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见
陈春燕从后门溜回了家。
陈谷秋听到响动,抬起头来,一张小脸上还挂着泪水。
她一看到陈春燕,立刻跑了过来,抱住陈春燕的脖子。
陈春燕被陈谷秋扑得差点没站稳,“这是咋啦?”
陈谷秋哇呜哭出了声,“兔子不见了。”
陈春燕拍拍陈谷秋的后背,“你进屋来,慢慢说。”
傻大哥亦步亦趋跟在陈春燕身后。
陈春燕叹息一声,拿来碗,先舀了一碗豆花给傻大哥,又拿出颗绿豆子。
“哥哥今天做得很好,这是奖励。”
傻大哥心满意足地端着碗坐到门边吃豆花去了。
陈谷秋捂着眼睛,边哭边说:“阿爹阿娘带着二哥和小六去了地里,我在家做饭,阿娘说,要快些把田和屋子收拾好,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让我到了时间给他们送过去。我送完饭回来,兔子就不见了。”
陈春燕帮陈谷秋擦擦脸,“多大点儿事儿,不见了就不见了,不值当这么哭,眼睛哭坏了可怎么整。”
陈谷秋靠在陈春燕的颈窝仍是哭得抽抽噎噎的,“都是我不好,是我弄丢了兔子。”
陈春燕不在意道:“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那两只兔子,他们是怎么弄走的,我要让他们怎么弄出来。”
陈谷秋抹了抹脸,“真的能弄回来吗?”
陈春燕轻笑一声,“你连我都信不过么?”
陈谷秋急急道:“当然信得过,姐你最厉害了。”
陈春燕:“那就行,你先去洗把脸,我们先把饭吃了,其他的,晚点再说。”
两个人收拾好,这才带着傻大哥往西屋去。
走到一半,陈春燕想起什么,又倒回了草屋,过了一会儿才追上陈谷秋。
这些人能够进草屋里翻走兔子,就能翻走她的钱,且如果钱真的丢了,她还不好报官,家丑不可外扬是这个时代通用的法则。
她要是闹得太过了,第一个饶不了她的,肯定就是燕儿爹——陈敬贺同志。
“阿姐?”
陈春燕看看东屋,示意陈谷秋不是说话的时候,她只说:“晚上你帮我缝个腰兜吧。”
陈谷秋点头答应。
屋里,爹娘、二哥、弟弟已经坐好了。
陈春燕指挥傻大哥把食盒搁到炕上,她拿出个纸包放到食盒旁边。
纸包里包的是糖,她买面粉时顺便买的。
燕儿娘揭开食盒一看,惊住了,“你咋买这么多豆腐脑,哪儿来的钱?”
陈春燕脱了鞋子,坐到炕上,打开纸包往豆腐脑上撒糖,“不是买的,许大夫不是叫我去给他帮忙么,他们家今天吃豆腐,就给我装了些,只是我走得急,没来得及压成豆腐。”
燕儿爹:“这可怎么好意思,你一个小孩子能帮什么忙,怎么好要别人这么多东西。”
陈春燕趁机道:“也不是帮一点点忙,许大夫那里有人请了长假,人手不够,让我去打下手,明儿还去,这豆腐脑,你们就放心吃吧,不欠许大夫人情。”
燕儿爹和燕儿娘都同时松了一大口气,这才敢拿碗舀豆腐脑。
“咦,什么东西,怪香的。”
门外的脚步声一顿,往西屋来了。
第61章 烦人
陈春燕朝陈修言使了个眼色。
陈修言会意,赶紧下床穿鞋,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二婶刘兰香已经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她一甩头,就看到了炕几上的豆腐脑,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大屁股往炕边一坐,就把陈谷秋给挤开了。
“嗨,我说是啥呢,原来是豆腐脑,你们……”她小心地看看窗外,却一点没压着声音,“是不是藏钱了,怎么一分家,日子过得比之前好那么多呢?!”
她说着就伸手去拿陈谷秋的筷子。
陈春燕眼疾手快地按在了筷子上,她冷着声音道:“奶都说了,分了家,分开吃,什么东西都各用各的,二婶这是干啥呢,奶没给你吃饱么,还跑到我家来打秋风,你难道不晓得,昨儿到了饭点,我还临时跑到二狗子家借面、借柴禾、借东西!”
她声音也没压着,估计东屋和正屋那些个竖着耳朵听的人,都听见了。
刘二婶脸皮甚厚,听了这话丝毫不脸红,手照旧朝筷子伸,“哎,你这孩子,怎么还记仇上你奶了,她怎么说也是你长辈,说你几句,做点你不高兴的事情,你让着她也就完了,就当孝顺老人家了。”
陈春燕啪地甩了筷子,“我们家今后吃不上饭,二婶是不是要接济我们啊?”
刘二婶到底把筷子抓在了手里,眼见着就要去舀豆腐脑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是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说什么接济不接济的,你要吃饭,直接上我家那儿去,我还能不给你吃?”
陈春燕趁着刘二婶得手前,冷笑道:“我们家现在就吃不上饭,东西都还是借来的,婶子如果真有心,不如给我们几个大钱吧,也省得这饭都吃得不踏实。”
刘二婶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也终于不能再装傻对着豆腐脑下手了。
她放了筷子,“我哪儿来的钱啊,钱都在你奶那儿,哎,正屋也快开饭了,我去瞧瞧。”她说着放了筷子就走。
不多时,正屋就传来张氏的骂声。
“你这个眼皮子浅的饿痨鬼,巴巴跑到人家那里送上脸去给人打,也不瞧瞧你有没有那么大的脸。吃吃吃,一天天就晓得吃,让蒸个窝头,人全都躲了,你们还想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伺候你们不成?”
陈春燕几个小的对视一眼,心里有数了。
敢情到这个时辰,正屋那边还没做饭啊。
陈修言还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没分家时,有活儿都叫他们干,还从来落不着一句好话,这下好了,让奶好好见识见识,谁才是值得疼的人。
燕儿爹放了筷子,看了燕儿娘一眼。
燕儿娘叹息一声,“去吧。”
燕儿爹才拿两个完舀了豆腐脑,穿鞋下炕。
陈春燕无语了,“阿爹,您干啥去?”
