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7章
文竹怔怔地看着蔡大丫。
“我哪里贪心了,我只不过是想继续伺候小姐而已。”
蔡大丫:“小姐不需要你伺候,选择已经摆在了你面前,要么嫁人,要么回家,你却还在祈求第三条路,这不是贪心是什么?
“哪个做奴婢的嫁人不是主子指婚,哪个做奴婢的,又能拒绝主子的指婚,偏你就能拒绝,就敢拒绝。”
蔡大丫说完就转过身上了马车。
文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那一番话终于点醒了她。
她是因为心太大了,才被厌弃的吗?
可有上进心难道不是好事?没有上进心的人就不知道努力啊,她哪里惹了县主的眼。
她猛然回头,扑到许京墨的马车边,“公子,求求你,帮我说句话,好不好?我真的想留在小姐身边伺候。”
许京墨:“有了自由身,成了良民,不是更好?”
文竹如遭雷击。
是啊,谁会觉得做低人一等的奴婢好呢?
谁会觉得做奴婢是一件上进的事情呢?
没有谁啊。
所以她手边最后一根稻草也沉了。
她跪在地上,朝着车队磕了一个头。
车队缓缓朝前行驶,慢慢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天际。
文竹这才站起身,从德胜门而入。
德胜门……呵,她这个完完全全的失败者,怎么好意思从这道城门入城的?
她不无讽刺的想。
她慢慢回了家。
还没有靠近家门,她就听到有人在大声交谈,一听,里面有一个她特别熟悉的声音,不正是她母亲的么。
“我家文竹可出息了,现在在县主身边伺候,等她伺候得好了,会把我们一家都带到县主府,我们将来可就是县主府的人了。”
“那敢情好,你们家的人走出来,谁还敢欺负你们啊。我们是多少年的邻居了,今后你们得了势,也别忘记拉拔老邻居一把,今后我们就仰仗你家了。”
“好说好说,乡里乡亲的,有个事儿打声招呼就行。不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么,县主门前得是几品官?甭管是几品吧,只要我们家能办的事情,都给你们办咯。”
文竹浑身一震。
小姐是不是知道会有这样一幕,才坚决把她逐出永昌侯府?
就她知道的墨竹的老子娘都是老实人,就算女儿在皇帝面前做事情,他们也不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而湘竹……那是十巴掌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不是她不聪明,而是她的父母都是聋哑人,根本没人和她交流,她能学会说话,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一对聋哑人会在外面耀武扬威吗?
显然是不会的。
这一刻文竹心里翻涌起无尽的怒火。
她觉得都是她父母拖累了她。
她气冲冲走到家门口。
她娘看到她,很是惊喜,“你这个时候回来,可是带了什么东西回来给你弟弟?”
文竹:“你知不知道你们的话会败坏县主的名声?谁给你们的权力打着县主的名义行事?你以为你是县主的娘不成!”
文竹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文竹:“我就是这么说话的,因为你们,连我都被县主厌弃了,你还觉得自己没错吗?”
第2188章
文竹娘的眼睛渐渐瞪大。
邻居家的婶子见事情不对了,脖子一缩,转身就走。
文竹却恍若未觉。
她瞪眼看着文竹娘,“连县主都没有见过,就骨头轻得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重都不知道了。我看你们……”
她话还没有说完,头发就被文竹娘抓住了。
“你再说一遍,你给我再说一遍。你这个小蹄子是不是被县主给厌弃了?”
文竹这才惊觉自己把实话说了出来。
她也不肯吃亏,打掉文竹娘的手,“如果不是你们这些骨头轻的,想打着县主名义行事的东西,我哪里会有今天这一遭,我全是被你们害的。”
文竹娘上手就打。
“县主哪里能知道我们是谁,定然是你没有伺候好县主,惹县主不高兴了,才把你赶了回来。我打死你这个不中用了,你就是见不得我们一家人好,日子刚刚才好过一点,你就给我作妖。”
母女两个就站在家门口厮打起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边的事情很快就传得附近的住家户全都知道了。
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跑了过来,“婶儿,婶儿,快住手,你这是咋啦?”
文竹娘松开了文竹,呼哧呼哧喘气。
她胡乱整理了一下头发,气呼呼地数落文竹。
她满以为男人会安慰她,谁知道男人却一下子变了脸色。
“原来跟县主没关系了啊。呵呵,那你们家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文竹娘脸色大变,“谁欠你钱了?”
男人:“当然是你男人。如果不是你们家搭上了县主,我哪里敢借那么多钱给他,你们家要是还不上……嘿嘿,晚上最好别睡觉,万一哪儿着了火,跑不出来可就糟糕了。”
文竹娘:“不可能,他怎么会欠你钱,他拿那么多钱做什么?”
男人:“哎哟,男人花钱多的统共就那么三件事,养女人、赌输赢、寒石散。”
文竹娘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男人哈哈笑,“你放心,你男人窝囊得很,哪怕手里有钱了,都不敢背着你在外面养女人。不过他在赌坊数钱都输红眼了。你难道没发现他最近一直早出晚归吗?”
文竹娘捂着胸口,说:“他欠了你多少钱。”
男人:“不多,一二百两银子吧。”
他放的是印子钱,九出十三归,所以才欠得这么多。
文竹娘都快晕厥了。
她抓着文竹的手,“你认识的人多,你赶紧去想想办法。”
文竹厌恶死这样的娘了。
刚才打她的时候,没想过有一天还要求到她头上吧?
