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陈二婶身子一扭,凑到了陈春燕跟前,“燕儿……”
陈春燕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看了陈二婶一眼,“我在处理酒楼内部事务。”
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不是酒楼的人请你免开尊口。
陈二婶哪里听得懂话外之音,她说:“嗯嗯嗯,你处理你的,我也没拦着你不是,我跟你说,这几个小子刚才对我不敬,你可得好好收拾他们。”
陈春燕根本不答腔,她又问了一遍,“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谷秋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姐。”
陈春燕淡淡看了陈谷秋一眼,指着年龄稍大的小子,说:“你来说。”
陈谷秋睁大了眼睛,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陈春燕,姐姐这是生她的气了吗?可她也没做错什么呀!
被点到的小子有一丝错愕,但很快反应过来,把之前的事情说了,“前面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们冲进来的时候,这位大婶手里端着一个碗,碗是我们酒楼的,碗里的圆子也是我们酒楼的。
“我们就要把她往外拉,她吐我口水。碗里的圆子掉了一个到地上,她还从盆里拿了一个补充到碗里。”
陈春燕:“她碗里的东西是她自己拿的,还是谁给的?”
她自然知道是陈谷秋给的,她就是故意问的,她得告诉陈谷秋,有的事情可以让步,有的却不能让。
她曾经遇到过一个熊孩子,为了把一盘糖醋排骨据为己有,就挨个把排骨舔了一遍再放回盘子里,一个一个慢慢吃。
熊孩子舔过的东西别人自然不会再吃,熊孩子每次都得手,越发觉得那样干特别好,直到他遇到了陈春燕……
陈二婶就说:“秋儿孝顺啊……”
陈春燕没理会陈二婶,只看着陈谷秋,“是你给的吗?”
陈谷秋本能地觉得她应该解释,姐姐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你说过吃的东西得干净,二婶的手指甲太脏了,她碰过了圆子,我就把她可能碰过的圆子拣出来了……”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陈春燕端起那一大盆圆子,“我是说过入口的东西必须干净,但我没教你这样做。”
她转身打开泔水桶,翻手把一大盆圆子全倒了进去。
她顺手把盆子一丢,发出哐一声。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包括陈二婶,直到陈春燕把她手里端着的圆子一并倒入泔水桶,她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陈春燕:“在我这里,只有干净的东西能入口,不干净的,不能入口的东西应该怎么处理?”她指着泔水桶,“给我倒掉。”
小子们心里一阵舒爽,这一刻他们真心信服起陈春燕来。
陈谷秋急急叫,“姐。”
陈春燕在心里直摇头,她本来以为陈谷秋长进了,可当陈谷秋遇到不那么善良厚道的人时,软弱可欺的老毛病又冒了头。
三岁看老这句话果然没错,陈谷秋果然不适合做管事人,就是不适合。
陈春燕侧头问:“二狗子回来没有?”
小子回:“还没。”
陈春燕:“等二狗子回来了,让他来见我。”她又看了陈二叔和陈二婶一眼,“有事就跟来。秋儿也跟来。”
第646章
把灶房的事情交给其他人收尾,陈春燕不疾不徐地带着陈二叔陈二婶往办公室走。
出了酒楼后面,穿过一条不大的街,进了斜对面的院门,就到了员工宿舍和办公区了。
绕过影壁,陈春燕走了中间的大路,先到了中轴线上的花厅。
她淡淡道:“二叔二婶先在这里稍坐,我先处理点事儿。”
陈二婶从来不看人脸色,“我的事更着急。”
你的事急,关我何事?
陈春燕简直不想跟陈二婶说话。
她转身就走。
陈二婶脸皮忒厚,拔足就跟了上去。
在花厅值班的小丫头看到了,赶紧来拦。
陈春燕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让陈二叔陈二婶听一听也好,便朝小丫头摆了摆手。
小丫头就退回了原地,继续站着。
陈二婶觉得自个儿眼睛都不够用了,看这个院子哪儿哪儿都好。
她自以为发现了真相,“难怪你舍得不要你亲奶的院子呢,赚到了这样的院子,谁还要小破院子啊。”
陈春燕停足看向陈二婶,“院子再小,那也是我亲奶留给爹的东西,如果没有你和张氏几个人闹腾,那个院子能被买了?你该不会忘记了吧?!我已经用钱撇清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请你以后不要再用长辈自居,没谁家的长辈干得出你们干过的事情。”
她算是忍无可忍了,直接揭了陈二婶的面皮。
陈二婶脸色就有些讪讪的。
她这个人不记吃也不记打,即便现在觉得丢了面子,下一次她照样有脸皮来找陈春燕。
安安静静走了一路,陈春燕径直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郑林远远地喊了陈春燕一声,“燕老板。”
陈春燕转头,“有事儿晚点再来找我。”
郑林点点头,转身去了假山那边的八角亭,在这里他可以观察办公室的情况,等那两个人走了,他好第一时间找陈春燕商量事情。
陈春燕进了屋子,没有第一时间跟他们谈话,而是点燃了一个火盆。
她对陈谷秋说:“把你的章交出来。”
那个章很重要,酒楼有什么事情需要决策时,需要两个章才能办事儿,陈春燕不在,就需要陈谷秋批准,用的就是这个章,是以陈谷秋一直随身带着章。
她低头从荷包里拿出章递给陈春燕。
陈春燕接过章,一秒都没耽误,直接仍进了火里。
陈谷秋拔高了声音,“姐,这是做什么呀?”