记性不会这么不好吧,昨儿他们饿着肚子还要先去借面做饭的事情,这就忘了?
正屋不是吃不上饭了,是懒,没有做饭,您巴巴的去干啥呢?
燕儿爹理所当然地答:“你爷奶年纪大了,饿不得,我去给他们送点豆腐脑过去。”
第62章 扣碗
陈春燕身子一侧,问:“我就问二狗子家借了这么几个碗,您拿两个走,您是想不让我吃,还想不让秋儿吃。是,我们是女儿,不重要,不吃就是了。”
陈谷秋缩到陈春燕身边,陈修言也坐到陈春燕身边,一起瞪着燕儿爹。
燕儿爹此时的脑子跟开过光似的,立刻道:“哪儿就用得上这两个碗了,你们先吃,我送正屋去,翻到他们碗里,马上就回来。”
陈春燕都要气笑了,也不再说什么,当真往自己碗里舀了豆腐脑,又捡回筷子,自顾自吃起来。
她赌一百文钱,那两个碗定然有去无回。
陈修言越发崇拜陈春燕,陈春燕做什么他都觉得对,见陈春燕开吃,他也凑朝桌边大口开吃。
陈谷秋有些担心,“真的不等阿爹吗?”
陈春燕笑着说:“我们不快点吃完,给阿爹腾碗出来,他得趴盆里吃。”
陈谷秋错愕。
陈修言抬起头,“阿姐,你是说,正屋的人不还咱家碗了?”
燕儿娘瞪陈修言,“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正屋的人,那是你爷奶。”
陈修言撇嘴,照旧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摸了摸陈修言的脑袋,深觉这小子孺子可教,这么快就把咱家和正屋那家分得清楚了。
她讽笑着说:“看着吧,那一家都是属貔貅的,从来只吃不拉,到他们手里的东西,没可能再吐出来。”
陈修言和陈谷秋都被陈春燕的话给都笑了,倒是燕儿娘狠狠瞪了陈春燕一眼。
“这么大的姑娘了,说话怎么没点把门的,你这样,将来怎么找婆家。”
陈春燕抓起个窝头,“我才刚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呐,阿娘就想把我扫地出门了,秋儿你可得当心了,我被撵出去活得了,你可就活不了了。”
燕儿娘瞪着陈春燕,瞪着瞪着她自己先笑了。
陈春燕一个窝头还没吃完,燕儿爹回来了,耷拉着脑袋,看着很没精神。
陈春燕故意道:“阿爹,你的碗呢?也被吃掉了?”
燕儿娘用筷子敲敲陈春燕的碗,“你这促狭鬼,你刚才不已经猜到碗回不来了么,还搁这儿扎你爹的心干啥?”
燕儿爹低着头坐在炕几边,当着就那么看着几个孩子吃饭。
陈春燕撇嘴,招呼陈修言,“去厨房里拿两个差不多的碗,然后去正屋告诉他们一声,他们要是喜欢那两个碗就留着,不过那碗是我借二狗子家的,老话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借了不还全家死完,现在虽然分了家了,可大家都还姓一个陈,我怕连累他们,就让你去拿了两个差不多的碗,想必孙婶子也不会较真儿的。”
“哎!”陈修言答应一声,立刻就跑。
燕儿爹翕翕唇,刚想说也就是两个碗,不用太较真。
陈春燕却先他一步发话了,“咱们家没钱。”她吃了口窝头,又说,“阿爹我才多大,您不会想学大花姐姐的阿爹吧。”
燕儿爹被陈春燕说得面皮发烧,到底没再阻止陈修言。
又吃了两口,正屋便传来骂声,想必陈修言已经将陈春燕的主要精神传递到位了。
第63章 底气
陈修言一手拿着一个碗,满面春光灿烂地跑了回来。
他把碗哆哆往炕几上一搁,笑着说:“我挑的最好最厚实的碗。”
陈春燕一笑,“做得……”
“好”字还没有出口,燕儿爹那边已经打断道:“做人要厚道,都是一家人,你这是干啥呢?”
陈春燕超级想把陈敬贺同志的脑壳剖开看看,那是怎样的脑结构,才能永远记吃不记打。
她撇嘴,拿过陈修言手里的碗,“小六,听阿爹的,阿爹说要做个傻子,别人扇了你的左脸,你还得把右脸伸过去给他扇,完事后,还要说声谢谢,问问他手痛不痛。”
她拿着碗下了炕。
燕儿爹喊住她,“燕儿,哪儿去?”
陈春燕转过身,笑眯眯地说:“我去伸了右脸给他们扇啊。”
她说完就往外走,也没去正屋,而是去了草屋。
既然陈敬贺同志觉得她这样做不厚道了,那她不厚道地要回来的碗,陈敬贺同志也别用了。
陈敬贺同志你就好好饿着肚子,看着我们吃吧。
养她二十几年,把她从幼儿园供到大学毕业的,不是他陈敬贺,跟谁面前摆爹的谱呢!
她现在愿意拉拔他们一把完全是因为占了原主的身体,既然享受了利益,她也愿意背负部分责任,不过前提是千万别把她惹急眼了。
她把碗往草屋的床上一放,跑回西屋继续吃饭,跟没事人一样。
燕儿爹娘都坐在炕几边,两人都每碗只有筷子,吃得着窝头,吃不着豆腐脑。
陈春燕吃得怡然自得,只催了陈谷秋一声,“秋儿赶紧吃,给阿娘腾个碗出来。”
燕儿娘赶紧说:“先给你阿爹。”
陈春燕笑着说:“阿爹说,做人要厚道,肯定也会先让阿娘吃的,阿娘平时忙里忙外,还帮阿爹生了这么多孩子,功劳和苦劳都足足的。”
燕儿爹是老实,可老实人也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来陈春燕在讽刺他,顿时一张脸都憋得通红。
燕儿爹指着陈春燕要骂。
陈修言眼珠一转赶紧道:“阿姐,你今天是不是买粮食了?你之前卖蛇的钱还没用完么,要还有明儿你从县城里回来的时候,捎带点红豆回来呗,我们熬点红豆沙做豆沙包,好久没吃了,我馋得紧。”
燕儿爹瞬间泄了气,这会子吃的是陈春燕借来的粮,明天吃的是陈春燕挣下的粮,他就是脸皮再厚,也摆不起爹的谱了,更何况他还是个老实人,只记人的好。
他开始教训陈修言,“你姐姐攒点钱不容易,吃得饱肚子就成,吃什么豆沙包!”
