像是一股子水下的飓风!
这是——我看清楚了,是数不清的大水族!
那些巡海罗刹一下被镇住了。
那是极为明亮的青气。
而那些青气,对着我降落下来,把我环绕住,对着我就拜下来了。
这是——我认出来了,这是上次在须弥川附近,帮过的那些水族!
它们跟着潇湘一起回到了海里,想不到,竟然在这里见面了。
而那些水族转身看向了巡海罗刹,气势汹汹——反而,把它们给包围住了!
巡海罗刹一开始勃然大怒,水面立刻交错翻卷了起来,可这里的水族毫无惧意,迎头赶上,乌压压的煞气跟澄澈的青气八面流泻,撞出一个恢弘极了的水下战场。
青气四溅之下,那些大水族把我们护的毫发无伤,把巡海罗刹打的溃不成军。
巡海罗刹也并不傻——他们是厉害,可这里的水族实在是太多了,哪怕是他们,跟这些强大的大水族相争,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于是那一大片黑雾转过身,突破了水族的包围圈,奔着西边奔逃了过去。
那些水族转身看向了我,又是一个大礼。
因为水灵芝,我听见一阵极为壮烈的声音:“多谢水神爷爷!”
我瞬间就明白了。
当时在须弥川,就有很多水族挂念着当年的后代。
但是一直没能回东海附近来。
后来,好不容易跟着潇湘回来了,却一直没能找到当年送出去的后代。
我回头看向了那些小鱼孩儿。
这些被三水仙官保护起来的,就是他们的后代!
那些小鱼孩儿抬起头,看向了面前那些大水族。
我摆了摆手——是时候,跟家里人团聚了。
哗啦一声,那些小鱼孩儿,直接汇聚到了大水族群里。
团聚了,这真好。
我高兴了起来,眼角余光,就看向了那个戴着宽沿帽子的。
他转过身,就要走。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这一次,还没谢他呢。
“嗡……”
再转过脸,程星河正对着那个巨大的瓮敲来敲去,满脸兴奋,似乎在猜测里面到底有什么好东西。
而眼前一亮,之前那个大罩子形状的避水阵,又重新恢复了——苏寻修复好了。
这地方重新成了一个洞府,我长长出了一口气,看向了那个戴帽子的:“你的钱凑够了?”
那个戴帽子的一愣,挣扎了一下,挣扎不开,也就不吭声了。
程星河转过脸看着戴帽子的,也像是来了兴趣:“就是啊,你是怎么知道,这水里的事儿的?”
戴帽子的还是不吭声。
可这个时候,杯盏之中的眼睛转动了起来,大瓮之中的三水仙官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喃喃说道:“原来是你——你不是死了吗?”
程星河还打算从大瓮里寻宝呢,听见了这个声音,吓了一跳,转脸看向了戴帽子的:“你跟这个大瓮,认识?”
戴帽子的冷笑了一声。
我把事情跟程星河他们说了一遍,看向了那个戴帽子的:“当年,那个把三水仙官的眼睛给挖出来的,就是你?”
戴帽子的算是默认了。
杜蘅芷乌鸡他们都有些好奇:“这位到底是……”
那就对了,我说道:“把大三水仙官眼睛挖出来的那个道士,就是你?”
传说之中,那个跟三水仙官“两败俱伤”的。
大家又愣了一下。
不然,三水仙官不会说出那句话。
乌鸡忍不住说道:“可那个道士,不是死了?这家伙——是什么路数,也没有尸气啊!”
是啊,要是又尸气,哪怕无极尸,我现在也看得出来。
戴帽子低下头,我立马感觉到了他的提防,像是要转身就走。
我拦住他:“你不用紧张,我不是摆渡门派来抓你的,说起来,我自己也上摆渡门去过,被摆渡门的给追杀过。”
程星河恍然大悟:“我说呢!又是老家花子那一派的!哎,七星,你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很简单,这戴帽子的长生不老,这一点就很值得怀疑——反正不是轮回路上的人。
要说长毛的,他没青气,要说吃香火的,倒是可能——吃香火的要是愿意能把自身的神气隐匿起来,谁也看不出来。
不过,吃香火的就不会受重伤。
传说之中,那个道士可是身受重伤,“死”了。
排除法也能得出来,他只能是摆渡门的修仙人——跟救了杜蘅芷的公孙统一样,老叫花子也受了三十七处伤。
不过,杜蘅芷一听对方是摆渡门的,表情并不大好看,显然,她跟公孙统之间,还是有什么梁子没解开似的。
那些本地人说什么道士“死”了,被他们安葬了,依我看,可能等他缓过来,当年埋他的早成了他身边的泥土了。
我依然是看不见戴帽子的脸,但能感觉的到,他更难以置信了:“你上摆渡门被追杀,还能活着回来?”
程星河替我回答道:“这我倒是能作证——我们七星,是死亡如风,常伴其身。”
身你大爷。
戴帽子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么些年了,摆渡门上下可还好?”
“都挺好……”这话也亏心,实在也有几个倒霉的。
我盯着他:“大兄弟——不,这位师兄,你当年离开摆渡门,是犯了什么过错了?”
戴帽子的刚把气缓过来,可一听这话,一口气又凝住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杜蘅芷一下得意了起来,仿佛比夸她还高兴,不由自主就靠在了我身边,白藿香本来也是想得意的,但是接触到了杜蘅芷的表情,眼里的光就黯淡了一下。
我摆了摆手:“你这么多年不回摆渡门,又怕我是被摆渡门派来抓你的,肯定是畏罪潜逃,还用说?”
程星河一听又有瓜吃,急着听下文,直接说道:“你就不用问了——当他眼睛开过光。”
开你大爷的光,不过也是,没这点观察力,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戴帽子的叹了口气,终于把帽子给拿下来了。
一看清楚了他的脸,我们全愣住了。
这个男人的模样,甚至称得上英俊,可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巨大的疤痕,疤痕往四下里延伸,简直像是个多腿蜘蛛。
这种形状——应该是炸出来的伤痕。
我一下想起来了灵魁:“你这是——天罚?”
那个男人点了点头。
我仔细一看他的夫妻宫,一下就明白了。
“是为了——女人?”
他的夫妻宫上跟黑洞一样,四面八方,往里汇聚了一团黑气,那是丧纱黑,主绝望,仇恨,他整个人,都被那个丧纱黑主宰了,可不是说明他的驱动力,就是跟男女之情有关的仇恨嘛。
乌鸡也跟着一愣:“这摆渡门的都修仙了,不是六根清净,没有我们那种世俗的欲望了吗?”
“你是有点傻。”程星河一把将乌鸡的脑袋推开:“但凡没能升仙的,肯定还是因为六根没清净彻底,什么时候破了心魔,你就只能在天上看见了,还摆个屁的渡。”
那个男人眼睛有些失神:“我也后悔,终究是没能破那个心魔,要是当年,让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了。”
杜蘅芷忍不住问道:“你的那个她,是谁?”
“是我痴心妄想,害了她,”那个男人缓缓说道:“她身为掌管祭祀的神女,原本不该吃这个苦。”
神女……我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就是那个人皮灯笼?