从来只对弟弟好,那么出了事也去找弟弟啊。
她甩开母亲的手,“你的事,我管不了,我的事,你也不要管。”
她说完就准备走。
贼眉鼠眼的男人去拦住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摸了摸嘴角,笑了起来。
“你女儿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吧?长得真不错,规矩应该也学得好,将来教孩子应该也不赖。”
文竹娘听出了男人的意思,赶紧说:“是啊,是啊,她还没有定婆家,不知道哪家有这样的福气,毕竟是县主娘娘用过的人啊。”
文竹瞪着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第2189章
贼眉鼠眼的男人呵呵笑道:“虽然花一二百两银子娶这样一个媳妇亏得慌,但只要想着一个伺候过县主的人来伺候我,那感觉真是不一样的。”
文竹娘接腔道:“是是是,肯定是不一样的,她肯定很会伺候人。”
男人很满意文竹娘的识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成亲吧。”
文竹惊恐地后退,“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县主给我指了婚,你强抢我去做你媳妇,就是打县主的脸,你以后就别想在京城混了。”
男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盯着文竹的眼睛,没从文竹脸上看出破绽来。
看来县主真给这小蹄子指了婚。
他反手就给了文竹娘一巴掌,把文竹娘打倒在地,“贱人!我只给你家三天时间,拿不出钱,就拿命吧。”
他离开前很有深意地看了文竹一眼。
文竹娘抱住了文竹的腿,“你去跟县主说你不嫁了,要退了那一门亲事。”
文竹:“凭什么?”
文竹娘:“你怎么这么狠心?你就人心看着你的老子娘和弟弟被歹人害啊。”
文竹弯下腰,凑到文竹娘耳边说:“你把我害成了这样,还指望我帮你,简直是笑话。如果你真打算用我换弟弟的命,不用那个人动手,我先烧死你们一家人。”
文竹娘哆嗦了一下。
文竹多年积累的,对父母亲人的不满终于爆发了。
她一直觉得父母亲人是长在自己身上的水蛭,吸自己的血,喝自己的骨髓。
只是当时她在主子身边做事,很要几分脸面,不能和家里闹僵了,而且她赚得也多,不在乎补贴家里几个钱。
但这些人现在想用她换前程,那不可以!
她抽回自己的腿,“自己作的孽,自己承担,谁都帮不了你们。”
她转身就走。
她要趁着娘没反应过来时,尽快离开这里,要不然被抓住了,别说放火,她连能不能喊救命都不知道。
文竹娘被文竹的凶狠劲只吓住了一瞬间,她醒过神来,要去抓文竹,却发现文竹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她暗暗恼恨,怎么会傻到被女儿骗了的?
她推开院门,院子里没有人,她心心念念的好儿子,在听到门外的动静时,就躲在屋里瑟瑟发抖不敢出来了。
她没有觉得儿子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儿子很聪明,知道保全自己,保全他们家的香火。
她抹了一把脸,换了干净的衣裳,体体面面地出门了,她找人打听文竹现在在哪里做事情。
文竹躲回了双鱼胡同。
双鱼胡同的人还不知道文竹被陈春燕放了籍,她回到双鱼胡同并没有引起别人的过多关注,只在心里啐一口,见到了县主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丢回来了。
文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眼神,她躲回了内院。
这里根本不是久留之地,她爹娘迟早会找上门,而她的事情也会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她根本没法再留在双鱼胡同。
她朝四下看看。
屋里只有大件的黑漆家具,并没有金银细软。
她就算想跑,也没有路费。
只能嫁给县主安排她嫁的人了。
幸好她还没有退亲……
第2190章
文竹觉得她没有退亲也仅止于她觉得而已。
她在城门外拦下陈春燕,口口声声说不嫁人,陈春燕就不可能拖着男方,婚事肯定要尽早说清楚,取消了的好。
是以陈春燕派了蔡大丫快马加鞭回了永昌侯府。
永昌侯府的人看到蔡大丫都觉得很奇怪,这不才刚刚离开吗?
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门子看到蔡大丫,心里就一阵紧张。
谁不知道太夫人有多重视表小姐啊,如果表小姐出了事……阖府上下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蔡大丫点点头,“贺喜家的在哪里?”
门子听到是找贺喜家的,先就松了一口气。
贺喜不过是看管二号库房的,那个库房里存的都是大件,诸如屏风、罗汉床之类的家具,主子们不可能经常换家具,是以二号库房的管事是一个既没有什么油水,又没有什么露脸机会的差事。
稍微灵活一些的人都会避开这里,就算去了,也会尽快想办法调离,只有贺喜一管就是七八年,到现在都还没有调离的趋势,可见其老实程度了。
而贺喜家的并没有在府里当差,平时经常进府,丫鬟们不方便出门,就请她帮忙带个针头线脑、胭脂水粉的,她也帮着带,而且从来收高价,丫鬟们都喜欢她。
找贺喜家的就说明不可能出了大事,门子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他笑呵呵地说:“今儿嫂子没在这边府里,大概还在下人的群房,我帮你叫去。”
进了永昌侯府,影壁往左是通往外院的路,往右是通往下人群房的路,门房顺着夹道,一溜烟跑了。
下人群房之所以叫群房,是因为这边的房子修得密密麻麻的,看起来就很挤,每个院子都不大,一溜子排开。
只有外院大管事、二管事和内院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才能在这里单独分到一个院子,其他人都是几家人挤一个院子,可以说这里是整个永昌侯府矛盾的缩影。
看到门子跑过来,有站在院子里晒头发的人就打趣他,“你是不是吃坏了肚子,瞧你跑得这样急。”
门子摆摆手,根本没有停下来。
说话的人觉得受了轻待,就撇了撇嘴。
门子没心思注意这些,找到贺喜家的,就一叠连声让人跟他走。
“你快着点儿,县主身边的大丫鬟蔡姐姐还在门房等着呐。”
贺喜家的听着心里就咯噔一下。
贺喜是老实,但贺喜家的曾经做到过二等丫鬟,绝对不是个笨人,她稍微一转念便猜到了蔡大丫的来意。
他们家唯一与县主有联系的就是那桩婚事了,县主刚刚离开,却突然派了人回来,怕不是婚事有了变故吧?
