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正想得出神呢,旁边就有人喊了陈二婶一声,她浑身一个激灵,捂着胸口哎哟哎哟两声,栽到田里去了。
里正摇摇头,很是看不上陈二婶,心说:你不做亏心事你怕什么,瞧把你吓得!
到底是一个村子的,与里正同来的村民立刻走过去把陈二婶拉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快瞧瞧摔到哪里没有。”
刘二婶上下.摸.摸,没觉得身上哪里疼,抬脚走了一步,立刻就哎哟一声,“我这是摔到腿了吧?”
里正便朝晒坝里喊,“来个腿脚快的小子,去请大夫来。”
晒坝里面有人应了一声,颠颠地跑了出来。
两个婶子扶着刘二婶一点一点往路边上挪。
“有帕子没有,拿出来垫垫,女人可不好直接坐在石头上的。”
刘二婶单脚踩地,忍着痛,从衣兜里摸出张帕子来,帕子卷成一团,比盐菜好不了多少,上面不知道沾着什么东西,帕子看上去一点不软和。
两个帮忙扶人的婶子都不想上手拿那张帕子了,刘二婶手伸出去半天没人理,她只好自己动手将帕子撕开,铺在石头上。
两个婶子看得直撇嘴,着帕子粘黏成这样,该是有多脏啊。
里正没理会刘二婶,他径直往晒坝走,相比起摔了腿,还是村里出了贼更恶劣些。
半大小子跑到里正身边,“叔,胡阿婆让我跟你说,那位许大夫已经回城了,如今不在这村里住,要请大夫恐怕得明天。”
喝!从那么高的地方摔进田里,那可是水田啊,要积水的,跟摔进沟里也没什么区别了,那脚一晚上不治,明天指不定还要怎么疼呢!
陈二婶也知道这里面的好歹,忙喊道:“叫我们家燕儿啊,她不是许大夫的徒弟吗,赶紧去叫她啊!”
陈春燕还在家里守着遭贼的现场,再加上里正站在这晒坝口,听到里面的人只言片语地说的话,心里就直冷哼,用人家的时候你就想得起了,不用的时候你又是怎么编排人家的。
与其让陈春燕夹在中间为难,不如把陈二婶直接给堵回去。
里正就道:“学医哪里就是怎么容易的,燕儿学了多久了,一个月有没有?我听人说好多人学了三年才刚刚入门,连方子都不敢开,你叫燕儿来,她能做什么?平白叫人跑一趟,跟着受累罢了。”
陈二婶哀哀地叫唤,“那怎么办?我的脚肿了,好痛!”
里正根本没看陈二婶的脚,也没有盯着女人脚看的道理,他跟帮忙的两个大婶交代,“借一辆驴车送去找赤脚大夫。”
跌打损伤而已,赤脚大夫也是能看的,如果胆子大些,敢吃赤脚大夫开的药,他还能给你写一副药方呢!
本村离县城近,没有赤脚大夫,但是邻村有啊,那两个婶子心里都有数,知道该在哪里找赤脚大夫,只是再上手扶陈二婶的时候,多少就有些膈应得慌了,手帕都脏成了那样,这人的衣服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两个婶子虚虚扶着,基本没使力,陈二婶只能用单腿继续往前蹦跶,她本来想吵吵几句的,但周围又没有人,这两个人当真把她丢半道上了,她得哭死,便只能忍了。
第421章
两个婶子送陈二婶坐上了驴车,晒坝这边也进入了正题。
里正一步跨上大石磨,“大家伙儿都说说,今天有没有看到陌生人进村子。”
下面站着的人都说没有。
里正的脸就严肃起来,话更是说得铿锵有力,“有外人进了村,即便村头的人看不见,村尾的人也应该看得见,既然都说没有,那么这件事就只能是咱们村子的人干的,这件事太恶劣了,必须得把这个人找出来。
“咱们村可说是夜不闭户,家家户户多少都是沾亲带故,相互间可说是非常信任的,可这样的人不找出来,今后你们敢相信对方吗?今后家里来个走亲戚的,你们是不是还要盯着人家防着人家偷东西啊?!”
这当然是不行的!
把谁家亲戚当贼看,这亲戚都得闹掰了!
里正话音一转,“老话讲得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刚才已经跟村长商量好了,由我和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宿老一起搜查,查到赃物在哪家,谁都狡辩不了。”
搜查就是把人家的遮羞布揭开了,谁知道露出来的是脸还是腚呢,保不齐人家面上看着光鲜,背地里过得拮据,也是有的。
之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在外面扛活的丈夫回来对做媳妇的说他日子过得多么多么好,每天从城里回来的时候,嘴巴上都是油滋滋的。
媳妇也算想得开,她那丈夫本来就是个败家子,早些年跟隔壁村的人赌大子儿把家败光了,她就想着丈夫赚的钱不往家拿没关系,只要不带累家里就行。
按理说这事儿是他们家的家事,别人谁也管不着,可就有那些见不得人好的亲戚说酸话,媳妇也是被弄得烦了,就让那些人自个儿跟她丈夫说,如果她丈夫愿意请他们吃饭,那就请,她管不着,但她这里没多余的钱,再缠着她也没用。
那些人的脸皮也是厚,当真就在人家院子里赖着不走了。
院子外面稍微有点动静,一院子支楞着耳朵的人立刻就能察觉,那天,丈夫还跟往常一样悠悠然回家,刚走到距离家门口几步的地方,他停下来左右瞧了瞧,见没人,立刻摸出袖子里的东西往嘴巴上一抹,再迅速塞回袖子里。
那却是一块带着一层薄薄肥肉的猪皮。
他再抬起头来时,正好对准齐刷刷一排的目光,这事儿立刻就被上门打秋风的亲戚们闹开了,他们家好长一段时间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来。
谁家日子都过得有些猫腻,什么婆媳矛盾,什么争产矛盾,什么兄弟矛盾……多了去了,这会子大家都怕露出端倪,让人看到腚,都不太愿意让里正去查。
里正就知道会这样,事情没出到自己身上,这些人都会乐意搭把手,可真落到自己身上了,阻力就来了。
“都别吵吵了,从我家开始查,行不行?”