他盯着那个大瓮:“我拼尽全力,就是想给她报仇。”
第1762章 神女摆渡
原来,当年头上有疤这个男人,是被摆渡门派到了东海附近一处庙里来办事的。
他曾经也有名字,只是现如今没有一个人记得了,叫青鸾。
而那个神女,就是庙里的管祭祀的——那是一位女神的庙,照着那个时候的风俗,侍奉神主娘娘的,就应该是人间千挑万选来的神女。
挑选神女是非常不容易的,属相,生辰八字,容貌,甚至骨重,都是有讲究的,能被挑选去侍奉神主娘娘,吃的是香火饭,管的是人间愿,那是个人人敬仰的身份,达官贵人见到,也是要行礼的。
一当上神女,能沟通三界,与此同时,你的人生就不是自己的了,人间烟火,七情六欲,再也跟自己没了任何关系,一旦犯了过错,必定是重罚。
要是照着现在的眼光看来,不过是跟解梦姑姑和灵骨童女一样,顶着个耀眼光环,却牺牲了自己的人生。
饶是这样,当年多少姑娘,想当也当不上——得神主娘娘看中。
被神主娘娘看中的女童,拜祭的时候,额头会多个朱砂点。
那个神女叫佩玲。
她天生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家室干净,大概就是因此被神主娘娘看中的。
青鸾到了神庙办完了事情,见到了佩玲。
他从来没见过眼睛那么清澈的人。
那个时候,两个水神还没开始争斗,四处一片风平浪静。
青鸾说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一片海,所以舍不得走,当然了,真正舍不得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佩玲跟那片海一样,不属于任何人。
可佩玲哪怕干的都是清心寡欲的事情,到底也还有一颗少女本能的心。
有一天海上狂风四起,雷声大作,庙堂的窗户被吹下了半扇,雕着万千水族的大梁断裂,就要砸在佩玲的头上。
佩玲本能的抬起手护住头,可大梁轰然断裂在自己身侧,却没有一丝木屑,溅到自己身上。
因为一个人挡在了佩玲身前,青鸾。
两个少年人的手,就在那个时候握在了一起。
这件事情,大逆不道。
至纯至净的神女被玷污,那元凶就是对神主娘娘大不敬。
管是什么身份,都不行。
佩玲能沟通三界,知道了神主娘娘震怒,面无人色。
青鸾立刻想祝祷——是弟子一个人的错,佩玲无过。
天雷行劫,砸在了他头上,跟灵魁一样,他死不了,却要背负着那个天罚永远受罪。
佩玲没遭受天罚,可神主娘娘的旨意传递了下来——佩玲会死在青鸾手下。
这种刑罚,比杀了他们,更痛苦。
青鸾跪地三天三夜,求神主娘娘收回成命,自己愿意死在佩玲手下。
可不管用。
摆渡门也引以为耻,下令要把青鸾抓回去,可青鸾死活不肯回去。
后来,据说是上头有人被青鸾感动,跟神主娘娘求了个人情。
大概那一位身份地位很高,神主娘娘终于松了口——如果青鸾能在佩玲丧命之前,用自己化来的钱修成一座神庙,算是立下一个功德,就收回成命。
青鸾喜极而泣,跪下求谢。
佩玲没资格留在神主娘娘庙,被驱逐出来,青鸾一路相随。
他烧香祷告求谢那一句,得到了一句回话,说让他记住,远离杀生之地。
两个人一路到了菩萨川。
这是个好地方——佩玲打听到,这个地方的人没有信仰,还没有神,而且一个为祸人间的怪东西,很快也要出现在这里。
在这里建造神庙,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两个人很高兴,青鸾开始每天筹钱。
跟本地人告诉我们的一样——这很难。
为了讨要化缘的钱,他拼尽全力,什么顾忌都忘记了,包括那句远离杀生之地——他去劝肉案子杀猪的也投些化缘钱,赎自己的罪孽。
手上有血的心虚,最大方。
而因为神主娘娘的诅咒,佩玲随时有殒命在青鸾手下的可能。
两个人只能隔得远远的。
不过,两个人都还有希望。
有一天,青鸾东拼西凑,终于凑到了一笔钱。
他自己去找石料,自己搭建,就为了做一个漂亮的神庙。
神庙很快就要封顶了,他非常高兴,远远跟佩玲招手,让佩玲来看着最后一刻,可招手之间,他手里的钱袋子断了。
里面是预备给琉璃瓦匠的钱。
那些钱落入到了菩萨川。
那是好不容易才一个一个讨要来的,佩玲下水就要去把钱袋子捞上来。
青鸾来不及阻拦,她遇上了那个经常出来吃人的三水仙官。
佩玲自己以前也是管理香火的,好言相劝,可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佩玲就死在了他手里那个钱袋子上。
他想去追,可天罚的伤还没恢复好,他根本就没有救人的能力。
他想知道,为什么老天爷这样不公,过了很久之后才知道——钱袋子里,原来有一颗不属于他的钱。
肉案子给他一枚铜钱,却被猪油多粘了一枚。
这不算是他要的,也不算是杀猪的给的,这钱算不上化缘钱。
他无论如何,也要把佩玲给救回来,哪怕人已经死了——他不能让佩玲生生世世葬身大海。
等从天罚之中恢复过来,那些目睹他修庙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他要杀了那个三水仙官。
可要杀三水仙官那种级别,需要一个利器。
这个地方,穷乡僻壤,没有什么好宝物,哪怕有,他一个天罚之人也拿不起来。
唯独能用的——是杀猪案子上,不知道杀了多少生的屠刀。
是啊,又是杀生的地方。
可不去不行。
他请屠夫无论如何也要借给他,他非得把那个家伙弄死不可。
屠夫也知道菩萨川里的东西可怕,愿意是愿意的,就要把屠刀借给他——前一晚上帮他磨好了,次日带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带着刀来到了菩萨川。
剩下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不顺利。
那把刀,竟然没用。
他只能把三水仙官的眼睛剜下来,自己的身体,“死”了。
为什么?
屠夫的老婆看着他的样子哭了起来,说那天怕他把屠夫家传家宝给弄丢了,临最后,她偷偷把那把杀生无数的宝刀,掉包成了一把街上新买的便宜刀。
他那次仰望着浑浊的天空,只有一个念头。
他是人,人就不能跟命争。
那天,佩玲的精魄附着在三水仙官身上,只托给他一句话——不要让吃阴阳饭的上这里来,不要害更多的人命。
他临“死”之前,对本地人说出了这句话,苏醒过来之后,这些年,他一直留在了菩萨川。
就是想找机会除掉三水仙官。
可三水仙官不肯再出来了,甚至,它甚至把佩玲的尸身吊了出来。
他每天望着佩玲,忽然就停了手。
他怕,杀了三水仙官,就再也见不到佩玲了。
哪怕那个佩玲,是个假的。
他每天还是在这里讨钱——他骗自己,佩玲还活着,自己唯一的任务,不过是继续给庙筹钱。
筹钱之后,佩玲会回来,佩玲没死,她一定回来。
他的眼睛,看向了大瓮后面,眼神空洞。
我们几个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明白了。
那个假的佩玲,已经被我一刀削断。
他再也没法看见他的“川姑娘”了。
所以,什么顾忌也没有了吧。
永生,是有些人的追求,也是有些人受不完的折磨。
神女的精魄消失之前,说了一句“报仇”。
我忽然反应过来——会不会,她说的,不是让我给她报仇,而是让青鸾不要再报仇,而是过好自己的一生?
可惜,神女已经消失,再也没法听到那句完整的话了。
第1763章 凌波之礼
他盯着我,捏着自己的那个碗:“够了。”
最后的修庙结缘钱,是我给他的。
川姑娘最后一次出来的时候,他抱着那些钱也赶来了,可亲眼看到,川姑娘被我直接劈开。
打碎了他最后的一个梦。
耳边一阵抽鼻子的声音——乌鸡背着人在擤鼻涕,白藿香和杜蘅芷的眼圈都给红了。
我点了点头:“所以,咱们扯平了。”
程星河一愣:“扯平?这又是哪一出?”
在红绸子里动手脚的,也是他。
无极尸的血和水鬼头发,对一般人来说确实凤毛麟角,可对他不一样,他活了这么长时间,什么东西收集不到?
他恨我劈开了川姑娘,这是要对我报仇。
不过,看他后来还是把程星河他们给带来,估摸着,是良心发现了吧。
戴帽子的没吭声,表情也有些不安:“你没做错,是我做错了。”
他看向了那些水族。
他自己毕生得不到团圆,大概,也不忍心那些水族妻离子散。
一抬头,那些水族,都在对我们低头行礼。
阖家团圆,欢欣喜悦。
我抬手摸了摸真龙骨——看来,又是一个大功德。
程星河回头看向了那个大瓮:“那这个罪魁祸首,应该怎么办?”
这个罪魁祸首,也正是我们这次来的目的。
我答道:“拉到了岸上去,咱们去找夏卷毛。”
夏明远之前已经被金毛给带上去了,跟程星河他们走岔了。
他那个老迈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上了岸,夏明远正在路边踱步,身体佝偻着,俨然像是个退休老头儿。
杜蘅芷和乌鸡看到了他,一下都给愣住了:“这是……”
夏明远看见了我们,浑浊的眼睛也终于有了神采:“你们可算是上来了——一上来人都没了,我还以为沧海桑田,过了几十年了!”
一听了这话,她们俩这才确定,这就是夏明远。
白藿香立刻去切夏明远的脉,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接着抬起头看着我,摇摇头:“他的精气……”
我知道情况不好,立刻把大瓮给推过来了:“你看看,这东西说不定有法子治。”
说着,把上面的金罐子给取出来了。
这个时候,阳光已经升起老高了,这个季节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日头洒下来,我们就看见大瓮上面,出现了一股子白气。
低头一看,大瓮里面,蓄满了黑水。
里面有一个巨大的东西,不断的在颤。
我一脚把大瓮踢翻,跟着黑水一起流淌出来的,有好几个长长的肢条。
那几个肢条由肉色转化成了惨白,一见到了光,迅速就缩回到了罐子里。
我踹了罐子一下,罐子颤动了起来。
程星河眼睛一直:“好东西啊——这刺身,没几张大钞吃不到,哎有芥末吗?我找凉粉大伯去问问,七星,你用斩须刀切,越薄越好!”
那东西抖的更厉害了,还死死扒着大瓮不肯出来,我一把抓住,往外一拖,一个硕大的章鱼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这个大章鱼的背后,赫然出现了一个极大的烙印。
跟小鱼孩儿给我们画的差不离——一个圆圈之内,盘错的五爪龙。
程星河一眼认出来,看了我一眼:“造孽哟。”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我说道:“你也别装了,不想死,把我朋友给治好了。”
那东西简直有些楚楚可怜:“我也是……”
“快点。”
我捏住了手里的那个杯盏:“你自己看着办。”
那东西瑟缩了一下,而白藿香一把提起它,跟程星河一歪头——示意把夏明远给拉过来。
程星河立马照做,白藿香一把小刀出手,就把那东西割开,一股子墨汁倏然炸出,跟石油管道破裂一样全溅在了夏明远身上。
夏明远被喷成了一个黑人。
满头白发也被瞬间染黑,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嗽的差不多了,白藿香把什么东西揉碎了放进了一桶水里,奔着夏明远身上一泼,夏明远身上的墨汁被冲下去了之后,聚类的咳嗽了起来。
但我们都看出来了——他的皮肤重新饱满结实,头发也重新黑了起来,俨然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他一抬手,也反应过来了,愣了一下,转脸握住了白藿香的手:“你怕不怕麻烦?”
