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0章
那是一种近乎于饿狼看到血食的眼神。
张谦眨了眨眼,把眼中瘆人的光芒给眨巴没了。
他拉着陈春燕的胳膊,“妹儿啊,你这么会赚钱,这一次一定要带上我,哥哥我现在还靠着月例过日子,这有多惨你知道么!”
陈春燕点点头。
嗯,知道的。
她也观察过了,如果真是靠着月例过日子的世家子弟,一个月得有大半个月躲在家里,还得美其名曰闭门读书,其实就是没钱出去应酬。
这一回出去是这个人付账,下一回出去是另外一个人付账,但轮也会有轮得到他的一天。
人情往来说白了靠的都是钱。
张谦:“那我们说定了。”
陈春燕点点头。
她本来就准备带张谦玩儿,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不是她能够玩儿得转的,所以很多事情还得让张谦出面。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仰仗大哥呢!”
张谦开心了。
他其实一直以为做生意很难的,没看二叔愁成什么样了么,一年时间里有大半时间都不在府里,但陈春燕做生意好像很容易似的。
他终于等到了不用看府里的眼色,也能有银子花的机会了。
陈春燕:“走吧,得尽快把地买下来。”
两个人翻身上马,却并没有如何疾行,两个人边走边看路上的田地。
主要是陈春燕在看,她要看看京畿之地田里种的是什么。
她看得嘴角一抽,京畿之地的人民的生活也过得太艰难了吧,地里怎么种的都是大白菜?
她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了,北方的冬天可不只有大白菜么!
她在后世时,冬天去菜市场看到番茄、黄瓜、土豆、洋葱等各种菜,都不知道该吃什么,现在可好了,只有大白菜了,不吃也得吃。
生活真是艰难啊。
她转头问:“你们整个冬天都只吃大白菜吗?”
她其实想问的是皇上冬天也只能吃大白菜吗?
张谦:“也不是,偶尔能弄一筐小黄瓜,不过那都是很金贵的东西了,如果待客的桌子上能有一道,是很体面的事情。”
陈春燕:“哥,等咱们把生意的事情定下来之后,我还是回一趟梁县吧。我让人给你们送点菜过来。
“我在那边弄了暖棚,虽然不敢说什么菜都种得出来,但是菜的品种肯定要比这边多的。”
冬天的种植面积肯定也没有夏天大,哪怕是她也解决不了某些技术难题,在那边冬天的土地是要冻上的,只有温泉那边的土地可能不会封冻,但那边的土地有限得很,而且用温泉暖地这种事情,他们也是第一年做,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所以种植面积会更小,以免亏得哭。
别的菜不好说,但像是红薯藤这样的菜应该还是有的,毕竟红薯是种在筐里的,土地不会被冻上,筐又被放在室内,是以这菜应该还能长。
张谦开始看天,“妹儿,你不要害我,这事儿我说了不算的。”
陈春燕:“……其实我在梁县真还有事情要做,过年前是真的要回去一趟的,要不我开春再来呗,你帮我说服说服太夫人。”
第1871章
张谦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这是嫌他死得不够早啊,他去说服太夫人,他真是要被打死的,说不定太夫人还会以为是他容不得这个妹妹。
天地良心,这个大表妹来了之后确实花了不少钱,但都花的是太夫人的私房钱,或者是她自己的钱,他有什么好容不得的。
“不是哥哥不肯帮你,是……你知道的,老人家就喜欢团团圆圆的,既然知道你还好好的,怎么都会把你留在身边的。”
陈春燕:“这事儿就得靠大哥帮忙了。”
她眨了眨眼睛。
张谦立刻懂了,陈春燕刚刚才答应帮他赚钱,他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好拒绝陈春燕的要求,他要是不帮忙,说不定钱就飞了。
这……鬼丫头!
他咬牙切齿的,“行,我知道了,我会帮忙,如果哥哥因为这事儿被打死了,你也要记得给哥哥选一块好一点的墓地。”
陈春燕小手一挥,“随你选。”
张谦气哼哼的。
不过都是装出来的。
他其实也觉得硬是要把陈春燕圈在京城,大家其实都挺不自在的。
谁家里多出一个不熟悉的人,都会觉得不自在的。
不是说住得挤,这种不自在是心理上的。
他和他弟弟之前还会在家里高声笑闹,现在却不会了,因为害怕惊扰到了表妹。
而很多事情,他们都会变得客客气气的,有时候客气就代表着一种梳理,客气的人和被客气的人都会不舒服。
不过大家到底是亲戚,多来往个几年,这种不自在应该就会消失了。
他想了想说:“怎么着都得等到万寿节之后在想办法,万寿节之后哪怕再留几天,你也能在过年前赶回家,问题应该不大。”
陈春燕算了算时间,应该是可以的,她就点了点头。
她这次过来赶了将近一个月路,主要是因为文博是书生,根本经不起颠簸,太能耽误事儿了。
她回去的时候如果赶路,速度应该能比有文博时快些,不过也不一定,万一下雪,那也得耽误事儿。
张谦似乎看出她担心什么了,“你放心吧,到时候我送你回去,走官道,一路住驿站,定然一路畅通无阻。”
陈春燕:“……”
行吧。
两人一路进了城。
张谦把陈春燕带到了顺天府附近一个很清净的茶楼。
这个茶楼平常就是顺天府的人来得多,而且距离顺天府也实在是近,根本没人敢在这里捣乱,治安可以说是非常好的。
张谦把陈春燕安置在这里他也放心。
他交代陈春燕不要随意离开雅间,这才转身去了顺天府。
张谦叫住个小吏,“帮爷查查京郊马场附近的地是不是有主的。”
小吏看了一眼张谦的穿着,见十分不凡,又看到张谦腰间佩戴的饰物,那是簪缨世家才能佩戴的,他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去翻阅卷宗去了。
京郊就只有一个马场,那还是皇家的马场,要查附近的土地,那自然是非常容易的。
一般的勋贵之家都只是在家里养几匹马而已,就算是有马场的也全都建在齐鲁之地,没谁头铁到建在京郊。
第1872章
跟皇家打擂台这种事情只有棒槌会干。
不管是建马场也好,还是干别的事儿也罢,他们都会让着皇家。
于是小吏很快翻找到了记录,“小爷,那一片的地都是无主的。”
正是因为那里紧挨着皇家的马场,大家都觉得惹不起,都离得远远的,是以那边的地一直是荒着的。
张谦点了点簿子,“这些地怎么卖?”