陈修言呼哧呼哧跑了过来,他正好听到个尾巴,他喘着粗气朝里正摆手。
里正:“你别着急,喘口气再说话。”
陈修言:“事情是我家出的,就从我家开始查吧。”
第422章
要真是为了陈家的事情一家一家查过去,就算这些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还是不舒服的,为了这么点小破事儿,就得罪这么多人,当真犯不上。
陈春燕一点不着急地做好了饭,又让陈谷秋和陈修言跟她一起吃了,才跟陈修言这样那样交代一番,让陈修言跑一趟,请里正带人先查他们家。
里正摆摆手,“查贼赃,哪有查到苦主家的!”
陈修言笑着说:“一个门进,还住着两家人,该查的还是要查的。”
陈二婶离开了,可陈二叔还在呢,他一听这话,差一点就跳起来了,这话什么意思,只差指着他的鼻子说东西就是他们拿的了。
他再想到自家懒婆娘的话,汗顿时就从额头滑下来了。
难不成自家懒婆娘猜对了?
他梗着脖子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陈,里里外外都是亲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
陈修言瞪大了眼睛,“别的道理我不懂,可有一点我还是知道的,分家另过,可不就是两家人了。你家的钱你家用,我家的钱我家用,既然钱都不在一处使了,我家丢了东西,可不该查你们么。”
他说完又压低声音嘀咕,“先生说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呢。”
陈二叔脸都要青了,“陈小六,你这么说话,就不怕爷知道了被你气死吗?”
陈修言摊手,“你急什么,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查查而已,又只是里正几个,都是德高望重的人,不管看到什么都不会往出说的,真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晒坝上的人看陈二叔的眼神就微妙了起来,是啊,你心里没鬼你怕什么,都是自家人查查就查查嘛,村子里不还有婆婆为了不让媳妇存私房钱,半夜起来收捡媳妇屋子里东西的么!
陈二叔的脸都要青了,“你等着,等你爹回来了,看我告不告你的状。”
他说完了就朝晒坝外面跑,他得先一步回家通风报信啊,万一真是……提前藏了也好啊。
陈修言多机灵啊,他一早就知道要整治谁,哪里会让陈二叔的小算盘得逞。
他立刻就道:“二叔,你且慢点走,你这个样子,不怕我们怀疑你回去藏脏吗?里正叔,我们也快过去吧,不然到时候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就不好了。”
里正算是看出来了,陈家这家人的眉眼官司深着呢?
他前后一琢磨,便晓得陈春燕那丫头说不定早就知道自己屋里的东西是被谁拿的,但一家人就算闹起来了,人家也能说,就那点银子,你们家日子过好了,还不兴接济点过不下去的亲戚么,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闹出来了,那些钱铁定是要还的,不过这种事情一出,陈家大房的脸面也不好看啊,谁家屋里出了个贼,谁家名声不受带累啊,真不知道燕儿这丫头这时候犯的什么糊涂。
他走了两步,忽然就顿住了脚,他知道陈春燕要干什么了。
他微微一笑,不得不说,能够果断地用出这种方法,让自家脱离泥沼,这个女娃也很有几分魄力了。
第423章
泥点子溅在了身上也就溅上了,与其费力地去擦,还不如直接将那件衣服丢掉换一件。
陈春燕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
她等在门口,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眼神中透出了几分凌厉。
陈冬梅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已经耗尽了她的耐心,如此便就断个干净吧。
分家不分宗,那就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分了宗,才彻彻底底是两家人,这事儿对大房十分有利,不过燕儿爹肯定不答应,那就趁着燕儿爹不在家的时候办吧。
正盘算着待会儿该怎么说话,陈二叔就冲了过来。
陈春燕眼睛一眯,就拦了上去。
她哪里不晓得陈二叔打的什么主意,就在刚才陈二婶还闹着让驴车在家门口停一下,她要进门取点东西。
陈春燕便笑着拜托两个婶子拦住陈二婶,脚肿成那个样子,不是闹着玩儿的,搞不好留下病根,以后都不能下地了。
陈二婶还是挣扎着要下地,她是真觉得今后都不用做农活了挺好的,但那两个婶子却不愿意啊,陈家的那几个不讲理的人是那么好招惹的么,如果真让这个女人的脚留下病根了,指不定要被他们打上门多少次,搞不好还要闹着让他们赔钱,那才倒了大霉了。
于是在陈春燕笑眯眯地催促下,一个婶子按着陈二婶,另一个死命吆喝驴子跑快点,不多会儿就跑出了陈春燕的视线范围,彻底断了陈二婶回家一趟的念头。
陈二叔见陈春燕堵了上来就火大,“起开,回头我再收拾你们这几个小崽子。”
陈春燕也不跟他生气,过了今天,大家就是普通的邻居关系了,谁还跟邻居急赤白脸的生气呀,犯不上!
“二叔,二婶都摔成那个样子了,您怎么还不去瞧瞧呀,我看着是有些不大好了。”
陈二叔心里一哆嗦,“你说什么?”
这一脸迷茫样,看上去委实不像装的。
陈春燕被这表现弄得有些懵,合着你们两夫妻这是没商量好是吧?
“二婶从田坎上栽到了田里,您也是晓得的,这春耕都还没有开始,田里还没有蓄水,硬着呢,这么一头栽下去……哎哟,脚当时就肿了,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瞧那脚,已经大了两圈不止了,这外伤我治不了,赶紧让婶子们送二婶瞧病去了。”
陈二叔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就顺着陈二婶离开的方向跑去。
居然走得这么干脆,弄得陈春燕和后面追来的里正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什么人啊这是!
