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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景之月     逍遥江山txt下载     逍遥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712章:一场繁华一场梦

    如此举动,自然引起了不少人不满,但反驳之声比起先前弱了不少,言官御史是清流不假不怕死是真的,可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官儿还是地地道道的俗人,千里做官不是为财,便是为了名声,一看皇上如此作为,其中的关键可看得清清楚楚,皇上没承认之前,司礼监虽也强势,但在力量上难以与文官抗衡了,可一旦司礼监拥有的朱批的权势,那就不一样了,权势地位上比起内阁并不差,更别说还有皇上或明或暗中扶持,得罪了司礼监的后果不亚于得罪内阁了,因此不少首鼠两端的官儿,开始慢慢回味了。

    但仍有不少官儿不肯就此服输,固执的认为皇上这是受到了太监的蛊惑才做出了如此决定,只要让他们见着皇上了,将太监掌权的危害说清楚,皇上就一定会收回司礼监的权势,可皇上最近身居皇宫大内,他们能做的是通过奏折,而这也是最没效果的,谁都知道司礼监刚刚掌握朱批的权势,新官上任三把火,任什么人见了这样的奏折,也会利用权势之便,将这些奏折留中不发,毕竟是这么做也不算坏了规矩,皇上看不到奏折,那么他们的奏折上奏再多也毫无意义,所以最好的结果是亲自面见皇上,可思来想去,能见皇上的除了那些太监,就是宫中的美人,后来也不知谁想到了杨大人。

    这事儿在他们看来,皇宫大内杨大人既能进入第一次,那么也就能进入第二次,而且他们骨子里认为,这事儿还真只有杨大人能办得到。

    所以,在第二日的早上,平日里安静的杨家府邸忽然变得惹来起来,非但是杨家府邸的大院,门房,就是杨家府邸所在这条棋盘胡同也是热闹非凡了,自从宣德五年苏州城得到了政治,江南的那股商业之风如春雨一般迅速飘到了京城,各国的商人巨贾都赶往了京城来做买卖,买卖人一多,街道的好坏就显得重要了,原先的棋盘胡同也算热闹,但胡同太过狭小,各种建筑规矩也多,不为商家喜欢,一些有野心的大商家便开始寻找了更为广阔的商业街道了,最终看中前门大街,也不怪他们眼光毒辣,整条前门大街是正东坊和正西坊的分界线,

    以街中心分界,东属正东坊,西属正西坊。又因正阳门是京师正门,故前门大街一带比其他城门大街宽。在城市建制上,从永乐后北京城突破了元代所遵循的“前朝后市”的定制,正阳门周围以及南至鲜鱼口、廊房胡同一带,可谓是宽敞无比,有了大商家入住,盘踞在各个胡同的商贩纷纷赶往了,才几年的功夫,整个大前门街可算是繁华无比,鲜鱼市、肉市、果子市、布市、草市、猪市、粮食市、珠宝市、瓜子市等。附近胡同内随之出现许多工匠作坊、货栈、车马店、旅店、会馆以及庆乐、三庆、华乐等戏园子应有尽有,每日的黄昏金银珠宝以及食货如山积,酒榭歌楼,欢呼酣饮,恒日暮不休已然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了,有了这样的街道吸引,胡同的挤压程度就小了许多了,棋盘胡同也因此变得宽敞了许多,除了一些老客商外,并无太多的商业风气,所以平日里也就显得十分冷清了。

    但今日可算是彻彻底底热闹了一回了,街道里里外外不是被轿子停满了,就是牛车,马车也有不少,算是让胡同的百姓开了眼界。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倒是把大小姐下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家男人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朝廷派了这么多的官儿前来,就差没用乱棍子打出去,总算把事情弄清楚了,大小姐仍旧怀着忐忑把这些官儿让了进来,可来人实在太多,院子根本站不下,只能任由他们站在了外面的街道上等候了。

    杨大人还算镇定,任由这些领头的几个进了书房,可一照面还是不认识,再往外面一看,就连一些平时见都没见过的官儿也都来了,让他感到莫名其妙,勉强抓住了兵部给事中沈鹏低声问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沈鹏是宣德八年中的进士,被任命为兵部给事中,平日里与杨峥这个尚书大人还算熟络,听得问话忙说了此番前来的目的。

    杨峥道:“有这个要求我可以理解,但没必要弄这么大的排场吧,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多大的伤天害理的事情,才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这对我的名声可是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了,再说了,做事也要用用脑子吧,这么大的动静,不用片刻这儿的一举一动就会传到皇上哪儿,以皇上的聪明还能看不出你们此番来的目的么,以你们看皇上他老人家还会让我入宫么?”

    “大人与皇上……?”沈鹏小心的道。“我承认我与皇上的关系是好那么一点点,但这不表示我可以随时随地入宫给你们当说客吧,再说了就说你们上奏的那点事情,除了骂人还是骂人,骂来骂去明君就被你们骂成了周幽王,商纣王了,这个时候找人入宫帮你们说话,那不是傻子么?”

    “众诸大人不是忧心国事么,说起来也是出于无奈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还请大人多多包涵。”沈鹏拱了拱手道。

    给事中虽只是七品官,但权力确实非常大。凡制敕宣行,大事覆奏,小事署而颁之;有失,封还执奏。凡内外所上章疏下,分类抄出,参署付部,驳正其违误。另外诸如充当各级考试参与官,廷议、廷推这些只有各部堂上官才能参加的活动也要由这些只有七品的官员参加,可以说六部的给事中都是一种超然的存在,杨峥虽说是兵部尚书,官职比对方大,但在架子上还真不好摆谱,见他拱手,也忙拱手回了一礼,道:“忧心国事这个可以理解,可也没必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啊,皇上身子骨还没好利索,朝廷文武百官几百号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来到你家,你说皇上会怎么想,真不知道你们是想让我见皇上,还是让皇上不想见我。”

    沈鹏当官虽只有两年,但官场的这一套去看清清楚楚,杨峥这几句话虽没当场喝骂,但与骂人没什么两样,最关键是人家骂还骂得有理,这要是在平时皇上春秋鼎盛也没什么,可如今皇上身子骨不时,随时都有一病不起的可能,这个时候皇上的心思也最难琢磨,也是最忌讳大臣威望实力过大了,几百号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杀过来,影响的确不太好,可人都来了,咱们总不能把他们撵回去,真要这么做无疑是打人脸面,那这梁子也就算结下了。不知这帮言官御史如何折腾呢?他与杨峥相处虽不多,但两人相处还算不错,最主要的是眼前这个大明最年轻的兵部尚书是个能做事,干大事的主儿,这一点让沈鹏十分欣赏,这会儿有意提醒了一番。

    杨峥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儿,但有一股被人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从头到尾透着不舒服,可不舒服归不舒服,这人来了,也没有赶回去的理由,再者他的确存了见皇上的意思,所以让沈鹏招呼了几个领头的官儿进了院子,去了书房,至于其他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府上可没茶饭招呼。

    听到这个指令,诸官儿笑骂了声,倒也摇着头去了。

    入了书房的几个官儿则喝了口茶汤,将此番前来的目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希望杨峥能以大局为重,再一次入宫见见皇上,劝说皇上遵守祖宗规矩,收回司礼监秉笔太监朱批的权力,以保全朝廷权势的合法化。

    对此,杨峥给出了自己的理由,皇宫不是自己家的不是自己想进去就能进去的,得有奉命入宫,没了诏书即便是他是尚书也一样无能为力,其次,皇上当了十年大明国君,不是一个三岁的孩子,未必就肯听自己的,自己就算能入宫见了皇上,也未必能劝服皇上对司礼监的放任。所以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但沈鹏等人仍旧相信,这事儿满朝文武只有他能办得成,所以执意让他试一试。

    虽说心头不愿意,但挨不住沈鹏等人的劝说,最终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决定明日上个奏折请求入宫,诸官儿看他答应,这才满意的去了。

    可事情却出乎杨大人的意料之外,就在杨大人与诸位官儿商议从何种方面着手劝说皇上收回司礼监秉笔太监朱批的权势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跟着段誉就冲了进来,尚未来得及说话,多日不曾来过的王振的身影就即进入了书房,不等杨峥等人反应过来,就听得王振说:“皇上病重,着令杨峥与内阁大臣以及诸位兵部尚书速速入宫。”

    这个消息可谓石破天惊,众官儿虽说早就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惊愕之下,还是沈鹏最先反应过来,轻轻推了一下杨峥,道:“杨大人皇上召见,怕是有要紧的事情,你还是快些去吧?”

    经这么一提醒,杨峥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冲着王振道:“对,对,我这就去,这就去?”