小吏大惊失色,“您要买这些地啊?!”
张谦:“怎么,这些地不卖吗?”
小吏:“当然不是!只不过从来没有人想过要买,而且这些地也确实是不好,不管种粮食还是种菜,那都是种不出来的,您买了之后可别说咱们骗您呀。”
簿子上都写清楚了,地里多石块,满是荒草,不肥。
张谦:“能卖就行,你告诉我多少银子一亩。”
小吏为难死了,“您且稍等,我得去问问府尹。”
张谦没有为难小吏的意思,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小吏颠颠跑了。
然而府尹却不是他说见就能见的。
他站在府尹的班房外面等着,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府尹却还没有见他的意思。
府尹的脑壳痛得很,他压力超级大的。
这几个月来,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名女子失踪,到前天,算起来已经失踪了六个了,而且第六个还有点来头。
这种“有来头”不是说她的背景有多大,是说她爹是御使,最会搞事也最能搞事的那种官,官职不高,权力却大,人家还能风闻奏事,平常没事儿都能整整他们,更何况现在还涉及到人家的女儿,他真是被整得快掉头发了。
那些御使也是闲的,皇上的事情不敢弹劾了,他们就只能弹劾阁老。
阁老们刚开始还觉得羞愧,还帮他们跟皇上周旋,但这脸皮吧,越弹越厚,阁老们都不怕弹了,御使弹他们的,阁老们只当听不见。
御使们没有丝毫成就感,这不就转移了目标。
一个御使弹劾顺天府尹办事不利尸位素餐,第二天其他御使便跟风弹劾,如今摆在皇上案头的弹章,弹劾的主要目标都成了顺天府尹。
皇上是个讲义气的好皇上,对于帮他背过黑锅,帮他挡过御使弹劾的阁老们,他是非常维护的,但顺天府尹和皇上根本没交情。
于是……皇上限顺天府尹十天之内破案,要不然就滚回家吃老米饭。
顺天府尹从昨天起就开始看卷宗,但他实在是没看出什么头绪来,六个女子出身家庭背景全都不同,甚至高矮胖瘦和喜好都不同。
他还让婆子去打听这几个女子都有什么身体特征,结果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共同之处。
如果是这样,那么隐藏在暗处的黑手就是随机出手的。
这样一来,他根本没得查嘛。
他取掉官帽,挠了挠头,颓然地靠在太师椅上。
这回真是要栽了啊。
旁边的人适时提醒,“大人,外面有个小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大概是有事,您要见见吗?”
顺天府尹挥挥手,“不见。”
他的官帽子都要丢了,哪儿还有兴趣见一个小吏啊!
第1873章
顺天府尹挥挥手,“不见。”
那人就退出了班房,告诉小吏,“你回去吧,别等在这里了,大人没空见你。”
小吏:“如果是小的有事情要禀告,就这么回去了,其实也没什么,在顺天府里还没有事情能够大得过大人的事情。只是这事儿实在不是小的的事情,是个小爷的事情。
“小的看那小爷的穿着打扮,像是那个世家府上的,并不敢怠慢,这才苦苦等在这里。小的并不知道他是哪个府上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得罪,万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岂不是给大人招祸吗?”
那人一惊,“那你快去问问他到底是哪个府上的呀!”
小吏:“刚才没问,现在等了这么久才问,岂不是告诉别人,咱们看人下菜碟么。”
那人脑壳痛得很。
他是府尹请来的钱粮师爷,说白了是管钱粮很有一手,别的事情,他真的不擅长。
他只得转身回了班房,这样那样跟府尹一说。
顺天府尹连连蹙眉,“这个时间到我这儿来?还说是要买地?”
在这顺天府,他的消息算是灵通的,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听说过,齐国公徐懋去了一趟马场,好像就看上马场旁边的地,说是要做生意,后来听说里面还有永昌侯府的事情。
再后来不知怎么的,连定国公府也被拉扯了进去。
如果真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也不知道来的是这三家哪家府上的人。
他还真不敢怠慢,他起身就朝外面走,临了,还责备小吏,“真是不会办事儿,有这样的事情,怎么不早一点禀报?!”
小吏紧抿着唇低着头没说话。
那班房是他想进就能进的么,不是的啊,他也是被拦住的啊,怎么到头来都成了他的错了!