其实陈二叔的考量十分简单,自家媳妇始终是自家的,自己不管就没人管了,而自家女儿,马上就是别人家的媳妇,自有别人家的人管,他是不管了,还得找媳妇去呢,这个媳妇要是死了,再娶一个多贵啊!
一群人目送陈二叔跑远了,才回过神来。
里正指着陈二叔的背影,“敬宣这是咋的啦?”
陈春燕:“知道二婶摔上了,急了呗。”
里正:“……”
感情先前在晒坝上,这人没听见他媳妇摔了呀!
陈春燕:“到饭点了,也不多耽误大家时间,这就跟我进去查看一下茅屋吧。”
第424章
小姑娘的房间别人不好进,但是大婶子和里正宿老还是能进的,里正和宿老们站在门口,看着茅屋就皱了眉头。
“大冷的天,怎么能让孩子住这种地方呢,陈家这么多人,怎么挤不能挤了?别看春天了,早晚可凉着呢!”
宿老们也是经历过陈家分家的,他们只是没想到陈家的人能将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
孩子大了,男娃女娃确实不好住一个屋,但把二房那两个小娃娃挪去跟陈小六三兄弟住,陈春燕三姐妹住一间,怎么就不能住了?
居然让两个女娃娃住在这湿冷湿冷的地方,真叫人看不过眼了。
宿老们一开口,没人劝着就没个停的,里正怕陈春燕站在旁边下不来台,还是拦了一拦。
“叔,少说两句吧,陈家大房遇到了贵人,有贵人提携,这破屋子也住不了几天了,咱不争这闲气,只一样,以后陈家的事情,大家眼明心亮一点,二房三房的人把事情做绝了,今后求到大房头上,人家大房要是不愿意帮,他们也不能说出个歹话来。”
宿老们点头,“是这个道理,人情往来嘛,没道理只有往没有来的。”
这就是给陈家的事情定了基调了。
陈春燕高兴还来不及呢,她就烦这一家子明明占了大房的便宜,苦活累活都丢给大房干,还不给大房一句好话,凭啥呀,当谁傻子呢!
宿老们的絮叨声好歹停了,那头进去检查屋子的婶子们却骂开了。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杀千刀的小贼,这是能拿的都拿走了,不能拿的都要破坏了啊。”
“瞧瞧,往人家被子上倒水,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么糟蹋人的东西,不当心生孩子没……”
里正虎着脸,“咳咳,有小姑娘在呢!”
那婶子才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却还是生气,大家都是过苦日子的人,最见不得糟蹋东西的行为,她抓起被子就凑到里正面前。
“摸摸,都摸摸,抓到了这个小贼,非得绑起来抽百八十鞭子不可!”
里正和宿老上手一摸,脸齐刷刷的黑了,这婶儿骂得还真是不错,这小贼是缺了大德了。
里正:“燕儿,你家有没有多的被子,没有待会儿上我家拿去,怎么着都得把今天晚上对付过去。”
陈春燕:“我家这情况哪里有多余的被子啊,幸好叔您想着我,不叫我今天晚上去跟妹妹抢被子。”
里正指着陈春燕就笑了,“快瞧瞧,丢了什么东西?”
丢的东西倒是不太多,银票什么的,都被她提前转移了,能够留在这里的,都是预备着到二狗子家买蛋的。
她跟二狗子商量好了,二狗子不是负责送货么,今后送蛋的活计也交给他了,他那边挑了新鲜的蛋,卖给了刘大官人家,转头到陈家来拿钱,这一笔钱是要跟酒楼的钱分开的,这才没有放在一起。
一共也没几个钱,散碎银子在枕头里,铜板在包袱里,陈冬梅摔摔打打的,估计没看见枕头里的散碎银子,只把铜板摸跑了。
“丢了多少,我也没数,最近一直在置办东西,钱分开放了几处,只枕头里还有几钱银子了。”
第425章
里正:“到底是小孩子当家,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钱没数很正常。大家伙就齐心找找,能找出来就最好了。”
看到茅屋里面这个情形,谁都说不出陈春燕是自己将钱用没了,而忘记了的。
宿老:“这里的情形我们都看清楚了,走吧,大家做个见证,开始从陈家搜起。”
一群人闹哄哄地去了正屋方向,张氏早就听到音儿了,跑出来往地上一坐,就开始拍腿。
“我的命好苦啊,养一群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的玩意儿,到老了还要被人当贼收捡,我这个脸,真是没地方搁了。”她把自己的脸拍得啪啪响,震慑得人不敢上前。
陈春燕就走了出来,“以前我们都在奶手底下讨生活,不管挣了什么钱,都是交到奶手里,说别人看得起我那三瓜两枣的,我信,说我奶看得起,我不信,我奶这边就不用搜了吧。”
张氏站起身瞪了陈春燕一眼,拍拍屁股翻着白眼走了。
“算你看得明白。”
里正都要憋不住翻白眼了,这傻老太太,真当陈春燕说她的是啥好话不成!
陈春燕虽然帮张氏拦了人,可那一句句的基本都在挤兑张氏,这老太太愣是没听出来,嘿!
张氏哪里是听不出来的,相比起被人说两句傻,还是落在这里手里的实惠更重要,这些年她往自己手里扒拉了不少东西,分家的时候还愣是说没有,要是里正他们进来搜出来了,老头子愣是让再分一次,她上哪儿说理去,所以……还是别让他们搜的好。
这正房不用搜了,那就搜东屋。
里正带着人往东屋走,还没有靠近就听到门闩咔哒一声,锁死了。
里正睁大了眼睛,指着门,回头问陈春燕,“这屋里住的是哪个?长辈来了,不说出来问一声好,都走到跟前了,她还能把门锁了。”
陈春燕笑着说:“是陈二妞和她那两个弟弟住着的。”
里正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陈冬梅以前看着是个好的,走在路上,看到叔叔婶婶也知道招呼人,可自打把燕儿打伤了之后,整个人越发牛心左性了。
他摇摇头,这丫头如果碰上善心的婆家,日子还能过下去,遇到那爱为难人的,恐怕悬了。
“梅儿,开开门,村里遭贼了,每家都要查,你姐姐那里已经查过了。”
陈冬梅并不理会。
里正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待遇,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他再敲门的时候,就用上了几分力气,将门敲得咚咚的。
“梅儿,你这样,叔就要怀疑这事儿是你干的了。”
门刷地开了,还带着风。
里正就对上了陈冬梅那一双阴测测的眼睛。
陈冬梅凉凉地笑,“要搜去旁的地方搜,今天谁要是敢踏进我这屋,我跟谁没完!”