    “王公公,皇上可让我准备什么么?用不用带太医啊。”杨峥急切的问道。

    王振道:“杨大人有所不知了,咱家来的时候,萧太医早就被人请入皇宫了给皇上诊治了,若非如此皇上又岂会让咱家来此地宣大人入宫呢?”

    杨峥心头问题不少,可眼下也知道不是问的时候,虽说事发突然让杨峥有些慌乱,但毕竟是入宫,还是要穿得正式一点,好在今日给太子授课回来,因言官御史的突然造访,身上的大红袍也来不及脱,这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随手接过段誉递过来的官帽,往头顶上一戴,就跟着王振一前一后出了院门,段誉一早准备的轿子也被人拉了开来,杨峥看了看,对王振道:“王公公我看咱们还是做马车去可好,这样也快一些?”

    王振道:“也好!”

    段誉立即挥手让轿夫退开,亲自坐上了马车,拿起了马鞭子,摆好了架势,等杨峥王振屁股刚坐下,猛的吆喝了声,将手中的马鞭在空中挥舞了一番,狠很落在了两匹骏马的马屁股上,两匹骏马吃疼,冲着天际嘶鸣了一声,迈开了蹄子飞奔而去。

    马车上,杨峥与王振的身子随着马车的晃动而左右摇摆,趁着这会儿空闲,杨峥轻轻吐了口气,他发现其实还是有些紧张,他不知自己的这份紧张从何而来,准确的是自己应该不是紧张,而是担心,担心那个与自己做了十年不是朋友却胜似朋友的人,担心他这一次是否真的挺不过去,就这么撒手而去了,太子还小,大明的一切才刚刚走上轨道,他不想眼前这美好的一切,因这个男人的离开,而就此断送,骨子里他更希望这个躲入深宫的男人能活得长久一点,哪怕只有五年,十年,二十年也是好的,可眼前的这一切在告诉他,这似乎是不太可能,属于皇宫的那个男人的历史,即将走入尾声。

    马车一路飞奔,杨峥与王振却一言不发,彼此思索着各自的心事,眼前的局面让他们不得不有所顾虑,但两人顾虑又有所不同,杨峥担心的是宣宗就此撒手而去,年幼的太子与年迈的内阁大臣能否应付眼前的局面,而大明的商业、海航、兵工厂、甚至在改变科技上,海禁上会不会继续延续下去,没了宣宗的绝对信任,自己这个兵部尚书能否将眼前的辉煌延续下去,而王振则思索的是太子能否顺利继承皇位,宣宗病入膏肓这是不错,可谁也不敢去低估一个皇帝的智慧。  [本章结束]

2713章:暗教君王骨髓枯

    儿来,回哪儿去,府上可没茶饭招呼。

    听到这个指令,诸官儿笑骂了声,倒也摇着头去了。

    入了书房的几个官儿则喝了口茶汤,将此番前来的目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希望杨峥能以大局为重,再一次入宫见见皇上,劝说皇上遵守祖宗规矩,收回司礼监秉笔太监朱批的权力,以保全朝廷权势的合法化。

    对此,杨峥给出了自己的理由,皇宫不是自己家的不是自己想进去就能进去的,得有奉命入宫,没了诏书即便是他是尚书也一样无能为力,其次,皇上当了十年大明国君,不是一个三岁的孩子,未必就肯听自己的,自己就算能入宫见了皇上,也未必能劝服皇上对司礼监的放任。所以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但沈鹏等人仍旧相信,这事儿满朝文武只有他能办得成,所以执意让他试一试。

    虽说心头不愿意,但挨不住沈鹏等人的劝说,最终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决定明日上个奏折请求入宫,诸官儿看他答应,这才满意的去了。

    可事情却出乎杨大人的意料之外,就在杨大人与诸位官儿商议从何种方面着手劝说皇上收回司礼监秉笔太监朱批的权势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跟着段誉就冲了进来,尚未来得及说话,多日不曾来过的王振的身影就即进入了书房,不等杨峥等人反应过来,就听得王振说:“皇上病重,着令杨峥与内阁大臣以及诸位兵部尚书速速入宫。”

    这个消息可谓石破天惊,众官儿虽说早就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惊愕之下,还是沈鹏最先反应过来,轻轻推了一下杨峥,道:“杨大人皇上召见,怕是有要紧的事情,你还是快些去吧?”

    经这么一提醒,杨峥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冲着王振道:“对,对,我这就去,这就去?”

    “王公公,皇上可让我准备什么么?用不用带太医啊。”杨峥急切的问道。

    王振道:“杨大人有所不知了,咱家来的时候,萧太医早就被人请入皇宫了给皇上诊治了,若非如此皇上又岂会让咱家来此地宣大人入宫呢?”

    杨峥心头问题不少,可眼下也知道不是问的时候,虽说事发突然让杨峥有些慌乱,但毕竟是入宫,还是要穿得正式一点,好在今日给太子授课回来,因言官御史的突然造访,身上的大红袍也来不及脱,这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随手接过段誉递过来的官帽,往头顶上一戴,就跟着王振一前一后出了院门,段誉一早准备的轿子也被人拉了开来,杨峥看了看,对王振道:“王公公我看咱们还是做马车去可好,这样也快一些?”

    王振道:“也好!”

    段誉立即挥手让轿夫退开,亲自坐上了马车,拿起了马鞭子,摆好了架势,等杨峥王振屁股刚坐下,猛的吆喝了声,将手中的马鞭在空中挥舞了一番,狠很落在了两匹骏马的马屁股上,两匹骏马吃疼,冲着天际嘶鸣了一声,迈开了蹄子飞奔而去。

    马车上,杨峥与王振的身子随着马车的晃动而左右摇摆,趁着这会儿空闲,杨峥轻轻吐了口气,他发现其实还是有些紧张,他不知自己的这份紧张从何而来,准确的是自己应该不是紧张,而是担心,担心那个与自己做了十年不是朋友却胜似朋友的人,担心他这一次是否真的挺不过去,就这么撒手而去了,太子还小,大明的一切才刚刚走上轨道,他不想眼前这美好的一切,因这个男人的离开,而就此断送,骨子里他更希望这个躲入深宫的男人能活得长久一点,哪怕只有五年,十年,二十年也是好的,可眼前的这一切在告诉他,这似乎是不太可能,属于皇宫的那个男人的历史,即将走入尾声。

    马车一路飞奔,杨峥与王振却一言不发,彼此思索着各自的心事,眼前的局面让他们不得不有所顾虑,但两人顾虑又有所不同,杨峥担心的是宣宗就此撒手而去,年幼的太子与年迈的内阁大臣能否应付眼前的局面,而大明的商业、海航、兵工厂、甚至在改变科技上,海禁上会不会继续延续下去,没了宣宗的绝对信任,自己这个兵部尚书能否将眼前的辉煌延续下去,而王振则思索的是太子能否顺利继承皇位,宣宗病入膏肓这是不错,可谁也不敢去低估一个皇帝的智慧,哪怕是在死亡的那一刻,只要太子没坐上龙椅,那么一切的变故都有可能,这几日他隐隐听到了不少传闻,宫中张太后有意立襄王,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朱瞻墡,这事儿也得到了不少臣子的拥护,这让他难免有些担心,就今日的宫中局面来说,皇上一旦龙髌上天,那么整个皇宫大内最有权势,最有威望的则是张太后了。  [本章结束]

2714章:不须檀板黄金樽

    他也知道宣宗的秉性,天资英畅,敬礼大臣,勤恤民隐,慎于用人这些都不能否认,但也不能说一点缺点都没有,在小性子上还是有不少瑕疵的,如他喜好促织,有“太平天子,促织皇帝”之名。而且“好促织”的有点过了头,为了促织之戏,遣取之江南,其价腾贵,至十数金。时枫桥一粮长,以郡督遣,觅得其最良者,用所乘骏马易之。妻妾以为骏马易虫,必异,窃视之,乃跃去。妻惧,自经死,夫归,伤其妻,且畏法,亦经焉,皇上也是人,有个人爱好也没什么,但致劳民伤才,并且搞的小民家破人亡,显然就不是有德之君的所为了。除此之外,宣宗还有一些不德的表现,比如,他好房中术,曾向太医院一位太医索要这方面的书,这位太医比较正直,告诉他,他是看病的,先辈(指太医院)传下来的也都是些医书,没有那类的书。这让宣宗极为不满,于是他就令人把这位太医偷偷的抓起来关在监狱里,不让外人知道。太医的家人也感到蹊跷,就托人打听。得知真相之后,太医的家人也不敢声张,只能苦苦的等。那位太医被关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放出来。因此可以肯定,这位郭妃祸水之名声还是有些言过其实的,身为孙皇后六宫之手,皇上不知节制的时候,不来劝说,此时跑到乾清宫大吵大闹,难免失了皇后的风度了,正想着心事,宫内又走出一个太监来,对着杨士奇等人拱了拱手,道:“皇上说了,若是诸位大人来了都快些进去,皇上有事情要交代。”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杨士奇与众官儿都不敢怠,匆匆忙忙入了乾清宫了。