陈春燕看着陈谷秋,“这不是一个章,这代表的是我交到你手里的权柄,你因为它得到了权力,就应该承担相应的义务,但你却没有担负起来。
“公是公,私是私,在其位谋其政,你不能把私人感情带入到工作中来,你让酒楼蒙受了损失,你是对世子爷的不负责任。
“我现在收回你的权柄,收错了吗?我给过你时间长进,可你……你管理不好别人,就管好自己吧,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有外人进入灶房,你却没有及时阻止,让酒楼受了损失,这份损失由你承担,从你的工钱里扣。这是第一次,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不好意思,你回去卖鸡蛋糕吧。”
第647章
这就是要开除陈谷秋的意思了。
陈谷秋的脸色都吓白了。
她鼻子一酸就哭了出来,“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陈春燕就看着陈谷秋,“那你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陈谷秋就道:“不该公私不分,不该让酒楼蒙受损失。”
陈二婶撇嘴。
这是干什么?这是收拾陈谷秋给他们看呐!
她就不信了,他们走了陈春燕还会这样对待陈谷秋。
陈春燕笑着摇头,“那是我说的,不是你自己意识到的,你的认识还不够深刻,回去慢慢琢磨,到底哪里做错了。”
陈谷秋摸摸脸,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她眼角余光发现了侍立在门外的小丫头,脚步走得更快了些。
她也大了,知道要脸了。
她知道姐姐已经很给她留脸了,她做错了事,却没当着其他人的面责罚她。
她就不能在埋怨姐姐。
但……还是好难过啊。
小丫头捧着托盘,深吸了两口气,才走进办公室,把茶捧到三人面前,剩下一杯,她带着退了出去。
燕老板太可怕了,连自己妹妹都骂啊,她以后做事要更小心谨慎才行!
陈二婶喝了一口茶,温度刚刚好,“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嘛。燕儿你……”
陈春燕不想听陈二婶的奇葩理论。
她已经表示过很多次了,陈二婶别想占她便宜,但陈二婶就跟患了失忆症似的,总能选择性失忆。
她说:“二婶不是说有急事儿吗,那就说事儿吧。”
陈二婶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她来是有正事儿的。
都怪这个院子迷了她的眼啊。
她嬉皮笑脸地说:“你妹妹……”
陈春燕打断陈二婶的话,“我妹妹刚刚受了罚才离开,二婶要是找她,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陈二婶被噎得不轻,但只一秒就调整了过来,“你堂妹梅儿点了你家的院子,你看啊,你没烧着啥,这事儿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可真是在天空上画五官,脸大到没边儿。
陈春燕道:“亲兄弟明算账,我家受了什么损失,我会让人盘点清楚,只要二婶赔上了,这事儿自然就可以这么算了。”
陈二婶:“我家没钱。都是亲戚,你家那么多钱,为什么还要从我家抠钱。”
陈春燕:“那就请县太爷秉公处理。”陈二婶刚想说话,陈春燕又接着道,“如果你觉得县太爷不够公正,没关系,咱们把事情捅到府城去,知府大人会管的。”
陈二婶眼皮狂跳,去府城的路费、吃住,请讼师的费用,哪样不是钱,那还不如就把钱赔了算了,可能还少些。
但……她当真不想赔。
她一咬牙道:“谁烧的你的院子你找谁去,陈冬梅已经被逐出家族了,跟我家没有关系了,我是不会赔的。”
陈二叔拉了拉陈二婶的袖子。
陈二婶扭扭身体,十分坚定的模样。
让她拿钱,没门儿!
陈春燕嘲讽地笑,“哦,你现在知道不在一个族谱上就不是一家人啦?你先前以我的亲戚自居是什么意思呢?”
一句话把陈二婶将死了。
不承认陈冬梅,以后也就没有立场再说陈家大房是亲戚了。
第648章
不在族谱上就不是自家人吗?
当然。
但如果这样说,也就把大房排除在外了。
陈二婶怎么甘心,她现在找不到机会占大房便宜,不代表以后也找不到。
她咬着嘴唇权衡着利弊得失,“血缘是斩不断的,不孝女虽然被家族除名了,她欠下的债,我们也会还的。这样吧,我给你打个欠条,等我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赔你,你先让县太爷不要发海捕文书。”
海捕文书?
陈春燕简直搞不懂陈二婶的脑回路,又没有人员伤亡,也没什么财产损失,顶多熏黑了一小块墙,外加浪费了一点柴草而已,发个什么海捕文书,真当朝廷是咱家开的啊!
她冷哼一声,刚想说不行,忽然又想起个问题,到嘴的话又被压了下去。
她抖开了一张宣纸,“你要借多少钱?先把欠条打了,再把欠条送到财务处去,这事儿也就成了。”
陈二婶心口狂跳,哇,要多少借多少,多半还不用还了,那要借多少呢?
她比出一根手指,“十,不不不,一百两,对,就是一百两。”
陈春燕看二傻子似的看着陈二婶,什么都没说,就在纸上写下:陈氏冬梅纵火焚烧陈敬贺家房屋,造成财务损失,陈敬宣和陈刘氏兰香自愿赔偿,因手里拮据,向五味居酒楼借银一百两,以偿债务,现特立此字据为证。
她搁下笔,“我也不蒙你们,现在就把字据的内容读一遍给你们听……”
她读完一遍,“行了,签字吧。”
陈二婶心口狂跳,她领到了一百两,拿一两来赔给新宅,剩下的九十九两应该怎么用呢,嘻嘻嘻,买五十亩地出租出去,得到的钱,也请个小丫头来伺候,想想就兴奋呢!
陈春燕就跟看二傻子似的看着陈二婶,“二叔也摁个手印吧,毕竟连女儿都可以除名,休个媳妇也一样容易,是不是?”
陈二婶的脸就黑了,指着陈春燕就要骂。
陈二叔赶紧拉住陈二婶,一个劲儿给陈二婶使眼色。
钱还没拿到呢,等钱拿到了,有多少气都可以出。
陈二婶接收到了陈二叔的信号,立刻偃旗息鼓,高高兴兴地在印泥里摁了一下手指,再摁在了宣纸上。
陈二叔也跟着摁了个手指。
陈春燕用镇纸压住了欠条,指了指右手边,“财务处在东厢房第二间。”
陈二婶心心念念着九十九两银子,迈着发飘的步子去了财务处。
张汝城接过欠条一看,心头一跳,赔一百两,这火势得多大,烧了多少间屋子,燕老板的家人没事吧?