这么一想,贺喜家的心肝都开始颤了。
因为这桩婚事,贺喜没有调到更有出息的地方,贺喜家的也没有得到别的差事,但是他们俩明显更受人尊敬了,就连大管事看到他们,也会和蔼地点点头。
这是以前没有的。
如果这事儿不成了,他们家恐怕会沦为笑柄,以后再难抬得起头来。
第2191章
贺喜家的连连搓手,显得很是紧张。
蔡大丫看到贺喜家的先笑了笑,以缓解贺喜家的情绪。
这事儿本来就是她们做得不地道,为了妥当安置文竹,她们特地挑了个老实人,结果老实人却被欺负了,这事儿整的……
蔡大丫:“婶子,我请你过来是想说说那门婚事的。”
贺喜家的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果然如此。
她扯着唇角,艰难地笑笑,“也是两个孩子没缘分。”
蔡大丫沉默了一会儿,说:“是文竹没有福分。”
贺喜家的:“我能问问原因吗?”
蔡大丫有些为难,犹豫来,犹豫去,也没找到合适的话。
贺喜家的:“是不是文竹姑娘嫌弃我娃?我知道我娃木讷,被他爹教成了一根木头,定亲后,也不说买点东西去看看文竹姑娘,他被嫌弃了也很正常……”
蔡大丫:“老实忠厚是好事,如果县主没看上他,也不会指婚了。问题出在文竹身上,她一心想留在县主身边伺候……”
贺喜家的眼珠转了转,把蔡大丫的话在嘴里反复嚼了两边,恍然大悟。
蔡大丫是说文竹的心太大了吧,这样一个姑娘确实不适合留在家里,如果家里人不能满足她的野心,怕不是要成为搅家精。
她忽然有些庆幸,幸好文竹看不上他们家,要是真嫁过来了,她碍于县主,又不能给文竹立规矩,那还不得憋屈死她这个当婆婆的啊。
但是……她抬头看着蔡大丫,“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娃以后定亲肯定会受影响,不知道县主能不能再给指一门亲事。”
蔡大丫:“我会转达你的意思,至于到时候会不会再指一门亲事,这个我说了不算。”
贺喜家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退亲对男方有影响,但影响要小得多。
但如果能得县主再赐一门亲事,又有什么不好呢?
他们家不想着发财,可要是能打上县主的标签,让其他人都不敢看轻他们,不敢故意为难他们,这就够了。
送走了蔡大丫,贺喜家的怔怔地盯着一棵树出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子叫她,“婶子,婶子!”
贺喜家的抖了抖,回过神来,“怎么了?”
门子为难地说:“又有个姑娘找您,我瞧着像是县主屋里的文竹姐姐,您要不要见?”
贺喜家的对文竹的印象完全坏掉了。
定亲之前,陈春燕特地让她去双鱼胡同看过文竹,文竹绣活很不错,一个人坐在廊下,安安静静的,她当时就看上文竹了,觉得文竹是个安静得下来的人。
但有了刚才那一茬,她完全不会再那么想文竹了,她觉得文竹的眼睛过于灵活了些。
她说:“不见。”
门子:“我这就去回了她。”
贺喜家的心里不大舒服地往群房走,人还在路上,就又被门子拦住了。
“婶儿,您等等,她说要跟您谈婚事,您看……”
贺喜家的越发觉得文竹没规矩。
这半路跟着县主的和蔡大丫那种一直跟着县主的就是没法比。
她顿住脚,转身往门房走,“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第2192章
贺喜家的脚步咚咚的,明显带着几分不爽。
文竹的心神全都乱了。
就在刚才,她母亲已经找到了双鱼胡同,还对双鱼胡同的人说出了文竹在激愤中说出的话。
双鱼胡同的人本来就不多喜欢文竹,听说县主已经放弃文竹了,他们哪里还会护着文竹,那自然是随便任由文竹娘进入宅子,要把文竹带走。
文竹原本就觉得留在双鱼胡同不稳当,她刚回到她住的地方就开始收拾东西。
陈春燕很大方,只要是事情办得好,就会打赏的银钱和首饰。
文竹存下来的银钱和首饰都不少。
她用包袱皮卷了银钱和首饰,又带着惯常穿的衣裳,找到一个可以暂时落脚的地方。
那个宅子距离双鱼胡同不远,她之前在双鱼胡同也见过好几次那个宅子的主人,是一个寡妇带着一儿一女住着,房子不算太大,只是一个三合院而已。
文竹上门要租一间房,寡妇见她是个女子,一个月又愿意出一百个钱,就同意了。
寡妇养孩子不容易,能每个月多得一百个钱,她也轻松一些。
文竹去买了一把锁,锁好了自己的屋子才出了门。
她剩下的衣服今后再找机会去双鱼胡同拿也行。
她虽然这样想,但也做好了,她娘将衣服收走拿去当铺当掉的准备。
她做好了准备,才到永昌侯府来。
两条胡同相邻着,她走到胡同口时,还听到她娘的吵闹声,说她想害死全家人,是个没良心的货色。
她勾了勾唇,更加不想管她娘了。
她娘一辈子只顾男人和儿子,女儿就是赔钱货,不能给她带来利益,就是垃圾,可以随意踩踏。
文竹不多看一眼,跑得更快了。
她得趁着事情传开之前,让婚事提前。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指望着别人不乱传她的话,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她现在就要打个时间差。
既然县主说那家人是老实人,老实人就不可能做出太过分的事,总不可能拜了堂,入了洞房,那家人还反悔吧。
到时候他们哪怕知道她是个麻烦,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她是这样想的。
她看到贺喜家的,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说服贺喜家的同意将婚事提前,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贺喜家的的神情。
她陪着笑说:“婶子,我上街看到刚出炉的点心,买一点来给您尝尝,您吃着好,我下次还买给您。”
她说着就把米糕递到了贺喜家的面前。
贺喜家的推开了文竹的手。
“你的东西我可不敢吃。”
文竹的笑容有些僵硬,“瞧您说的,我孝敬您不是应该的吗?”