里正就指着陈冬梅,“你这孩子还有没有长幼尊卑观念了。”
陈冬梅脑袋一歪,呸一口吐出带白沫子的唾沫,“人前人五人六的,人后还不知道是什么鬼祟东西!”
里正被气得几乎仰倒,连说了三个好字,便站到了一边,“大姐们,我不好动手,你们来帮个忙。”
第426章
这些来的都是长辈,看到陈冬梅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心里早就有气了,听到里正发话,立刻出来两个人,上手就扯住了陈冬梅的胳膊,把人拉到了一边。
这个年月就是这样的,宗族的力量在乡村里有时候比官府的还要大,人犯了错,宗族就给定罪了,就算不服气,跑到官府去,官府也很头疼,他们带人上门了,结果人家宗族一致排外,你能怎么办,不能硬顶着呀,不然搞不好就是一顿火拼。
且看那两个抢水的村,就知道这个小规模械.斗那都是常态了。
是以虽然经常打击宗族势力,宣传相信官府的公平公正性,却也没人理会。
陈冬梅被人架住,那是又踢又打,但她人小啊,这么挣扎也挣扎不脱,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进了她那屋。
她这么挣扎,看在里正眼里就很不对味了,他立刻虚眯起眼睛打量起陈冬梅来。
没做亏心事,这么怕做什么?
屋里进去了四个婶子,宿老们就站在门口位置监督,一个宿老盯一个,绝对不叫人浑水摸鱼。
陈春燕拉着陈谷秋低声交代,“天色太暗了,借着月光怕是看不清楚,你去点了灯来。”
陈谷秋颠颠地跑了,陈修言想了想跟到了后院,不多时,两姐弟,一人拿着一盏油灯走了过来。
他们两个拿着油灯就准备往东屋里去,却被陈春燕给拦住了。
这瓜田李下的,得避嫌啊!
陈春燕:“里正叔,天色暗了,看不清楚,秋儿和小六点了油灯,您看给哪位婶子?”
这话虽然问的是里正,但屋里的婶子听到了,自个儿就出来了,接了油灯进去放了一盏在炕桌上,放了一盏在炕柜上,屋里就亮亮堂堂的了。
里正就朝陈春燕点头,这才是会做事的样子嘛。
陈冬梅就把矛头对准了陈春燕,“你这臭不要脸的孽障,你少在这里装好人,当我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你招来的么,你等着,你迟早不得好死。”
陈春燕没搭腔。
在场的乡里乡亲的脸色却都不好看起来。
这还是家人吗,哪家的人会这样咒自家人的,没有这样的!
陈春燕咬着嘴唇,眼泪就下来了。
里正哎哎了两声,“你先别哭,叔知道你受了委屈,等找到了小贼,叔给你出气。”
陈春燕委委屈屈地说:“您瞧瞧,这是亲人,还是仇人啊?我们家吃点什么好吃的,都多带一份去正屋,每次都用大碗装,爷奶两个老人家能吃得了多少,多的还不是进了他们的肚子了,我们这样拉拔他们,还拉拔出仇来了。”
做了的事情就得说,不说,正屋肯定是捂着的,这样就没人知道了,陈春燕也不是说做什么面子工程,但有时候吧,人的名声还是挺重要的,不然关键时候给人来那么一下子,谁都受不住。
她现在得好好经营名声才行。
里正就更不喜欢陈冬梅了,“口下留德,日子还长着,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他话音刚落,屋里就传出惊呼声。
“这屋里怎么这么老些钱啊!”
第427章
陈家穷得跟什么似的,说他们家有钱,贼都不信。
里正听着声儿就走了进去,将那几个婶子找出来的钱,用帕子一包,当成了账款拿出去叫大家看。
等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里正才开了口,“别说你们二房还没有分家,就算是分了家,你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娃娃,手里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说吧,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陈冬梅梗着脖子冷笑,“她陈春燕能有的,我凭什么不能有,她这个应该遭天打雷劈的,凭什么比我过得好,不可能的。”
多大仇,多大怨啊!
里正就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朝里正招招手,拉着宿老去了旁边。
“我手里确实是有钱,但那钱不是我的,是贵人的,至于是什么样的贵人,我不能说,我只能说那位贵人通了天了,这事儿县太爷是知道的,所以才在县城里给我行了方便,但我家就那三瓜两枣的银子,真没这么多。”
里正和宿老就嘶了一声,比县太爷还厉害的,那可真是非常了不起了。
陈春燕这话他们听懂了,意思就是,她之所以有这么多银子,完全是因为遇上了贵人,至于陈冬梅嘛,天下的贵人虽然多,可人家都在天子脚下,要想在这嘎达遇到一个,还真是不容易,她陈春燕能遇到是运气,陈冬梅再遇到一个,可能性却是不大的。
里正严肃了起来,“陈冬梅,你最好老实交代清楚,不然我可要去请村长出来开祠堂了!”
村长年龄大了,等闲的事情不会劳动他老人家,但开祠堂,必须要请他,不然谁来都名不正言不顺。
陈冬梅的脖子还是梗着,她早就不是过日子的样子了,她那手上两只胳膊各戴了三个镯子,屋里还藏着肉干、干果,这些东西都没往出拿,肯定每天背着人吃的,她现在就是别人的东西往自己这里划拉,进了自己屋的东西,没可能再拿出去的。
宿老开口了,“你不要以为你这么犟着,大家就拿你没办法。旁的不说,就说陈家的地还是租的,陈家要是一个小女娃都能有这么多银子,地还用租么!”