陈春燕不以为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想吃就吃,姐明儿给你带一斤回来。”
燕儿爹翕翕嘴,到底没再说出反对的话来。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真是不变的真理。
燕儿爹没有经济大权,说话自然硬气不起来。
陈修言圈住陈春燕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了陈春燕的脸上。
燕儿爹本来想教训陈修言,那么大的男孩子了还亲姐姐像什么样子,但见陈春燕都没有意见,他便把到嘴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第64章 准备
吃罢了饭,陈春燕将许大夫家的食盒和大海碗洗干净装好,才叫了陈春燕和陈谷秋去后院。
陈春燕的针线不行,她就算有原主的记忆,可真让她动手,她的手还跟不是自己的似的,根本不听使唤,这就像做数学题,甭管老师讲的时候听得多认真多明白,轮到自己做了,才发现根本不会。
针线上的事情,陈春燕顺手就交给了陈谷秋,这时陈谷秋正在给陈春燕缝腰兜,自然用的布料也是边角余料,一个腰兜看上去花里胡哨的,比春天山野的颜色还要多姿多彩。
“阿姐,是这样缝吗?”
陈春燕拎起来看了眼,“对就是这样,你在这里加三根系带,这我要系在腰上的,还有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给我加四个盘扣,这样我一扣,就不怕里面的东西掉出来了。”
陈谷秋感慨,“阿姐真聪明,我就从来没想过要这样做兜兜。”
一千多文钱,挂在身上,这分量不轻,陈春燕盘算着,等到了明天,她就去把这些铜钱换成银子,这样就好带些了。
陈春燕道:“你做完了这个,再做把这个玩偶做了。”
她点了点一块碎布,布上画着一只直立的兔子。
陈谷秋疑惑不解,“这个咋做。”
陈春燕拿起布料,“你拿两片布叠在一起剪,剪好之后将将两片片布缝合在一起,这个位置先不缝,我一会儿要翻面,往里塞东西。”
陈谷秋一听就懂,一懂就会,“这个简单,我先做这个吧。”
陈谷秋没吹牛,她三两下剪好布,手脚飞快地缝合,针脚又细又密,她缝完把布偶递给陈春燕。
陈春燕拍拍陈谷秋的脑袋,“你接着帮我做腰兜,我出去一趟,小六跟我一起。”
出了陈家后门,陈修言才鬼头鬼脑地问:“阿姐你这是为要回兔子做准备的吧?”
陈春燕嘿嘿嘿地笑:“就你聪明。”
两个人快速跑着,一路上惊动了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大狗,汪汪声就没听过。
到了木匠家门口,陈春燕道:“你去找叔要点刨木渣。”
陈修言什么都没问就跑去敲木匠叔家的门了,眼下天虽然黑了,可还不到睡觉的时候,木匠叔家正围着火炉爆豆子吃,听到敲门声,很快便有人来应门了。
“哟,陈小六。”
陈修言嘿嘿嘿笑,他摸着后脑勺说:“叔,我能要你点刨木渣吗?”
木匠叔说:“你这一天天的要刨木废料干什么?”
陈修言涎着脸道:“有用啊叔。”
木匠叔:“进来吧,自己装。”
陈修言笑:“那用得着装啊,我就抓两把,烤个鸟蛋吃。”
木匠叔朝林子里看了两眼,“这个天儿,什么鸟这么赶趟啊,都开始下蛋了。”
陈修言只笑,不再说话了。
他抓了刨木渣出来,递到陈春燕面前,陈春燕打开手上的布兔子。
“往里塞。”
陈修言伸手塞刨木渣,地上掉了不少,他捡起来,继续往里塞,塞出来一只鼓鼓的小兔子。
陈春燕招招手,“走,万事俱备,只差陈冬梅睡觉了。”
第65章 吓你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出门,又鬼鬼祟祟回家,谁都没发现。
陈春燕让陈谷秋帮她收了玩偶的口子,又把钱清点出来藏在衣服堆里,这才去了西屋,等着东屋动静消失。
陈冬梅与陈春燕之前一样,没可能单独住一间屋子,她是跟她弟弟一块儿住一屋的。
最近天开始暖了,为了节约钱,除了正屋,张氏哪个屋都不许他们烧炕,要想烤火,就得待在正屋。
陈春燕和陈谷秋那里是个例外,毕竟分家了,他们俩凑一块儿烧着火盆,也好有个亮。
张氏睡得早,一到时间,就把人撵了。
陈春燕就趴在窗口,等着东屋里的牛鬼蛇神归位。
陈冬梅心情似乎很好,还边走边逗她那三个木头疙瘩弟弟。
东屋吵嚷一阵,不久安静下来。
陈春燕拉拉陈修言,两个人猫着腰跑到了陈冬梅屋子的后窗下。
陈修言拿着根长树枝,是他们俩在回家路上捡的,树枝上拴着根细线,细线下吊着的是兔子玩偶。
陈春燕手里端着个碗,碗里装着半碗水。
她等到屋里传来小胡噜声,才喝了口水,轻轻抠开陈冬梅屋子的后窗,找到那条最长的人影,一口水全都呲在了那人脸上。
她脖子一缩,轻轻关上窗,她推了陈修言一把,陈修言会意,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支起了那根长树枝。
树枝隐在墙后,只有细线吊着兔子玩偶挂在窗前。
兔子刚刚挂好,东屋里就传来陈冬梅的骂声。
“陈三你他娘的,是不是尿我脸上了?!”