贺喜家的看文竹的眼神就更加冰冷了,“姑娘还是别说这种话了,你不顾念你自己的名声,我还怕我娃受牵累将来不好说亲呢!”
都退了婚,还跟之前的订婚对象不清不楚的,真是好说不好听啊。
文竹晃了晃,仿佛站立不稳,“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喜家的:“都已经退了亲了,那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家走我家的独木桥,今后没事儿也不要往来了,原本就没什么交情,退了亲还往来,显得非常奇怪。”
第2193章
文竹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婶儿,退亲?没有啊。”
贺喜家的越发不喜欢文竹了,“难道不是你亲自跑去告诉县主你不嫁了?”
文竹的脸色变了变,她下意识想反驳,可看到贺喜家的严厉的眼神,多余的话她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婶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在县主身边多待两年,我……”
贺喜家的摆摆手,“我明白。我娃不敢耽误你的前程,你去吧。”
她说完就走,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
文竹心一横,跪在地上,抱住了贺喜家的腿。
“婶儿,求您看着我年纪小的份儿上,原谅我一回吧,我那样说话是我不懂事,我也是太着急了,算是无心之失,如果伤害到了您,我给您道歉。”
贺喜家的一面心软,一面又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她清了清嗓子说:“你跟在县主身边这么久,竟然连这一点规矩都不懂。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亲事,县主那边来人退了,不是你说一句不作数就不作数的。
“如果还要订婚,得重新请媒人,再敲定下小定的时间,这又是一套新的流程。”
文竹眼中满是希冀,好像看到了希望似的。
“求婶子成全。”
贺喜家的:“这事儿你跟我谈不着,你让你娘请了媒人来谈。”
文竹眼神闪烁,她琢磨着如果搬出永昌侯府,她娘应该会退缩。
她一念未毕,只听见贺喜家的又说:“你娘请了人来,我家也是有拒绝的权利的。而且我家是永昌侯府的世仆,孩子的婚事连我们都说了不算,得等主子指婚。”
文竹眼中的光芒熄灭。
她第一次打心眼里怨怪起陈春燕来。
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条活路呢?
给她一条活路就这么难吗?
她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她只不过是想上进,怎么就碍着她了?
她脑子发昏,不想嫁人,怎么就不能好好跟她讲道理了?
贺喜家的看着文竹变幻不定的神情,摇了摇头。
“我总算知道县主为什么一定要托大管事给你找一个老实丈夫了。”她摇摇头,“你这样的人放在哪家都是搅家精,撺掇着丈夫上进,搞不好就做出贪墨的事情。”
她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
还好这个女人看不上她娃,主动退了这么亲事,要不然就看在县主的份儿上,他们也不敢说退亲的话。
文竹愣愣的,她怎么就成搅家精了,她明明那么能干。
她明明……
她的念头还没有闪完,门子就走了进来。
“文竹姑娘,你在门房坐一会儿就走吧,我不能收留你太长时间。”
文竹茫然地看着门子,她很想说几句硬气的话,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想起了几个月前,她跟在陈春燕身边,威风八面的模样,那时候谁不给她几分薄面?
而现在呢,连一个门子都可以赶她走了。
她看着门子,只说了一句,“可以给我杯水喝吗?”
她从城外回来还没有喝一口水。
双鱼胡同的人不关心她有没有水喝,寡妇和她两个孩子更加不会关心她有没有水喝了。
这一刻,她有点想哭。
她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第2194章
文竹的手刚端着杯子,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吵闹声。
那声音非常像她娘的。
她的手就抖了抖。
她的所有靠山和退路都没有了,她的家人如果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她能怎么办?
门子奇怪地看了文竹一眼,站起身要出去看情况。
文竹拉住门子,“不要出去!”
门子可不敢听文竹的。
让人在永昌侯府门前闹起来了,这错儿可全得落在他头上,而且推都推不脱。
“文竹姐姐你可别害我,我还得靠这点工钱养家糊口呢。”
文竹:“你帮帮我吧,我爹欠了印子钱,我娘是来抓我回去抵债的。”
哟!
门子差一点跳起来。
他更加不敢兜揽这事儿了。
放印子钱的人没有人性的,每年逼死多少人啊。
如果真让这么一伙人找到永昌侯府门上来了,他可真的吃罪不起。
“文竹姐姐,这事儿我做不了主。我先出去挡着,如果你有门路求了主子们帮忙,得了主子的话,我才敢帮你。
“主子们不发话,不可不敢兜揽这事情,万一放印子钱的往永昌侯府门口泼粪,那算谁的?”