果不其然,顺天府尹一看到张谦就说:“哎呀,张小公子,实在是抱歉得很,手下的人不会办事,我刚刚才知道你在这里,让你久等了。”
张谦对这些老油条的推诿手段清楚得很,也并不将这话当真,只说:“并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等等也无妨。”
两人客气几句,张谦就说起买地的事情,“我们愿意帮着安置流民,这地你看能不能便宜一点。”
顺天府尹倒是无所谓,反正都是荒地,而且地也不是他家的,只要有个正经名头,便宜卖地也就卖了呗。
安置流民本来就需要钱的,现在不需要朝廷出钱,只出了一块并不需要的地,还不是什么好地,相信只要他报上去了,就连皇上也会批准的。
“这事儿好办。”
张谦:“我们需要买的地比较多,还请大人拿出个章程来,送交皇上过目的好。”
顺天府尹这倒觉得为难了,“张小公子啊,不是下官不肯帮忙,实在是因为皇上限下官在万寿节前破案,下官真的没几天时间了啊。”
张谦:“瞧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不吉利呢。”
顺天府尹心里苦,“你……嗷,你这几天是不是没有当值?难怪了,有的事情你恐怕不知道,京城出了一个案子……”
第1874章
顺天府尹:“京城接二连三丢姑娘,最近丢了一个御使家的姑娘,下官都要被他弹劾哭了,皇上也被他弄得烦,特地下旨命下官十天内破案,要不然就把下官革职查办。
“下官实在是没时间帮你整理一个章程出来,要不你自己写章程,等写好了,下官帮着呈上去呗。”
张谦嘴角一抽。
皇上正不待见这老小子,让他呈上去,很可能皇上看都不看,直接给漂没了。
张谦:“算了,我自己回去写奏折吧,等皇上准了,我再来麻烦大人,希望大人事情顺利,到时候已经解决了这件案子。”
顺天府尹:“借你吉言。”
张谦悻悻然离开了顺天府衙门,他从刚开起就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他在衙门待了半天,实在是想不起来到底忽略了什么事情。
他走了两步,突然睁大了眼睛。
顺天府尹说最近丢的都是小姑娘,而他家的小姑娘不还在茶楼呢嘛。
他拔腿就往茶楼跑去。
茶楼距离衙门不远,他的马寄放在茶楼,让伙计帮着喂草料,是以他现在只能用跑的。
陈春燕坐在茶楼里无聊地喝着茶,还不敢多喝。
老板给她介绍说,有人培育出了一种新茶,问她要不要尝尝。
她当时想着反正来都来了,见识一下新东西也好,就要了一壶。
她喝了第一口就发现这味道挺熟悉的。
竟然是太平猴魁!
但味道也不完全像后世的太平猴魁,应该是还在改进中的。
说老实话,陈春燕喝过的茶的品种不少,西湖龙井、峨眉雪芽、祁门红茶、凤凰单枞茶、武夷大红袍、太平猴魁、六安瓜片、普洱茶。
可她就是个大俗人,哪怕是喝大红袍,她也喝不出个好来,更别说是太平猴魁了,她第一次喝就觉得味道太过寡淡,清香倒是真的清香,可怎么都觉得不得劲。
她……最喜欢的还是茉莉花茶,还是某品牌独立小包装的那种,就是这么土得掉渣。
她还一度被朋友嘲讽是个没有味觉的人,有一次她朋友从国外给她带了一包咖啡豆回来,听说是很好的咖啡。
她冲泡之后竟然觉得……嗯,还没有三合一的那种咖啡好喝。
她大概是第一个觉得那种咖啡里面某种香味太浓而觉得不好喝的人吧。
是以她面对茶楼老板的不断鼓吹,还是没有开口说要买一点太平猴魁回家。
茶楼老板离开的时候差一点就把失望挂在脸上了。
他实在是不该在陈春燕这里浪费时间,如果她知道陈春燕是一个要在红茶里面加奶加糖的人,他恐怕早就放弃了吧。
陈春燕却没有注意到,她淡淡喝茶时,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
蹬蹬蹬。
张谦跑上了楼。
那一双眼睛才收回了视线。
张谦看到陈春燕还好生生坐在珠帘之后,他才放下了心来。
“走了,我们该回家去了。”
他们都错过了午饭的饭点了。
陈春燕自然没有意见。
在路上,她才问起土地的事情,“和顺天府尹谈好了吗?”
张谦:“还没有,这件事儿有点麻烦。”
第1875章
陈春燕睁着一双大眼睛等待着张谦的下文,但张谦却始终没有说话。
啧。
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真是讨厌啊。
“哥,吊人胃口好玩吗?”
张谦:“啊?”
他转过头就对上了陈春燕似笑非笑的眸子。
他瞬间回神,“哦,你说那个啊,最近京城有些不太平,我看你还是少出门的好。”
陈春燕:“怎么个不太平法。”
张谦策马靠近了陈春燕一些,“京城附近都丢了六个小姑娘了,现在还没有抓到犯人,我看这事儿悬得很。”
陈春燕嘴角抽抽,“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还能出这样的事情?”
张谦用“你见识太少”的眼神看着陈春燕,“这里权贵云集,才最容易出这样的事情啊。之前就有个世家子弟在村里避雨,结果把人家姑娘……
“他事后跑了,那姑娘几乎活不成了,好在那姑娘的父亲是个爱护她的,不畏权贵,告到了顺天府,那个纨绔这才迫于压力把人抬进了府。”
臭不要脸的。
陈春燕就翻了个白眼。
看来她还是把京城想得太好了,她还以为京城的治安是最好的呢,原来还比不上他们三井村。
说起来,她又想回去了。
到角门时,他们正好碰到文竹。
张谦:“那是你的丫鬟吧。”
陈春燕:“嗯,是啊。”
张谦:“她手里还抱着画轴,是出去买画了吗?你还有这兴致?”
心思不全都在赚钱上了么!
陈春燕的眼角抽抽,“那本是我准备给哥哥姐姐们的见面礼,是我自己写的字,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张谦来了兴趣,“喂,那个丫头,你站住。”
文竹被吓了一跳,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战战兢兢地停下了脚步。
她一回头就看到了陈春燕,顿时放下了心,“小姐,可是您找我有事?”
陈春燕点点头,“你来,我哥找你。”
文竹乖乖站到张谦面前,“谦少爷。”
张谦朝文竹伸手,“来给我看看你手你拿的是什么东西。”
文竹瞥了陈春燕一眼,见陈春燕点了点头,她才放心地把画轴递给了张谦。
张谦打开画轴挨个儿看过去,“你的颜体还差点火候,气力不足的样子,还得多练。”
陈春燕点头,“对,确实是这样的,但这不是我的心意么!”