白藿香一皱眉,这什么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乌鸡立马挡在了白藿香前面:“你想怎么样?”
夏明远真诚的说道:“不怕的话,那就麻烦你跟我在一起吧。”
我把他拽开:“她怕。”
显然卷毛是好了,骚话又开始出场了。
身边一阵抽泣的声音,一转脸,好么,是那个大章鱼哭上了。
对它来说,那些墨汁,怕就是精元所在。
金毛似乎是觉得有意思,跑过去用爪子踩了几下,这一下,还踩出来了什么东西。
金灿灿的,像是个小钥匙。
程星河眼尖,早就拿出来了:“这什么?”
原来跟蚌壳会把进入体内的异物磨合成珍珠一样,这三水仙官也会把异物存储到了墨囊里。
那东西,怕是在海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吸进去的。
程星河一把捏过去,上去就是一口:“真金!”
可那一瞬,我忽然就觉得,这个钥匙似乎有些眼熟。
我看见过——我什么时候看见过!
真龙骨猛然剧痛了起来,这个钥匙,能开一扇门。
一扇轻盈,却无坚不摧的门。
那个门上,镂刻着一个圆形的纹路——跟大章鱼身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五爪团龙纹。
我不确定,但我就是有那种直觉。
那是琼星阁的门。
可琼星阁的门钥匙,和其中的一部分东西,怎么会被大海给吞噬,卷到了这个地方来?
又机缘巧合,落到了我手里。
这像是一种奇妙的吸引力——就好像磁石经过的地方,铁屑不管藏匿在哪里,都会自己出现一样。
这曾经,是我的东西……
一只胳膊,放在了我肩膀上。
青鸾。
他示意我去看菩萨川的水面。
一瞬间,水面上波光粼粼,反射出来了斑斓的色彩。
水面下,是数不清的水族。
那些水族浮到了水面,在注视着我们。
那些小鱼孩儿浑身抖擞——终于成了一条一条的美丽的大鱼。
这些年,他们一直长不大,估计也都是被三水仙官给压制的。
他们终于能去看大江大河了,我为它们高兴。
“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本地人也都给凑过来了。
这是哪个人也没见过的奇景,他们全看愣了。
“呼”的一声,数不清的鱼凌空而上,划出了极为漂亮的弧线,一瞬间水滴飞溅,蔚为壮观。
青鸾缓缓说道:“这是——凌波礼,表达它们对你,最高的敬意。”
本地人一听,全看向了我。
我抬手跟它们作别,数不清的鱼重新落回到了水面,奔着入海口奔腾而去,像是一道谁也阻挡不了的洪流。
这一道洪流一消失,菩萨川变了样。
跟酒糟鼻子说的一样,再也不是那个奔腾怒吼的样子,现如今,平静如镜。
本地人看愣了,盯着我,喃喃的说道:“活神仙——真是活神仙?”
那不敢当。
我要是神仙,好多事情,就好解决了。
凉粉大伯第一个就要拜我:“活神仙,是你从川姑娘手里救了我们……”
后面的一听,哗啦啦就拜了下来。
是啊,菩萨川作乱这么多年,被平息,竟然只是一夕之间。
我拦住了凉粉大伯:“真正救你们的,不光是我,还有别人。”
我回过头,看向了那个戴帽子的。
他转身,已经要走了——故意避开了这些本地人的礼让。
我拽住了他:“你想做的事情,都可以去做了。”
他一愣,看向了那个小庙。
那个小庙,才是他的心魔。
第1764章 青女之庙
他转过身,盯着我就说道:“谢谢。”
这一句,情真意切。
我一笑,忽然还想起来了:“对了,当初摆渡门叫你上东海报信,是为什么事儿?”
我有直觉,这件事情,也许也跟四相局有关。
真龙穴的钥匙,一直被存放在摆渡门,夏家仙师也去了摆渡门,可以说二十年前真龙穴被打开,就是因为江瘸子机缘巧合到了摆渡门,才引发了后来的一切。
他没想到我会有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
显然,那件事情,摆渡门的机密,哪怕他已经被摆渡门逐出,可责任心没丢。
略一思忖,他才回答道:“我是帮摆渡门一位长老,来跟那位神主娘娘传话的,说是那件事情,已经谈好了。”
“那个神主娘娘是谁?”
“官定渡口的河神,河洛娘娘。”
对了,他之前就说过,那个时候,两个水神还没有争斗。
神女的原主,是河洛?
那正是修建四相局的时候,那个时候,河洛跟摆渡门的某个人,也有某种关系?
从头开始捋——四相局改局,跟夏季常有关,而夏季常在四相局改局之后,得到了成仙的机会,是四相局的唯一受益人。
而他是到了摆渡门之后才成仙的。
而夏季常曾经发现了什么,还跟江瘸子产生争执。
难道——是夏季常作为四相局的监工,发现了改局的漏洞,找到了江仲离对质。
接着,江仲离许给了夏季常某种好处,让夏季常把事情给捂了下去。
程星河早听出来了:“修仙本来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这是个天大的诱惑,难怪卷毛的祖宗……”
他看向了夏明远。
夏明远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现在,只是猜测!只有见到了我祖爷爷,才能知道这一切!”
可我和程星河一对眼,两个人已经心知肚明。
结合我们知道的一切——只可能是夏季常为了好处,答应下来,所以四相局改局对景朝国君瞒天过海,他至死不知道这件事情,被缠在了九,龙抬棺里。
是河洛串通摆渡门的某人,许给了夏季常成仙的好处和退路,唆使夏季常背叛景朝国君的。
只有河洛有这个能力。
程星河低声说道:“从现在这一切线索看来,也只有河洛有当真凶的本事和动机了。”
是啊,照着这些线索看来,是她利用四相局,打败潇湘,把潇湘镇压其中永不超生,自己成了新的水神。
我立刻问青鸾:“当年摆渡门叫你传话的那个长老,到底是谁?”
他沉默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剩下的,我就不能多说了。”
已经足够了。
摆渡门跑了一个欧阳长老,八成,他就是河洛安插在摆渡门的叛徒。
而夏季常带着四相局的关键之物,进入摆渡门,修成了夏家仙师,把那个关键之物妥善保存,可谁知道机缘巧合,被江瘸子盗走,引发了二十年前真龙穴被打开的事件。
这一场意外之后,我降生了,当年那些人,不可能让我活下去,才步步紧逼,还怕夏季常这个唯一知情人抖落出当年的真相,找了水百羽去冒充夏季常,想让我对夏季常恨之入骨,势不两立。
却把真正的夏季常藏匿起来,确保消息不会走漏。
这一步一步,简直是一层一层的网,滴水不漏。
杜蘅芷也反应过来了:“北斗,你说,我姑奶奶他们消失,是不是,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
肯定也有这个关系。
非找到夏季常他们不可。
杜蘅芷拉住了我的手:“一切,就全靠你了。”
“我一定尽力。”
也许——最后的真相,就在眼前了。
这个时候,白藿香拉了我一下,示意我看身后。
一回头,那个戴宽沿帽子的抬起手,对我行了一个礼——摆渡门的礼节。
“我的事情做完了,咱们后会有期。”
接着,他对着那个小庙过去了。
神女的尸骸,就葬在那附近。
凉粉大伯他们都莫名其妙:“不是,一个要饭的,他到底做什么啦?”
他经历的,可太多啦!
他进了小庙不长时间,大路上就是一阵响动,一转脸,是一个工程队奔着小庙过来了。
一个工人进了庙,但很快又出来了,过来跟我们打听,到底是谁请他们来的。
原来,是有人提前付了工程款,请他们前来把这个庙修好。
本地人互相看了一眼,没别人,只有那个戴宽帽子的。
可他不是就在小庙里吗?
大家跟进去一看,都愣住了。
小庙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在庙堂正中心,孤零零的撂着那个宽沿帽子。
地上的尘土,只有一排脚印。
戴帽子的进去的脚印,可到了帽子的位置,就消失了。
前后左右,都没有其他方向的脚印,就好像,他走到了那个位置,整个人就在原地消失了一样。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救下了我们,救下了那些水族,也许,他的天罚,终于到了尽头。
我听到了一阵铁链子的声音,从窗外过去。
追过去,看见了背光的地方,站着一个阴差。
这个阴差是个活人阴差——有时候底下阴差不够用,就会从上头抽调人手,也就是常见的“走阴阳”的。
那个活阴差也怪,天气还没到了太冷的时候,已经提前穿上了一件军大衣。
那活阴差身材颀长,乍一看也跟个世家公子一样,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举手投足,只是寒酸:“您好,您好。”
我跟他寒暄,问他这一趟,是什么买卖?
他告诉我——是把一对青年男女,送到了该送的地方去。
本来,那两位身份特殊,不该他一个活人干,可他上司黑心烂肠,遇见麻烦自己不想粘,甩手就推卸给下级。
他一提起了上次,满是怨念,但很快就截住了话头,看的出来,工作压力很大,到了崩溃边缘。
上司——那个跟小白脚有交情的狐狸眼阴差?
活人阴差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实在太多了,但是看见了我,又不大敢走,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我连忙摆了摆手说麻烦他了,他如蒙大赦,转身就在这个巷子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身份特殊的一男一女,显然,就是青鸾和神女了。
他们终于团圆了。
程星河他们追过来,我把事情一说,他们也给这一对高兴,但愿,这算是修成正果。
工人们也赶过来——这老板都不在了,活儿怎么干?