文竹的面色灰败下来。
永昌侯府唯一和陈春燕交情最好,她能说得上话的主子就只有张谦了。
可张谦送陈春燕回家乡去了。
要是找到其他主子面上,她不被打出去都算好的。
她咽了口唾沫,“你先帮我拖一会儿,我从另外一个角门走。”
门子答应得很爽快。
文竹提的这一个要求实在不算什么要求,他完全可以满足。
大家认识一场,能帮的忙,他倒是不至于拒绝。
文竹点点头,朝着一条小路跑去。
门子出去阻拦文竹娘,自然又是一地鸡毛。
文竹很快冷静下来。
她得减少出现在街上的次数,才能减少被她家人发现的可能。
她去买了很多米面、干菜,三拐四绕地回到了寡妇的院子,在事情结束之前,她绝对不会再出去了。
她被陈春燕洗脑了几个月,虽然没被洗得很成功,但她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牺牲自己成全家人了。
她已经被卖过一次,绝不要再被卖第二次。
陈春燕还不知道京城里出了这么鸡毛的事情。
蔡大丫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追上了车队,把事情后续原原本本讲给陈春燕听。
陈春燕:“嗯,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你记得提醒我一声。这件事情把他们家撂空里了,我们确实做得不厚道,得给他们个交代才行。”
蔡大丫叹气,应承下这件事情。
她其实觉得贺家真挺倒霉的,摊上文竹那么一个人。
但当时陈春燕说至少要给文竹一个可靠的归宿,她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不过上天有眼,婚事让文竹自个儿这么给作没了,这样也好,谁也不祸害。
祁轩和徐懋得到消息陈春燕出城了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追不上车队了。
徐懋摇头苦笑,没过多久就把这事儿放开手了。
祁轩却气得咬牙切齿。
好歹是合作伙伴,离开前连个招呼都不打算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一起回梁县的吗?
他赶紧命人收拾东西,可就算再怎么赶,他今天也出不了城了。
第2195章
春天的雨水多,还和夏天不一样,夏天哗啦啦一下,干干脆脆的,下完就完了。
而春天的雨又绵又密,弄不好它能下一整天,雨水慢慢渗透进泥地里,泥地被泡软了,马车碾上去,一碾一个车辙印。
路程还没有走到一半,马车都陷车辙印里陷三回了。
一群人穿着蓑衣,往坑里垫石头,再打马往前面走。
几匹马又不知道同时使力,马车晃了晃又落回了车辙印里。
这也怪不得马,实在是县主的车驾是个实在货,重得很,再加上下雨路滑,马使不上力。
陈春燕在另外一个马车里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非常利落的骑马装,看上去英姿飒爽的。
蔡大丫将一件蓑衣和一个斗笠递到陈春燕手里。
陈春燕接过来穿戴在了身上。
她跳下马车。
张谦看到眼皮跳了跳,就要阻止她,“鞋子沾了水,穿着不舒服。”
陈春燕抬起脚给张谦看。
张谦这才发现陈春燕穿的鞋子和闺秀们平时穿的鞋子不一样。
鞋面锃光瓦亮的,鞋底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反正不是布的。
张谦痛心疾首,“你有这样的好东西,也不说给哥哥一双。”
陈春燕:“……墨竹她们做的,她们也没有你的鞋样子啊。”
鞋底子内层其实是布的,只是新乡那边开了个提炼橡胶的作坊。
用杜仲提炼橡胶可贵了,又不耐磨,所以哪怕做了鞋底子,陈春燕也没准备推广。
买的人少了,她想赚钱就得走高端路线,一个劲儿提价。
可有钱人根本不缺鞋穿,坏了,脏了,都不用他们处理,他们何不穿更美观舒适的布鞋呢?
各种大小的鞋底子,作坊都做了些出来,全给陈春燕装箱笼里了,一块儿带回三井村去,好让三井村的同胞们,在下雨天走路也能舒服些。
而陈春燕的鞋面自然是特殊处理过的牛皮做的,鞋子做成靴子的样式,就算不小心踩进水坑里了,也不会弄脏脚。
张谦看着陈春燕的鞋,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墨竹捂着嘴巴笑了一会儿,才说:“表少爷,我给你做一双吧?”
张谦这才高兴了,笑呵呵的,“那就多谢你了。”
墨竹又笑了,“你客气了。”
陈春燕走到陷进泥地里的马车边,看了一会儿,觉得不行。
这样太拖慢她的行程了。
“这马车太碍事了,你们在后面慢慢走吧,我先走一步了。”
这话也就她敢说,谁叫这是她的车呢?
禁军一脸的不同意,“县主的安危最重要,怎么能离开车队独自赶路?”
陈春燕:“我不是一个人呀。”
禁军狐疑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指着张谦:“还有我哥。”
禁军谴责的目光就朝着张谦嗖嗖去了。
张谦:“……”
有这么一个妹妹,真的会短寿。
他吭吭哧哧半天,“错过了农时,作物会减产甚至会绝产,再不能耽误下去了。”
这话说到陈春燕的心坎里了。
要不是北方天气回暖得慢,他们已经算错过农时了。
要知道南方很多地方已经开始春耕了。
好在梁县那地界,就这时节,顶多通通水渠。
第2196章
禁军坚决不让陈春燕走,他们被派来护卫陈春燕的,陈春燕走了,他们就成护卫行李的了,这搁谁谁受得了啊。
陈春燕:“如果一刻钟之内,你们能把马车拽出来,我就留下来。”
他们反复驱策着马拉车,又没能将马车拉出来,轮子反复在泥坑里碾过,轮子反而越陷越深了。
禁军都是一群心高气傲的人,越是听陈春燕这样说,他们越是不肯服气,一个个的都憋着劲儿要尽快把马车拉出去。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越是着急想做什么事情,就越是做不成什么事情。
丝毫不出意外的,他们果然没能将马车拉出来。
陈春燕朝禁军拱拱手,“各位,辛苦了,等到了三井村,我好酒好肉招待你们,你们好生生的休息个把个月再回京城都行。”
禁军看着陈春燕行男子的礼,心里觉得怪怪的。
不过陈春燕说的话,他们听着却很顺耳,好不容易有个出来放风的机会,他们如果不好好偷一下懒,那简直不是他们的作风。
他们的名头听起来很好听,是禁军,皇上身边的人,是皇上信任的人,可他们自己心里清楚,禁军真没有几个钱。
出来玩儿,哪儿有不花钱的。
偏偏陈春燕和祁皇贵妃很熟,还有随时能入宫觐见的腰牌,还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不是他们能够打秋风的对象。
陈春燕的表现却出乎他们的意料,这样小小年纪的一个女子,竟然知道他们的规则,并能用如此顾忌他们的面子的说法说出来,他们的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他们的心软了软,决定给陈春燕行个方便。
“请县主带一半的人走,一定得保证安全,否则我们吃罪不起。”
陈春燕:“行李也很重要。”
禁军一阵无语。
他们知道陈春燕很有钱,也很会赚钱。
他们只是没想到陈春燕还是个守财奴。
命在,钱才有用,命不在了,钱留着有毛用?