张谦笑了,“那就多谢你了。哪一幅是给我的?”
陈春燕:“这一幅。”
张谦:“嗯,这一幅很适合我,你用心了。”
陈春燕准备的礼物能被人喜欢,她很是开心。
“等我以后字练好了,我再重新给哥写一幅。”
张谦:“那我就等着你了。”
陈春燕:“好的啊。”
张谦扬了扬手里的画轴,“这些我顺便帮你给他们吧,你先回去休息。”
陈春燕:“这不太好吧?”
礼物还是得自己送才好。
张谦:“没什么,我们也经常代送礼物。”
他主要是怕陈春燕不了解兄妹几个的生活习惯,怕她好心办了坏事。
陈春燕看出了张谦的心思,她想了想便欣然应允了,“多谢哥了。”
张谦哈哈笑,“我是你哥,有什么好谢的!”
第1876章
陈春燕便让文竹把所有的卷轴都交给张谦。
张谦抱着卷轴,在二门出与陈春燕分道扬镳。
张谦转身去了二弟那里,这个时辰二弟肯定是不在的,他把东西交给了二弟屋里的大丫鬟。
大丫鬟偶尔也会去后院走动,自然知道府上来了个太夫人很重视的表小姐,听说是表小姐给二少爷的礼物,她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大少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收着,到时候亲手交给我家少爷。”
张谦很满意。
他根本不担心这丫鬟敷衍他,那是他亲弟弟的丫鬟,要真是个不好的,他开口让弟弟处置,他弟弟还能不处置吗?
是以他找出给他胞弟的那幅字便递给了大丫鬟。
他转过身去朝着三弟那边去。
三弟要读书,分到了外院最幽静的一处院子,平时不大有人来,丫鬟们做事情也轻手轻脚的,今天倒是有些不同寻常。
丫鬟们都站在院门口,神情间还多有慌张。
张谦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如今的爵位继承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而张谦既是嫡也是长,他将来就是永昌侯府顶门立户的人。
看到不好的事情自然要管上一管。
且他看那些丫鬟的样子,便想到三弟被人勾着学坏了,大白天的在屋里和丫鬟苟且。
他几步上前便喝退丫鬟,“都给我让开。谁敢唱报,立刻打三十板子丢出府去!”
丫鬟们抖如筛糠,一个个惊恐地看着张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谦瞪着丫鬟们,瞪得丫鬟们不敢动,这才背着手大步朝院子里走。
他心里还在发狠,如果给他发现是哪个丫鬟勾着爷们不学好,他一定要将那丫鬟卖到最不堪的地方去。
然而他刚走过穿堂,来到第三进院子,谈话声便顺着风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声音却是张诗的。
张诗在警告张词,“你离那乡下丫头远些,莫要被太夫人注意到,万一太夫人忽然来劲了,让你娶了那乡下丫头,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勋贵子弟要走科举的路子本就艰难,如果你再没有妻族的支持,这辈子真别想出头了。
“母亲已经为你选好了人家,是江南望族,他们家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只等你中了秀才,就去提亲。
“你娶了那家的小姐,今后在仕途上也有个帮着说话的人了。”
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
张词被姐姐说得烦了,就嗯嗯嗯嗯的,再被姐姐问:“你到底听到我说话了没?”
张词就颇为无奈地说:“姐姐你就是瞎操心,我和表妹只见过一面,哪里就能说到婚嫁上去!你赶紧别说了,我还得把这篇策论写了,先生要检查的。”
他的先生是一个落地的举人,最近在准备明年春上的科举,就暂时给他停了课,不过功课还是得照做的。
张诗被气得不轻,“现在当然得防着,等到太夫人有了那个意思,你再拒绝还来得及吗?你那时候再反对就是忤逆不孝!
“你给我听好了,不管那表妹说什么你反着说就对了,她喜欢甜,你就喜欢咸,她喜欢牡丹,你就得喜欢兰花!”
第1877章
张谦站在抄手游廊里,气得发抖。
要真是不喜欢人家,就委婉地跟太夫人说也就是了,何必用这种手段,平白叫人觉得受了不待见!
他迈脚就朝着张词位于东厢房的书房走去。
姐弟两个都被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吓了一跳。
一个停笔抬头。
一个揪着帕子倏然转头。
他们看到张谦,神情都有些不自在。
到底隔着房头,有的话他们相互之间能无所顾忌地说,却绝对不想让张谦听到。
张谦:“张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你之前跟大表妹不是挺好的吗?你现在却说这样的话,这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什么?我对你太失望了。”
张诗腾地站了起来,“大哥,我才是你妹妹!你竟然这样说我!
“我接到消息专程赶了过来,想要陪陪她,我已经做得够好了。
“但这也仅限于此,再多就没可能了,那是我弟弟,我不可能拿他的前程开玩笑。”
张谦:“你别张嘴胡说八道坏人名声!太夫人什么时候说过要……
“就算真有联姻的打算,她老人家也不会点张词,你脑子放清醒点好不好?”
二房只有一个孩子,老祖宗怎么可能不考虑这个孩子的前程。
而他是嫡长孙,他的妻子必然是宗妇,要管一个大家族的,陈春燕那样的,在长辈眼里显然不合适,再疼爱都不合适。
这么一算,如果要联姻,最后人选会是谁,这不一目了然了么,肯定是他的胞弟张让啊。
而且太夫人宁愿叫他带着陈春燕玩儿,都没有叫张让带着陈春燕玩儿,这不是很明显了么,就是怕万一真让他们亲上加亲,别人知道他们有过接触,会传出他们有私情的话!