他心里正想着事儿,一抬头却看见陈二婶唇角压都压不住的笑意。
这人变态吧!
他在欠条上盖了个章,就把欠条收了起来。
他明白陈春燕是什么意思,以酒楼的名义借钱给陈家的人,不就是怕陈家的人赖账不还么,如果真发生了那种事情,他身为酒楼的财务过去要账是天经地义的,而不必陈春燕出面。
陈二婶和陈二叔一直盯着张汝城忙活,可他们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银子,整个人都懵了,“一百两银子呢,你为什么不给我们,你别想贪我们的钱。”
第649章
张汝城的表情就有些微妙。
欠条里写着的几个关键人名都是姓陈,不用问,肯定都是陈春燕的亲戚,不然也不可能借钱给他们了。
但是燕老板那个人那么精明,怎么会有脑子这么不够数的亲戚呢?不是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么!
他耐着性子把欠条拿了出来,把欠条上的内容读了一遍,“听明白了吗?”
陈二婶:“听明白了,一百两银子你赶快给我。”
张汝城收好了欠条,便道:“欠条上写了,一百两银子是给陈家新宅的赔款,你再在这里胡搅蛮缠,当心我报官。”
自个儿家现成的事情还没有了,又惹一桩事,陈二婶有些怕怕的,她缩了缩脖子。
她现在听到官府两个字就胆怯。
她来了一趟,除了让陈春燕不再追究梅儿了之外,好像什么也没有捞到,哦,她还吃到了一个肉圆子……但是,她好像欠了陈春燕一百两银子啊!
也不对,那银子她都没见着,她是怎么欠下的呢?
她越想脑子越乱,越想脑子越晕,她忽然哼唧一声,蹲在了地上。
陈二叔看到自家婆娘这个样子,立刻就想大叫大嚷讹人。
但在他开口之前,张汝城先开了口,“不舒服就赶紧去看大夫,我们这个院子大着呢,你们要是在这里闹腾,除了我们自己的人,根本不会有旁的人听得见,你们爱闹就闹去吧。”
陈二叔把“快来人啊,害命啦”这样的话压在了舌尖下,弯腰半拉半拽着往外走。
陈二婶喃喃:“来这一趟,我们好像没失去什么,好像失去了很多,我想不明白。”
陈二叔哼声道:“想不明白就不想!那一百两是怎么回事,陈春燕心里清楚得很,她绝对不会找我们讨要的。”
不对啊。
那一百两……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啊。
陈二叔终于回过了味儿来,他们当时说要向陈春燕借钱赔新宅的损失,陈春燕非常爽快地问借多少,傻老娘们儿就说了一百两……
他将手重重一放,偏过身体,重重打了陈二婶一巴掌,“你这败家娘们儿!”
陈二婶更懵了,但她的本能反应还在,嗷了一嗓子就冲上去跟陈二叔扭打起来。
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在院子里值班的小丫头们都不敢上前阻拦,她们都还小呐,根本经不住这两个人随便谁一记乱拳。
张汝城听到动静,走出办公室,先朝陈春燕的办公室看了一眼,见那边没有动静,便朝小丫头们挥挥手,示意她们可以回茶房听命。
小丫头们松了口气,缩回了茶房里,不过到底不放心,都趴在窗户缝隙边偷偷往外看。
陈二叔两口子打得天昏地暗,连头发都扯掉了不少,等他们打得没了力气,才各自收手,拢了拢头发往外走。
两个人打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忘了最初是因为什么打架的了。
陈二叔看了陈二婶一眼,“真是越老越不济事了。”
陈二婶自知有些理亏,也不跟陈二叔分辨,由着陈二叔念念叨叨地骂了她几句,她忽然想起个问题。
她说:“梅儿跑了,那我们家跟周家的亲事该怎么办?”
第650章
陈春燕知道陈二婶夫妻不记吃也不记打,以后还会来找她,她只是没想到这个“以后”会来得这么快。
她看着对面站着的两个人一阵无语。
在院子里值班的小丫头年纪都还小,最大的才跟陈春燕一般大,她们根本拦不住那奇葩夫妻俩,让两人冲到了办公室里来。
陈春燕正在跟郑林商谈图纸的事情。
郑林觉得车比较难弄,可以稍微缓缓,有的技术问题,他还得再考虑考虑,但沙发和床垫的图纸却可以用得上了,这个比较简单。
做弹簧的东西他已经有了头绪,现在就是做一批出来试试效果。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发散思维,有思维闪光点时,陈春燕就赶紧记录下来,以备郑林事后查看。
郑林认识的字儿虽然不多,但已经开始跟着其他员工一起学习了,再说实在不行,拿来问陈春燕也是可以的啊。
两人正说得开心,陈二叔夫妻两个就冲了进来,吓得两人同时忘了说到哪里了。
郑林摸摸鼻子,“燕老板,看来你今天真的很忙,那你忙吧,我尽快做个样品出来你看看,如果好再大批量投入生产。”
陈春燕压着火气朝郑林点了点头。
这叫什么事儿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情,她完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陈二叔陈二婶身上。
郑林起身朝外走,路过陈二叔两口子身边时,还朝两个人略点了点头。
不等郑林出办公室,陈二婶就迫不及待说:“梅儿跑了,那与周家的婚事怎么办?”
陈春燕就奇了怪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轮到我这个只大半岁的堂姐拿主意了?”
陈二婶根本不理会陈春燕言语的推托之意,自顾自道:“周家万一要退亲怎么办?”
陈春燕睁大了眼睛,“周家退亲是很合理的要求啊。”
陈二婶苦恼道:“可我家没有钱退给周家啊。”
陈春燕嘲讽道:“没有钱就赔个媳妇给人家。”
陈二婶想了想说:“我上哪儿找个媳妇给他们家啊!”