“请县主三思。”
陈春燕摇头,“禁军全部留下,剩下的人,我带走一半,着急赶路,也带不了太多人。”
这话听起来好像没问题,又好像有很大问题。
把禁军全部留下?
你是看不起谁?
有一部分容易多心的人,看陈春燕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怀疑。
陈春燕自然知道不管她说什么,听到的人不同,就会有不同的理解。
她也不介意。
“你们经过训练,和仪仗一起走,进城时,好看。”
这虽然是个相当扯淡的理由,也不是陈春燕让他们留下来跟着仪仗走的真正理由,却是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理由。
禁军走出来整整齐齐的,还有谁能比他们更好看?
他们接受惯了这样的思想,根本没觉得哪里不对,反而很容易接受了陈春燕的说法。
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陈春燕当然不想让人对她有怨气。
她翻身骑上踏雪。
踏雪欢快地小小动着步子。
它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想要狂奔的心了。
它刚刚成年不久,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隔两天被人牵出去溜溜哪里够,当然还是带着主人驰骋更畅快啦。
第2197章
老规矩,所有人轻装简行,值钱的东西贴身带着,衣服带两身换洗的就行。
陈春燕的首饰没带,她把大笔银票用牛皮纸包了,缝进腰带里。
让蔡大丫用同样的方法携带图纸。
图纸太多,不那么重要的,就留在车队里。
蔡大丫身上带着的是海船和火枪的图纸。
另一份海船和火枪图纸……也就是原稿,陈春燕交给了禁军的小旗保管。
她当然没说是图纸,她说是她比较贵重的首饰,是祁皇贵妃赏的,怕留在车上弄丢了,让小旗代为保管。
她确实三层的首饰匣子里放了不少御赐的首饰,但在匣子的夹层里,装的全是图纸。
小旗官觉得匣子相当咬手。
他把匣子照管好了,那是分内的事情。
人家县主不把匣子留车上,明显是对那些不熟悉的人不放心啊。
人家就是信皇上身边的人,他们总不能自己扯自己的后腿,说自己不行吧?
那就只能行了。
他用包袱皮裹了匣子,往背上一背,“县主放心,首饰匣子在人在,首饰匣子不在了,人就不在了。”
这说法吓了陈春燕一套。
她盯着小旗官的脸看了半天,终究说不出其他话来。
她鼓励地拍了拍小旗官的胳膊。
小旗官受宠若惊,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模样。
陈春燕知道能够做小旗官的身家肯定都很清白,家里很有可能世代是武官出身,根本不用担心小旗官贪了她的首饰跑路。
除非他真能狠心到不要家人了。
陈春燕快马疾奔。
张谦看着踏雪都快流口水了。
瞧瞧那一身流畅的腱子肉……
他一早就盯上踏雪了,只等踏雪生了小马驹,他就牵走。
谁知道这匹母马眼光高得不得了。
他背着陈春燕,弄了他能弄到的所有良驹,牵去给踏雪过目。
踏雪每回都很不给面子地抬脚就踢。
踏雪大概知道那些公马都是他找来的,有一回,飞扑过来想要踢他,可给他吓了一跳。
那次之后,他即便再怎么眼馋,也不敢再给拒绝相亲的母马介绍对象了。
不仅如此,他还落下了不少埋怨,听说被他借来的神驹回去后,不少得了相思病,好多天不吃不喝,瘦得一把骨头。
要不是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那些爱马如命的人,都要打上门来了。
张谦努力催动自个儿的马,这马不知道是实力真的不如踏雪,还是怂,反正一直落后一丈的距离,不管怎么催它,它都不敢与踏雪并行。
给他气得呀!
一丈距离太远了,万一陈春燕发生点儿什么事情,他都来不及救。
“燕儿,你慢点。”
陈春燕以为张谦跟不上,就放慢了速度。
张谦眼看着要追上陈春燕了,他的马自动调整了速度,距离又拉开了,依旧保持差不多一丈远。
他的脸刷的就黑了。
这回他很确定了。
这马不是速度慢成这样子,它就是怂,特别怂。
跑在前面的陈春燕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跑在后面的蔡大丫等一干人等,噗嗤噗嗤笑。
他们把张小公子的动作看得很清楚,这个窘迫啊,他们看了都觉得尴尬。
第2198章
陈春燕一马当先,主要也没有别的马敢跟她并肩。
疾行十数天,他们回到了三井村。
不赶路不知道传令兵的辛苦,八百里加急,五百里加急,听起来只是个数字,实际上非常遭罪。
好在天气还不算暖和,路上的劫匪去年秋天就劫够了余粮,没想着出来增加业绩,这一路他们倒是走得顺顺当当的,没遇到什么阻碍。
马蹄声踩碎了村民的梦,警觉性高一点的,一骨碌爬起身。
女子拿起身边有攻击力的东西,剪刀、水果刀一把抓,守在屋里。
男子拿起耕地的锄头等大家伙,一溜烟往外跑。
陈春燕捂得只剩下一双眼睛了。
农历二月,春风还有点冷,不至于割得面皮生疼,吹久了,脸也会麻木。
陈春燕有一条棉麻织成的围巾,缠两圈,刚刚好能把脑袋全部包裹进去。
在外面还好,进了村儿,就有点像打家劫舍的土匪头子了。
“什么人,站住,不许动。”
陈春燕往下拉了拉围巾,露出了脸。
昨天,张谦估算,快到三井村了,他们也就没有投店,准备一鼓作气赶回村里。
谁知道张谦是个不靠谱的。
他一直说快了快了,结果呢,望山跑死马,直到现在才到。
天还没有亮呢!