张诗怀疑地看着张谦,“大哥你的话说得这么肯定,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她的神情微动,突然瞪大了眼睛,“难不成太夫人中意的是你?”
张谦直想扶额。
就张诗这个样子的,还要主持中馈,别被下面的人给哄得团团转才好。
他摆摆手,“让你别胡思乱想就别胡思乱想了!你不想让人家进门,人家也未必多愿意进我张家的门。”
张诗挑眉,“什么意思?”
张谦:“人家有自己的生活,在长大的地方有自己的朋友,当然更愿意回家乡了。你也不必做张做乔给人下绊子,让人知难而退,人家已经跟我提过了,想回梁县。
“我答应帮她想办法,万寿节之后,就送她回去。”
张诗忽然不自在起来,这件事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哥……”
张谦摆摆手,“你别用老眼光看人,觉得咱们家是侯府,门第高,是个人都想嫁进我们家来。
“你摸着良心说,真实情况是这样的吗?我们家还不是得小心经营才不至于走向没落。
“你别看大表妹为人低调,就觉得她家里不怎么样,是来打秋风的。
“如果真是打秋风的,人家能随手拿出几千上万两银子吗?我看啊,就连你这个得了大笔嫁妆的,手里恐怕都没有那么宽裕。”
张诗脸彻底被张谦说红了。
第1878章
张诗是做惯了面子的,在各种花宴上和女人们周旋,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她在这样的场合中,听到的看到的都是女人们在偷摸观察同场的女宾,然后衡量对方的家世背景,对自家有利的,就暂时放在心里,今后有机会多观察一下,觉得不错就给自家儿子或者侄儿求娶回去。
如果对方的家世背景不行,他们大多面上客气,把人家夸成一朵花,却在心里嫌弃得不行,考虑嫁娶事宜时,绝对不会考虑这样的人家。
而年轻的小姐们也多使出浑身解数在太太夫人面前表现,以期嫁个好人家。
她看到的基本上都是这样的人,于是难免用这样的眼光看陈春燕。
而她本人也觉得,以陈春燕的家世出生,以及本人的才情品行,能嫁入永昌侯府那简直是烧高香了,怎么可能有不愿意的呢?
她默默观察了陈春燕两天,见陈春燕将太夫人哄得很开心,心里就难免担心起来。
太夫人很喜欢陈春燕,说不定希望陈春燕永远留下来。
这样一来,就只有联姻这一个法子了。
联姻的对象如果是张让,甚至是张谦,她都没有意见。
那说出去也是大房的人脑子不清楚,跟她没多大关系。
可如果是张词,她的胞弟,她今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她也是在这个家里生活过的,自然有一些人脉关系。
她派人盯紧了陈春燕,也盯紧了松鹤堂,两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她都能知道。
她知道陈春燕每天跟着张谦往外跑。
同时也知道了,陈春燕不愿意接受太夫人的好意,不要衣裳首饰,太夫人还要趁着陈春燕不在,叫来了绣坊和银楼的人来做衣裳做首饰。
然而做这些东西,却完全忘记了她这个在家里客居的姑奶奶。
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了,太夫人对陈春燕的喜爱已经到了可以无视亲孙女的地步了。
这才有刚才那一幕。
她讪讪然地道:“大哥,我这不是……见多了这些事情吗?你就不要跟我计较啦。”
张谦还能说什么?
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也不可能说太重的话。
他叹一口气,“你以后处理事情还得更稳得住一些才行,别让人觉得你小家子气。”
张诗吐了吐舌头。
张谦这才把卷轴拿了出来。
“这是燕儿给你们的礼物,她本来是要自己来的,还好被我劝住了,要是她来听到了你们的话……这就是结仇了。”
张诗呵呵笑,“这也就是你了,换成是别人,那些丫鬟还不得死命将人拦住啊。”
张谦摇摇头,把卷轴打开,看了一眼,“这幅是给三弟的。”
他又把没有打开的递给张诗,“这幅是给你的。”
张词看了一眼,便将字放在了旁边。
张诗还是警惕地看着弟弟,“你不说点什么?”
张词想了想,说:“表妹手腕力气不足,写大字欠了点火候。”
张诗听了便彻底松口气。
只要张词不是觉得陈春燕有才气就行。
毕竟她刚刚絮絮叨叨的,数落了陈春燕一大堆,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没读过什么书,肯定跟张词谈不来。
第1879章
张谦深深地看了张诗一眼,忽然说:“大姑奶奶身为宗妇,实在不应该在娘家多待,省得叫别人说我们张家没有规矩,大姑奶奶还是早些回沧州的好。”
张诗差点被气死。
她回一趟娘家有多不容易啊,得先把各种事情处理明白才行。
她哥哥却要赶她走,她眼睛里就雾蒙蒙的。
“我嫁出去了,就不是哥哥的妹妹了吗?你现在有了个表妹就这样对我?”
张谦:“你知道为什么男子十岁之后必须要搬到外院住吗?就是因为不能长于妇人之手。你在这里跟三弟吹耳边风,我怕他被你教得移了性情。”
张诗唇角翕翕,她没想到大哥要赶她走,竟然是因为这样的愿意。
如果是这样,她还真不能说她大哥不公平。
她咬着唇看着张谦不说话。
张词出来打圆场,“大哥不必责怪姐姐了,她也是好心。不过她说她的,我未必会听的。我一个大丈夫,如果会被女子几句话影响,今后还怎么在朝廷为官?
“大哥不必担心我,这些事情我是有分寸的,断不会伤了亲戚间的情分。”
张谦听了就舒服多了。
他指着张诗,“你听听,你弟弟都比你懂事!”
张诗委屈得不行,可还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她大哥可不会惯着她!