陈修言赶紧捂住嘴巴,怕自己笑出声。
陈三他娘刘兰香刘二婶的声音立刻在隔壁屋响了起来,“陈二妞你皮又痒了是不是?你骂哪个。”
陈冬梅扯着嗓子吼,“这人尿我脸上了。”
刘二婶含含糊糊地骂:“你弟弟要真那么厉害,尿个尿能呲你脸上,我将来可不得抱二百个孙子……真是放你娘的屁。”
她瞌睡大得都忘了陈冬梅的娘也是她了。
陈冬梅抹抹脸,闻了闻,确实没骚味,可心里还是腻歪,便伸长手把不明液体摸在了陈三被子上。
她抹完抬头,就看到窗外有个吊死鬼。
“啊啊啊啊!”
刘二婶翻个身,连骂都懒得骂了。
陈春燕知道时候到了,她捏着鼻子,声音飘飘渺渺地说:“我闻到味儿了,我的孩儿接触过这里面的人,怎么找不见我的孩儿了,莫不是被里面的人类小崽吃了吧。呔,好大的胆子,敢才我兔子精的孩儿,哇呀呀,我可得吃了这个人类小崽,为我孩儿报仇。”
陈修言适时抖了抖长树枝,以示兔子精此刻很愤怒,非常愤怒。
月光照在窗户上,吊死鬼的影子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好不吓人!
陈冬梅发着颤道:“没,没有,我没吃。”
陈春燕继续道:“没吃,也是你抓的了,那只手抓的,告诉我,我只打断哪只。”
陈冬梅脑子都不清楚了,“要是两只都抓了呢?”
陈春燕无声笑了笑,“就打断两只,绝对不碰你的腿。”
陈冬梅声音里带着哭腔,“不是我,我没有,不要打断我的腿,事情都是陈春燕做的。”
第66章 吵醒
陈春燕勾了勾唇,勾出一抹冷嘲。
是,坏事都是我做的,好处都让你占了,呵呵。
陈春燕继续捏着嗓子问:“陈春燕是谁啊?”
陈冬梅抱着脑袋,不敢再看窗户,呜呜咽咽地说:“你去找吧,那个长得最丑的就是了。”
陈修言捂着嘴巴低笑。
陈春燕黑了脸。
就冲陈冬梅这句话,吓死她都活该。
陈春燕弄得窗户哐哐响,“我要吃掉你,你竟敢骗我,这个院子里,最丑的是你,就是你带走了我的孩子,你死定了。”
陈冬梅慌得不得了,“你相信我,真的在陈春燕那里,今天太晚了,你明天再来吧,明天来一定能找到。”
妥了。
明天陈冬梅肯定会把兔子还回去了。
就这比鸡胆大不了多少的胆子,还敢做坏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扛不扛得住!
收工,睡觉。
傻大哥知道了钱的好处,第二天一大早都没让人叫,自个儿就醒了,他那弦本来就不多的脑子,还能匀出一根弦来注意着起床时间,也是不容易。
他一起床,就兴奋地站到了门边,恨不得来来回回在县城和村子间来回跑上十趟才好,那样他就有十颗豆子可以换一枚大钱了。
陈春燕起床去井里打水洗脸,就看到团黑乎乎的东西杵在那儿,还吓了好大一跳。
“大哥,你是起了,还是没睡?”
傻大哥蹦跶到陈春燕身边,乐呵呵看着她。
陈春燕搞不明白傻大哥的意思,问:“要洗脸是不是?”
陈谷秋打着呵欠走了过来,“姐,我点火了啊,烧点热水洗脸,这天儿还凉着。”
陈春燕力气不大,一次只能提一点点水上来,提了好几次才把几个人洗漱用的水都打上来了。
别的事儿,她敢让傻大哥干,提水这种事,她可不敢,万一傻大哥掉下去了,她那个力气捞都捞不起来人。
陈谷秋刚把水烧上,傻大哥就来拉陈春燕了。
陈春燕一头雾水,便随着傻大哥去看,这人竟然径直打开了大门,把她往门外拉。
“哎,哥,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惦记啥了,可再惦记也不是这么惦记的啊!先来把脸洗了,早饭吃了,咱们再进城。”
去县城对傻大哥来说就意味着有好多好吃的,他哪里待得住,拽着陈春燕就一个劲儿往外拉,陈春燕不走,他就开始嚎。
昨儿叫他走他嚎,今儿叫他不忙走他也嚎,张氏很快就被他嚎醒了。
昨儿他们俩跑得快,没被张氏逮到,今天就不一样了,今天他们连脸都没有洗,根本没得跑,张氏趿着鞋,披着棉袄出来,就逮到了他们俩。
“还活不活了,不活了,井在那边,一天天的嚎什么嚎,哭谁的丧呢!”
这话都不用回答,陈春燕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张氏就行了。
张氏还在骂,又骂了一二十句后,她忽然反应过来,陈春燕那意思可太明显了,就是在说傻大哥在哭她的丧。
她脱下鞋子,朝陈春燕抽打而来,“我打死你,我就后悔你娘生你的时候,没直接溺死在尿桶里!”
第67章 惊险
陈春燕只能避让。
她除了避让,也不能做什么了,庄户人家受礼教的约束虽然较小,但也不至于没有,她今儿若是敢对张氏动手,恐怕连陈谷秋都不会站在她这边了。
陈修言这个机灵鬼一早就看出事情不好,陈春燕可能会吃亏,他眼珠子一转,跑去了正屋。
“阿爷您快醒醒,奶要打死姐姐了。”
陈老爷子猛然睁开眼睛,人还是迷迷瞪瞪的,陈修言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披上袄子,趿上鞋子,“走!”他大步往外走去。
陈修言跟在后面,仍觉不保险,又跑去敲爹娘的门,敲得咚咚直响,“阿爹,阿娘,你们快醒醒,奶要杀姐姐了。”
陈老爷子心尖儿一抽,忍不住回头看陈修言。
怎么说话呢!怎么就变成要杀陈春燕了呢!这话被别人家听去了还得了,他们家还不得成十里八村的笑话么!
燕儿娘惊醒,拍了燕儿爹一掌,燕儿爹直挺挺坐起来。
陈修言还在拍门,“阿爹,阿娘,快出来啊,姐姐要被打死啦。”
张氏更加火大,恨不得把陈修言抓过来一起打。
她这个想法还来不及实施,燕儿爹就冲了出来,身上就穿了件睡觉穿的里衣,光着一双脚,直接冲到张氏面前。
“娘不喜欢我,就打我吧,何苦为难一个孩子!”