三井村的人都知道陈春燕,也知道陈春燕是个女人,但基本只远远见过,没有接触过。
就远看的机会也不多,陈春燕本身很宅,一直居于幕后,遥控指挥大家办事。
这听起来特别像坏蛋的作风。
其实不是,她就是改不了在现代养成的习惯而已。
工作日在单位,从天黑忙到天黑,周末偶尔还要加班。
真到休息时,她哪儿也不想去,只想躺在家里,好好休息。
她也就养成了没事不出门的习惯。
不过这下可坏了,冲在前面,拦住她的人不认识她的脸。
“问你话呢,你不要嚣张,你知不知道我们这地儿是什么地方?这是三井村,燕老板的地方。我现在喊一声,这个村和隔壁村的人都会跑出来帮忙。”
陈春燕垂眸,“去把董明春叫出来。”
“你谁啊,你一张嘴就让春姐出来,你……”
旁边的人觉得不太对劲了,拉了这人一把,把这人后面的话给堵回了嗓子眼儿里。
真让他这么直愣愣说话,好像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这人有这种感觉。
这人视线下移,从马脑袋移到了马蹄子上。
枣红的马,四蹄踏雪。
哎哟,这怕不是燕老板的马吧!
“您等等,我马上去叫春姐。”
“哎!”
冲在最前面的这个人还想阻拦同伴,且还是一脸迷蒙的模样,很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而他的同伴,明显已经猜到来人的身份了,是个机灵的。
那人头也没回地摆摆手,“我很快回来。”
那人依旧挡在陈春燕的马前,不许陈春燕前进一步。
张谦凑到陈春燕身边,笑着说:“你这……混得不行啊!”
陈春燕还没有说话。
踏雪幽幽转头,看了张谦的马一眼。
张谦的马立刻往后面退了好几步。
张谦:“……”
陈春燕:“你这……混得不行啊!”
第2199章
现世报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弄得张谦说不出话来。
他吭吭哧哧半天,终于还是认栽了。
论耍嘴皮子,他哪里是陈春燕的对手,或者说他前面十几年,都没遇到过陈春燕这样的对手。
得了。
不跟陈春燕鬼扯了,反正也扯不赢。
那边村民跑到门房说要给董明春传话,没人敢怠慢,直接跑进去叫了董明春出来。
越是不常发生的事情,就越应该引起重视,像这种要给董明春传句话的事情,就是稀罕事儿,守门的小子根本不敢怠慢。
这个宅子以前没这么多人的。
经过几个月的培训和观察,董明春挑出了一些嘴巴严实,办事牢靠的人进宅子做活。
在这里做工,肯定比在外面风风雨雨的舒服多了,他们都很珍惜这个机会,一般情况下不会背叛。
为什么说一般情况下不会?
因为世上没有永远的忠诚,只看给出的利益够不够大而已。
至少目前来看,董明春对这一套班子还是很满意的。
宅子全部修建完毕,开了春,又安排种苗公司那边的人过来整理过花木,该种花木的地方种花木,该修剪的枝条都修剪了。
还让他们教了小丫头锄草、施肥、浇水和防虫。
因为刚刚移栽了花木还不到五天,花木看上去有些打蔫,显然还没有定根。
宅子大了,需要人的地方就多。
不说别的,就说洒扫吧,安排的人少了,真能把人累死。
董明春可不是黑心烂肺的人,不会做那种事情。
她去找了那些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女人,这些人愿意做事情,就是因为原本生活得过于安逸,本身没什么谋生手段,就是让她们做活,她们也找不到活儿做。
但扫地很简单吧,就算是不会,现学也该能学会吧?
于是那群被人牙子卖来的女人就开始了打扫卫生的生涯。
当然了,如果她们中有会绣花的、会写字的、会画画的,那都是人才,有另外的地方安排她们去。
绣花水平高,就安排她们教别人绣,水平不高,就安排她们去绣坊在师傅的指导下绣。
会写字,那基本上就会识字,直接给赵小姐丢过去,校对稿子。
会画画,去学堂教小孩子画画,业余时间还能画些花样子给绣坊或者木工作坊,挣俩小钱画画。
所有人各司其职。
三井村进入了高速发展的时代。
董明春刚刚洗漱完,听到小丫头的话,心中一动,赶紧朝外面走。
陈春燕出发前,给董明春传了消息。
董明春算着时间,陈春燕起码还得有半个月才能回来,但也说不准,万一是陈春燕呢?
她不敢怠慢。
角门外站着一个小子,看着挺眼熟的,好像是木工作坊那边的。
“什么事情?”
小子:“村子里来了一群陌生人,领头的一个骑着一匹枣红的马,那马四蹄上都是白毛。”
踏雪。
董明春脸上露出笑意,“是大小姐回来了。”
她赶紧往前面走。
小子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机灵一回,要不要他们这群人岂不是要把燕老板给得罪死了。
陈春燕远远看到董明春,翻身下了马。
第2200章
董明春看到陈春燕就笑了。
那种主心骨回来了的感觉简直不能更好了。
她拉住陈春燕的手,“你终于回来了。”
陈春燕颔首,“最近几个月过得怎么样?”