张谦没有多待,喝了一盏茶就起身走了。
他实在是看不得张诗在他面前的鹌鹑样子。
张谦一走,张诗就一掌打在了张词胳膊上,“你刚才竟然不帮我,我这是为了谁白忙活!”
张词摸摸鼻子,“姐啊,你让我怎么帮你,那是哥要教训你,我帮你,就擎等着挨骂吧,哥可不是其他长辈,会因为我几句话就放过你。”
张诗:“你这没良心的,说过去说过来还不是怕自己挨骂!”
张词超级想叹气,他终于懂了他爹的话,真是不能跟女人讲理的,女人的理都在她们自己手里,她们怎么说都有理,讲得越多错得越厉害。
他不说话也并不能让张诗满意。
张诗蹙着眉头,“我跟你说话呢!”
张词微微低头,“姐姐,你常说我以后是你的依靠,可我也得有本事才靠得住啊,你在这样打扰我,我今天的策论就做不完了。”
张诗哈了一声,站起身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别等到被人赖上了,才知道后悔。”
张词揉揉脑袋,靠在了椅背上。
这个姐姐真是的……
哪怕他考中了功名,其实还是得靠永昌侯府的面子选官,只要侯府不倒,不管他是外放还是在六部观政,问题都不大的。
至于说助力……那都是得升到四品官之后的事情了。
而考中的进士,还得考庶吉士,庶吉士散馆需要三年,三年后又得在六部观政,这个时间通常也是三年,这就六年。
之后就算是外放,也是从七品做起……就算顺利,升到四品官也是十几二十年年后的事情了,现在说这些还早了。
他现在考虑的,还是得和家里的人搞好关系。
家人进宫时,随便谁在贵妃娘娘面前说一句话,可能都比他在吏部磨破嘴皮子管用。
第1880章
张诗是不懂张词的心思的。
两人这才自说自话,闹得不大愉快。
张词头痛得很,可有的话又不能直白地说出口,说了就是伤感情。
他打开陈春燕的字看了一眼,嘿笑一声:“字儿差点,诗不错。”
他动手将卷轴卷好,收进了画筒里。
另一边张谦回了书房,便开始着手写条陈。
文人的条陈讲究辞藻华美,还要引经据典,往往得将整片奏章看完了,才能知道奏章在说什么。
曾经还发生过有官员想卖弄文采,洋洋洒洒写万字奏章的事情,皇上哪儿有心思看这种又臭又长的东西啊,有这时间他还不如去后宫呢。
于是皇上就把奏章丢在了那位大人的脸上,让他回去想好了要怎么说话再来。
张谦自然不会做这样讨人厌的事情,他有什么说什么,力求简洁明了。
他先陈述流民的危害,又捧皇上,说皇上如何如何英明,从事发到现在过了那么久,流民问题还没有解决,都是做臣子的无能。
而那些流民都是皇上的子民,一律杀之,无异于父杀子,叫天下人寒心。
他思考已久,想出了一个办法,帮皇上分忧。
办法要点一、二、三、四……罗列得清清楚楚。
还说如果出现什么样的问题,他准备怎么处理。
最后表示他还年轻,经验不足,一时有什么想不到的也很正常,请皇上指正,他会尽快完善措施云云。
奏折分为明折和暗折。
明折是递给内阁的,由内阁票拟之后,交给皇上定夺。
而暗折……则是直接递到皇上手里。
这是皇上给那些耳报神打小报告的捷径。
内阁几位大人都被这个制度摆过一道。
张谦才不会傻乎乎地上明折呢!
他在奏折里面吐槽了大臣们办事不利,而这些大臣中还包括一个徐懋,徐懋毕竟刚刚去处理了事情回来,流民却没有完全被妥善安置。
这话要是被徐懋知道了,他就完蛋了。
那些文臣和武勋不是一个圈子的,看到他只能干瞪眼,可徐懋不一样啊,徐懋是可以直接收拾他的人。
话说国公的爵位还比侯爵高呢!
他拿出信封往奏折上一套,揣在怀里就出门了。
另一边,陈春燕回到东跨院,刚刚睡醒了午觉,许嬷嬷就来了,说是太夫人要找她。
陈春燕正洗脸呢,她放下帕子看向许嬷嬷。
“太夫人可说了因为什么事情找我?”
许嬷嬷:“今儿太夫人收到一份请帖,是东进伯家请满月宴,太夫人想带您去呢!”
陈春燕:“……”
她其实不想去,本来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硬要打进去,大家心里肯定都不自在。
她点了点头,心里却琢磨着这话要怎么说才能在不伤太夫人心的前提下,拒绝这件事情。
许嬷嬷见陈春燕神情淡淡的,并没有小女孩要去串门子的兴奋劲,小声问:“表小姐不想去呀?”
陈春燕:“嬷嬷可是有什么指教?”
许嬷嬷:“指教是谈不上的,不过自老侯爷过世后,太夫人多年不曾去参加这些喜庆的事情了,她老人家也未必多愿意去呢!”
第1881章
陈春燕眨眨眼,细细琢磨许嬷嬷这句话。
太夫人本人是不愿意去的,突然提出要带她去参加宴会,那么肯定就是想带她认识京城的女眷了。
这一瞬间,她心里有了主意。
许嬷嬷在前,替陈春燕打了帘子,才走到太夫人身边站定。
太夫人朝陈春燕伸手,“来啦,过来坐。”
陈春燕规规矩矩地给太夫人行了礼,才坐到了太夫人身边的矮凳上。
太夫人携了陈春燕的手,“过两天是东进伯府家的满月宴,我想带你去,你让人准备好衣裳首饰,咱们到时候漂漂亮亮地去。”
陈春燕就撒娇道:“太夫人,人家不想去嘛。曾孙女还没有好好孝顺您呢,就得去人家面前装乖,曾孙女不愿意呢!”