    乾清宫里宣宗半靠在一张绣榻上,身旁两个太监小心站在一旁,至于张皇后、太子、孙皇后、废后胡氏都坐在一旁,张太后神情伤感,孙皇后面上神情阴晴不定,废后胡氏神色平静,神色不悲不喜,唯独吴贵妃红着双眼,似是哭过,脸上还留有泪痕,一双眼睛还不时的看向绣榻上的宣宗,显得十分关切。

    听得动静,宣宗缓缓睁开了双眼,杨士奇不及细看,倒头便跪拜了下去,身后的官儿见首辅如此,那还该站着,纷纷也跪了下去,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后,才听得宣宗有气无力的道:“诸位,诸位爱卿平身。”

    众官儿以杨士奇领头道了声谢,各自从地上爬了起来,纷纷抬头看向皇帝,杨峥也趁着空儿看了过去,只见宣宗面色苍白,双眼肿得厉害,原本神采飞扬的漆黑的眼瞳,竟毫无神采,他虽不懂医学,看宣宗这模样,也知这是病入膏肓了,离死亡只剩最后一步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杨士奇也是暗暗惊讶,前两日皇上神色虽不好,但还些精气神,远不是眼下这般模样。

    “皇上,你这是怎么了?”杨士奇语气呜咽了下,对于这个宣宗,他从骨子里感到满意,无论是天资英畅,敬礼大臣,勤恤民隐,慎于用人,还是这种表象后的各种各样的缺点他都从心底里接受,用他的话说,皇上也是个人,是人都有缺点,身为皇上他是称职的皇帝,十年君臣和睦堪称典范,他们这帮老臣在这十年里充分得到了尊重与重用,这是一种难得的尊重,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难以忘怀。

    这份真挚的关心似乎也感染了宣宗,他微微坐直了身子,踹了一口气粗气,才缓缓地说道:“爱卿不必太担心,朕只是身子不适而已,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还能就此死了不成?”

    “皇上……?”这下杨士奇彻底动了感情,再也忍不住失声喊了声:“你,你,你可不能有事,老臣还指望着陛下领着老臣好好治理大明呢?”

    宣宗道:“朕何尝不想,可老天爷未肯给朕这个机会啊。”

    “皇上切莫消极,咱大明这么多医术高超的太医,只要皇上好好听太医的话,身子骨就一定能好起来的。”

    宣宗苦笑了声,道:“朕的身子骨朕知道,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

    “皇上……?”杨士奇动容道。

    宣宗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道:“你们都是父王留下的老臣,也都是干练之臣,就算老天爷不给朕这个机会,有你们这帮老臣在,朕也放心了。”

    皇上一副交代后事的口吻,杨峥等人虽不能接受,但看了宣宗这个模样,私底下还是默认了这个事实,尤其是杨峥在进来之前,眼看萧太医也站在了一旁,趁人不注意就走到了萧太医跟前,小声的询问了一番。

    萧九告诉他皇上身子骨本就到了中了铅毒,原先他开出的药方子本就是针对皇上铅中毒而设置的,配上杨峥的养生诀,只要懂得克制,好好调养,再活过三年五载也不是什么难事,可皇上却不知听了那妖道的什么鬼话,一切舍弃不用不说,还吃了分量数倍的丹药,这些丹药他都细细检查过了,都是分量十足的春药,皇上身子骨弱,吃了这些丹药,难免精神亢奋,这几日不眠不休,彻底将自己的那点精气神耗尽了,今日的皇帝不要说是他,就是华佗再生,扁鹊再世也回天乏力了。

    事实是一回事,接不接受又是一回事了,眼看着相伴了十年的宣宗的就要离去,这帮老臣还是心有不忍,大有劝说皇上接受医治的意思。

    宣宗似也知这帮老臣的意思,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心意已决的意思,众官儿虽心有不甘,但看皇上态度坚决不好说什么了。

    乾清宫因没人说话,忽的变得安静了下来,人人的目光都看着绣榻上的宣宗,也不知是说了一会话的缘故,还是病情发作了,宣宗整个人开始抖动起来,那张越发苍白的可怕,众官儿看得有些吓人,杨士奇大声喝道:“萧太医快给皇上瞧瞧。”

    却不想抖动的宣宗摆了摆手,踹着粗气说道:“不,不,朕不用了。”

    杨士奇虽说是官至礼部侍郎兼华盖殿大学士,内阁大学士,当朝一品,但在当今皇上面前,一品官儿说的话也有不好使的时候。

    萧太医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杨士奇,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士奇看皇上心意已决,轻叹了声,冲着萧太医摇了摇头。

    萧太医如蒙大赦一般迅速退到了一旁,他家学渊源,医学之道精湛,今日入宫看了一眼便知皇上已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再如何医治也无济于事,可太医的职责就是为皇上治病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皇帝的安危,若是能治愈皇宫贵族的病,得到皇族的信任,那他们就能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然而也可能仅仅因为一个小小的诊治失误,抑或是皇上的一念之差,这些荣华富贵就会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甚至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眼前的局面愚钝如他也知道,多一份诊治,就多一份生命危险,能不上前就不上前。

    宣宗喘了一会儿,颤抖着声音道:“来人给朕拿药来。”

    听了号令,早有太监急急忙忙的去了,不多时就见刘林捧着有一个红色的锦盒来,小心的捧到了宣宗的面前,小心的道:“皇上,仙丹来了。”

    一听仙丹,众官儿面上有些不好看,个个将目光看向了宣宗。

    宣宗目光在众官儿的脸上看了看,淡淡笑了笑,道:“本不想吃来着,可朕怕熬不住,天师的这丹药未必能救朕的命,但朕吃了倒也有些精神,陪着诸位爱卿说话也能快活一些,所以这丹药朕还是要吃的?”

    杨峥关切的道:“皇上咱们还是对症下药才好?这仙丹微臣到是知道一些,依着葛洪所著《抱朴子》一书所言,天下的丹药,可分为神丹、金液、黄金三种,并称金丹为药,烧之愈久,变化愈妙,百炼不消,毕天不朽,人若服之能令人不老不死。这话儿听着好听,却并不管用,天下的丹药,无论好坏,人吃了总有几分毒性,皇上万金之躯还是小心些为好。”

    宣宗冲着杨峥点了点头,道:“若朕这次能挺过去,朕答应你,一定不再吃丹药,但眼下是不行了。”

    这话儿虽没说明白,但众官儿都听明白了,帝王有帝王的尊严,无论什么时候,帝王的尊严都不失。

    杨峥看了看宣宗理解的叹了声,想说什么终究是是什么也没说。

    锦盒被打开,显出里面呈琥珀色的丹药,散发着阵阵的香味,不得不承认这妖道有些本事,能把小小一颗丹药炼制到这般色香味俱全。

    宣宗伸手将那颗散发着香味的丹药,放入嘴里,刘林忙将茶汤递了上去,宣宗低头喝了一口茶汤,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丹药算是吞了下去,也不知是众人的错觉,还是丹药当真有了起死回生的效果,吃下丹药的宣宗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润,就连原先哆嗦的身子也停止了哆嗦,皇上似好了许多。

    众官儿虽痛恨妖道,但不否认这个妖道的本事的确不小。

    就在众官儿吃惊之余,宣宗已坐直了身子,扭头对孙皇后道:“皇后,朕有些话语要与群臣商议,你和王先生先退下,等朕想寻你说话,再让人寻你来。”

    “皇上……。”孙皇后失声道。

    “下去吧,朕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宣宗盯着孙皇后的苍白的脸冷冷的道。

    孙皇后还想说什么,可目光触到宣宗冰冷的目光,浑身一颤,再也不敢多说,从地上爬起来与王振拉着太子便去了。

    “诸位爱卿书房说话。”待孙皇后走远了,宣宗才扭过头来对众官儿道,说完不等诸官儿答应,率先去了。

    众官儿以杨士奇为首,杨荣、杨溥为副,跟着去了。

    坤宁宫内,孙皇后先是让太子回寝宫温书,等太子走了后,才让王先生走了进来。

    柔和的阳光突破云层照射了进来,映在了孙皇后的脸上,那张脸虽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不否认依旧美艳,那层淡淡的阳光就宛若给这张妩媚的脸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荧光,身后的王振微微抬头看了这张脸,他清楚的记得,就在乾清宫的那会儿,这张脸分明含有泪水,在与皇上说话的时候透着楚楚可怜,让人恨不得上前安慰一番才好,可才这么一会功夫,那让人看了可怜无比的泪珠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了是一贯的从容,淡定。