这话就很明显了,你陈冬梅就算不开口,这钱也不可能是你挣来的,至于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或是骗来的,差别不大的。
另一个宿老说:“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我们村不能留手脚不干净的人,该除籍就除籍,该除宗就除宗。”
陈春燕立刻就站出来了,“既然东西在梅儿这里找到了,我也没啥话好说了,她要就给她吧,就当是我们大房提前给她成亲的礼钱了。但是……我们大房还有这么些个人的婚事都还没有定下,有个这种亲戚,以后日子也是艰难。
“如果不是被逼到了这个份上,我绝不会说这句话,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里正叔,您看可不可以给我们分宗,我家单独分出去,没了钱日子还可以往下过,没了名声,我们大房的日子才真就过不下去了。
“要是……要是让别人知道……谁都讨不了好去。”
第428章
这个别人指的是谁,陈春燕先前已经拉着里正和宿老说过了,他们心里门儿清,这会子听陈春燕说,他们心里就有数了。
给贵人做事是那么好做的么,首先一条,身家得清白吧,人家都把钱交给陈春燕经营酒楼了,现在陈家冷不丁地闹出这么个事儿,人家贵人能乐意?那些大人物,哪个不怕麻烦?
里正给宿老们使了个眼色,宿老们颔首。
里正就道:“确实是这个道理,没道理让死规矩拖累死活人,明儿请村长开祠堂,把分宗的事情办了。”
大家都看得出来,陈春燕是个有良心的人,二狗子家在陈家大房最困难的时候搭了把手,人家陈春燕现在是怎么提携二狗子的,那可是一步步往上带。
他们现在给陈春燕行个方便,今后有什么事都好说是不是?
陈老爷子在里面听了半天了,这会子终于听不下去了,在里面叫嚷着不让分宗,可谁理会他呀。
他腰伤了还不能动,就催促张氏去拦着,张氏把眼睛一闭,只当听不见,急得老爷子额头都冒汗了。
听到这动静,陈春燕就对着正屋道:“爷,您也别激动,今后该怎么孝敬您,还怎么孝敬,绝对少不了您的吃穿。我阿爹被人拖累半辈子了,您忍心看着哥哥弟弟再被拖累吗?就算我和秋儿嫁不出去没关系,您也得想想,这样的家,有人敢把女儿嫁进来做媳妇吗?”
这句话可就真的顶在老爷子腰眼上了,老爷子最在乎的可不就是陈小六么,一切不利于陈小六发展的,他都要扼杀在摇篮中,现在听到陈春燕这样说,他立刻安静了下来。
静默了好一会儿,老爷子的声音才从屋里传了出来,“要分,那就分吧,以后我跟你亲奶葬在一处,你们要是认那是你们家的祖坟,就来拜拜,不认……也没什么打紧的。”
不就是一年两次祭拜么,清明一次,中元节一次,陈春燕肯定会去的。
她这边没什么意见,谁知道张氏却闹了起来。
“陈惟仁你这个老不死的,你要跟你的死鬼老婆葬在一处,那我呢,我葬在哪里?哦,你们夫妻合葬了,我这个伺候你到老的,反而成了外人,是不是?”
她嗷的这一嗓子,吓得毫无防备的众人一个激灵。
陈老爷子又不能动,只能任由张氏毫无章法地打在他身上。
陈春燕揉了揉眉心,这个糟心劲哟!
“里正叔,还麻烦您进去劝劝,爷腰伤了,这还没好全乎呢。”
陈老爷子的腰就是张氏打伤的,还来一回,老爷子还活不活了?
里正朝两个婶子招招手,三个人就冲了进去,两个婶子架住了张氏,里正就凑过去瞧陈老爷子。
“陈叔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陈老爷子拿下胳膊,露出纵横交错的几道血印子,看上去狰狞极了。
里正顿时不高兴了,哪有打爷们的道理?
怪道说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一窝呢!
都是一个爹,大房就比二三房的人好,孩子啊,跟当娘的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当娘的不行,把一堆孩子都给教坏咯!
第429章
张氏被两个婶子架着胳膊,人是动不了了,她又是个小脚老太太,踢人肯定更不行的,就撅着嘴巴,呸呸朝两个婶子吐口水,把两个婶子恶心得不行。
陈春燕觉得,她应该今天帮忙的叔叔婶婶们包个大红封,就冲这糟心劲,除了红封还得搭上一匣子点心,不然都要叫人轻瞧了去。
那婶子也是做惯了活计的,伸出粗大的手掌,一把扣住了张氏的下巴,叫张氏吐口水都只能朝前方吐。
陈春燕这才走过去,“奶您这么闹就没意思了,夫妻合葬从来都葬的是结发夫妻,可见结发夫妻总归是不同的。我听城里的人说,人家国公府、侯府的夫人,结发妻子才能是一品诰命夫人,续弦只是七品,除非当丈夫的做出了天大的贡献,不然妻子的诰命是升不上去的,您现在把自个儿跟原配拿来比较,可算是不讲道理,不顾礼法了。”
张氏死命地偏头,要不是婶子扣住她没松手,陈春燕就能见一回她眼珠暴突是什么模样了。
里正:“您也别不服气,燕儿说得有道理,讲礼数的人家,续弦可是要经过先头娘子娘家同意的,人家同意了,后面的才能进门,后进门的懂事些,就该敬着先头娘子的娘家,还从来没有过您这样的。想占先头娘子的便宜,还要坏人家儿子、孙女的名声,做人,还是得讲良心啊。”
张氏都要气死了,她年纪跟里正差不多大,但她辈分大啊,她一个做长辈的,凭什么要听个小辈的教训!