我就告诉他们:“老板托我带话——你们只管按着他之前说的做就行了,他,暂时不回来了。”
工人们一合计:“那验收呢?”
我看向了凉粉大伯。
凉粉大伯立刻点头:“这事儿包在我们身上!也是一个功德。”
身后的本地人都跟着点头,也跟着帮忙。
这个小庙,终于能立起来了。
凉粉大伯抬头望着这个风化的小庙:“也不知道,这供奉的,到底是个什么神仙?”
“那个老板说了,”工人一边干活一边说道:“青女庙。”
好名字。
刚要笑,真龙骨就是一阵剧痛。
可这个痛,去让人高兴,我知道,真龙骨又成长起来了。
我离着那些真相,越来越近了。
转过身,看向了那个大瓮。
有一个东西从大瓮之中蠕动了出来,奔着菩萨川还要爬呢。
可“咻”的一声,一道银色的光线,直接插入到了那东西面前。
元神箭。
那东西立刻瑟缩回来,浑身发抖。
终于可以干正事儿了。
我蹲在了那个大章鱼面前:“现在,告诉我们——那些岁数大的吃阴阳饭的,到底从你这经过,去哪儿了?”
第1765章 接天之岭
三水仙官的身体蜷缩了起来,很像小时候老头儿给我买的大大泡泡卷,似乎生怕我们还要继续挤他身上的墨汁。
一听我们有此一问,它稍微松了一口气。
接着,满怀希望的说道:“我要是说了——你把我的黥烙去了。”
话没说完,被程星河兜头来了一脚:“眼瞅着要当刺身了,还他娘有心情讨价还价?”
说着对我伸手:“把斩须刀借给我,我看过《寿司之神》,懂行。”
这东西的身体蜷缩的更紧了,发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像是一个潮湿的哨子响,约略是个哭声:“你们这些吃阴阳饭的恃强凌弱……没一个好人……”
我也给它来了一脚,说这叫怀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
现在哭了,早先伤人挖眼的时候想什么呢?
这东西挨踢,抽抽噎噎:“那几个人,要上接天岭!”
接天岭?
原来,那天这东西感觉出来,头顶上来了十分厉害的先生,高兴的不得了,立刻吊出了人皮灯笼,想过去抓人。
结果刚靠近到了水面,就听见上头的人正在交谈,一开始是个优雅的老夫人声音:“多少年没去了,想不到归西之前,还要再来一次。”
接着是个有些混不吝的老头子声音:“也说不好,这一次就直接归西了。”
还一个满口脏话,声音尖细的:“放屁,你他娘狗嘴吐不出象牙——这次跟二十年前一样吗?”
接着,就是个一直咳嗽的声音:“就算不一样,那也是个鸿门宴,大家还是留个心眼吧。”
下一个是个凶恶的老太太声音:“放心吧,之前那个九尾狐,还真不好办,不过,听说它的尾巴散出去了几个,不见得还有之前的本事,只要咱们能在这找到那个东西,就简单了。”
还有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非也,三清老人都对付不了,能有多简单?我师父说,咱们这一趟,风险很大,大家还是要多当心。”
当时三水仙官听见他们悠然谈起了九尾狐三个字,当时就觉出事情不大妙——九尾狐是三界最出名的大妖孽,这些人谈起来这么轻松,不正常。
它到底也活了这么多年,有了逃生的本能。
结果这个念头刚一动,一个斯文有礼的老先生声音就响了起来:“船准时来了,老玄,咱们搭船。”
这三水仙官更是一愣,菩萨川是自己的地盘啊?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能有船?
接着,它就听到了岸上一阵咳嗽的声音。
它还好奇能有什么船呢,下一秒,自己的触手忽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直接到了岸上。
几个岁数很大的人,夹杂着一个年轻男人,站在了岸上看着它。
一个不停咳嗽的老头儿指了指一个从小庙里卸下来的门板:“拉上。”
它这才惊恐的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就是他们刚才所说的“船”!
而且,这些人怎么知道它会在这个时候来?未卜先知的仙人?
它当然不甘心,想大闹,可这些人的本事,不大像人——它遭了一顿胖揍,堪称奇耻大辱。
总而言之,它乖乖的拉上了船。
所以,那天酒糟鼻子看见菩萨川平静如镜,完全是因为它根本不敢闹。
再一听这些不像人的人要去哪儿,它更是后悔自己靠了岸。
接天岭!
接天岭是菩萨川对面一座山。
听上去就在邻近,不费什么力气,可那个接天岭附近,是本地灵物都不敢靠近的地方——有野鸟经过,但是没有一个能出来。
有传言,说那个地方住着什么厉害的东西,这三水仙官初来的时候,觉得嗤之以鼻,打算到那去看看,跟那个东西立立威,可靠近了之后,就觉出,山脚下的那片水域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往下拽。
三水仙官在全盛时期,掀翻大船也只是一抬手的事儿,它惊恐的发现,现如今自己竟然根本没法从中挣脱出去。
但它那天运气不错,一个巨大的水蛟龙从天而降,也想靠近那个地方,结果刚刚到了接天岭脚下的神秘水域,竟然也被那个力量拉住,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悄无声息的沉没消失,而它反应极快,趁着水蛟龙做替罪羊,自己挣脱出去,再也没敢靠近过。
很快,它就在安全的水域,见到了一些东西从接天岭的山脚下漂流出来。
像是——碎成一块一块的尸骸。
那些尸骸的伤口上,有参差不齐的痕迹,像是被什么抓出来的痕迹。
那是水蛟龙!
它毛骨悚然,刀枪不入,力量极大的水蛟龙!
哪怕水蛟龙都被绞碎成块,从此以后,它更不敢靠近了。
觉出了它的恐惧,那个老是咳嗽的老头又给了它来了几下——估计是为了面子,它受罪的过程没有跟我们细说,只是一笔带过,但肯定极为痛苦,比死更甚,逼着它还是到了接天岭附近。
那片水域还是老样子,但是其中一个一言不发的老头儿伸出一条长杖,在其中点了几下,那片水域的奇异吸力竟然消失了。
它战战兢兢的把这帮老人载到了接天岭下,老人们上了岸,有个满口脏话的老头子说,这个狗东西杀孽不轻,怕放回去,是放虎归山,弄死算了。
这句话,差点没把它墨囊都给吓炸了。
可那个文质彬彬的老先生则答道:“留着它吧——让它给后生们报个信。”
这句话,让它得了赦。
这个机会自然是要抓住的,它掉头就走。
我听到了这里,一皱眉头,老头们留下大章鱼的命,是知道我们早晚会追来,难道,是想让大章鱼给我们报平安?
杜蘅芷也看出来了:“这么说,十二天阶,是为了什么东西才来的?”
“可没听说过接天岭啊?”乌鸡也狐假虎威给大章鱼来了一脚:“你说,接天岭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大章鱼那哨子一样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我正要说呢,是你们插嘴的。”
它在那个时候,曾经斗胆回头看了看,可看到的东西,让它骇破了胆。
那个地方,看似被藤萝树木所覆盖,可青葱之下,是数不清的龙纹。
够资格装饰龙纹的地方不过——它疑心,那地方关着什么让人闻风丧胆的神灵。
我们几个互相看了一眼。
听上去,这一次的青囊大会,既然有“鸿门宴”之称,看来是十二天阶受人之托,上那个接天岭去找什么东西。
为了对付九尾狐。
杜蘅芷皱起了眉头:“可他们就此没了踪迹,是不是……”
她没说下去,可看得出来,她想说的是,是不是出事了?
乌鸡立刻说道:“那几个老天阶的本事在,能把他们一网打尽,那我想象不出来!我觉得,也许他们只是被困在哪里了,等着咱们搭救呢!”
程星河翻了个白眼:“他们的本事在,还用的上你搭救?”
夏明远也皱起了眉头:“这接天岭,跟蜜陀岛有没有关系,跟我祖爷爷又有没有关系?”
白藿香看着我:“你是不是猜出什么来了?”
我暗暗吃惊,她啥时候会读心术了?
“我是有个猜测,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盯着菩萨川遥远的对岸:“他们说,那个地方,他们二十年前去过一趟。”
几个人一对眼,眼神都微微一变。
他们全想到了——老天阶们,在二十年前,只合作过一次。
真龙穴。
难不成,那个接天岭,就是真龙穴?
而他们受人之托,是去尘封已久的真龙穴找个什么东西,来对付九尾狐?
如果那个接天岭真的是真龙穴,那大章鱼洞府里那些宝物的来源,也就更可以猜测了——说不定,正是从真龙穴里出来的。
果然,琼星阁,跟真龙穴也有关系。
我看向了那片水域,真龙骨已经长出很多了,是不是,也可以过去看看了?
能进到了真龙穴,我想知道的一切,就全有答案了。
第1766章 不化巨骨
三水仙官一听我的意思,吓的浑身几乎抽搐了起来,几乎条件反射就想回到了菩萨川躲起来。
可它回不去了——它想起来,一来,它身上还有景朝国君刻下的黥烙,回去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二来,程星河的脚,已经踩在了它一条长腿上,手里还捧着个芥末碗,正在调料汁。
我记不清,那是那天它第几次发出了哨子一样的哭声。
一个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三水仙官,现在成了这个卑劣的样子,让人十分唏嘘,不过,想来它本来就是个卑劣的东西,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很多人一辈子总能交到几次大运,可惜往往意识不到,终究还是会让大运溜走,跟这个大章鱼一样。
它终究还是答应带着我们到通天岭去,本来还想讨价还价,话到嘴边被调料碗给吓回去了。
凉粉大伯听说我们要上对岸,都露出了忧心忡忡的样子:“那个地方,还没有人去过,都说不吉利。”
“早习惯了,”程星河摆了摆手:“要说吉利,蟠桃大会倒是吉利,可惜也没人请我们去啊!”