    “果然是做大事的,看来咱家没选错人啊。”王振心里嘀咕了声,却没有出声,宫中十年的生活,早让他学会了看人说话,很显然眼前的这个如秋水芙蓉一般的女人此时此刻还不想说话,纵然两人是合作的关系,但在她的眼里,他不过是帝王家的一个仆人,一个有用的仆人而已,当她不想说话,又不想问话的时候,他只能知趣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这才是最知趣的仆人。

    突破云层的阳光越来越多,很开便覆盖了整个皇宫大内,先前的阳光也变得不在柔和,落在人的身上让人浑身说不出的暖和,可照射久了,也能让人肌肤生出火一般的疼痛,孙皇后一直爱美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天下的太阳除了能让万物生长,也能让女儿家的肌肤便黑,便得粗糙,所以平日里她十分的注意,让自己的肌肤尽量不要碰上阳光,以免被阳光晒黑了肌肤,惹得宣宗讨厌,但今日的孙皇后似忘记了这一点,非但整个脸没入阳光之中,便是真身子也投入了阳光里。

    四周一片宁静,孙皇后只是那么看着窗外,似在想什么心事。

    王振斜眼飞快的撇了一眼,窗外是一处小轩,小轩与周围的曲廊相接。轩前一泓清水,植有荷花、荷叶;池边有芭蕉、翠竹,轩后也种植一丛芭蕉,前后相映。颇有韵味。

2715章:吹彻寒笙坐小楼

    宣宗虽贵为帝王,但骨子里的文人气息颇重,最喜欢的便是山山水水,头一次来这里,便喜欢这里的韵味,常来这里听雨,听得最多的是雨滴落在芭蕉扇噗噗的声音,那会儿她很快乐,就能听到各具情趣的雨声,境界绝妙,别有韵味。而宣宗也总会拉着她的小手说些动人的情话,那会儿他很温柔,也很富有才情,常常因雨能听到不少的诗词,久而久之她能吟唱一首,吟得好总能引起他大声的赞扬,那种欢快的时光时时在她心头想起,有时候甚至觉得天底下什么皇后,什么母仪天下,都比不上身旁这个男人的陪伴,更何况还有一座意境绝妙的听雨轩,雨好不好听,有没有意境,得看和什么人听,和欢喜的人一起听,雨是美妙的,洋溢着欢快,那会儿他与她无疑是快乐的。整个后宫,他宠幸的唯有她一人而已,她也不服他的宠幸,那时候的她娇美动人,远没有如今的这些手段,脸上自然也没了岁月的痕迹,一切是那么的美好,只觉得这天下,有这么一个男人陪伴,似乎也不错。

    可快乐似乎总是短暂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变了,变得有争取心,变得有手段,有心机了,她开始看上了高高在上,母仪天下的皇后,她要威严,要与他一起君临天下,她开始动用了一些小手段,一步一步谋划后宫之主的宝座,他身为皇上天下之主,对于她所作所为并非一无所知,可他什么也没说,默认了这一切,在数次秘密之下,她认为时机成熟了,在一个春风醉意的夜晚,她拉着他走入了这座听雨轩,想他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他只是皱了皱眉头,继而淡淡一笑,说了一句:“朕答应你!”

    那会儿的她对于他展现出来的厌恶,并非一无所知,可她还是咬牙争取了这一切,因她相信这一切是他对她宠爱的体现。

    他没有让她失望,第二天的早上,他与大臣密议后,确定废黜方略,不顾群臣反对,执意废除了皇后胡氏,令其退居长安宫,赐号静慈仙师,而册立孙贵妃为皇后,当来圣旨传来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赢了,她终于可以与他君临天下,不再是躲在后宫默默等候,看着他与那个他根本不喜欢的女子端坐在金銮殿上母仪天下,她相信今后的日子,他们一定会很快乐的,她甚至相信,他的这一生只会爱她这一个皇后,不在纳宫女,也不封贵妃、美人,每天只与她同起同居,过着平常百姓一样的夫妻生活。那时候的她难免天真了些,世间的帝王,那个不是后宫成群,佳丽三千,即便是贤名如唐太宗、宋太祖也难以避免,他又岂能例外,更何况他骨子里本就是一个风流的帝王,喜爱世间的美人,本就是他的权利,非但她说不得什么,就是群臣也不能干预,因这是皇家的私生活。

    他对她还算顾念,废后的头三年他来得不如先前,但总算能来,偶尔也能打起精神陪着她听听雨,再后来他来得更少,偌大的坤宁宫有时半年都看不到他的身影,她天真的以为他是皇上,天下有这么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也许,也许是他没时间来这儿罢了。

    但她错了,他忙碌是不假,可并非忙到连来看看她,陪着她说说话听听雨的功夫都没有,他是不想来,是在骨子里厌恶了她罢了。

    宣德八年,一个太监从宫外领进了一个女人来见她,并告诉她这是皇上刚刚册封的贤妃,从今儿起就入住后宫了,皇上让奴婢告诉娘娘,贤妃身子骨弱,娘娘要善待与她,不可为难与她。

    贤妃模样如清水芙蓉,仪态大方,端是一个绝色的美人,她一个女子看了也难以为止动容,不用说宣宗这个风流的帝王,她几乎能预见到宣宗对眼前的这个女子的宠幸。

    事实上证明自己的看法是对了,她从一个太监的口中得知,这吴贤才妃本是汉王朱高煦的宫人。宣德元年,宣宗对汉王朱高煦用兵,御驾亲征,生擒了朱高煦父子,汉王宫的女眷按制度被全部充入后宫为奴。宣宗赦免吴氏的罪,安排她住在宦官陈符家中,平日里没事总会去哪里走一走看一看,就在宣德三年,这位吴氏生下一子,取名朱祁钰,只因为吴贤妃的身份有诸多不便,才多年住在宫外,可皇上对她们母子二人的宠爱却不亚于宫中的任何妃嫔,便是她这个皇后也难以比拟,据每次跟去伺候的太监说,皇上每次拉着吴贤妃的手说:“二皇子较太子聪颖太多,正是江山最需要的帝王!”

    这话儿旁人或许不信,但她相信,宣宗对太子并非十分喜欢,太子性子太过柔弱,也并非决定聪明之人,诗词歌赋更是毫无兴趣,当初若非群臣要求,加上麾下只有太子这一个继承人,这太子之位未必肯早早定下来,等到宣德三年过后,二皇子诞生后,性子刚毅聪颖,较之太子要灵活了许多,颇得宣宗喜欢,她几乎能想象宣宗拉着吴贤妃说这一番话时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她的性子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变了,她不再期待这个男人的到来,甚至连这个男人做过什么,她都不想知道,她唯一在乎的是她的后宫之主的地位,宣宗百年后太子能顺利继承了皇位,君臣天下。本来这一切都可以相安无事,直到这个女人的到来,她清楚的记得,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来自凤阳的女子,浑身带着不施烟粉不著环佩的天然美艳,宛如一道明媚的阳光迅速照亮整个皇宫,见她之时那怯生生的可怜样,任何男人看了都心生怜悯,这样一朵我见犹怜的海棠花,宣宗没有不痴迷的道理。

    也许是女人的本能,在看到这个女子的第一眼,她觉得对方将会是自己日后最大的对手,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一个女人未必需要倾国倾城的容貌,但气质浑然天成,总不会让人厌恶,甚至让人喜爱,这样的女子若是放在宫外未必能出类拔萃,可在皇宫尤其显得重要了,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帝王生活,宣宗早对这后宫的佳丽三千没了兴趣,在他的眼里,这些女子美则美,可太过端庄,太过依从,反而是宫外的女子,她们的肌肤未必如玉如雪,甚至谈不上如何的动人,可这些都无损她天生丽质,反倒是更添一股楚楚动人的韵味,就仿佛一朵清晨绽放的海棠花,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绽放开来,如何不让人迷恋呢。