“你们这些丧了良心的,欺负我这么一个没有人护着的女人,也不怕惊蛰过了,雷劈你们。好哇,你们都说我不该跟我男人埋在一起,我且等着瞧,我死了也不要棺材了,只用席子一裹,才方便了我晚上去掐你们哩。”
这个……老太太,陈春燕当真是服气了。
别人都是咒仇人死,这个老太太是咒自己死,真是狠起来没边儿了。
里正瞧着这不是事儿,让两个婶子,“分开,把人分开,让她幺女好好劝劝,分宗的事情明天处理。”他说完又看向陈修言,“你明天请个假,代表你爹把事情办了。”
陈竹心就是个没心的,张氏对她好不好,那当然是好了,跟对小儿子那是一样一样的,但这会子张氏闹了起来,她这个老来女把脑袋往被子里一缩,就当听不见,再听到里正提到她,她更是翻身把脸朝里面,根本不准备露面。
她娘今天晚上真够丢人的,她才不要出去一起丢人呢!
里正没等到回应,就问陈春燕:“你老姑住哪屋?”
陈春燕就指着正屋旁边的那个屋,“老姑一个人住那屋。”
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感想,谁才是丧了良心的啊,你闺女一个人住一个屋,你让你孙女去住茅屋,喝!真够可以的!
男人家去敲门到底不方便,便有婶子上前敲门,“心儿啊,你快来劝劝你娘。”
“心儿啊,睡着了吗?”
陈修言把眼睛一翻,走上去哐哐敲门,屋里还是没有反应。
陈春燕便道:“你永远不要想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第430章
陈春燕这句话算是顶在陈竹心腰眼子上了,陈竹心顿时觉得被窝里长了针似的,扎得她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翻来覆去的,想起来骂陈春燕两句吧,但里正他们还在,她不能出去,她娘说了,她是要嫁到有钱人家当太太的,不能让人觉得没规矩。
她坐起身,轻轻打开炕柜,抱出一床被子,再往身上一罩,蒙住头脸,继续装睡。
这天气虽然说早晚还有点凉,但还不至于凉到需要盖两床厚棉被的地步,陈竹心这么蒙着睡,不一会儿豆大的汗珠就从脑袋上的毛孔里冒出,痒痒的顺着脑壳滚落。
陈修言还在拍门,“老姑,开开门,奶还在发火了,那可是你亲娘,别叫她气得狠了,再气出个好歹来。”
所有人都等在院子里,还有年轻些的,等在院子外,乌泱泱一大群人,不能说就等你一个陈竹心吧。
里正不看到张氏消停了,是不能走的,这邻里矛盾,家庭矛盾,本来就在他的调解范围内,他叫了人来,他不走,其他人也都不能走。
他的脸色此刻更难看了,只觉得张氏生的这一窝子都不是拎得清的。
陈修言眼珠一转,道:“叔,您等着,这事儿我解决。”
他蹬蹬蹬跑到灶房,拿了一把剔骨刀出来,戳进了门缝里。
这把刀平常切菜、切肉都成,到了过年,砍大骨头棒子也成,一把刀用出了一套刀的效果,是以哪怕平常没啥骨头好剔的,也还是买了这种刀。
陈修言手握着刀来回挪动,门闩啪的就掉在了地上。
现在的门闩其实就是木头棍子,不带锁,开起来可容易了。
陈竹心听到吧嗒一声响就知道坏了,可她现在起来却更不合适,且装睡着吧。
“老姑,你这是冷还是咋的,盖一床被子不够,睡着睡着还起来开柜子再拿一床加上啊,你莫不是病了吧。”
句句话听着都像是关心,可句句话却都捅在了陈竹心腰眼上。
这时就有那心眼好的婶子走了出来,拿着油灯放到了屋里的八仙桌上,一个人走到炕边,摇了摇陈竹心。
“大妹子,你这是咋啦,不舒服可得赶紧看大夫,有的病可拖不得的,西边村子的那个老张头,前儿只说肚子痛,大家都没当回事,肚子痛嘛,谁没痛过,谁知道过两天人就没了,所以说啊,再小的毛病,你都别耽搁。”
陈竹心听得汗流得更快了,不仅是汗出得越来越多,她还觉得憋气。
可不是憋气是咋的,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还两床厚棉被,一床可用了八斤棉花,两床就是十六斤,这样两床压在身上,想透气,那是不可能的。
她终于受不了了,偷偷撩开一条缝隙,清凉的空气从头顶灌入,她贪婪地猛吸几口气,才觉得人舒服些了。
陈修言瞧准了空隙,抓住被子一把掀开了,“老姑,你这满头大汗的,莫不是发热了吧,我去帮你请大夫。”
他说完就跑了,跑出门,也没去远,就在后门不远处的草窝子里趴着。
这些人一看陈竹心这个德行,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个婶子就把张氏往陈竹心的炕上一推,让两母女谈心去,他们各自散了。
第431章
众人还没有走出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张氏指着陈竹心,“我好吃好喝的待你,连舍不得给儿子吃的东西,都给你吃,你倒好,你这个丧了良心的,看到你娘被人欺负,你也不晓得吱一声,怎么,现在觉得你娘给你丢脸了,你早干嘛去了,你早咋不投到你爹那死鬼老婆的肚子里呢?”