董明春:“还行。”
有的话不适宜在外面说,两人谈话点到即止。
陈春燕:“给你带礼物了,只不过要晚些天才能到。”
董明春瞄了一眼队伍,就知道行李没跟着回来。
她一点都不介意,她原本也没想过陈春燕会给她带礼物回来。
“那我先谢过了。那位是……”
陈春燕:“那是我表哥,你先安排个住的地方给他,再让他洗漱一番,先休息了再说。”
董明春:“好,我马上去安排。”
一群人说着话,就进了门。
董明春立马安排几个小子去伺候张谦。
临了还叮嘱他们,“那是永昌侯府的大少爷,大小姐的表哥,你们可得仔细着点,别让人看了我们的笑话。”
两个小子一脸肃容,站得笔直笔直的。
“保证不给三井村抹黑。”
董明春嗯了声,才让他们跟着她一块到了外院花厅。
张谦打量着花厅,“你这儿修得还不错,就是空荡荡的,没个摆件。”
修房子用的山石土木可以就地取材,家具可以让木工作坊打造,瓷器可以让廖家的瓷窑烧,但字画、玉石盆景之类的东西,这里还真没有。
而且陈春燕也觉得不是很有必要。
玉石盆景摆多了,还得防盗,别人打扫也提心吊胆的,总担心摔了不是?
陈春燕嗯了一声,“正等着表哥救济呢。”
张谦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真恨自己为什么要嘴贱,到别人家做客,完全没有必要横挑鼻子竖挑眼嘛。
他脑袋一低,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陈春燕暗暗好笑。
要不怎么说钱是人的胆呢,兜里没钱,底气都不足。
外面传来脚步声。
二人抬眼看去,是丫鬟端着茶点来了。
陈春燕:“先垫吧点,等你洗漱完了,再好好吃一顿。”
张谦嗯了一声,眼珠乱转。
陈春燕:“找什么呢?”
张谦伸了伸手。
陈春燕明白了,这是要洗手的水。
“你去隔壁,那边有个洗手池,上那儿洗去。”
每个院子都有水池,也有自来水。
他们暂时没弄出加压设备。
农闲时,就修了个高高的水塔起来,上面装了简单的过滤装置,流出来的水清凉透彻,比不上井水,但也比河水好多了。
不能直接喝,用来洗手还是可以的,要喝也得烧开。
旁边站着的小丫鬟还是挺有眼力见儿的。
她笑眯眯地给张谦领路。
张谦走到拱门旁边,就看到了一高一矮两个洗手池,高的上面有两个水龙头,矮的有一个。
小丫鬟踮着脚示范,“你这样拧,转半圈,水小,转一圈水大,最多能转两圈半。”
张谦看到水哗啦啦往外流,觉得新奇极了,根本想不明白水是哪里来的。
他伸手去洗,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他洗手的水也没浪费,下面有桶接着的,可以用来浇花和浇地。
董明春告诉他们,要站在别人的离场思考,要理解别人的难处。
他们就把洗手的水,用不完的,倒进了角门外的缸里。
第2201章
那些要浇地的人,取水就可以在角门外取,省得走很远的地方去提水。
用独轮车运水不也费劲吗?
有了这一茬,雇农对三井村的感官就更好了,遇到三井村的谁有了难事儿,不用他们开口,这些雇农都会主动帮忙。
董明春开大会时,还特地提到过这一茬,用以教育村里的年轻人们。
大家原本不是很理解董明春的做法,但现在都理解了。
春姐的思想境界非常人能及啊。
张谦只用了一次就喜欢上了水龙头。
他指着那个很矮的问:“这个怎么这么矮?”
小丫鬟抿嘴笑,“这是用来洗拖把的。”
哦,明白了。
张谦:“可以给我弄一个吗?”
小丫鬟欣然答应,“可以啊。”
她颠颠跑到仓库去,拿了一个水龙头塞到张谦手里。
张谦把玩了一阵,觉得这玩意儿的造型其实并不美,但它实用啊。
他拧了拧。
咦,怎么不出水了?
小丫鬟噗嗤笑出声,“这样它是不出水的,它得接在水管上,才会出水。”
张谦对水龙头的兴趣骤减。
如果是那样,他在野外不还是用不上干净的水么。
不过他也没准备把水龙头还给小丫鬟,他拿在手里,背着手回到了花厅。
董明春已经回来了,“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表少爷是现在洗漱,还是待会儿再洗漱?”
张谦:“待会儿吧,我先垫垫肚子。”
通宵赶路,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陈春燕瞄了张谦一眼,“你拿个水龙头做什么?”
张谦:“我觉得这玩意儿有趣。”
陈春燕:“……那你拿着玩吧。”
张谦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不是单纯的玩,他有点想研究这玩意儿的结构。
其实这结构挺简单的,只要把拧的那个部位抽出来,就能一览无遗。
这玩意儿有机器做起来非常方便,就是人工打磨费事些,只在三井村和与三井村有合作的人中间流传,还没有传到更远的地方,毕竟没有那么多货源。
陈春燕已经预见到了张谦的失望。
原本以为是一个很有趣,很有挑战性的研究项目,结果上手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个菜鸡项目。
张谦打了个饱嗝,吃得差不多了,又灌了一杯热茶,这才跟着小子一摇一晃休息去了。
陈春燕早就没吃点心了。
她只吃了两块而已。
点心吃多了腻得慌,还怎么吃都觉得没吃饱。
她坐在这里只是因为不好把张谦一个人抛下而已。
张谦刚走,陈春燕就站起了身,“走吧,有话我们单独说。”
董明春确实有话要说。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老规矩,不关门不关窗,但不许任何人靠近。
陈春燕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整个人都舒服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她真心实意感慨。
“说说吧,什么事?”
董明春:“小王子被放走后,行动有些诡异,他似乎联合了别人,有意打压阿尔斯楞。”
嗯?
陈春燕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小王子是她下令放走的。
这是她刚到京城就做出的决定。
堂堂一位小王子失踪太久,恐怕会引起怀疑,要是引人到三井村查探就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