太夫人:“你这说的是什么傻话!你这个年纪不出去交际,过几年,你就知道后悔了。”
陈春燕不依,“不会后悔的。”
她抬起眼睛,软软地看着太夫人,“去应酬她们,还不如在家里陪您打两圈叶子牌呢?”
太夫人呵呵笑,“你没来几天倒是把这耍的东西学会了。”
陈春燕顺势将脑袋靠在太夫人膝头,“就是不会,才要学嘛。”
她单手捂着钱包,“也不知道钱够不够您赢的。”
太夫人终于大笑出声,“变相在我这里哭穷,当谁听不出来了不成。”
陈春燕:“我也是看着太夫人您疼我,我的胆子才大了起来,如果换一个人,我是不敢的呢。”
太夫人:“真不想去呀?听说东进伯府这次准备宴席不错。”
陈春燕:“别人家的东西再好吃,都比不上自己家的。而且我也不希望您去……那样的场合太委屈您了。”
很多喜庆的场合,孀居之人都是不能露面的,所有孀居的人都会被安排在单独的地方喝茶,确实是很委屈的一件事情。
太夫人的眼眶就有些红,“还是你知道心疼我。”
她转头对许嬷嬷说:“去把我那套红宝石头面拿出来给燕儿,我瞧她戴着合适。”
陈春燕汗颜,“我倒是成了打秋风的了,来一回让太夫人开一回箱笼,以后我可得常来,那样要不了多久,太夫人箱笼里的东西都成我的了。”
太夫人哈哈大笑,“给你东西,你还打趣起我来了!”
她又对许嬷嬷说:“可得叫庄子上的人多多赚钱才行,我这老婆子的钱哪天没了,可就没人来看我了。”
陈春燕将脸埋在太夫人膝头,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太夫人:“瞧瞧,还是她先打趣我的,这会子她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
陈春燕:“我还小嘛!”
太夫人接过许嬷嬷递过来的红宝石头面,打开来,“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陈春燕抬头打眼一看就惊住了,赤金的底托,保养得很好,红宝石大的有雪豆大小,小的也有绿豆大小,全都镶嵌在头面上。
这样一套头面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可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太夫人:“给你,你就拿着,不要管其他人怎么想。这是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他们谁都管不着。”
第1882章
太夫人太大方了,弄得陈春燕都不好意思了。
每回来,她都要带点东西回东跨院。
再这么下去,不用她主动提出离开永昌侯府,永昌侯府的其他人都要想方设法将她赶走了。
她不是不愿意走,是那样走的话,太难看了些。
她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接不该接那一套头面。
太夫人看向许嬷嬷。
许嬷嬷立刻接了头面,“小姐,嬷嬷先替您拿着,待会儿给您送回东跨院去!”
陈春燕看向许嬷嬷。
许嬷嬷微微颔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不要惹老人家不高兴。
陈春燕这才闭了嘴,说了些逗趣的话。
过了会儿,太夫人果然让人摆牌桌,让许嬷嬷和一个丫鬟凑了角,她们坐成一桌开始打叶子牌。
陈春燕一个理科生,学得很快,又会算牌,在牌桌上简直无往不利,想让太夫人赢牌就能让太夫人赢牌。
太夫人:“你这孩子看着挺精明的,怎么打起牌来这么笨拙。”
她又对着身边的丫鬟说:“让小厨房多做几个菜,咱们晚上就用燕儿的钱大吃大喝一顿,省得你们在背后嚼咕我这个老婆子,说我贪图你们小辈的银两。”
陈春燕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嘴里却小声嘀咕着,“哪有。”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被点中的丫鬟赶紧说:“奴婢这就去小厨房,什么贵点什么,你们可得好好感谢表小姐请客呀。”
许嬷嬷等人都从善如流地感谢陈春燕。
陈春燕摸摸鼻子,顺手抽出一张叶子牌打出去。
太夫人:“哎呀,又被我逮到了。”
陈春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去看,果然看到太夫人又赢了。
她一脸懊恼之色,把太夫人逗得呵呵笑。
张诗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幅欢声笑语的画面,“曾祖母怎么这么开心,赢了很多钱吗?”
陈春燕逃也似的起身,将张诗按坐在椅子上。
“表姐快来吧,再打下去,我可要当衣服还钱了。”
太夫人被逗得止不住地笑,“听听,听听,这个促狭鬼!她要是真没钱了,咱们还能真让她当衣服不成!”
许嬷嬷凑趣道:“您会不会的,咱们不知道,但是老奴肯定会的,老奴这一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容易赚钱的事情。”
陈春燕不依地跺跺脚,“什么事情都是熟能生巧,我只是刚学还不熟练,等我熟练了,我们再耍过。”
许嬷嬷:“老奴可等着了,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张诗听明白了,陈春燕这是输了钱,还输了不少钱的样子。
张诗眼珠一转,凑趣道:“妹妹把钱放在这里,我帮你打,赢了我们平分。”
陈春燕老老实实点头,“好呀。”
太夫人就指着张诗,“这又是个促狭鬼,明明是个小财主,却还算计妹妹的那点体己银子。燕儿,你别听她的,赶紧把自己的钱收走。
“她啊,这是让你出本钱,输了钱,叫你一个人承担。”
张诗鼓着腮帮子说:“我还是不是您最疼爱的孙女了?您竟然这样的偏帮表妹!”
太夫人:“还醋上了!”