    本来,宣宗对这女子的迷恋,她只是气恼,不曾放在心上,论手段、论地位她都难以与自己相比,她甚至觉得这是皇上吃腻了大鱼大肉,想尝一尝农家小菜而已,当吃了一阵发现其实天下的菜肴,无论是大鱼大肉,还是农家小菜也好,其目的都是填饱肚子,并无特别之处,可她还是低估了宣宗对这个来自凤阳女子的痴迷,整整半年,半年来,宣宗没有走入任何一个妃子的闺房,就连她这个昔日青梅竹马的妻子,也不曾来过,宣德九年的一百八十八天,宣宗都属于这个名叫郭爱的女人,这让她很愤怒,甚至有些妒忌,虽明知天下的帝王都如此,她能做的是不看、不闻不问,做到眼不见心不烦,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就来宫中的各种废后的传闻她都选择没听见,可那个女人却没有就此放过她,她竟让皇上答应留下了龙种,这意味着什么,她十分的清楚,皇上已对这女子的宠爱达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曾几何时,她何尝不是如此,所以毫无过错的胡皇后被废了,谁能肯定将来她会不会也有这一天呢?若是真有那一天,她难懂学胡氏退位让贤?当然不可能,七年的母仪天下,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女人,十年的宫廷生活让她学会了有些东西得靠自己去争取,有些东西一旦抓住了,就决不能放手,放手就意味着输了,既不能放手,唯有出手,所以她才联合了王振做了这一切。

    但她终究是个女子,宫廷的残酷练就让她懂得如何取舍,如何作为,所以今日临走时即便是面对宣宗那略带怨恨的眼神,她都不曾退一步,她很清楚这一步自己若是退了,意味着什么,那绝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万丈深渊了。她可以不为自己,但不能不为太子着想,所以她一步也不会退,也不能退。

    “王先生皇上这次的病情可否妥当,可不要出了什么乱子,那我们可就万劫不复了。”一直思索的孙皇后缓缓吐了口气,收回了目光看着王振问道。

    王振不慌不忙,作为一个女人到了这一步还能保持如此镇定实属难得,往日王振骨子里有些看不起这个来自小户人家的女子,觉得她空有野心,却少了格局,少了气魄,总觉得她能走到今日母仪天下,除了模样好,身段好,给皇上生了一个儿子外,实在没什么本事,直到今日,他才发现自己一直看走了眼睛,论手段、论计谋,论胆略,她的确不是最出众的,甚至有时候还有些胆怯,但要说面对大事的从容优雅,整个皇宫大内,算上张太后也未必及得上她,这半日的功夫,让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皇后娘娘,在为自己目光短浅的同时也暗暗庆幸当初选对了人,从目前的局面看,只要没什么大乱子,他们谋划的那一切并不难实现。

    想到此处,王振内心深处涌出几分喜悦来,熬了十年,终于等到了这一日,对于皇上的病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太医的那些话儿本就做不得数的,一个人吃了这么多的丹药,早已病入膏肓,偏生这人还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骨,夜夜折腾,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骨也经不起这般折腾,更何况宣宗的身子骨并非铁打,从今日一早宣宗浑身颤抖的模样,他便知皇上离大行不远了,没有立即就死,那是他嘱托天师将今日丹药的分量减少了一半罢了,否则以红丸的药性,皇上根本等不到杨士奇等人的到来。

    “娘娘不必担心,奴婢已做了完全的准备,皇上的病这次是好不了,只是……?”王振说到这儿左右看了一眼,显得有几分犹豫。

    孙皇后厄了王振一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先生说话还这般吞吞吐吐的,莫非本宫就如此不值得先生信任么?”

    “娘娘误会了,奴婢只是一时不知该怎么说罢了。”王振并没有因孙皇后脸上布满了阴云而显得慌张,相反他语气一如既往的从容。

    孙皇后撇了他一眼,暗暗赞扬了声,随着权势地位的尊高,这几年她越发有统领六宫的风范,寻常的太监但凡看她神色稍有不悦便吓得半死,更别说是出声呵斥了,唯独王振总能不卑不亢,而这也是正是她看重他的地方。

    “此话怎讲?”孙皇后皱了皱眉头冷声问道。

    王振想了想道:“奴婢只觉得这事儿透着悬乎?太子想要继承皇位只怕有些难度?”

    孙皇后心头一紧,她之所以敢走这一步,就是为了太子,若是太子不能登基,那么她做这一切就毫无意义,况且她平日里在后宫飞扬跋扈,早已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碍于宣宗对她的宠爱,又是太子的生母,才对她敢怒不敢言,可一旦没有太子这个依靠,后宫这块深宫大院根本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她几乎能想象太子一旦不能登基的下场,那张如芙蓉的脸蛋立即变得苍白无血色,但多年的宫中生涯,让她练就了遇事不慌的习惯,虽知以王振的谨慎能说出这番话来,足以说明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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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6章:绸缪金匮负遗盟

    “你,你发现了什么?”平息了一下心头的担忧,孙皇后冷峻的问道。

    王振道:“今日奴婢看到张太后也在,娘娘也知道,张太后一直对太子不喜欢,多次说当初太子立得太过草率,如今皇上身子骨不适,奴婢,奴婢担心她老人家会弄出什么乱子来,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孽作祟,张太后平时对中外政事、群臣才能及品行都格外留意。仁宗死后,每遇军国大事,宣宗都禀明母后再决定,张氏提出的意见建议都很中肯。张氏也常询问宣宗处理朝政的情况,并经常提示宣宗,注意体恤百姓疾苦,由于张氏在朝廷政务的处理上,倚重忠实正派的大臣,协调君臣之间关系,限制内宫对朝廷政事的干预,所以无论是宣宗还是群臣对她都颇为敬重,这种政务上的影响力,直到宣宗五年,她老人家看宣宗治国颇有成效,百姓大多安居乐业,这才对政务不闻不问,退居慈宁宫与废后胡氏诵佛念经,是来拉着吴贤妃把话家常,一副农家老太太的模样,可要说这老人家的影响力那绝度是宫中除了宣宗之外最大的,这次宣宗病重,身为娘亲的来乾清宫看看儿子倒也没什么,可王振怕就怕张太后此番前来是别有用心,如今的局面可算是到了最紧要的光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不容忽视,而张太后这尊大佛的影响力太大,足以改变局面,让他不免紧张起来。

    “娘娘,这事儿怕是有些不寻常啊,常言说的好,枳树弯曲的枝丫上会招来鸟雀做窝,空穴之处会产生风。这风怕未必是空穴来风啊?”

    “你是说……?”孙皇后一惊道:“你是说太后她老人家会干预这件事?”

    王振道:“眼下还不好说,不过这几日宫中的传闻,娘娘相比也听说了吧,咱们不得不防啊?”

    孙皇后皱了皱眉,王振所说的意思,她自然明白,也不知自己哪里不合张皇后的法眼,总之从入宫的第一日,自己这个婆婆就十分不看好自己,多年来没少给自己脸色看,哪怕是自己给宣宗带来了一个儿子,这个老人家也没给半分的好脸色,甚至许多的时候说太子愚钝的话儿,身为母亲自然听不得这样的话,偶尔难免会顶撞两句,一来二去,婆媳二人越发看不上眼,宫中有宴会的时候,常常有意命胡氏位居她之上,有意给她难堪,她并非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对于张太后做的这些举动,她除了觉得可笑之外,并没有表示不满,在她看来,这样的场景还能延续几年,人都会老,都会死的,就算怄气,她也是最后的赢家,况且她的儿子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这一点无可更改,无论从那方面看,废后都不能有成为皇后的可能,而她今日是皇后,日后便是太后,甚至皇老太后,地位,身份都因太子而变得高贵无比。所以从宣德五年,她极少与张太后争论,哪怕明知老人家常召废后把话家常给自己脸色看,她也都来个眼不见为净了,本以为自己的处处忍让会换来老太太的谅解,纵然骨子里不喜欢,但面子上总还过得去,可这老人家根本就没这觉悟,该让她难堪的还是让她难堪,该骂太子的时候毫不留情,如今可好还动了立襄王的心思。这事儿在宫中也不是秘密,据说就在半月前内阁大臣杨士奇去太后哪儿请示权杖的时候,老人家家就动了一番心思,先是将内阁首辅、杨峥等人召如慈宁宫对皇上的病情询问了一番后,然后又让人去了一趟太医院,将太医萧九等人寻了来好生询问了一番,今日宫中刚传出皇上身子骨不适,张太后便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在旁人看来张太后此举是关心自己的儿子,可唯有她知道,张太后此举并非如此简单,在来之前,张太后已打发身板的太监兴安去了湖南,此举旁人不知,她岂能不知,襄宪王朱瞻墡仁宗第五子,宣德四年就藩长沙,在长沙修建都城,维护救生桥,又修筑鄱阳湖大堤,名声显赫,为人也庄警有令誉,在朱家诸多藩王之中口碑甚好,张太后对此子也是十分疼爱,眼看宣宗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太子年幼,便动了立襄王的心思,只是这事儿毕竟不是她老人家一人做主的,再者宣宗身子骨她没亲眼看过,难免底气不足,所以这事儿在宫中一直只是传闻,并没有正式的说法,但如王振所言,天下的传闻未必都是空穴来风。这事儿透着不寻常,想到这种威胁来自张太后,孙皇后骨子里记涌出一股恨意来,恨完了有觉得委屈无比,自己入宫几十年,处处讨好她,处处让着她,自己身为六宫之主,管制后宫的时候也是事事请示,可便是这样她还不满意,就是她不满意本宫,那也不能迁怒太子啊,襄王是他的儿子不假,可太子难懂不是她的孙儿么,哪有祖奶奶不疼爱自己孙儿的道理,如今皇上尚未离世,她便迫不及待的寻回襄王,这,这也太无情了些?”