张氏脸拉得更长,呼呼喘气,“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了,是不是?”她挥着鞋子,直冲燕儿爹的脸就去了,“我今天还就打了,我看你能如何!”
张氏打陈春燕,陈春燕可不会站在原地任她打,可燕儿爹陈敬贺同志就不一样了,他是个老实人啊,他娘想打他,他真就站在那里任张氏打。
陈春燕看着生气,用力一拉,将燕儿爹拉了个踉跄,他们两个倒是让开了,张氏却收势不及,直端端朝前冲去。
而前方是……
陈老爷子走得慢,晚一步才走到近前,恰恰好看到这惊险的一幕,“快拉住你娘。”激动到声音都劈叉了。
燕儿爹反应了过来,他绕过陈春燕去拉张氏,到底晚了一步,张氏已经撞在了井沿上。
水井旁边本就湿滑,长了不知道多少青苔,她那么一撞,整个人就直直朝井里栽倒过去。
陈春燕张大了嘴巴。
这可是头朝下的姿势啊,一旦掉下去了,就算待会儿把人在捞起来了,也得准备后事了。
“啊啊啊啊!”
张氏的声音在井里响起。
燕儿爹毫不迟疑地扑到井沿上,伸手抓住了张氏的裤子。
张氏在井上磕了两下,终于还是稳住了身形。
井沿硌得燕儿爹肚子生疼,他顾不上自己,又伸出另一只手,牢牢抓住张氏的脚踝,一点一点把人往上拉。
张氏被拉了出来。
燕儿爹赶紧问:“阿娘,您没伤着吧?”
张氏抬起手就甩了燕儿爹一巴掌,“你这不孝子,想害死你娘啊。”
燕儿爹被打懵了,呆呆站在原地。
陈春燕冷笑着走上前,推开她爹,“原来看到您老人家要掉下井了,不救才是对的,我记住了,只不过我阿爹心眼实,看到您受苦,总要拉上一把,所以……麻烦您下次要死死远点,别被我阿爹瞧见。”
第68章 闹翻
张氏气得七窍生烟,挥手就要打陈春燕。
陈春燕侧身让开。
张氏刚刚受了好大一场惊吓,又在井上撞了那么些下,身手到底不那么灵活了,她没打着陈春燕,倒是自己一个踉跄。
一只手按在了陈春燕肩上,陈春燕回头,就见一只大掌朝她打来。
她挥手挡住,心中烦躁,这个世界的人,从老到小都那么爱打人巴掌,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爱打巴掌的毒了。
这一回要打她的却是陈老爷子,陈老爷子气呼呼地看着陈春燕,手指几乎点在陈春燕的鼻尖之上,“孽障,孽障啊,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我陈家真是家门不幸。”
陈春燕怡然不惧,她不曾受过陈老爷子什么恩惠,说话自然理直气壮得很。
“您也别摆出这副受不得打击的模样,都说父慈子孝,父慈在子孝之前,为父者都不慈了,如何要求做子孙的孝顺?我反正是对某些人尊敬不起来。
“而且您也看见了,应该差不离看了全场吧,事情是怎么回事,您心里没数吗?我阿爹救了她,她上来二话不说就骂我阿爹是不孝子,这不正是在说我阿爹救错了么,既然如此,我说请她老人家寻死去远一点的地方,又有何错?我这是顺着她的心意呐。孝顺,不也讲究顺么!”
陈老爷子气得发抖,“你这是哪家学的礼仪规矩。”
陈春燕道:“这家!上行下效,您老人家见多识广,该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天天看着奶,自然有样学样。”
一句话就将陈老爷子噎住了,陈老爷子一张脸憋得通红。
陈春燕并没有准备轻轻揭过,“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我反正是不在乎脸面的,你们要是也不在乎,咱们尽管扯开了说,看谁丢脸。今后谁也别想欺负到我家头上,谁敢抬脚踩我们,我一定踩回去,不信,咱们走着瞧。”
她说完还刻意看了张氏一眼,在一群呆若木鸡的人眼前扬长而去。
耽误了太久,她饭也不吃了,就着冷水洗了把脸,拉着傻大哥就走了。
几个看热闹的人还以为她火大到要用冷水冷静冷静呢!
出了门,陈春燕才教训傻大哥,“都怪你,一大早叫什么叫,扰人清梦本就不占理,我这会子彻底里外不是人了。”
陈春燕料得不差,就连她护着的燕儿爹此时也没感激她。
燕儿爹跪在了陈老爷子面前,“爹,都是儿子的不是,没把孩子教好,您要生气,您就打我吧。”
陈老爷子失去了精气神一般,“我总盼着你们能明白事理,可……可……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还是我家祖坟风水不好,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呢!”
燕儿爹抱着陈老爷子的腿哭得泣不成声。
陈修言小声嘀咕,“没听姐怎么说么,都知道了,还问。”
现场除了燕儿爹的哭声,再无别的声音,陈修言声音再小,陈老爷子也还是听见了。
他倏地转头看着陈修言,有些不可置信。
这个他倾注了如此多希望的孙子,怎么能对他说出这种话,他还准备开春后,送这个孙子去学堂呐!
第69章 教训
燕儿爹看清楚了陈老爷子的神情,立刻就怒了,起身要去打陈修言。
陈修言自然不肯依,他一边躲一边说:“姐说得哪里错了,我们吃的亏受的气还少吗?我要不是姐护着,早被欺负得不成样子了。阿爹,我懂了,你心里是不甘愿的,你的心还歪在这个家里,分家倒是戳了你的心窝子了。”
燕儿爹发了狠地要打陈修言,燕儿娘不干了,儿子是她的,她谁都不让碰。
燕儿娘推了燕儿爹一把,“你已经有两个傻儿子了,还想把这最后一个正常的也打傻吗?!”
燕儿爹颓然地坐在地上。
陈修言依旧忿忿,他抱住燕儿娘的后腰,“阿娘,阿爹向着这边,要留在这里家里,我们就让他留好了,我们自个儿分出去,我顶门立户,还有阿姐的帮扶,日子肯定也能过起来。”
燕儿爹忽然抬起头,看看妻子儿子女儿,竟然从他们的眼中都看到了赞同,他怎么都没想到为家人撑起一片天的竟然不是他,而是他的大女儿。
难道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比他还可靠吗?