陈春燕眼皮狂跳,陈二婶真是听不懂好赖话,她明明就说的是反话啊,有必要认真考虑再说不行吗?
她不耐烦道:“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陈二婶见实在在陈春燕这里占不到便宜,又实在讨不到注意,只能悻悻地走了。
她本来琢磨着让陈春燕拿个主意再顺便赖上陈春燕,让陈春燕出手解决陈冬梅的婚事的,但陈春燕不接这个茬,她就拿陈春燕没有办法了。
走在回龙桥村的小路上,陈二婶还在念叨:“要不你去找你娘把周家的聘礼还回来吧,不然咱们没钱,又没地儿给周家弄个姑娘去,人家还不得告咱们家骗婚啊。我现在只要一想到要跟官府打交道,我就心惊肉跳的。”
陈二叔感慨:“让我娘把到手的钱粮退出来并不会比弄个姑娘来容易啊。”
姑娘!
没有出嫁的姑娘!
陈二婶兴奋地拉住了陈二叔的胳膊,“我们家不就有个吃白饭的姑娘么!”
陈二叔微微一愣就反应了过来,“那是我妹妹!”
第651章
陈二婶莫名其妙的,“我知道她是你妹妹啊,她要是你娘,这婚事就不是丑事了,这叫亲上加亲。这边做娘的嫁给了那边做爹的,那边做女儿的嫁给了这边做儿子的,不是很完美么!”
陈二叔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思索着陈二婶的提议,都快被这话说服了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的,那是他娘啊,哪有因为还不起聘礼就把自个儿娘往出嫁的!
这脑子不够数的媳妇!
那样做更丢人好吧,丢双份的人!
他怒道:“你赶紧闭嘴吧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陈二婶冷笑一声,“你吐一个给我瞧瞧,让我看看你那张嘴是狗嘴,还是猪嘴,还是两个都不如。”
陈二叔脑壳涨疼,“你她娘的才猪狗不如呢!再骂我一句试试,再骂我一句,我休了你。”
陈二婶有恃无恐,“就你家这家底,你休了我,休想再娶到媳妇,擎等着下半辈子打光棍吧。”她说着还朝陈二叔脐下三寸看了一眼。
陈二叔小腹一紧。
这个婆娘好吃懒做,还不爱干净,但到底是个长得不算丑的女人,关键时刻还是顶用的,要真是休了,可就真的是为难自己了。
他呸了一口,“你想得美,在我家白吃白喝那么多年拍拍屁股就想走人?没门!当年娶你花了多少钱啊,你这肚子不给我生个够本,这事儿都不算完。”
陈二婶呵呵呵地笑,笑得意味不明的。
这男人啊怎么着都得有点自知之明吧,他行不行的,他不知道啊,还想收拾她……真当自己才十几二十岁呀!
陈二叔被笑得有些不高兴,但陈二婶一个字没多说,他被噎得发作不得,只能闷不吭声往家赶。
他边走边琢磨,娘是不可能往出嫁的,家里就只有陈竹心这么一个现成姑娘了,这么个姑娘又是小脚,放在家里也干不了活,不过是白吃粮食,还不如抵给周家呢。
但陈竹心一心往城里家,心大得很,肯定不想嫁到周家去,这事儿不好办得很。
他戳了戳自家老娘们,“哎,就算要把老妹儿嫁到周家去,她不配合,这事儿也不能成吧?”
陈二婶嗤笑一声。
刚才还口口声声说那是他妹妹,现在就不是了?
被逼到这份上了,倒霉的是妹妹,也好过是他自己,是不是?
她就道:“哪里需要她同意?买一包蒙汗药把她麻翻了,在正日子塞到花轿里把人送到周家去,也就成了。”
陈二叔把这主意想了一想,觉得甚是可行,“你的脑子终于好用一回了。”
陈二婶十分得意,“那些戏我不是白看的。”
刘大官人家有个什么喜事儿,都会在村里晒坝上请人看戏,请所有人都粘粘喜气,陈二婶跟着白看了不少戏。
陈二叔心急火燎的,“走走走,赶紧倒回去,咱们得买蒙汗药去呀。”
陈二婶拉住陈二婶,“你傻不傻,许家跟燕儿是什么关系,我们前脚买了药,燕儿后脚就能知道!”
陈二叔一拍脑门,“你瞧我!去,找游方郎中去,他那里肯定也有蒙汗药。”
说不定他那里的药药效更强呢!
第652章
送走了奇葩二人组,陈春燕回房间收拾收拾东西,踩着点儿下班了。
她今天要回村里,去问问燕儿爹娘的意思,她实在想不出这两个人怎么会想到招赘上去的。
虽然是在古代,但职场还是那个职场,杨彬和张汝城哪怕没什么事儿要忙,到了时间可以下班都不敢先走,必须要听到陈春燕锁办公室的门,他们才会落后一步锁门离开。
陈春燕锁好门,转过头就看到杨彬和张汝城也在锁门。
她就对张汝城说:“今天我要回村里一趟,晚上就改成数术课,张先生教他们拨算盘吧。”
张汝城先应了一声是,犹豫了一下才说:“我现在也稳定下来了,想把老娘、老妻和孩子接到身边,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陈春燕大方得很,“没什么不方便的。这半条街的空宅子随便哪个都成,你和杨先生挑一个,再分一分看谁住哪一进也就行了。”
张汝城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陈春燕会答应得如此干脆,那样的院子租出去,一个月也能得三五两租金呢!