    王振看着孙皇后那张芙蓉一般的脸蛋上满是委屈与心酸,内心深处不免生出几分同情来,她本是一个天仙一般的女子,小小的年轻便寻到了一个对自己好,自己也喜欢的男人,而这男人还是皇太子,未来大明的皇帝,本以为跟着他可以母仪天下,可以恩爱一生,可现实终究是残酷的,本以为太子妃必定是自己,却不想成祖的一句话,诏选济宁胡氏(胡皇后)为正妃,而满心等待的她只能为嫔,这事儿搁在谁的身上都会心生不满,她当然也不例外,但她只是将这份委屈藏在了心里。

    宣德元年,胡皇后生下女儿顺德公主、永清公主,孙贵妃生下女儿常德公主。宣德二年十一月,孙贵妃生下了长子朱祁镇,这是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母凭子贵,自古使然,本以为凭着儿子做上皇后的宝座是应该的,所以她对宣宗使用了些手段,那会儿的宣宗对她还算宠幸,心头虽不愿意,但还是答应了,宣德三年春,宣宗以皇后无子多病的理由,命令皇后上表辞位。胡氏退居长安宫,赐号静慈仙师,立孙贵妃为皇后,这事儿看着是不错,看孙皇后得到不是高高在上的母仪天下的风光,而是一肚子的委屈,先是张太后对这事儿明确表示不同意,宣宗废后后,张太后十分同情胡氏无故被废,又欣赏她的贤惠,因此经常将她召到清宁宫中,和自己一同居住。有时内廷设宴,她命胡氏坐在孙皇后上座,给她难看,还有宫外的大臣们也多有怨言,大臣张辅、蹇义、夏原吉、杨士奇、杨荣都认为胡皇后没有过错,不应废去,对废后满是同情与赞誉,对孙皇后多有怨言,就连外面一无所知的百姓也对废后满是赞誉之言,就是当今圣上,内心深处何尝没有不满,据他观察废后后,宣宗去长安宫就少了,可以说在宫中十年,与眼前的这女人而言都是委屈,难得是她从未因此而抱怨过,该做的都做得极好,后宫六院从未出现过乱子。

    想到了这些,王振忽的对眼前的这个女人多了几分同情来,正要说几句让对方宽心的话儿,却听得孙皇后语气笃定的问:“先生还听了什么?”

    孙皇后语气如此笃定王振还听说了什么,那是她对王振眼下手中力量的了解,自从宣德八年,王振就开始掌管东厂,这个机构自从在永乐年辉煌了一阵后,便因人才的凋零慢慢辉煌不再,加上宣德五年后,朝堂政治清明,君臣和睦,百姓安居乐业,连锦衣卫都显得有些多余,更别说东厂了,所以这几年东厂可算是跌到了谷底,王振掌管东厂后,仗着与皇帝的关系密切,又身处皇宫大内,对东厂加以整治,如今的东厂可谓浴火重生了,光是档头就有一百多人,除此以外,设掌班、领班、司房四十多人,这些人除了外面的锦衣卫外,在宫中的都是太监,这些人敬仰王先生的学问,人品办起事来可谓是尽心尽力,所以宫中的消息王先生若真想去打听,没有不知道的。

    王振道:“奴婢听慈宁宫伺候的小太监说皇上病发前两天,太后老人家做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做了什么?”孙皇后心头一紧,这事儿不怕明的,就怕暗地,一旦张太后真有心立襄王,胜败就难以预料了。

    “回娘娘的话,那太监说,张太后就在昨日让人寻了一本《资治通鉴》说是要看看史书。”

    孙皇后皱了皱眉头,显然对王振的这一番话有些不满意,张太后本人美貌可人,自小聪明机警,能说会道,据说读书不少,当年的成祖皇上就是看中了她知书达理,才将其许配了给了仁宗皇帝,永乐二年做了太子妃,张太后越发孝谨温顺,侍奉成祖夫妇尽心周到,所以很得成祖与徐皇后的欢心。

    仁宗生性仁厚端重,举止言行沉静有法度,但因身体肥胖不善骑射,不得成祖喜爱。成祖最喜爱次子汉王朱高煦,觉得他最像自己,有心废太子立汉王,但徐皇后和大臣们一直阻拦。而且张太后所生长子朱瞻基聪慧好学,深得成祖宠爱,成祖也很喜爱张太后这个儿媳妇,所以最后为了这些原因,才没有废仁宗太子之位,仁宗当立后,在国事上张太后给出了不少有利于国事的建议,内外大臣长以“女中尧舜”来赞扬张太后,这些赞扬并非言过其实,所以张太后让太监寻《资治通鉴》在她看来,并无奇怪之处。

    “太后喜好史书,本宫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孙皇后压着语气道。

    王振道:“娘娘这话儿原本是对的,奴婢也是这么想的,看那太监告诉奴婢,说偌大一本《资治通鉴》,太后她老人家既不看秦皇汉武,也不看唐宗宋祖,唯独对宋太宗情有独钟,还让人寻出了《金匮之盟》来看……?”

    王振话音未落,孙皇后脸色大变,所谓的《金匮之盟》说的就是宋太祖之母责令宋太祖传位给宋太宗的事情,建隆二年,杜太后患病,宋太祖服侍杜太后用药进食不离左右。五月初一日,宋太祖因杜太后有病,特下诏赦免杂犯死罪以下囚犯。但这样依旧没有改变杜太后的病情。

    过了几日,杜太后病情加重,召丞相赵普来听取遗命。杜太后问宋太祖说:“你知道你得到天下的原因吗?”宋太祖悲泣不能回答。杜太后再次问他,宋太祖说:“我所以能得天下,完全是父母积德所致!”杜太后说:“不对,只是由于后周世宗柴荣让小孩子主宰天下之故!如果周氏有年长德高的皇帝,天下难道会成为你的吗?你去世后应把皇位传给你的弟弟。天下太大,头绪太多,如能立长者为君,真是国家的福气!”宋太祖叩头悲泣说:”我不敢不听你的教导。”杜太后对赵普说:“你一起记住我的话,不可违背。”命赵普在床榻前写下誓书,赵普在纸尾写上“臣普书”。把它藏在金匣里,命令谨慎小心的宫人掌管。后来,宋太祖赵匡胤驾崩后,皇位由其弟赵光义继承视为宋太宗,这事儿在后世存有诸多疑点,特别是当时太祖的长子已经不是“幼年”了,而这一说法也并不是太宗即位之时就宣告的,而是太宗即位一段时间之后才有赵普道出的。如果此事属实,太宗、宋皇后应该早就宣告,为何又要等些年再说这事情呢?而之后太宗扫除赵光美、赵德芳、赵德昭等继承人,以改兄终弟继为父死子替,又是很突出的体现了太宗并不想按照金匮之盟来做,因此后人推测是太宗和赵普杜撰出来以掩人耳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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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7章:凤凰初下紫泥诏

    “回娘娘的话,那太监说,张太后就在昨日让人寻了一本资治通鉴说是要看看史书。”

    孙皇后皱了皱眉头,显然对王振的这一番话有些不满意,张太后本人美貌可人,自小聪明机警,能说会道,据说不少,当年的成祖皇上就是看中了她知书达理,才将其许配了给了仁宗皇帝,永乐二年做了太子妃,张太后越发孝谨温顺,侍奉成祖夫妇尽心周到,所以很得成祖与徐皇后的欢心。

    仁宗生性仁厚端重,举止言行沉静有法度,但因身体肥胖不善骑射,不得成祖喜爱。成祖最喜爱次子汉王朱高煦,觉得他最像自己,有心废太子立汉王,但徐皇后和大臣们一直阻拦。而且张太后所生长子朱瞻基聪慧好学,深得成祖宠爱,成祖也很喜爱张太后这个儿媳妇,所以最后为了这些原因,才没有废仁宗太子之位,仁宗当立后,在国事上张太后给出了不少有利于国事的建议,内外大臣长以“女中尧舜”来赞扬张太后,这些赞扬并非言过其实,所以张太后让太监寻资治通鉴在她看来,并无奇怪之处。

    “太后喜好史书,本宫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孙皇后压着语气道。

    王振道:“娘娘这话儿原本是对的,奴婢也是这么想的,看那太监告诉奴婢,说偌大一本资治通鉴,太后她老人家既不看秦皇汉武,也不看唐宗宋祖,唯独对宋太宗情有独钟,还让人寻出了金匮之盟来看?”