凉粉大伯他们一看劝不出什么,就张罗着给我们找了个船。
说是船,其实是不知道多少年的木筏,菩萨川闹腾了这么多年,这木筏也就闲置了这么多年,好在勉强还能用。
大章鱼带着我们下了水,波纹一荡,开船了。
不得不说,菩萨川不闹腾的时候,景色还是非常好的,天明水净,四下里一派深秋的景色,上游顺流而下,飘来了密密麻麻一层金色桂花。
但很快,我们就发现,前面一片水域是黑色的。
哪怕桂花花瓣,都不肯往那边流。
“底下有东西。”
苏寻蹲在了船头,留心观察前面的水域。
乌鸡立马挡在了白藿香面前:“白医生,你放心……”
可白藿香转脸就看向了我:“李北斗,你小心点。”
乌鸡的手僵在了原地。
夏明远往前跨了一步,皱起了眉头:“是灵物。”
我也看出来了。
有什么东西,看守着这个地方。
黑水下面,夹杂着一层青气。
乌鸡吸了口气,忽然就跑苏寻那去了。
程星河一愣:“你干什么?”
乌鸡把袖子撸起来:“往底下戳了两下的,肯定是我爷爷,我得了我爷爷真传,肯定能把这东西给搞定。”
很明显,乌鸡一在白藿香面前,总要展露一下三岁一样的表现欲。
我看向了那个山峦。
那个山峦,是个九个小山峦,众星捧月,围绕着一个大山峦。
程星河用肩膀撞了我一下:“七星,这东西是不是有什么说头?”
“这地方有人动了手脚,牢不可破,从这里进去可不容易。”我指着那个山峦说道:“这叫一牛九锁。”
一头牛身上挂九个锁,就是说明这地方门户紧闭,设下了许多机关,要想从这地方通过,困难重重。
程星河啧了一声,把腰上缠着的凤凰毛抽出来:“又要去踢铁板啦。”
能让十二天阶全体过来的,自然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
杜蘅芷也靠了过去,拿出了一个东西:“你们先退开,我看看。”
她手里有一个小黄鸭。
程星河一回头:“好家伙,这是要泡澡还是怎么着……”但看清楚了,他的二郎眼骤然一亮:“这是黄金鸭?”
还杜蘅芷嫣然一笑:“识货。”
黄金鸭是西川一种特产,别看模样人畜无害,但是十分凶残,一张扁嘴能戳破鳄龟的壳,而且这东西十分敏锐,训练好了,能帮人探查水底下的情况,号称水下猎犬。
不过这东西只肯在风平浪静的时候下水,之前菩萨川被大章鱼弄的波涛汹涌,之前也就没派上用场。
这小黄鸭往下一沉,犹如一道黄色的闪电。
我们屏气凝神盯着,盼着这家伙能有所作为,可它下去没多长时间,敏捷的就翻上了筏子。
杜蘅芷一皱眉头:“这是……”
话音未落,我立马大声说道:“往后退!”
说着,就把斩须刀抽出来了。
水底下,有个东西,跟着黄金鸭就过来了!
那是一道白色的东西,很长。
那个速度,那个力量——难怪能绞碎水蛟龙!
斩须刀出手,奔着那东西就削了过去。
“当”的一声,斩须刀对着那个玩意儿就撞出了一道金石之声。
我一皱眉头,这斩须刀哪怕削龙鳞,都是干脆利落,这白色东西什么来历,硬的能跟斩须刀撞?
这东西,估计在地上,没什么敌手。
不过,它倒霉就倒霉在,撞到了斩须刀上。
“咔”的一声,虽然费力,可那个白色的东西还是被斩须刀削断,当的一下落了下来,我立马要乘胜追击,看看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可就在这个时候,整个筏子猛然一颤,斩须刀跟那个东西错开毫厘,那东西抓住了这个机会,就沉到了水里。
就差一点——显然在前面拉着木筏的大章鱼也吓的不轻。
程星河看出来,对大章鱼破口大骂,可大章鱼一言语不敢出。
那个白色的东西,落在了筏子上,我们看清楚了,全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节巨大的骨头。
青气耀眼。
程星河拿在了手里,就皱起了眉头:“这是——不化骨?”
没错,不过,显然比一般不化骨要坚硬许多,敲上去怆琅一声。
“原来是个死行尸。”乌鸡立马把袖子撸的更高了几分:“哎,怎么没把你们哑巴兰带来?他不是武先生吗?”
“哑巴兰怕是要被招成了上门女婿了。”程星河答道:“你别惦记他了,先关心关心这个玩意儿吧!这玩意儿的大腿都被七星削下来了,看来也没什么花样了……”
“这不是腿骨。”
白藿香开了口。
我们一愣,这大小粗细,是有腿骨的规模,不是腿骨是什么?
但仔细一看这个形状,我心里也倏然一沉。
“这是——指骨。”
大家全不吭声了。
能有正常人腿骨那么大的指骨。
那个不化骨——会有多大?
是个上古巨人?
麻烦了……
就跟呼应我心里那个不祥的预感一样,脚底下“哗啦”一声,木筏全部炸开!
那个东西被我削断了骨头,恼羞成怒,但极为聪明,知道出水危险,直接就要掀翻我们的筏子!
之前宽帽子带来的水灵芝就那么一点,已经被用完了,再下水遇上那个玩意儿,大家都得倒霉。
我当机立断,一把抓住了一个比较大的木板,几个人反应都很快,重新聚在一起,大章鱼翻身就要跑,被程星河一脚勾回来了:“你上哪儿去?”
大章鱼跑也跑不了,简直是欲哭无泪,下一秒,水里一股极大的力量暴起,对着我们就拍了下来,我反手斩须刀劈过去:“大章鱼,带他们先过去!”
“不行!”
白藿香回头就要抓我,但我已经一刀对着大章鱼劈过去了。
大章鱼没想到我竟然对友军开刀,吓的浑身蜷缩,没有办法,瞬间就从这地方弹开,奔着对岸就冲,飞鱼一样,在大骨头的水域上凌空而过,还真落在了岸上,把附在它身上的程星河他们几个全带过去了。
真是恐惧激发潜能。
与此同时,一股子巨大的白色骨头对着我就抓了过来。
果然——是一直巨大的骷髅手!
斩须刀劈出,那只手锵然被斩断,接着迅速沉下,可瞬间,水下似乎有了一个极大的吸力,那东西要把我给拽下去。
这么凶猛的东西,何有深是怎么凭着一只手杖,就治理的服服帖贴?
这就是,我们跟天阶的差距?
如果这就是真龙穴,那跟我们之前去的地方,差的都太远了。
难怪,老头儿说真龙骨没长全,就绝对不能上这里来!
这一瞬,水下暗流涌动,我知道那个白色大骨头要再次出现了,于是提前做好准备,就在大骨头要伸出来的瞬间,踩在大骨头上,借力以自己最大的力量,翻身扑到了岸边。
程星河一把接住了我,心有余悸的回头看向了那片水域,又摸了摸大章鱼:“你看,我就说嘛,不逼自己一把,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多优秀。”
估计大章鱼心说我不想优秀,就想活着。
那个白色的骨头已经消失了,可看得出来,肯定蛰伏在水下,随时准备给我们来一下。
一抬头,跟大章鱼说的一样——青藤密布的山岩上,刻的全是龙纹。
十二天阶,来的就是这里?
那些龙纹能看出来,是许多的龙,团绕在一起,簇拥着一条五爪金龙。
额头一阵剧痛,是真龙骨在继续生长——眼熟,这地方眼熟!
我肯定来过。
那股子剧痛缓过去,我就听见身后的水域,又是一阵异响。
显然,是那个大骨头潜伏在岸边,随时想给我们来一下。
得赶紧上安全的地方去。
他们几个立刻对着里面冲,我也跟过去了,这一瞬间,我却停在了他们身后。
不是我不想走,是——过不去!
就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唯独拦住了我。
程星河回过头:“七星,你等雷劈呢?”
可他话没说完,眼神忽然变了:“你的脸……”
白藿香他们回头,看到了我之后,全愣住了。
第1767章 万盆仙人
这一瞬,我忽然就觉出了一阵剧痛。
这剧痛来的很奇怪——并没有任何东西碰上我啊!
下一秒,一股子温热的感觉就开始往外冒,我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落下一串鲜血。
嘴,鼻子里淌出来的……
这地方,似乎有什么阵——拒绝我进去!
苏寻立刻转身去看附近的阵,与此同时,白藿香立刻往回跑,一把抓住了我的脸,回头大声说道:“李北斗不能留在这里了,得赶紧带他走!”
程星河他们也跑过来了,金毛也一样,程星河莫名其妙:“怎么大家都没事,就七星倒霉?”
苏寻的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这地方有个诛龙阵!”