他看了杨彬一眼,“多谢燕老板了。”
陈春燕摆摆手,示意边走边说:“这是分给你们的员工宿舍,本是说好的福利,没什么谢不谢的,只一点我得提醒你们,你们的食宿酒楼包了,但你们家人的食宿酒楼可不能包了。”
张汝城就道:“是该付租金……”
陈春燕轻笑,“我让你住了那个院子,难道还能不让你的家人住?不是这个意思!主要还是在吃的上面,以后的雇工肯定会越来越多,也不可能全是咱们买来的,这就涉及到人家家人的安置问题。
“如果包家人吃住的这个口子从你们这儿开了,以后可就收不住了。但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让你们在酒楼吃了,却要你们家人在家里另外做。
“有两种方案啊,可以按月给伙食费,当然了,都是按照成本给,或者从你们的工钱中扣。我个人觉得第一种好些,明明白白的,什么都好说。”
陈春燕还不知道牛一松把她老娘弄来了,要不然她都能夸自个儿一句有先见之明。
张汝城在心里默默算了一笔这个账,便知道还是自个儿占了便宜。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燕老板体谅。”
陈春燕:“努力工作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以后就都这样处理,凡是做到管理层的员工,要带家人的,酒楼给分宿舍,不用付房租,但是需要缴纳伙食费。”
这样也是杜绝那些人占小便宜,要是酒楼包亲戚的伙食费,万一人家把七大姑八大姨都带来了,这群亲戚吃掉的钱财恐怕比那人创造的价值还多。
张汝城就道:“那成,那我待会儿就去把他们接过来。”
陈春燕朝办公室一指,“院子的钥匙都在大花那里,找她申请去。”
张汝城一拍脑袋,“哎,是了,还得把这个规定告诉大花。我这就回去。”
他说完就跑了。
陈春燕就看一眼杨彬,“杨先生不去接家人?”
杨彬:“家里还有地,离不得人,只是小儿要读书,等赵先生来了,我再把他们接过来念书。”
赵先生便是那位左都御史。
第653章
说起赵御使,陈春燕忽然想起来了,“赵家的人什么时候到?”
犯官有时候并不会跟家人一起发配到一个地方,有时候女的会被充入教坊司,男的会被发会官奴。
要是不在一个地方,那就很麻烦了。
陈春燕觉得,既然要用人,就得用得安心才行,如何才能安心,那就是不给人生出二心的条件。
赵御使的家人如果在别人手里,如果他被威胁,是救他家人,还是保陈春燕这个买下他的人呢?
这是一个两难抉择,在事情没有发生时,谁都不能保证在那种情况下赵御使一定会忠心。
杨彬就道:“应该就是这两天了,给我送信的人与赵先生是一同出发的,但他没受伤,脚程快些,顶多早几天到而已。”
陈春燕脚步一顿,有些担心地问:“赵先生受伤了?”
杨彬点头,“从牢里出来哪有不受伤的,拷打是常有的事儿,好在离京前官家没再让人打先生半子,不然人肯定都走不到这里。”
陈春燕:“杨先生这两天手里的事情多不多?”
杨彬一愣。
作为老板,肯定不希望听到自家员工手里的事情不多,那不是就白拿钱么,但他要是说事情多,万一老板要安排他做点别的事情呢?
陈春燕看出杨彬脸上的纠结,便道:“放松点,我跟其他老板不同,不用手下的人每天装忙,忙完了,你可以看书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也可以做点别的事情,到点下班了,离开就是了。”
杨彬面皮一红,原来他们做的事情已经被燕老板看在了眼里啊。
他清了清嗓子道:“这几天倒是不忙,就是在帮老张统计三井村土地的事情。我这边派了婆子过去,每天都汇报种了些什么,种得怎么样,哪些地里的庄稼种得不好。我只要把这些整理成文字,统一递交给老张就行了。”
那确实是不忙。
陈春燕:“你把手里的事情交接一下,去接一接赵先生,他受了伤,押送他的人肯定不会好好照顾他,他一路上恐怕伤上加伤。你带点药过去,先让他治一治伤,那些伤早一天治也少一点恶化的风险。”
杨彬答应了,他对陈春燕的敬佩又多了一层。
这位燕老板是真的将奴仆也当人的人啊。
陈春燕交代完了就赶紧走了,没功夫再多聊,但没走出几步,她又被人叫住了。
她转头一看,却是牛一松带着牛大婶走了过来。
她不解地看着牛一松,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牛一松面皮一红,有些不自在。
他把老娘带出来单过也是脑子一时发热,现在脑子冷静下来了,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哪有儿子撺掇老娘离家出走的啊,这不像话。
陈春燕看到牛一松的样子就不再问了,“后勤的事情找大花姐,我不管的,你们自己安排吧。”
她说完就往城门赶了。
酒楼下班的时间只比关城门的时间早半个时辰,她跟张汝城和杨彬说话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再耽误不得了,不然就会被关在城里了。
牛一松看着陈春燕的背影苦笑。
杨彬就问:“你这是……”
第654章
牛一松跟杨彬有好几年的交情了,听杨彬问也不瞒着,将家里的事情说了,“现在我娘跟着我住城里,我得找个地方让我娘落脚,可燕老板……”语气颇有几分无奈。
杨彬拍拍牛一松的肩膀,“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儿,就这啊!照着章程办事就好了啊,走走走,跟我来,我带你们去办理。”
“章程?”牛一松懵圈得很,“什么章程?”
杨彬嘿笑一声,“单身的高层管理宿舍不是已经定下来了么,就像燕老板那样,住最好的院子的一间屋子,但带家人的高层管理你知道怎么安排的吗?”
牛一松摇头,“不知道啊。”
杨彬:“这半条街不都是燕老板的么,燕老板说了,只要是她手下的高层管理,都可以挑一进院子,带着家人入住,不过需要交伙食费就行了。你这情况有些特殊,就是不晓得你家占了一进院子之后,大花那边的房间需不需要退掉。”
牛一松:“肯定是要退的,没道理占人家双份住宅,这事儿找我姐办就成吗?”