    王振话音未落,孙皇后脸色大变,所谓的金匮之盟说的就是宋太祖之母责令宋太祖传位给宋太宗的事情,建隆二年,杜太后患病,宋太祖服侍杜太后用药进食不离左右。五月初一日,宋太祖因杜太后有病,特下诏赦免杂犯死罪以下囚犯。但这样依旧没有改变杜太后的病情。

    过了几日,杜太后病情加重,召丞相赵普来听取遗命。杜太后问宋太祖说:“你知道你得到天下的原因吗?”宋太祖悲泣不能回答。杜太后再次问他,宋太祖说:“我所以能得天下,完全是父母积德所致!”杜太后说:“不对,只是由于后周世宗柴荣让小孩子主宰天下之故!如果周氏有年长德高的皇帝,天下难道会成为你的吗?你去世后应把皇位传给你的弟弟。天下太大,头绪太多,如能立长者为君,真是国家的福气!”宋太祖叩头悲泣说:”我不敢不听你的教导。”杜太后对赵普说:“你一起记住我的话,不可违背。”命赵普在床榻前写下誓书,赵普在纸尾写上“臣普书”。把它藏在金匣里,命令谨慎小心的宫人掌管。后来,宋太祖赵匡胤驾崩后,皇位由其弟赵光义继承视为宋太宗,这事儿在后世存有诸多疑点,特别是当时太祖的长子已经不是“幼年”了,而这一说法也并不是太宗即位之时就宣告的,而是太宗即位一段时间之后才有赵普道出的。如果此事属实,太宗、宋皇后应该早就宣告,为何又要等些年再说这事情呢?而之后太宗扫除赵光美、赵德芳、赵德昭等继承人,以改兄终弟继为父死子替,又是很突出的体现了太宗并不想按照金匮之盟来做,因此后人推测是太宗和赵普杜撰出来以掩人耳目的。

2718章:一生真伪复谁知

    杨大人毫升揣摩了一番,自认为将这份神情揣摩得有七八分的神情,想着待会儿好好表现一番,却不想事情却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也不知那道士的药物当真是仙丹还是宣宗的身子骨没有世人看到的那么严重,一颗丹药下去,宣宗整个人儿好了不少,当着群臣的面愣是吃了一大碗的米饭,可喜坏了一帮老臣,少不了一番吹嘘,宣宗一扫早上那病入膏肓的样子,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觉得是这是病情康复的征兆,竟将早日的一番嘱托忘得干干净净,只是给诸位大臣说了这十年来大明的自己如何兢兢业业治理国家,取得那些辉煌的成就云云,诸位大臣本抱着托孤而来,好在宣宗临死之时捞上一个托孤大臣当一当,这种头衔未必值钱,但名声好不错,在大明做官做的就是道德名声,名声好了意味着什么,这帮大臣可是心知肚明,所以一个个拼命的表现一番,好希望皇上能把自己留下,留一下只言片语,日后上了朝堂大可以托孤大臣自居了,所以这帮大臣起先没少说些恭维的话儿,可闷着头赞扬了大半天,宣宗根本就没托孤的意思,这帮大臣渐渐不耐了,心说:“皇上没这么折腾人的,托孤的话儿你到是说两句啊?”

    只可惜,群臣的心思宣宗没能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体会出来说了自己治国十年的丰功伟绩后,又开始说诗词歌赋,这一番说下来除了几个心存侥幸的大臣之外,以三杨为首的老狐狸心知今日算是没希望了,说的话儿也多以应付为主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不等宣宗说话,群臣便以各种理由退出了皇宫。

    杨峥返回自家府邸的时候,天差不多全黑了,想到今日一早急急忙忙地赶往皇宫,这会儿又急急忙忙的赶回来,难免感到好笑。

    听得动静,小月合着衣衫走了出来,将留下的饭菜小心地给端了出来,几道地道的杭州菜肴,加上一道烤制极好的叫花鸡,一壶上等的女儿红,一双竹筷,放好了后便给杨峥退去了官服,就陪着杨峥坐在了小桌一旁。

    杨峥洗了手开始与小月吃晚饭,一壶女儿红,夫妻二人你来我往竟也喝了一小半,小月儿不胜酒力,几杯酒汤下了肚,一张粉脸便如同一朵绽放的樱桃花,灯火下越发娇艳无比。

    灯下看美人,从来是越来越好看,这几日忙于政务,杨大人可有些日子没有出入小月的闺房了,算算日子今晚也给宿在小月的闺房,便不敢多喝,吃了些菜肴,约莫有八分饱了便放下碗筷,拉着小月说了一番不痛不痒的话儿。

    眼看气氛酝酿得不错,夜色也不早,杨大人便起身拉着小月儿入了闺房,闺房的木门刚关上,不等杨大人来一个大拥抱,就听得门外传来段誉的声音:“华安,华安,你睡了么?”

    杨峥心头那个恨宛如滔滔江水了,若不是念及两人兄弟情分,杨大人几乎要冲出去杀人了。

    小月儿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如此气呼呼的模样,忍不住掩着小嘴一阵嬉笑,道:“他喊得这么急,只怕是有些要紧的事?”

    不等小月儿把话说完,杨大人便没好气的道:“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能比得上我与月儿姐姐把话家常呢,这是诚心的,一定是的。”

    这话儿透着几分怒不可恕的味道,却又带着心有不甘的神情,落在小月的眼里毫无疑问是温馨的。只听得她柔声道:“段誉素来稳重,若不是要紧的事,怕也不会叫喊得这么急了,你还是去看看才好,莫要耽误了大事。如今你的身份早已不是昔日西湖边上的小乞丐了,是当朝二品,堂堂的兵部尚书,皇上最信任的臣子,任何一件事都可能大事,耽搁不起的。”

    “这个道理我难道还不知道么,可如此好的夜色,最适合谈的不是共事而是我们的私事了,月儿娣娣又不是不知道,相公我等这一天可等了些日子?总不能到了嘴边又让娣娣溜走吧。”

    小月儿红着脸一笑道:“人家已嫁了你,那便是杨家妇,就算能溜,也溜不出这杨家大院,你还没怕吃的?”

    杨峥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月儿娣娣这话儿说得极是,这肉儿要洗白了才好吃不是?”

    小月儿面上一热,好不羞涩。

    就在这会儿,段誉的声音再一次送了进来:“华安,华安,你快些起来,宫里来人了。”

    杨峥本还想与小月儿打趣几句,一听这话儿顿时心头一动,莫非是皇上出事了,这个念头迅速在脑海里转了一下,要是这也不是不可能,今日在皇宫里吃了丹药的宣宗看起来似是好了许多,但懂得药理的人还是能看出一二,宣宗那表面的风光看起来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用萧九的话儿说,宣宗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随时都有走的可能,正是明白这一点,才对段誉这句话儿不敢怠慢。

    小月儿看他神色,便知这事儿不简单,忙道:“听这语气怕是事儿急得很,你快些去吧,莫要错过了大事。”

    杨峥担心是宣宗,倒也不敢再继续推辞,拉开了房门便走了出来,临走之时似想到了什么,又抽身返了回来,笑嘻嘻的道:“我去去就来,娣娣洗好了身子等我回来。”

    小月儿正低头喝茶,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不要脸的话,再也忍不住一口茶汤喷了出来,羞怒道:“人家,人家才不要呢?”

    杨峥看得有趣扬天哈哈大笑几声,这才走出了闺房,刚走了几步,就见段誉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低声道:“宫里的王公公来了。”

    杨峥一愣,不知王振来自己的府上做什么,尤其是这个时候,一旦被人察觉,自己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要说这几年他与王振的友情也只是止步一般的朋友了,这倒不是说他骨子里瞧不起太监,而是形势容不得他继续保持这份友谊,随着自己的官儿越做越大,道德名声就越来越成为他的软肋了,这倒不是说他看重这些浮云一般的东西,而是身在官场,有些规矩容不得他去破坏,一旦破坏所到来的后果,往往不是他所能承受的,随着日子越走越长,他也越来越融入这个时代,对一些规矩也越来月遵从了。

    “让他进来吧?”杨峥淡淡叹了声,规矩是规矩,但有些人情还在,毕竟这份多年建立起来的友情还在,不能因一个规矩而选择漠视。

    “杨大人,咱家来叨扰了。”随着脚步声,一身便服的王振走了进来。

    杨峥倒也不好怠慢,忙迎了上去,道:“王公公,你怎么来了?”