陈竹心被打得一懵,她从小到大哪里遭过这样的罪啊,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不过她只是个窝里横的,张氏骂燕儿娘时,她在旁边一个劲儿下蛆,叫燕儿娘多挨几句骂,张氏打陈谷秋时,她上指头戳几下陈谷秋的脑袋,可真当她处在了张氏的对立面,她可真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她窝里横的底气都来自于张氏,她现在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
张氏还不解气,“哭,你就知道哭,我就是这么教你的?你这个样子,出去一准儿叫人欺负。”竟是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里正听得直摇头,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将自家女儿一个劲儿往泼妇教的娘是怎样的心态。
哎,这个宗啊,还是早分了的好,不然谁搁里面拖累谁。
等人散了,陈春燕锁了前后门,也不说住到茅屋去了,拉着陈谷秋,去了爹娘的屋里。
陈春燕没有洁癖,但也实在看不惯邋遢,家里的东西让她实实在在收拾了几遍,还让燕儿娘几个严格按照她的清洁标准执行,家里的铺盖被褥都干净得很,没有虱子存在。
两姐妹铺了床,锁了门,倒头就睡着了。
半夜,陈三叔鬼鬼祟祟地回来了,推了一下门,门没开,又推了一下门,门还是没开。
他贴着门缝,用气声叫:“梅儿,开开门。”
村里的人离开后,陈冬梅就一直坐在乱糟糟的屋子里,不问爹娘去哪儿了,弟弟们饿得嗷嗷叫,她也只当听不见,最后弟弟们饿得受不了,跑去找了陈谷秋,陈谷秋偷偷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窝头,才算把晚饭对付过去了。
听到声音,陈冬梅也没准备动,爱死死去,她才懒得理会呢!
陈三叔没等到陈冬梅答应他,他着急地看看四周,又不敢弄出太大动静让人知道,没办法了,只好搬来几块石头垫在脚下,从墙头翻了过去。
庄户人家的墙都是矮墙,祁轩骑在马上,可以将院里的情形一览无遗,可见有多矮了,也就是陈三叔太怂,换成了陈春燕,后退几步助跑,也能攀上墙头。
就这样,陈三叔上了墙头还跟个二傻子似的从上面滚了下来。
怎么回事呢?
他不是不下地干活么,运动细胞就不怎么发达,自个儿踩了自个儿的袍角,可不就一头栽倒下去了吗?
“谁?!”
张氏冷声问道,她心里也悬着,进贼到不至于,谁会来偷他们家啊,但想到里正说的陈冬梅翻了陈春燕东西的话,她就怕陈冬梅也来翻她的东西,她现在是管不了陈冬梅了。
陈三叔暗呼倒霉,这不被人发现,回了房了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可被发现了,他要是不出声,被他老娘嚷嚷出来,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娘,是儿子。”
第432章
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就没有不疼的。
张氏生了半晚上气,到现在都还没睡着,听到真是自家儿子的声音,立刻披了衣服就出来了,还顺便推醒了心大漏风的陈竹心。
“赶紧的,你哥回来了,起来给你哥卧两个蛋。”
分家的时候啥啥都没分给大房,属于大房的那一份口粮可不就给节约起来了么,正好给小儿子打牙祭。
陈竹心这个气得呀,她算是看明白了,没遇到事儿的时候,她这个老来女跟小儿子那是一个分量,遇到事了,她娘能卖了她,贴补她哥。
哼!
她气哼哼地起床,去灶房点火。
可点火她哪儿会呀,以前做饭都是陈春燕和陈谷秋轮流做,大人回来了就基本是燕儿娘做,梅儿娘被骂得不行了,也会搭把手,可她自个儿顶多摘一下菜,洗都是不会洗的,她娘说了,水碰多了,手就不嫩了,就嫁不了富人,做不了太太了。
她这会子是真抓瞎,灶房里放的是火镰,她捣鼓了半天,愣是没把火点着。
火镰确实不好打火,陈春燕这会子都不用这玩意儿了,她给家里买了火折子,一吹就着,也不知道里面加了啥。
小儿子在前,张氏可不会体恤自家女儿,直接就骂开了,“你还会干什么,除了吃,还是吃,卧两个蛋都不会,我看你还能干啥?”
陈竹心手里一发狠,还真被她弄出了点火星子,可她手上没个准头,火星子有一些掉在了堆在一旁用来引火的麦秸秆上。
她也没注意,往锅里舀了水,随手丢了两个蛋进锅里,又撒了一点盐。
谁都知道卧蛋应该加糖的,但她家不是没有么,那就加点盐凑合着吃吧,穷成这样,还挑啥。
等她嫁到富贵人家里,她一定要每顿吃大白馒头,还要有吃不完的糖。
要是陈春燕知道这丫为了嫁到富贵人家又缠小脚,又学针线,生活标准定的还这么低,她真的都不愿意人这样的亲戚了,还不够丢人的。
张氏扯着嗓子问:“好了没,快端来啊,瞧把你哥饿得!”
陈竹心翻了个白眼,她哥饿着了吗?铁定没有啊,她也不知道她哥最近在干什么,神神秘秘的,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哥手头宽裕了,连人都胖了三圈,脸上的肉再长长都能挤到一块儿了。
她就回了一句,“哪有那么快,这水都还没开呢!”
张氏:“赶紧的,别磨蹭。”
陈老爷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这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他好不容易睡着,这糟心的两母女一个在厢房一个在灶房隔着他的屋子还对话上了,烦人不烦人啊!