杨彬就指指门口,“刚才燕老板不就说了么,后勤的事儿找你姐,她不管的。后勤是什么事儿,不就是衣食住行的事儿。”
牛一松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心里五味杂陈的。
燕老板肯定看出他的意图了,也肯定同意了,才直接把他丢给他姐,那是他姐啊,难道还能说不批准的话?
他没想到牛大花还真能说出不批准的话。
跟杨彬分别后,他就带着牛大婶进了办公的院落。
牛大婶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你和大花平时就在这样的地方上工啊?”
牛一松语气自豪地道:“是啊,这都是我们从没有到有拼出来的。”
牛大婶十分欣慰地搓搓牛一松的胳膊,“这工作体面啊,你得好好干。”
牛大花正在处理张汝城的事情,听到熟悉的声音,赶紧跑出屋子,“娘,你咋来了?”
张汝城的事情已经差不多收尾了,他自个儿把字儿签了,领了钥匙便准备走了。
牛一松就喊:“张叔,杨叔刚离开。”
张汝城:“我知道,我追他去。”
他看出这家人有话要说了,且是不愿意让他听的话,他赶紧走了。
杨彬先头准备带带牛一松的,但牛一松拒绝了,有的话在外人面前确实不好说。
张汝城人精似的,出了院门,还顺手关上了,把声音挡在了院子里。
牛一松看了门口一眼,“姐,以后爹跟着弟弟过,我带着娘过,你嫁人前也跟着我们,嫁人后……回娘家也回我们这里。”
牛大花大吃一惊,“这是咋啦,爹……爹他……”
牛一松:“没有的事儿,他要是敢休了娘,你看我还认不认他!”
牛大花:“那你咋……”她看了牛大婶一眼。
有的事情太脏了,牛一松不想姐姐知道,只说:“还不是婚事,今天差一点就被爹搅黄了,他一辈子眼里就只有钱,娘跟着他也过不上好日子,我就把娘接到城里,让娘享享清福。”
牛大花并不抵触这种做法,甚至为娘松了一口气,不管咋说,至少娘以后不用挨打了。
她问:“那爹那边呢?怎么办?”
第655章
牛一松推着姐姐往办公室里面走。
他说:“娘走了一路了,也不知道让娘休息,一直爹啊爹的,爹对你多好似的。”
牛大花揽住牛大婶,“并不是说对我好我才要管他,他再怎么也是我爹啊。”
牛一松意味不明地看了姐姐一眼,要是姐姐知道爹做的那些事儿,他敢肯定第一个跳出来不想认爹的就是姐姐。
他摇摇头说:“姐,你着急什么,我话都还没说完呢,爹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有钱,他过得比谁都好。你放心好了,我每个月初一都会按时送钱回去的。”
听到弟弟说要送钱回去,牛大花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反正平时爹也是在这家吃一顿在那家吃一顿的,经常不着家,有钱就行了。
牛大花就道:“那娘先跟我住一屋吧。”
牛一松:“员工带家属可以分出去住啊,我们娘儿三个一起出去住呗。”
牛大花:“你是多大的脸!人家张先生上有老下有小,才占一进院子,我们三个就占人家一进啊?没有这样做事的,我不同意。”
牛一松脸色就不好看了,“燕老板都没说什么,你怎么还卡自家人呢!”
牛大花:“燕老板把后勤交给我了就是对我的信任,我不能辜负她的信任,不能因为你是我弟弟,那是我老娘,我就给你们行便宜。我那屋子大得很,住我跟娘两个人尽够了。”
牛一松气得要死。
他能不知道牛大花住哪儿吗?牛大花可是跟陈春燕住一个院子的,让自家老娘跑去跟牛大花未来小姑子住,没有这样办事儿的!
他急道:“谁说就得占一进院子了,占个跨院行不行?”
有钱人家正妻的院子往往会带两个跨院,一个跨院给姨娘住,一个跨院给姑娘们住,并不会多大,牛一松说的就是那样的地方。
牛大花犯上轴了,“那也不行,你是没看到那个跨院有多大,单是那个跨院就是三进,修得齐齐整整的,听说一进就能住一个姨娘。”
牛一松:“……”
好气啊。
牛大婶怕姐弟两个吵架,赶紧说:“没事儿,娘住哪儿都成,就跟大花住吧。”
牛一松:“娘,就不是这个事儿,我得跟姐理论清楚,不然她这么办事儿,以后指不定要得罪多少人!知道的,说是她抠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燕老板不仁义呢!
“一个跨院,再大都有限,你别当我没去看过!那个跨院三进院子相对独立,有夹道互通,但只有中间那一进最大,第一进实际上就是一排五间大瓦房,带一个小院子,院子里也只种了一棵树而已。
“你说我说得是不是?”
牛大花:“是。那我们三个也住不了五间大瓦房。”
牛一松:“五间大瓦房,我们三人一人一间得要吧,剩下两间,一间存杂物,一间存你的嫁妆,行不行?”
牛大花一愣,脸迅速红了,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牛一松见把姐姐镇住了,才道:“有的事情不需要管得那么严,特别是燕老板要施恩的时候,你别坏了燕老板的事情,你不明白的,多问问杨先生或者张先生,别招了燕老板的讨厌,秋儿就是最好的例子。”
第656章
牛大花真的不很明白这其中的道道。
卡严一点不好吗,她这不是怕别人占酒楼的便宜么,难道这样也不对了?
她脑子里糊糊的,迷茫地看向牛一松,“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这事儿吧,说起来很复杂。
牛一松一时间也没找到合适的语言来教导牛大花,只道:“你得用心体会,得用心观察,哪些人是燕老板要优待的,你这边就得松松手,而哪些人是不招燕老板待见的,你这边就得卡严一些,明白了吗?”
好像明白了。
牛大花理解为,牛一松没有招燕老板不待见,她就不必管那么严,有时候行个方便也行。
是这个意思吧?