自己一家子人竟然都认为燕儿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到底哪儿出错了?
燕儿爹有些颓然,失神地盯着地面。
燕儿娘与燕儿爹夫妻十几年,到底不忍心,走过去拉他,“快起来,地上凉。”
燕儿爹没动。
刘二婶哦呵呵地走过来,看似打圆场,实则火上浇油地说:“哎,快别犟着了,就算要和离,也不要不顾自己的身体,你病了没个人伺候,那才叫惨呐。”
陈老爷子大怒,“好好一个家就是被你们这一个一个的搅事精给搅和的。”
刘二婶委屈坏了,“爹,您怎么能这样,气您的也不是我,害娘差点掉进井里淹死的也不是我,您有什么火都别冲着我来啊。”
提到井,张氏又来了火,“一大早就来看了这么一出好戏,你是不是得意坏了?这么得意,你就把得意当饭吃吧,今天早饭没你的份儿了!”
陈修言眼珠骨碌碌转,拉着傻二哥壮胆,走到燕儿爹身边,学着陈春燕的语气说:“阿爹,您好好想想,您错哪儿了,您想明白了,还是我们的好爹。”
这老子教训儿子的口气,燕儿爹怎么听怎么别扭,他待要发作,却见陈修言面目表情地指了指傻二哥,他立刻就怂了,他那两个傻儿子要是发起狠来,根本不会管他是不是爹,而且他也没法说理,跟傻子讲孝道,才真是傻了。
陈修言自觉学到了陈春燕一分本事,高兴坏了,拉着傻二哥的手,招呼陈谷秋和燕儿娘一起去吃早饭。
燕儿爹看着一家人的背影,心里老大不是滋味,总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他就是个多余的人。
吭哧了半晌,肚子骨碌碌响,他还是没忍住,厚着脸皮去了后院,今天还得修房子,总不能空着肚皮修。
另一边,陈春燕带着傻大哥往城里赶,傻大哥劲头特别足,一路拖着陈春燕跑,陈春燕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索性让傻大哥背她,谁知傻大哥背起她速度也不见减慢的,跟一头倔驴似的,颠儿颠儿的就冲进了县城里。
县城城门也刚开,不过早点摊子却支了起来,傻大哥站到人家摊子前就走不动道了。
第70章 救命
陈春燕知道傻大哥想要吃包子,但包子是奖励,她不能给买。
今天早点摊子在卖茶鸡蛋,陈春燕便买了两个茶鸡蛋并四个大窝头,她吃了半个窝头,一个茶鸡蛋,剩下的全进了傻大哥肚子里。
傻大哥吃饱了,仍是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个早点摊子,估计今后的日子,只要他还来县城,都得这么一步三回头地看着。
医馆还没有开门,但陈春燕不用像昨儿似的傻乎乎等在门口了,周有成告诉她,如果来早了就到医馆后门去,粗使婆子每天都会在后门做活计,一敲门就听见了。
陈春燕带着傻大哥往后门绕,她一进院子就傻眼了,小巷子弯弯绕绕的,她不大分得清哪个才是医馆的后门了。
她自知方向感不是太好,往小巷走的时候还一直贴着墙,也一直往右边走,却还是有些懵。
“救命。救……命。”
两声微弱的呼救声传来。
陈春燕新生警惕,往小巷子里的杂物堆里看去,哪里隐隐约约露出只手掌来。
她不知道傻大哥看到受伤的人会是什么反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让傻大哥等在原地。
“哥你站在这里别动,谁拉你都别动。”
陈春燕小心翼翼靠过去就看到个血糊糊的人,脸色白得可怕,连呼吸都困难了,听到脚步声,也只是掀起一点眼皮看着她。
她蹲到那人身边,“哎,你是……”
“啊啊啊啊!”
陈春燕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却是几个陌生人拉住了傻大哥,傻大哥惊叫起来。
那个陌生人皆身穿黑色短打,一看就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杀手。
她赶紧把伤患往杂物堆里推了推,又抽了破席子烂衣服给他盖好。
她又随手拿了件破烂往回走,“哥,哥,别叫了,我们是出来……要是被人家发现,不让我们捡东西了,可咋办?”
杀手上下打量陈春燕,见陈春燕是个又黑又干瘪的农村小姑娘,放下了一半的心。
“看没看到一个受伤的人?”
陈春燕点头,“看到了。”
她自问不太会说谎,很容易被老江湖看出破绽来,还不如就说实话。
杀手又放下了一半心来,他们确实闻到陈春燕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往哪里逃了?”
陈春燕捂着眼睛说:“我从那边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浑身血糊糊的,我没敢多看,不知道往哪边去了。”
她的手挡住了表情,动作倒也真是害怕,一时竟将这群杀手糊弄了过去。
“走。”
那群杀手朝着陈春燕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陈春燕又在在破烂堆里翻找了一阵,将收破烂小能手的形象进行到底。
傻大哥又尖叫起来。
陈春燕回头一看,那几名杀手又跑了回来,看到陈春燕当真还在翻垃圾,他们终于信了陈春燕的话,跑远了。
她翻开垃圾,拍拍那人的脸,“嘿,活着没?”
那人撑着一口气保持着清醒,听到陈春燕说话又睁开了眼睛,要不是他现在实在没力气,他都要骂人了,您见过喘气儿的死人吗?