诛龙阵——我在厌胜册里看见过。
这个跟豢龙氏的不一样。
豢龙氏的诛龙阵是以人力围攻,可这一种诛龙阵,是单纯靠风水,就能把龙族给困住。
据说当年兴隆宫入海口闹过一次灾——本地人字盛会庆典上祭祀众神,唯独忘了祭祀一支妖龙族,结果居住在附近的妖龙族认为这是一种折辱,群起对兴隆宫降灾以示惩戒,那一年大雨洪涝,雷霆不断,淹死了数不清的人。
当地百姓束手无策,抱头痛哭,是一位天师经过,听说事情前因后果之后大怒,说那些龙族为了一些虚名就视人命如草芥,不可不惩处,于是就在本地埋入一样东西,接着教给本地人一个法子——以伏龙木,九转藤,跟自己家里人的头发缠绕在一起,埋在了庭院周围,龙过必倒。
那么多人,一家一户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极大的诛龙阵,这一下,那天跑来降灾的妖龙,都跟经过火山口的鸟雀一样,从天空坠落,这才止住了一场天灾。
虽然降灾停止,但是妖龙族也元气大伤,从此以后兴隆宫本地人再也不怕龙,甚至天气一旦不好,就摆诛龙阵,硬是要了几十年风调雨顺。
龙族不甘,报告给了上头,上头跟那位天师求情,天师知道死了那么多妖龙,也十分感叹,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撤了诛龙阵,从此以后,本地人摆阵不灵,这才重新跟龙族和平共处。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风水诛龙阵几乎已经失传了。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有。
说着,他应该是拆下了什么东西,豁朗一声响。
这一声响过去,我似乎觉得剧痛缓解了不少,可血还是不停往下淌。
会是谁摆在这里的?故意防着我来?
白藿香手忙脚乱给我上药,可药根本没有平时那么管用,血很快就会再把药粉给冲下去,白藿香回头看着程星河他们:“你们要找人,你们就去,我必须得带着李北斗离开这里!”
说着,就把我架在了她单薄的肩膀上。
乌鸡连忙跑过来:“不是,白医生——我也担心师父,可是没有了师父,大家就没有了主心骨,我爷爷他们怎么办……”
“我不管其他的!”白藿香昂起头,厉声说道:“我就要李北斗活着!”
乌鸡一下被镇住,眼神里的光,也瞬间就黯淡下来了。
我捂住了鼻子:“我没事……”
苏寻不是正在拆阵吗?
白藿香回过头就对我吼:“你说了不算!”
杜蘅芷还要扶着我,可一听了白藿香这话,看向了她的眼神,顿时就变了一下。
与此同时,苏寻也过来了:“设阵的比我厉害,我是可以找到镇物,可找到镇物之前,你恐怕就……”
等不到了?
“你听见了。”白藿香拽着我就到了大章鱼旁边:“先回去——跟三舅姥爷说的一样,等你的真龙骨长全了再来!”
“可是,十二天阶的前辈都还被困在里面……”
说话间,一个飘飘忽忽的东西从山头冲着我们飞了过来。
是传声符。
上次马元秋也对我们用过这个。
“嗤”的一声,传声符着起来了,里面响起了一个声音:“北斗小老弟!”
是老黄!
我顿时精神一震。
这一种传声符是最简易的青色传声符,也就是,一炷香以内才做出来的!
老黄还活着!
老黄既然活着,那剩下的十二天阶,说不定也好着呢!
乌鸡他们顿时也高兴了起来。
而那个传声符接着就是个温文有礼的声音:“北斗小友,近来可好?”
何有深!
乌鸡高兴的几乎跳起来,眼圈瞬间也红了:“爷爷!”
“长话短说,”一个光听声音就就觉气质出众的老妇人声音也紧随其后:“我们几个老家伙都没事,你们放心,现在,立刻离开这地方,现在,这地方不是你能来的。”
杜蘅芷扶着我的胳膊一颤——是杜海棠的声音。
“要说,就得给他说清楚了,”接着,是个有些凶恶刁钻的老太太声音:“李北斗,我们几个赴了鸿门宴,让人给扣住啦!你平时那么鸡贼,肯定也想明白是为什么了——就是引你上钩,有些人,恨不得你死。”
摸龙奶奶!
他们真的被困住了……
“你们几个,也不必担心,”一个咳嗽着的声音响了起来:“要想让我们几个老东西死,也没那么容易。”
没听过,估计是还没谋面的玄老爷子。
“但还是被困住了,所以传声符出不了这座山。”这是个十分年轻的声音,也没听过:“你要想救我们,就一个法子——尽快把真龙骨长全。等它长全的功夫,我们还是有的。”
说不定,是北派的那位先生。
长全真龙骨?
“要是长不全就来,就中了他们的圈套……”这下,是那些声音异口同声:“你一定会死在这里。”
程星河一下也跟着急了:“妈的,哪儿有那么容易长全?七星死命长了二十年,还没牛子大呢!你们能再等二十年?”
你大爷的牛子。
可那个符纸,眼瞅着要烧完了。
“要想尽快长全,去找一个人。”那个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万盆仙。他是你的老相识。”
万盆仙?这又是谁?
“但是你要小心,那些人,知道你一定会去找万盆仙长真龙骨,一定提前有埋伏,你要小心长得漂亮的……”
话没说完,传声符烧光,只剩下了一息青烟。
第1768章 千枚纸鹤
这把程星河给气的:“这十二天阶也一样——就不能把传声符弄长点?每次都说一半,买不起纸是怎么着?”
都被困住了,这点纸,说不定也是很不容易才凑起来的。
可这个时候,程星河的声音,在我耳朵里,已经逐渐变成了浓重的重音。
我还想说话,一张嘴,又是一串血,眼前就发黑。
这种一种几乎让人窒息的感觉,硬要形容,好像被关在密不透气的船舱里,随波逐流,让人只想逃出去。
迷迷糊糊之中,觉出有人在推我有人在拽我,重音越来越吵闹,心里极其烦躁,想挣扎,可是手脚用不上力气。
但是我闻到了一个味道,让人十分安心。
是药草气息,苦涩又温暖。
我没有意识了。
一片黑暗之中,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
像是两块石头在互相碰撞。
那个穿黄袍的。
他利用手里的东西抛上接下,像是完某种打发时间的游戏。
我认出来了——这是掷筊。
利用两片东西的形状,来占卜自己想知道的结果,往往是下不定决心的时候,把选择权交给上天。
他,也会对选择犹豫?
“人总有选择,”穿黄袍的似乎知道我再想什么:“上一次,我选错了。这一次,希望你能选对。”
这么说,我会遇上某种选择?
“一个至关重要的选择。”他缓缓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你希望我怎么选?”
“听你自己的心。”那个穿黄袍的答道:“就跟你之前做的一样。”
我注视着他,感觉十分玄妙。
在传言之中,他几乎是一个被神化了的人物。
仁慈并着暴戾,结交天下,也四面树敌。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天生的英雄。
可我呢?
都说我是他的转世,可我——跟他似乎有很大的差距。
哪一个是真正的他,哪一个,是真正的我?
“哗啦啦……”
鸟振翅的声音掠过,我睁开眼睛,看见一片明净的蓝色天空,开着的窗户上,挂着一串蓝色的纸鹤。
这东西,是祈祷病人尽快康复的?
这是,到了厌胜门了。
“你醒了?”
白藿香站在我床头,别提多高兴了,我吸了口气,觉出身体好多了,跟她道谢,她把我摁下来:“多躺一会儿。”
果然,那个药香的味道,是她身上的。
我睡过去之后,他们花了很大功夫把我从那片黑水域里带了回去,大章鱼立下大功。
不过这一回来,杜蘅芷又被天师府叫走了,夏卷毛也一起离开,说是有事儿。
“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设了那么个缺德阵。”程星河的声音也在门口响了起来:“知道是谁,打他个断子绝孙。”
他跟乌鸡一起蹲在了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可能是手机版的花花公子。
“说的是啊!”乌鸡立马义正辞严:“给我师父下套,我把他们家祖坟刨了去。”
我一乐:“那你还真办的到。”
乌鸡一愣,大腿一拍:“师父,你知道设诛龙阵的是谁?我现在就去。”
“是十二天阶设的,说不定,还是你爷爷。”
乌鸡的脸一下僵住了,但马上说道:“不是,我爷爷怎么可能……”
他们是为我好——之所以设阵,为的就是拦住我。
怕我一意孤行,非进去不可。
要是那些想害我的人——十二天阶都说了,他们是引我的诱饵,那些人,巴不得我进去。
这个诛龙阵,是良药苦口,逼着我悬崖勒马。
“真要是这样,那是好意,”乌鸡有些尴尬,而程星河立马说道:“那也不能下那么厉害,把人往死里整啊!七星但凡走的晚点,直接先让诛龙阵给害死了。”
一直闷不吭声观察绿植罐子的苏寻终于回过了头来:“我觉得,他们不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
苏寻答道:“那个诛龙阵的镇物,不是特别厉害的伏龙木,按理说,应该只会把他拦在外面,他身体发生那么严重的反应,是因为妖气。”
是啊,诛龙阵除了能防龙,也能保平安,抵抗妖气。
而我身上,有九尾狐的强烈妖气。
九尾狐的尾巴,是一个双刃剑,带来巨大能力的同时,也会带来很大的反噬。
我觉得出来,身体已经被侵蚀的更厉害了。
程星河立马问道:“正气水,有什么法子给七星把妖气压住吗?”