好吧,明天再问问杨先生和张先生吧,她还不是很明白。
姐弟俩达成一致后,牛大花就拿上钥匙去开了跨院的门。
巧得很,张汝城正好选了跨院的第二进住进去。
张汝城比较通透,他现在还没做出大贡献来,凭着一张老脸向燕老板讨要了恩典,把家人带了过来住在这里,但他也不能托大占太好的院子。
不然燕老板原本没什么想法的,知道他的举动后都不得不多想了。
牛大花看到张汝城在忙活着在夹道里搬东西,还十分高兴,觉得以后讨教问题就方便多了。
她还跟张汝城打招呼,“张先生可需要帮忙?”
张汝城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如果真的搞不定,会去找小子们帮忙的。”
他之前在宿舍也就是暂住,东西并不多,一个铺盖卷儿,一个脸盆,一点换洗衣裳而已,并不难拿,他只需要把东西赶紧放下,就能回家去接人了。
那边的院子也能退了,一个月能少好几百个大钱的开销呢!
牛大花从角门进去,叉着腰问牛大婶,“娘你看看,还缺什么东西,趁着没有宵禁,我赶紧去买回来。”
牛大婶踩了踩青石板地面,“真好啊,连院子里也铺着石板,这样就不怕下雨了。我看这里也不差啥,就是得在院子里面牵几根晾衣绳才好,不然衣服没地儿晾去。”
牛大花:“那成我找郑家大郎做几个晾衣架去,就支在墙角,成不成?”
牛一松:“我去吧,还得再订点东西,既然来生活,就得好好生活,不能用着东西不趁手。”
牛大婶心疼钱,一听不干了,“东西能将就着用就行了,不要去花那些个冤枉钱。”
牛一松根本不听牛大婶了,只让牛大婶进屋歇息,等着吃晚饭就行,他出去订东西去了。
说是去找郑林订东西,其实还是去外面买去了,郑林也忙啊,忙着帮燕老板做沙发和马车,他不好再去打扰郑林了,反正也是花钱买,在外面买也是一样。
另一边,陈春燕颠颠地骑着踏雪出了城,直奔新宅,先去牲口棚看了一眼,各种牲口都长得很好,她才从自个儿院子穿过去,去了正院。
院子里有小孩子笑闹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陈小六的。
陈小六不习惯住在城里,宁愿每天来回跑,陈春燕也就由着他了,只一点,不要耽误功课就行。
她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第657章
院子里为之一静,一院子的人睁着眼睛看着陈春燕。
地位到底是不同了,所有人都在心里把陈春燕太高了位置,认为她跟他们大多数人不一样了,不是能随便玩笑的对象。
董明春朝刚才还跟陈小六笑闹在一起的小男孩招招手,小男孩跑到她怀里窝着,怯怯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自然不会说我们都一样,你们不要怕我这种话,她说这种话就是傻的,在这个年月,奴大欺主的大有人在。
她不能养大了别人的心。
她笑了笑,“陈小六,玩儿得那么开心,还记得不记得做功课?”
陈小六吐吐舌头,跑了。
看来他还当真没做功课。
陈春燕看着董明春的儿子,说:“去跟着小六一起读书。”
小男孩眼睛亮晶晶的,看看陈春燕,又回头看看董明春。
董明春朝小男孩点点头,小男孩才朝陈小六的院子跑去。
董明春站起身,搓着手道:“多谢燕老板了。”
陈春燕摆摆手:“我不能每天回来,你多帮我看顾着家里些,特别是陈小六,不许他偷懒。”
董明春郑重道:“那是一定的。”
陈春燕笑着走进了正屋。
她没指望陈小六当官,有那样的皇上,当官就是自找死路。
她只希望陈小六能考个功名,这样别人才不敢随便动他们家的人。
燕儿爹和燕儿娘都不是能闲得住的人。
那几个被陈春燕送回来的小丫头和小子怕再被卖,积极着呢,每天除了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烧火做饭,洗衣洒扫,全部被他们包圆了。
燕儿娘就动手做衣服,先给陈春燕做,再给燕儿爹做,反正就是不闲着。
而燕儿爹呢,要么跟着人下地,要么去砍柴,灶房后头的柴房里已经对了半屋子柴了,这还是燕儿爹每天都要给陈老爷子送一部分过去剩下的,可想而知,他一天天的,砍了多少柴了。
这不,人又不在。
陈春燕坐到绣墩上,“爹呢?”
燕儿娘放下针线,揉揉脖子,“来了几个兵士,你爹去招呼人家了。那几个人说是来帮咱们守院子的。我原本还不乐意,但出了梅儿这事儿,有他们在心里才算踏实些。咱们家这样……那些过得不如咱们家好的,指不定会跟梅儿有一样的心思呢!”
她是真的怕了,万一今天没人看见,这一片新房子不就都被点着了么,房子烧了事小,但董明春的孩子当时还在院子里面玩儿呢,这要是把人家的孩子给伤到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独苗苗啊!
陈春燕:“是,小心无大错。”她清清嗓子,“娘,今天许大夫家请了媒人来,您和爹拒绝了是吧?”
燕儿娘没觉得陈春燕过问自个儿的婚事有什么不对,他们家本来就是燕儿拿主意嘛。
她说:“是啊,我和你爹准备给你招赘,你以后就留在家里,谁都不能欺负你。”
原来爹娘是怕自个儿受欺负啊。
陈春燕笑了,“您瞧瞧,谁能欺负我啊,我不欺负人,他们都要偷笑了。”
燕儿娘就跟着笑,笑着笑着就觉得不对了,女儿这是啥意思?这是想同意跟许家的婚事啊?
第658章
燕儿娘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她有些不自在地看着燕儿,这个家是燕儿当家拿主意,如果燕儿愿意,她和燕儿爹两个回绝了人家,岂不是坏了燕儿的事儿。
好紧张啊,还有点害怕。
陈春燕拍了拍燕儿娘的手,示意燕儿娘放松点,“娘,我心气儿高,看不上愿意入赘的男人,这事儿您跟爹别再提了。”
燕儿娘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这个家是你在当,你嫁出去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人该怎么办呢?”