陈春燕左右瞄了瞄,叫来傻大哥背上这人朝巷子前面某个院子走去。
第71章 帮忙
那个院子大抵是没有人住的,之前路过那里的时候,陈春燕就发现院门黑漆脱落,门锁也生了锈,透出沉沉腐败的气息。
陈春燕踩着院外的一棵老枣树上了院墙,朝傻大哥招手,“哥哥,人送上来。”
她当然是没有那个力气把人送到院墙里面的,但她在那堆破烂里,翻到了一顶破了的蚊帐,她将蚊帐系在了枣树上,等傻大哥吭吭哧哧将人背上了枣树,她才伸手将蚊帐一段系在伤患的腰上。
她指挥傻大哥把人送上来废了老鼻子劲了,傻大哥根本听不懂“送上来”,她最终只能折中一下,让傻大哥将人背上来了,当然了傻大哥也听不懂“背上来”,他只知道会带他吃好吃的肉包子的大妹让他上去,他就上去了。
她忙出满脑门汗,把人弄进了屋子里,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她跑到枣树边,取下那床破烂蚊帐勉强擦了擦灰,把伤患放到了床上。
她出了屋来,拖着傻大哥赶紧往医馆走。
她估摸着这个点了,医馆应该已经开了,便避着人,把哥哥拖进了医管理。
周有成看到陈春燕就打趣,“今天可来晚了啊。”
陈春燕神神秘秘的,“哎,不是,你有多余的衣服吗,借一套我哥穿呗。”
周有成这才发现傻大哥背上血糊糊一片,“咋受这么重的伤,路上遇到打劫的啦,赶紧的,快坐下,我去那药箱。”
“快别瞎忙活!阿墨哥呢?”
周有成往后院一指,“已经在研究脉案了。”
陈春燕丢下周有成就往后院走,迎面撞上了许大夫。
许大夫:“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你过来,我来教你认今天的三味药。”
陈春燕面露难色,吭吭哧哧的把早上的事情说了。
许大夫点头,“你做得很对,医者父母心,看到人有救,自然当救,为何不直接将人带到医馆里?”
陈春燕心有余悸地说:“您没瞧见,那几个人有多凶狠,我怕给医馆招祸,没敢把人往医馆领,把人安置在了一个空院子里。”
许大夫眼中的欣赏又多了几分,“你考虑得很周道,人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陈春燕为难,“如今医馆开始营业了,您是坐堂大夫,您不在目标太大了,我想着去找阿墨哥,顺便让他练练手。”
许大夫点头,“如此也好,京墨那孩子就在后头,你去吧。”
陈春燕赶紧跑到后院,找到许京墨,说明了缘由。
许京墨立刻去取他自个儿的药箱,“走。”
许京墨对后巷比陈春燕熟悉一万倍,陈春燕一描述,他就知道是哪个院子了,当即带着陈春燕往后门去了。
这个时间,街上人多了起来,从前门入后巷很容易被人注意到,还不如从后门走,绕一圈。
陈春燕先踩着枣树上了围墙,许京墨背着药箱,试了几次,他的脚都打滑,跟使不上劲儿似的。
“哎,阿墨哥,你把药箱给我吧。”
许京墨抬袖擦擦汗,朝陈春燕不好意思地笑笑。
陈春燕接过药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学医重要,锻炼身体也很重要啊。”
第72章 治伤
许京墨从来没有爬过树,爬得费劲极了。
陈春燕只好探出半个身体要去拉他,他摆手拒绝。
“怎能做如此危险的事,万一把你拉下来了,可如何是好。”
行吧。
陈春燕百无聊赖地看着许京墨折腾,折腾了整整十分钟啊,他才爬上了树。
许京墨上墙的第一件事就是搓胳膊。
陈春燕笑着帮他搓,没成想却让他闹了个大红脸。
陈春燕这才想起来,许家世代行医,也是个书香门第,规矩自然比乡下人家严许多,当下便有些不好意思。
她收回手,摸着脑袋道:“跟我哥哥弟弟闹惯了,一时忘记,阿墨哥别介意。”
许京墨的脑袋还是埋得低低的,不敢看陈春燕。
陈春燕先跳下墙头,以免许京墨尴尬。
许京墨吓了好大一跳,那么高的墙,陈春燕竟然说跳就跳,还好没有摔到哪里。
陈春燕进了屋子,拖出一张八仙桌来,“踩着桌子,就不怕了。”
许京墨又闹了个大红脸。
待两个人终于进了伤患躺着的屋子,那人已经昏迷了。
许京墨赶紧用烧刀子净手,清理剪刀等物什,然后给人处理伤口。
他手中忙活不停,嘴里却问:“怕不怕?”
陈春燕:“不怕。”
许京墨微微一笑,“你倒是个胆子大的。”他一面施针止血,一面讲穴位名称,“你现在记不住也没关系,以后都会学的,多听多看有好处,慢慢的就熟悉起来了。”
陈春燕感激许京墨,看得越发认真了。
许京墨:“院里有井,你去看看枯没枯,没枯就打点水上来,烧在灶上。”
陈春燕:“哎!”
这个院子荒了不晓得多久了,别的没有,枯枝败叶倒是多,拢起来,应该够烧一锅水的了。
她打开井盖,往里看了一眼,里面还有水。
她把桶抛下去,提起来小半桶水,先跑到厨房里,洗好了大锅,才又提起小半桶水来,她那个力气,一次也就只能提起来这么多了。
她把水倒进锅里,桶放在旁边,去捡了柴,塞进灶下。
许京墨高声道:“我这里有火折子。”
陈春燕弄出的响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许京墨耳聪目明的,知晓得清清楚楚,猜到了陈春燕事情办到了哪一步,这才及时出声。
陈春燕暗道好悬,她差一点就需要再翻墙出去一次,拿火折子了。
她从许京墨手里接过火折子。
许京墨叮嘱,“小心烫着手。”
陈春燕微微一笑,“哎,我是做惯了的,不会烫着。”
她跑出去,没多会儿就生好了火,又去打了几次水,在灶上烧上满满一大锅,这才拿着火折子回到屋里。
许京墨已经处理好那人的伤口,也上好了药了。
“他的伤势有些重,有延误了医治,晚些时候搞不好会发起烧来。你还要跟着阿爹学药理,这儿就交给我吧。”
陈春燕骇了一跳,“这怎么行!”
许京墨道:“怎么不行。我出去一趟不方便……”他脸又是一红,“还得麻烦燕儿你帮我去拿我要看的书和脉案,我在这里看也是一样。”
第73章 土法
陈春燕当然是不能答应的。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但不能搭上自己,这是原则,凡事都得量力而行。
谁知道那些杀手会不会循着蛛丝马迹找到这个院子,万一找了过来,待在院子里的许京墨岂不是危险了?!