白藿香说道:“要想压制,要么是取出来,要么,就一个法子,让自己,比九尾狐的尾巴更强,也就是——长全真龙骨。”
哪怕干了红姑娘,铁蟾仙,三水仙官几件事情,真龙骨虽然成长了不少,可还是没达到以前的程度。
看来,其他的事情只能暂缓,把重心放在真龙骨上了。
程星河也是这么想的:“你先休息,休息好了,咱们去找那个万盆仙。”
乌鸡来了精神:“程狗,你知道那个万盆仙?”
“我是不知道。”程星河奔着一个房间抬了抬下巴,有些不怀好意:“有知道的。”
一只眼睛在墙壁上暴睁,接着,转瞬消失,像是逃走了。
“你先休息。”程星河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休息好了,那玩意儿随时待命。”
你问过它意见了吗?
不过,四相局的真相就在眼前,找谜底的速度,越快越好。
潇湘,老头儿,都还在等着我。
“我休息好了。”
我要起来,白藿香伸手扶我,我一看她指尖,就皱起了眉头:“你手怎么了?”
她的指尖发红,甚至有细小的伤痕,像是磨损的。
她慌忙把手藏起来:“天干气燥,有点脱皮。”
不像。
出了门,我才看到,很多地方,都挂着淡蓝色的纸鹤。
回过头,才从窗户里看到,白藿香以为我们走了,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叠蓝色的纸,一张一张细细的叠了起来。
程星河也注意到了:“也不知道正气水这两天怎么了,也不睡觉,天天叠那破玩意儿,挂的到处都是,我说她实在闲得慌,要不就叠叠纸元宝,还能卖点钱呢,我是为了她好,你猜她怎么着,她说请我吃伸腿瞪眼丸!你说女人心海底针,谁也猜不着。”
乌鸡盯着那些纸鹤,一双泛粉的桃花眼却有点失神。同时,也夹杂着羡慕。
我忽然想起来,小学的时候,班里的女孩子也叠过。
她们说,只要能叠一千个,就能让喜欢的人,一辈子平安。
我的心忽然跟针扎了一样,一阵子锐痛。
她一个做医生的,用这种虚无缥缈的方式求平安?
她的指尖,就是这么磨的?
风一过,把四下里的纸鹤都吹了起来,她的眼神,明亮,认真,又坚定。
“师父。”乌鸡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你说有些事情,是不是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结果?”
乌鸡的声音,带着几分寂寥。
“也许。”我心里发苦:“有些事情,没人能说得准。”
程星河似乎没听明白:“那还努力个屁,努力不会成功,放弃一定轻松。”
可乌鸡却回过头,金色的阳光打在了他澄澈的桃花眼里:“即使是这样,我也还是想努力——哪怕不会成功,我不想自己后悔一辈子。”
我第一次看见乌鸡这么坚定,几乎跟叠纸鹤的白藿香,一样坚定。
程星河两只手枕在了脑后,哼唱了起来:“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
跑调跑到南山坡了,可这个歌词,让人心里发酸。
到了千眼玄武的房间,一瞬间的功夫,所有的眼睛都给闭上了。
程星河大大咧咧往它眼睛上戳:“剃头的关门——不理?”
千眼玄武瓮声瓮气的说道:“老夫这点眼珠子修炼的不容易……”
“我们不白来,”程星河说道:“给你带了伴手礼了。”
千眼玄武的眼珠子睁大,好奇的转动了几圈:“哪个?”
第1769章 旧货市场
它是能看到一切外在,但是它看不到人心。
程星河拖来了一个桶。
“给你——带回来了一个朋友。”
三水仙官?
三水仙官已经是个听天由命的状态了。
这东西已经不敢回去了。
一来,它欺凌小鱼孩那么久,怕大水族来找它报仇,二来,它吃了那么多人,没有了玄武望天的庇护,要么被巡海罗刹抓走,要么被雷劈死,总是落不下好。
一开始它把我们带过岸边,程星河不乐意欠这玩意儿因果,就问它要什么报酬,它早合计好了——那湿哨子一样的声音说的十分好听:“我就想留在你们身边,知恩图报。”
程星河一寻思这玩意儿能蘸芥末,就带回来了。
千眼玄武自然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数不清的眼珠子同时滴溜溜的一翻:“就这?”
“送礼要投其所好,”程星河立马说道:“你不是挺寂寞的嘛——以前,是我们家那个祖宗陪着你,现如今,给你新找个伴儿,接替上岗,大家都是水产,比较有共同语言。”
我一乐,程狗还有这个天分,开个婚介所八成要赚钱。
我也知道,千眼玄武虽然能看到世上的一切,不过,它还是十分害怕寂寞。
“诚意不够,杂鱼来凑。”
程星河很认真的把三水仙官的一条腿给提起来了:“你那些眼珠子是高度近视加散光?这是正儿八经的章鱼,不是杂鱼。”
千眼玄武一副懒得和你计较的样子,没有吭声——就是默认了。
程星河有点高兴:“这不是挺好,皆大欢喜,你们俩就一起在这赎罪吧——老千,横竖你也知道我们的来意了,万盆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在什么地方?”
千眼玄武吸了口气——宛如快打针的人,预料到自己要挨一下似得:“在龙凤桥旧货市场。”
“啪!”
一颗离着我们最近,正在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猛然炸开,汁液溅了三水仙官一身,它又是一个激灵,不想活了,又不敢去死。
我和程星河一对眼——龙凤桥旧货市场?
这地方在帝都,我们还去过几次呢!
白天,叫龙凤桥旧货市场,晚上,叫鬼市。
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万盆仙,竟然在这种地方。
“那他什么模样?哪个摊位?”
千眼玄武没好气的说道:“一只章鱼,最多值一只眼。”
说着声音更心疼了:“这可算是优惠酬宾,你知道老夫一个眼睛要修行多长时间吗?”
“咱们谁跟谁,房租还没聊呢,要不聊聊?”程星河掏出手机开始摁计算器:“算你单间,月租1200……”
千眼玄武的所有眼珠子全闭上了。
我摆了摆手把程星河叫出来了:“有地点有名字,咱们自己找吧,别糟蹋它眼睛了。”
几百年一颗,多也不能浪费,好钢还是得用在刀刃上。
程星河叹了口气:“你就是太烂好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那个穿黄袍的。
他当年,也是个烂好人吗?
不,他跟我不一样,他杀伐决断,甚至残暴。
我忽然有些迷惑。
他变成了我,是不是,一种退化?
还有潇湘——她心里的是他,还是我?
我把这跟念头压了下去。
是被妖气侵袭了心神?这个念头,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念头。
我为什么要跟别人比?我就是我。
我是商店街李北斗。
我转脸问程星河:“潇湘那边有消息没有?”
之前叫人去打探了。
“说是四海升平,风平浪静。”程星河跟我一起从千眼玄武的房间里走出来,转脸看着窗外鲜红可爱的海棠果:“不过谁知道呢?”
乌鸡跟着说道:“会不会,人家两姐妹有作为神的觉悟,为了三界众生,重修旧好,和平相处?”
程星河嗤笑:“王八壳上刮毡毛——想得美。”
我跟程星河想到一处去了,暴风雨前,总会格外宁静。
潇湘和河洛,如果是能和平相处的人,我们的这个故事,一开始就不会发生。
乌鸡一笑,也就跟我们告别,原来何有深不在,何家短缺人手,他得回家帮忙——老天阶们没出事,对他们来说,暂时是能松一口气,但这始终跟挂在脖子上的利刃一样,不救出来,无法彻底安心。
我点了点头,说我尽力。
乌鸡盯着我,却欲言又止。
程星河踹了他一脚:“有屁快放,别跟得了痔疮一样。”
乌鸡推开了程星河的手看着我:“我只是觉得——师父身上背负的,太多了,会不会很累?”
我一愣:“哟,你也知道心疼师父了,好歹长大了。不过,你放心吧,师父还挺得住。”
一切如果真的是从我这里开始,那就一定要从我这里结束。
种因得果,几百年前就注定了。
乌鸡和卷毛杜蘅芷这一走,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的地方又安静了下来,我坐在海棠树下,摸金毛的脑袋。
金毛很爱惜自己的毛,生怕被我撸成鬼剃头。
我知情识趣的把手拿回来,回过头,看见我房间的窗户,长长一串纸鹤,跟着风吹了起来,几乎跟天空融为一色。
休息的时候,哑巴兰也来了电话,问没有他的日子里,我们有没有珍惜自己,我说你保重你自己就行了。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根本就不像是个养病的。
一听我这话,他还有些心虚,连忙说这边一旦有需要,他立刻归队。
程星河在一边说风凉话:“没需要,你就浪迹天涯了呗?”
哑巴兰不吭声了,不过,他接着说道:“红姑娘让我带话,说你身边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跟上了,让你千万小心。”
不好的东西?这次,又是什么鸟?
程星河皱起了眉头:“妈的,不能又是那条黑龙吧?”
我想起了上次那个自称是我的粉丝的姑娘来了。
防不胜防,索性不防。
不过,十二天阶叫我提防漂亮的,是什么呢?
万盆仙……我有种直觉,肯定是个有意思的人。
临出门的时候,出乎意料,千眼玄武竟然亲自来送我。
我回头看着他:“十八相送?”
千眼玄武呸了一声,懒洋洋的说道:“老夫可没有舍不得你的意思,是告诉你一件事儿。”
程星河一乐:“哎,你不是心疼眼珠子吗?”