陈春燕:“……”
这是嫁出去了,又不是死了,怎么说得那么严重?!
而且陈小六一天一天大了,再等五六年,也十一二岁了,那也是大孩子了,也能帮着没有主意的爹娘拿拿主意了。
她便提了自己的想法,“小六可是家里的男丁,我留下招赘算是怎么回事儿,小六别嘴上不说,心里起疙瘩。”
留在家里招赘的姑娘是可以当儿子看的,分家产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姑娘一份。
陈春燕如果真答应了留在家里招赘,直接损害的就是陈小六的利益。
燕儿娘鼻子一酸,就落下泪来,“这一份家业都是你挣下的,别说你只是要一半,就算是全要,小六也说不出什么。”
不不不,当然不行!
陈春燕分得清楚得很,之前用亲奶嫁妆买的地,她写的是燕儿爹的名字,后来买的地,她写的全是自己的名字。
是以陈家的家业看起来变大了十倍不止,但那都是陈春燕的私产,跟陈家新宅没有半点关系。
当然了,让燕儿娘买的牛羊也都是陈春燕出的钱,不过这个倒不必分得那么清楚了,毕竟大家也都帮忙养了,牛羊也不是用来吃的,只要活着就一直在那里,还有出息。
她想到这里就握住了燕儿娘的手,“话不是那么说的,该是小六的就是小六的,该是我的,我也一分不会让出去。招赘的话,阿娘你就不要再说了,免得徒惹是非。”
燕儿娘抹抹眼睛,“这事儿能惹出什么是非来?!”
在她想来招赘不招赘都是他们自家的事儿,别人管不着,哪里就有什么是非了。
但陈春燕却不这么想,“阿娘,您知道周边城乡有多少闲汉吗,肉眼可见的,但是我们村儿就不下十个,您说这消息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他们会不会上咱们家来?
“他们本来就因为没本事,找不到活干,没有活干自然就娶不上媳妇。咱家要招赘,岂不是大好的机会,既白得了媳妇,今后还能继续游手好闲地过好日子。
“到时候即便咱们家说不招赘了,他们也能把我的名声搞臭了,逼得我不得不招赘。”
燕儿娘的脸都被吓白了,别说,那群臭不要脸的人,当真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她连哭都忘记了,“快去把你爹叫回来,别让他在外面乱说话。”
大姑撩帘子进来,“我哥会在外面乱说什么?你让他说话,他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
燕儿娘急道:“大姑姐可看见她爹了?千万别让他说出咱家燕儿要招赘的话。”
大姑面色古怪,“那可就晚了,他已经说出去了。”
第659章
燕儿爹有了招赘的想法,就琢磨着得把消息传播出去,不然别人怎么知道他们家要招赘呢!
他第一次执行力高了一回,送走了媒婆,他就去了地里,一边帮雇农干活,一边闲聊。
他不是个会聊天儿的,没聊几句,别人就听出他有事儿说,便直捣黄龙地问他,他便往外突突了。
这些个雇农哪个不知道陈春燕有多能干,且不说这一份家业了,就说她那奇思妙想,就足够叫人佩服的了。
他们江源村已经有一条线上的人家通了水,那水方便着呢,平时不用水的时候就把出水口堵上,用的时候把布一扯开,水就哗啦啦流出来,还全都是干净的山泉水,清冽甘甜。
现在要问江源村的人,他们最佩服的是谁,那自然非陈春燕莫属了。
他们一听是陈春燕要招赘,个个都上了心。
这么厉害的姑娘,即便入赘了,其实也不丢人,说老实话,能够比那姑娘厉害的男子,当真没几个了。
这事儿便一个传一个,不多时,在一片荒地上做活的人就都知道了,不少人开始算计自家或者亲戚家,哪家儿子多,长得又不差的,或许可以送过来试试。
万一成了呢?
大姑回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一耳朵,正是雇农们热火朝天地谈论陈春燕招赘的事情。
她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她哥说这事儿,但肯定是说了,要不然一群外人也不能知道啊。
燕儿娘听完大姑的话,脸色更白了,“这可咋办?”她看向陈春燕,“燕儿,这可咋办啊?”
陈春燕看了大姑一眼,却并没有说话。
这事儿说好办其实也好办,只要赶紧定亲,就什么事儿都没了,但人家许家刚被撅了回去,再怎么说,也会等几天再来提亲,至于等几天,那得看黄历了。
耽误这么些时候,出变故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陈春燕挠挠头,“阿娘,现在知道怕了吧!以后做事儿多跟人商量商量,即便我不在家,大姑不也在么!”
燕儿娘难看地笑,“你大姑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啊。”
陈春燕哼道:“谁说不可能,大姑这几天不是在教那几个小子丫头怎么伺候牛羊么,等他们学会了,我就让他们去牧场把姑父换回来,让大姑和姑父在城里享几天福。”
大姑的眼睛一红,“哎哟,这个闺女,真贴心,自己生养的,也就是这样了。”
陈春燕抚了抚大姑的后背。
大姑可是燕儿爹的亲妹妹,在燕儿爹困难的时候,大姑一直出手帮忙,还从来没有要过回报,陈春燕对大姑好些,原也是应该的。
燕儿娘:“那可就太好了,有你大姑帮衬着,我和你爹也不容易做糊涂事儿了。”
知道自己糊涂,那就还不算糊涂透顶。
陈春燕下了炕,把空间留给燕儿娘和大姑聊天,“现在说再多都是杞人忧天,真有什么事儿,咱们见招拆招就行。”
她出了正院,溜达着就去了西路的院子。
她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
陈小六读一句,董明春的孩子跟着读一句,跟小老师似的,一板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