第1883章
张诗彻底接管了叶子牌,打上了。
陈春燕就坐在太夫人身后看,偶尔端个茶,递个瓜。
她很久都没有这样悠闲过了,悠闲得她都有点不安心。
忙惯了的人,忽然闲了下来,反而不能适应了。
好不容易捱到吃过了晚饭,陈春燕终于得以回到东跨院。
她铺好宣纸,准备练三页字。
文竹却走了进来,“小姐,上次来过的那个廖掌柜又来了。”
陈春燕:“这个时候?你让蔡大丫去看看。”
她继续埋头写字。
文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她也知道有些事急不来,就像现在,她明知道小姐这样吩咐,明显就是更信任蔡大丫的意思,她却什么都不能争。
蔡大丫每天晚上都会钻研医术,这是雷打不动的固定习惯。
她听到文竹的转述,收好了医书,起身往外走。
文竹状似无意地问:“大丫姐姐还识字儿啊?”
蔡大丫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很是坦然地道:“是啊,小姐身边的人都认识字儿。”
她似乎觉得这样回答不够准确,“或者说是要在小姐手底下做事,读书识字是最基本的。”
文竹诧异了,“你的意思是在梁县,小姐身边的人都要读书?”
蔡大丫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
文竹咬着唇,最终还是问:“那大丫姐姐可不可以教我读书?”
蔡大丫的脚步停了一瞬,“我不大会教人。如果你有机会跟着小姐回去,那么自会有专门的人教你,你无需着急。”
文竹笑容有些勉强,“好。”
她在心里却不由得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蔡大丫防备着她,不愿意教她,就怕她在小姐面前露脸,真是可恶。
蔡大丫被陈春燕教导着,思维模式跟这个时代的女子早就不大一样了。
她是真不会教才拒绝的,倒不是要藏私或者要怎么样。
在三井村,只要想学什么,只要提出来,自然会有人传授,根本不用防备谁,或者费心费力讨好谁。
两人各怀心情,在抄手游廊分了手,一个朝外院走,一个朝后罩房去。
丫鬟们都挤在后罩房,只有两个管事妈妈住在倒座,且一人一间,大丫鬟是两人一间,二等丫鬟都是三人或者四人一间,住得挤得很。
陈春燕手底下的丫鬟大体分成了三派,一派就是住在后罩房的这些人,一派是住在倒座的管事妈妈,一派是蔡大丫。
这不是陈春燕说的,是丫鬟们心里认定的。
且不管是哪一派,都很防备蔡大丫。
文竹:“叽叽喳喳的,说什么呢?”
墨竹:“今儿个蔡大丫又出门了,还是神神秘秘的,根本不告诉我们她去了哪儿。”
文竹:“又出去了?那也正常,谁叫小姐格外倚重她呢!除了她,我们谁能随意进出小姐的书房啊。”
墨竹:“进去了又如何,还不是去打扫卫生的。”
文竹:“这你就说错了,那丫头可是个肚子里有牙的,人家识字儿着呢,你们不知道吧,别去惹她了,弄不好,吃亏的是我们。”
墨竹等人都惊呆了,“她识字儿?!”
第1884章
文竹:“可不是嘛,她跟你们谁显摆过?没有吧,可见她防备着咱们呢。我今儿偶然撞见她在看书,问了一句,她这才承认了。
“我让她叫我识字儿,她却不答应,说什么等我们有机会跟小姐回去,自然有人教我们。”
墨竹:“照这样说,小姐其实是喜欢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丫头咯。那我们可惨了,我们都没读过书。”
江南某些家族将女子无才便是德,执行得非常彻底。
文竹和墨竹都是文夫人当初从娘家带来的,自然没读过书。
就连文夫人自己都是嫁进文家之后,因着文渊时不时要跟她说说诗画,她怕听不懂,时间长了失去了宠爱,这才捏着鼻子学的。
而不是夫人身边的丫鬟,每天忙得跟什么似的,哪里有那个闲工夫学识字儿,这就导致她们这一群人没有一个识字儿的。
不过也不算完全不会,她们勉勉强强认识几个字,都还是从招牌上和府里的菜单上学来的。
文竹:“我们得尽快想办法读书识字,要不然肯定会被小姐嫌弃,别说小姐以后会不会带着我们了,就连现在,有什么事情小姐不都让蔡大丫去办,从来不吩咐我们吗?”
说起这个墨竹就郁闷,她也是个能干的,但过来之后,文竹都有了具体差事,她却还闲着,只能偶尔给文竹搭把手,文竹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说得容易,如果没有人教,我们哪里能学得会!”
文竹目光微闪,“我们中没有会的,但是永昌侯府的人里面,肯定有会的人啊。我手里还有些银钱,不如请了人来教我们好了。
“我们每天学十个二十个字的,就算慢一点,总有一天也能学全的不是吗?
“而且学了字,哪怕不能跟着小姐,咱们以后也能有个好差事。”
她指的是在文家,能在爷们书房里伺候的都是识字儿的丫鬟,别人根本没有机会。
她们都有一种共识,那就是得在主子跟前伺候,才能有很好的前程。
她们在男主子跟前,被放出府去,女主子也肯定亏待不了她们的。
所有人都心中一动,她们每天闲着也是闲着,与其闷在这里做秀活儿,还不如出去学点东西,博个前程。
再说了技多不压身,只要能学到的,她们都去学,她们就不信了,有了本事的她们还得不到主子的重用!
墨竹笑着拉住了文竹的手,“今天真是多亏你了,如果不是你说,我们还不能知道这么重要的消息。”
文竹笑着说:“你这样说就见外了,我们好歹是一个府里出来的,又曾经受教于一个嬷嬷,情分自然不同一般,我们不管谁有出头的机会,不都会拉扯对方一把吗?”
墨竹很是感动的样子,连连点头。
而被她们排斥在外的蔡大丫此时已经到了前院。
廖掌柜等在门房里,他看到蔡大丫便赶紧迎了上来。
他侧身指着身后一口小箱子,“这是三井村托我送来的账本,说是燕老板不签字盖章确认,那边发不了月钱,还请姑娘代为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