如果许京墨出了事,陈春燕就算是无心的,也算是恩将仇报了。
她拉着许京墨,“阿墨哥,我们走吧,这里也不用人守着,我切药的间隙,过来看看就行了,如果他发烧了,我就用醋或者用酒帮他擦擦额头,你看行不行?”
许京墨笑道:“你那是什么怪方法?”
陈春燕只差满地打滚了,“都是乡下的土法子,小孩子发了热,吃不进药,就用这法子擦额头手腕腋下腹股沟这几处,基本就能退热,很管用,如果不管用,就不是风寒发热,或是吃了不恰当的东西,比如肉吃多了,生了内热,就得用泻下的法子让孩子拉出来,拉出来就好了。”
许京墨郑重了许多,“我知道阿爹为何会破格收你这个女弟子了,原来你真的很有几分天赋。”
女弟子?
陈春燕诧异得非常真实。
许京墨笑了,“提前告诉你也无妨,我阿爹收徒都得先在医馆从药童干起,等熟悉了所有药材,才能当学徒,拜他为师,那时才能接触脉案。”
这也就是说整个医馆都知道陈春燕是许大夫的徒弟预备役咯!
难怪大家都对她很和气,待她如一家人一般。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许大夫做了这么多事,却一句也没说,这样大的恩情,她怕是一辈子都还不上了。
许京墨好笑地看着她,“怎么还要哭了呢?我阿爹不打人也不骂人,哪里就那么恐怖了,听说要给他做徒弟,还吓哭了呢!”
陈春燕一听,扑哧笑出了声。
许京墨又道:“你说的法子当真有效?”
陈春燕点点头,“嗯,小孩子最好用醋,或者用水,不要用酒。每隔两三个时辰用比小孩子体温高一点点的温水洗澡。多喝凉白开。大人就无所谓了,可以用酒。应该就这些要点了。”
许京墨道:“你说的方法,我得找机会试试。很多穷人家都吃不起药,如果能不吃药就退热,烧坏脑子的情况就会少很多。”
陈春燕:“你人真好。我去看看水开了没。”
这个空院子,别的值钱的东西没了,锅碗瓢盆这种不值钱,又笨重的东西,全都放在原处。
陈春燕拿个大碗盛了一碗水到屋子里。
许京墨:“没有盆吗,我帮他清理血污。”
陈春燕:“盆坏了,漏水,就用这个碗吧,够大。”
许京墨愣了愣,笑道:“也行。”
他仔细地擦干净了伤口周围皮肉上的污渍,尽量降低感染的可能性,顺便再帮伤患擦了擦脸。
真别说,那张脸擦干净后还挺好看的,啧。
许京墨倒掉水,拿出几瓶药放在桌上,“这是金疮药,这是退烧药,不过发起烧来了,人牙关紧闭,大概喂不进丸药,还得用你说的法子。走吧,该回去了,你也该去学你今天的药了。274种药材,早学会,早成为学徒。”
第74章 搓丸
陈春燕一回到医馆就去许大夫跟前学了三种药材,并接下了今天的工作。
医馆里常备的几味蜡丸快卖完了,今天便由周有成带着陈春燕和许连翘两个一起做蜡丸。
当然了,陈春燕和许连翘两个没那个手艺,只能待在旁边,一个用模具搓丸药,一个用药秤称药。
陈春燕自然接下了更没有技术含量的搓丸药的工作,这个工作只需要将丸药搓圆了就行。
每个药团子都是许连翘用药秤称好了的,一个个搓出来都一样大。
今儿搓的是六味地黄丸和金匮肾气丸,这两种丸药在整个冬天都很受欢迎,这个时代的人讲究养生分四时,冬天正好是养肾的季节,是以这两种滋补性质的药很畅销,县里有条件的人家都会买几盒吃吃。
陈春燕洗净了手,在搓丸板的凹槽里挨个放上称好的药团,再推着顶板往前,注意用力均匀,等推往凹槽后,基本上丸药就圆了,不圆的,她在用手部搓几下,便装盘推给周有成封蜡。
周有成对蜂蜡的温度把握得很好,裹蜡裹得又快又准,竟然能跟得上陈春燕搓丸药的速度,要知道陈春燕用的那个搓丸板一排可是二十个凹槽啊,二十个凹槽就意味着她一推,就出来二十个丸药。
周有成看出陈春燕的惊叹,笑着说:“你不要崇拜哥,哥只是个传说。”
陈春燕:“……”
少年,你很前卫啊!
许连翘称药团速度不快,陈春燕很快就没事可干了,她问:“这些是要装盒的吧?”
周有成道:“对,那种半软不硬的纸盒,一盒装十丸。”
陈春燕便跑去抱了一摞纸盒过来,每盒装上十丸药,再在盒子上盖上医馆的名称。
周有成指点:“这是六味地黄丸,在柜台下方左起第三个柜子里,对,就是那个大柜子,你先把陈的拿出来,把新鲜的放进去。”
陈春燕便去将陈的拿了出来,等她装够十盒了,便又抱着盒子过去,码放好。
周有成瞄了一眼许连翘,见那边速度不快,积压的药团子不多,便动手帮陈春燕装丸药,二人装完了丸药,又洗过手,重新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陈春燕和周有成速度依然很快,不过许夫人见许连翘跟不上趟儿,便主动过来帮忙了,如此节奏才保持了下来,不多会儿,药就全都搓好装好了。
许夫人揉了揉肩,“你们忙,年龄大了,低头低久了,脖子就疼。”
三个人恭敬地送走了许夫人,周有成让陈春燕和许连翘自去休息,炉子上熬的那锅蜂蜜还没有熬好。
蜜得炼到深棕色才算行了,还得一会儿。
蜜熬好了,还得加入药粉,这些都是两个小姑娘帮不上忙的,周有成得亲自来,索性让两人去玩。
许连翘感慨,“燕儿姐你可真厉害呀,学什么都快,动作也麻利,这才做第一锅,你的动作就不比福生慢了。”
陈春燕笑笑。
她喝了口水,一拍脑袋,她忙起来竟忘了那个伤患了。
她拉着许连翘的手说:“好连儿,你帮我装点酒吧,拿一张干净的布巾,一个小勺,我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