烦人是真挺烦人的,陈春燕都觉得烦人,她觉浅啊,有个响动就醒了,陈三叔叫陈冬梅的时候她确实没听见,但陈三叔摔到地上时她就听见了,她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等正屋消停了,翻了个身正准备睡,正屋就跟唱山歌似的,对上话了。
她掀了被子坐起来,一副准备跟正屋的人干架的架势。
陈谷秋赶紧拉着陈春燕,“姐,忍忍吧,明儿分了宗,你去酒楼,我去守着烘干屋子,我们抓紧搬家。”
第433章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陈春燕这都忍了多少回了,真有点忍不下去了,但大晚上的跟人干仗……虽然也不是不行,但她考量的东西又不一样,她怕明天分宗的事情出变故,只能忍了。
分宗啊,就得在祠堂打开族谱,将陈家族谱上大房的人全都划掉,再另外用空白的册子写上陈家大房的人的名字,燕儿爹就将是他们这一支的老祖宗了。
分宗了,诛九族都诛不到他们头上,出点啥事,按照族谱清算,他们也不在内了,可以算是完完全全的同姓不同族的两家人了。
就为了这个,今天晚上的事情也得忍了。
陈春燕拉起被子,盖在身上,顺势躺了下去。
躺了一会儿,她戳戳陈谷秋,“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陈谷秋提起被子闻了闻,“有点潮了,明儿我拿出去晒晒。姐,我跟你说这被子还不能暴晒,里面固定棉花的线晒多了就容易断,棉花就得拿到城里重新弹,那可得花钱。”
陈春燕偏过头看着陈谷秋,自家妹妹呀,自打开始卖鸡蛋糕,整个人都钻钱眼里去了。
赚钱的好处陈谷秋是感受到了,换作年前,她别说看到喜欢的布料和头绳想买了,就连想吃一块饴糖也得跟着人家货郎跑半天,人家好心给她一块她才吃得到,这几年老货郎变成了小货郎,她都没处要糖去了。
她赚到了钱,想买个啥都能买,她这两天在城里,看到了好些耐用柔软的布料,偷偷买了放在酒楼,想趁着酒楼不那么忙的时候给她自己和陈春燕做两身衣服。
陈春燕走在外面好歹也是燕老板了,穿得寒酸了真不合适,这还是她听来酒楼的刘达能说的。
她觉得很有道理。
陈春燕摸了摸额头,笑着说:“咱家也不缺这点钱,别抠索着,我说了以后会越来越好,就铁定会越来越好的。”她顿了顿,吸吸鼻子说,“什么味儿,你闻到没有?”
陈谷秋:“老姑不是在卧鸡蛋么,卧个鸡蛋怎么把火烧得这么大,用不上啊!”
陈春燕撩了被子,披上衣服就开门往外走。
灶房里映出火光,冒出滚滚浓烟。
“你们这是卧鸡蛋,还是点房子,你都快把灶房烧完了,你们看不见吗?”
陈竹心立刻跑了出来,看了一眼,吓得又缩回了屋里。
陈春燕真是没脾气了。
这房子要是烧完了算谁的事儿,还不是大房的事儿,真够烦人的。
她推了陈谷秋一把,“快去叫人来救火。”
陈春燕也不可能往里冲,她是疯了才会往里冲,东西烧了就烧了,还是人比较要紧。
她冲到门外,梆梆拍隔壁的门。
还是那位爱看热闹的梁婶子开的门,“咋的啦,大半夜的,烦人不烦人。”
陈春燕抓了梁婶子就走,“婶儿帮帮忙,我爷还在屋里,我背不动他,您帮帮忙把人背出来吧。”
梁婶子被吵醒了,人还迷瞪着,等她打眼一看,瞌睡就彻底醒了。
她转身就跑回自家把男人喊醒了,“赶紧的,隔壁着火了,救火去!”
第434章
两家屋子挨得近,院墙与院墙之间也就隔着一条一人宽的夹道,火起来了,再来一股风,就能顺势把梁婶子他们家给点上。
梁婶子不急是不可能的。
她男人被吵着了,本来是想发脾气的,听到说着火了,他心里那股火一下子就下去了。
得了,啥火也不能在这时候发呀。
梁叔蹭的就起身了,边走边拉鞋后跟。
陈春燕就喊:“叔,我爷还在屋里呢!”
陈老爷子在屋里把所有动静都听得真真的,隔壁那间房里悉悉索索的在收拾东西,根本没理会他,他本来都以为会被烧死了,可峰回路转的,陈春燕醒了,这丫头醒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救他。
所以说做人还是得有良心啊,他有良心的没有昧了先妻的东西,这些孩子就能想着他。
梁叔冲进了正屋,“叔,来我背你出去。”
两家也没什么仇恨,只是梁婶子特别爱看陈家的热闹,经常把张氏惹急了,两人长年累月地发生口角,这没有仇都吵出仇来了。
但这都是女人之间的事情,别扭也只是女人之间别扭,梁叔该管陈老爷子叫叔的,也是叫得一点都不含糊。
陈老爷子趴在梁叔背上的时候还在想,所以说还是得读书,读过书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陈春燕安排人来救了他,陈谷秋和陈修言跑去求救,就是那两个傻孙子,不也没跑出来添乱么。
再看看张氏生的那一窝子,现在还在往外面抢救东西呢!
都是木头房子,火烧起来可快,说不准冲回屋里了,就被困住出不来了。
到底是人要紧,还是东西要紧?真是拎不清!
陈春燕立刻就迎了上来,抱着一床被子请梁叔将陈老爷子靠墙放着院外,她把一半被子垫在地上,一半被子裹在陈老爷子身上。
“爷,晚上冷,您裹着点儿。”
村子里的人本来就听到了动静,再加上陈谷秋和陈修言跑出去求救,不多会儿便有人披着衣服提着桶跑来了。
陈春燕力气不大,站在井边提水也是耽误事儿,她让开了位置,反倒去了后院,烧了一锅水,准备煮一锅醪糟蛋。
大晚上的来帮忙,又是做的体力活,肯定会累会饿,这时候吃醪糟蛋最好了,就算吃了回去睡觉,也不会积食不消化。
来帮忙的人轮流往灶房里浇了几桶水,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们在这里救火呢,陈家的小女娃和小男娃就算了,张氏这么一个大人,也才四十出头,怎么就提不动桶了?好吧,就算她提不动,她女儿呢,她儿子呢?一个个的只顾着往外搬财物,嘿,火不灭,他们这样一趟趟跑,能搬走多少财物,简直就是个笑话!
更让他们觉得不舒服的是,他们都在往危险的地方冲,这家人躲得远远的,他们凭什么要帮忙啊!
陈春燕看得直翻白眼,张氏这事干得真是不经讲究。
也许是运气好,灭火灭到半途,天上下雨了,火灭起来就快了,只不过灶房也基本快被烧完了,索性没有波及到其他屋子。
“各位叔叔婶婶,忙了一晚上,先吃点醪糟蛋再走吧,锅里已经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