千眼玄武对程星河的话充耳不闻:“万盆仙有个本事,就是元神出窍。”
“啪。”
千眼玄武倒抽凉气。
“你也别觉得老夫关心你——只是怕你死了,没房给老夫住。”说着摇头,所有的眼珠子一起转动了起来:“这房租,可不便宜哪。”
程星河一愣:“不是,就四个字,也犯得上一个眼珠子?”
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可没想到,后来,这四个字,帮了大忙。
到了龙凤桥旧货市场,程星河四处看了看:“哎,这地方离着老亓他们那不远,我先给他打个电话,一会儿见了你那个老相识,咱们找他喝骨头汤去。”
能这么快就办完当然最好了。
龙凤桥旧货市场很大,今天天气又很好,熙熙攘攘,全是人。
这一阵子老在荒郊野岭,愣一来大都市,感觉跟鲁滨逊回城似的,看哪儿都怀念,今天天气又好,卖什么的都有,让人眼花缭乱。
程星河打电话,苏寻不用说,一看见古玩就跟个人参似的,恨不得就地扎根,白藿香也四下里看了看,倒是看见个吹糖人的。
这是个老技术——琥珀色的糖水能在老手艺人口中变成各种形状,可现在因为卫生观念的改变,很少见了。
白藿香目睹了一只糖兔子的诞生,眼睛发亮,我拉她过去细看,可这个时候,我忽然有了一种很异样的感觉。
有人从后面,不着痕迹的摸了我大腿一下。
要说是咸猪手,可我背影也不像女的啊!
一回头,看见一抹青气悄然散在了人群里。
是个长毛的。
第1770章 头顶斑秃
怎么回事儿,这地方长毛的这么剽悍?
不过这地方是个旧货市场,有些货物来源不干净,难免会吸引来怪东西。
白藿香拉了我一下,眼睛亮晶晶的:“这个好看吗?”
吹糖人的吹出了一对小鸳鸯。
连羽毛都能分辨出来,别提多精致了。
我注意力也被糖人给吸引了,那东西既然跑了,我也就懒得计较,不过后来才知道,跟那玩意儿竟然还有一段小缘分。
白藿香拿着糖人爱不释手,那卖糖人的显然是这里的老商户,我付完钱就问了问:“请问这边有没有一个叫万盆仙的?”
那卖糖人的一愣:“万盆仙?没听说过啊?卖什么的?”
这一下把我给问住了,我还真不知道。
卖糖人的让我再找别人问问,这会儿程星河打完电话回来了:“老亓说他正好在龙凤桥吃酱骨头呢,咱们找他去。”
老亓的消息是最灵通的,问他也省事儿。
龙凤桥的酱骨头很出名,你一从桥边过,香气能传老远,据说这个厨师祖上是在御膳房干活的,天下大乱的时候出了紫禁城,秘密把宫廷酱骨头的方子带了出来,酱骨头做的焦香酥软,上到没牙的老头,下到没牙的小孩儿,就没有不爱吃的。
不过这家酱骨头也怪,传女不传男,一直是老板娘经营,诨号太后酱骨头。
到了酱骨头店里,排队排除好几十米,老亓占了个包间,远远给我们招手,寒暄了几句,老亓压低了声音:“我正要找你,没想到你倒是来找我了。”
我来了兴趣:“有什么好事儿?”
老亓啧了一声:“你想的倒是挺美——我可听说,最近有大妖孽似乎跟上你了。”
又是跟上我了。
程星河瞄准了最大的酱骨头就要抢:“妖孽?灵魁怎么样,还不是让七星整治的服服帖帖的,你这个妖孽要是没什么本事,趁早别提前提溜出来现眼。”
“那怎么是现眼呢!”老亓急忙说道:“那东西怕是来头挺大,是昆仑山来的。”
我正要把程星河那块骨头抢过来呢,一听这话,跟程星河俩人的筷子都停住了:“昆仑山?”
这昆仑山是最出名的龙脉仙山,简直是八方灵物朝圣的地方,这里来的妖孽,血统高贵,那跟仙的地位也差不离。
“那东西不知道图你个什么,总之不可不防。”
程星河接口:“图他岁数大,图他不洗澡。”
你大爷才不洗澡呢。
不过跟我有仇的不少,尤其是在打败了江辰之后,他以前有盘根错节的势力,这一倒台,不知道多少要找我报仇的,上次的易紫不就是个例子吗?
我点了点头说记住了,就开始问万盆仙的正事儿。
只要能顺利的长出真龙骨,那其他的都是小事儿。
老亓咽下一口骨头汤,皱起看眉头:“什么万盆仙?没听说过啊!”
我一愣,连老亓也没听说过?
程星河也抬起了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老亓身为崇庆堂少东家,是在这片地盘的旧货市场摸爬滚打长大的,他都不知道,怕就没人知道了。
老亓连忙就问:“你们打听清楚了,就在这?”
“肯定打听清楚了,”程星河立马说道:“你跟本地灵物有奸情——不,交情,也不能扫问扫问?”
老亓摇头,指着这一溜的商户:“从第一家到第三百八十五家,别说商户了,这些商户的外甥在哪儿念书,侄女找了什么地方的男朋友我都知道,可真不知道有什么万盆仙。你们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个名字?”
程星河咽下了酱骨头,皱起眉头:“难不成搬走了?”
“前二十年在这干过的,我都心里有谱,”老亓斩钉截铁:“这地方,就没有一个叫万盆仙的。”
程星河跟我一对眼,我们俩全明白了。
千眼玄武是不可能骗我们的,草率了,八成万盆仙现在改名换姓了!
真要是改名换姓,我们又不认识他,上哪儿找他去?
白藿香也看了我一眼,显然有些担心。
程星河立马说道:“要不,你做个预知梦?”
我一寻思也是,正要闭眼,可这个时候,一个服务员来上菜,一见这服务员,我忽然就反应过来了。
程星河推了我一下:“你睡不着?要不我给你买点安定。”
犯不上,我看向了老亓:“这地方,秃顶的多吗?”
老亓没想到我忽然问这种事儿,愣了一下:“不少——第五十八户,第七十九户……一共十四个。”
“你领我上秃顶那几家看看去。”
老亓和程星河都莫名其妙,程星河瞅着我:“你去推销霸王还是怎么着?”
“来了你就知道了。”
走了几家,都是秃顶——有的秃的厉害,有的不太严重,但都不是我要找的。
唯独到了一家卖瓷器的,我一笑:“找到了。”
这个店的店主,一头乌黑的头发,唯独颅顶中间,有一小块是秃的。
程星河低声说道:“鬼剃头?不像啊。”
鬼剃头的人招阴,可这个人阳气十足。
白藿香也摇摇头:“这不是鬼剃头,这是自己剃的。”
程星河一愣:“自己剃成这样?他和审美不太对劲。”
不是为了审美。
唯独老亓瞪大眼睛:“他——是个仙?”
这个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材矮胖,正拿着个鸡毛掸子小心翼翼的扫瓷器上的积灰。
这会儿真好有个小流氓模样的黄毛进来了,流里流气摸了摸瓶子:“喲,你这假的吧?”
斑秃立马说道:“如假包换!”
“我来买东西,图过后还得换?”黄毛声音一厉:“我看你这就是假的,哎,大家看看啊,这家卖假货,傻逼才在这买东西呢……”
那是辫子朝的天地一水青,釉面光滑颜色绝美,不是假的。
这黄毛摆明是来找茬讹钱的。
一个在里面挑瓷器的小年轻看不过去了,仗义执言:“你怎么说话呢?”
可这个中年男人非但没有辩解,反而挡着小年轻,直接给黄毛塞了一把钱:“这位爷抬抬手,让我一马,我谢谢您了。”
这把小年轻气的抬脚就走了,怒其不幸恨其不争。
这皇城根的商户,基本没有这么好欺负的——天天让人勒索,日子怎么过?
而其他几个铺子的人看见了,也没多说,一个个熟视无睹的,显然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这个地方的人全抱团,按理说不会看着街坊受委屈,看来这斑秃人缘不怎么样。
黄毛得意的拿钱在斑秃脸上拍了拍,趾高气扬就走了:“怂货,天生挨宰的命。”
斑秃非但没生气,还送出去好几步,蹑手蹑脚陪着小心。
难怪老亓那么意外呢。
谁能想到,一个“仙”这么让人欺负也不还口?
我一抬头,看见铺面的名字上写着“九斛轩”。
斑秃小心翼翼的往里走,那姿势,活像一个谨小慎微的松鼠。
原来,这个九斛轩掌柜大号胡小平,常年在这开铺子,不过这个人很怪,从来不跟人交往,周围邻居想跟他搭话,他一概不理,约他喝酒吃饭,一概不去,有邻居遇上麻烦,他第一个把防盗门拉下来,你要跟他说话,他躲躲闪闪,也不怎么搭理人,似乎最怕跟人交往。
既不帮人,也不承情,是个能躲就躲,万事不粘的人。
所以人缘不怎么行,周围也不勉强,没有跟他说话的,他这生意也平淡,不知道怎么支撑了这么多年。
程星河仔细看了看:“七星,不会找错了吧?”
“不会,”我答道:“一看他的头顶就确定了,肯定是他——你还记得吧,千眼玄武说过,万盆仙有个本事。”
能元神出窍。
程星河盯着那个斑秃,恍然大悟:“难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