    今晚的王振一身月白色的儒衫,头戴纶巾、手中捏了一把纸扇,配上他黏在颌下的一把黑而浓密的胡须,倒也有几分儒雅气质,见杨峥迎了上来,忙朝杨峥一揖,灿然一笑道:“咱家有些日子没来府上走一走,眼看今日月色不错,咱家就想来走一走,来得仓促,还请杨大人莫要见怪才是。”

    杨峥道:“公公说哪里话,公公能来杨某高兴还来不及呢?”说完,一面殷勤让坐,一面让人准备点心茶汤。

    待茶汤点心送上后,杨峥才伸出左手,做了一个请地姿势,道:“公公请。”

    王振也不客气,欠身坐下一边四处打量了一番,道:“说起来咱家与杨大人相交多年还是头一次来府上,说起来是咱家的失职了,今晚咱家本想准备些薄礼也算咱家的一点心意,可大人也知道,人多口杂,万一被人看见,难免坏了大人的名声,所以咱家才不得不空着手来了,还望大人莫要见怪才好。”

    这一番话说得颇为诚恳,杨峥相信这一番言语是真的,对王振对自己的看重,还是有几分感动,忙道:“公公说哪里话,自古以来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与公公的情谊贵在知心,公公若是带来礼品,那岂不是玷污了我们的友请。”

    先前的一番话,王振是七分真诚,三分试探了,其用意很明显,那就是试探,他想看看杨峥还认不认自己二人的友请,今日他能来,所仪仗的就是二人的友请了,若是杨峥不认可这份友请那么娘娘交代的事情也用不着多说了,如今看杨峥的态度很显然这份友请人家非但认可还十分看重,这让王振从内心深处涌出几分感动来,要说这世道是读书人的天下,对于太监这种异类,从来都是鄙视的,不上来骂上了两句就算不错了,交朋友想都不要想,所以杨峥的这一番话对王振而言是如何的珍贵了。

    两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杨峥提起茶壶给王振倒了一杯茶汤,道:“王公公你与我也不是外人就不用学外面的那些人说点话拐弯抹角的,说到底咱们都是自己人,公公有什么话儿不妨直说便是。”

    王振淡淡一笑,道:“有杨大人的这一番话,咱家就放心了,今日咱家也不瞒你,之所以这么晚来,可担负着皇后娘娘的大任来的?”

    杨峥哦了声,道:“此话怎讲?”

    王振道:“杨大人是聪明人,如今的局面你还能看不明白么,皇上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说句大不敬的话儿,没准儿那一天就去了,可这江山一日不可无主不是?”

    杨峥颔了颔首道:“这是自然。”

    王振继续道:“可惜太子年幼,虽归为太子,可这半年来遭受的质疑声可不少,先不说二皇子真龙天子的传闻,以及宫中各位大臣对二皇子的偏爱,让娘娘对太子能否顺利登基一直心存疑惑,就在今日一早,宫中有传闻太后她老人家派遣自己身旁的心腹太监出宫了,据外面打探消息的东厂番子反馈回来的消息说,那太监刚一出宫,就让人准备了一匹快马往湖北襄樊一带赶去了,起先皇后娘娘以为这是太后她老人家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让人去一趟湖北襄樊,也没在意,直到今日一早太后老人家迫不及待的来到了乾清宫询问皇上的身子骨,皇后娘娘才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让人暗中一打听,才知道这几日太后让人寻了杜太后遗嘱的事情来看,还时时对身边的人说,赵家兄弟能得到天下,并非是时运照顾赵家,而是周世宗让幼小的儿子主宰天下罢了。假使周朝有年长的皇帝,天下就未必是赵家的,今日的局面,国家需要一位年长的皇帝,而非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襄王年长持重,且沈谋英断,慨然有以天下为己任的心思,与朝廷而言,实乃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这事儿也不知怎么的就在宫中传开了,太后非但什么也没说,反而任由这种谣言在宫中流传,娘娘认为这是太后有立襄王之意。对此娘娘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让咱家来寻大人帮衬了。”

    “谣言从何而来,以老太后的精明不会一无所知,可这位老人家却选择了不动声色,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位老人家同样是在观望,一方面处于对国事的顾虑,她老人家希望国家有一位年长的皇帝,另一方面立襄王就是违反了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群臣对襄王的态度如何,她何尝不想看一看听一听,王振与孙皇后自作聪明的将这些猜测传了出来,本以为会引起群臣的愤怒,至少也该有点建文帝时维护朝廷正统的模样,只可惜群臣的反应却出乎她们的意料之外,要说这帮大臣的心思其实与张太后差不多,从国事的顾虑,有了宣宗这个青年才俊的样板在,他们更希望朝廷有一个聪明能干,身子骨也不错的皇帝,恰逢襄王,年长持重,且沈谋英断,慨然有以天下为己任算是合适的人选,可立嫡以长不以贤的祖宗规矩,又让他们难以接受这样的安排,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在宫中流传太后立襄王的流言,他们并非一无所知,而是不知该如何做出选择罢了。

2719章:绝胜絮被缝海图

    天才3秒记住本站网址【笔迷阁 .】既然是太后开的头,索性就装作没听见来个充耳不闻。这可就急坏了王振一干人了,这帮读书人应该为了这个所谓的规矩维护正统才是,当年太祖将皇位传给长孙朱允文,而不传给他的儿子朱棣,就是因朱允文是太祖皇帝长子朱标的儿子,是他的嫡长孙,而朱棣不是他的长子。选立大子的儿子(嫡长孙)为法定继承人,理由就是“皇孙世嫡,富于春秋,正位储极,四海系心。才是正儿八经的正统了,今日的局面就该是如此,可没想到群臣的态度却让王振等人大感失望,非但没有出现太祖年群臣拥护朱允炆的场面就是后来永乐爷立仁宗为太子群臣所展现的铮铮铁骨也不曾出现,失望的王振等人这才慌了神,开始着手寻求有力臣子的帮衬了。

    “传言终究是传言,当不得真的,再说了,本朝的规矩,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换言之,本朝是有子立长,无子立嗣。太子年岁是小了些,可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不是,总没有立襄王的道理”杨峥神色不急不缓的道。

    王振将大腿一拍,道:“不瞒你说咱家便是这个意思,自古以来隐长又贤,何以不宜立?立适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桓何以贵?母贵也。母贵则子何以贵?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只是咱家嘴笨得很,说不出似杨大人的这一番道理来才让娘娘心急如焚了,若是娘娘听了杨大人这一番话必然高枕无忧了。”杨峥不想让王振太过得意,况且这一番话他也只是顺嘴说说而已,未必就能让人高枕无忧了,他虽看的历史书少,可也知道立嫡的原则虽是如此,但也有例外。如,孟尝君父“田婴有子四十余人”,孟尝君是贱妾所生,但由于他“名声闻于诸侯,诸侯皆使人请田婴以文为太子,婴许之”了,又如唐太宗李世民就不是嫡长子了,身在官场有些话儿可不能说得太满,况且眼前的局面,容不得他表现太多的看法。所以话儿到了这儿变了变,语气一如先前的不急不缓:“娘娘现在担心未免太早了些,今日乾清宫的形势你也看到了,宫中一直传闻皇上身子骨不适,甚至有些人还说皇上已病入膏肓活不了几日这样大逆不道的的话儿,不怕公公笑话,杨某在听到这些话儿的时候也信了,所以才冒险入宫见了皇上一面说了些劝慰的话儿,皇上也听了,可结果如何公公是明白人也一清二楚,皇上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明知道自己的身子骨不适,偏偏还不听劝,吃丹药糟蹋自己的身子骨,不瞒你说,这次借到圣旨,我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甚至都想着皇上会对我说些什么话儿,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可等我到了乾清宫,皇上只是吃了一颗丹药便生龙活虎了,杨某暗地里问了萧太医皇上这病情可是好了,萧太医说了皇上这身子骨时好时坏,他行医多年也看不透彻,若是皇上能坚持下去,没准儿会再活上十年八年的也不是不可能,到哪会儿太子也差不多有十七八岁了,这样的年纪太后她老人家还能担心,再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十年的光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太后今年可是六十有二了十年后谁有知她老人家能不能等得起呢”

    王振颔了颔首道:“杨大人所言极有道理,只可惜这一切都得看皇上的身子骨,若是皇上的身子骨当真如杨大人所说,熬过十年八年的,娘娘与咱家也不必担心了,可皇上的身子骨像熬得过十年么,不怕告诉你,咱们皇上得的是要命的病,这病情反复莫不真切,那才是要人命的,若是能摸得清楚,以萧太医的手段,还能不保皇上龙体安康么,太医既看不透彻,那说明什么,说明咱们的皇帝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这话儿杨某可不敢赞同,今日乾清宫的情景,公公也看到了,皇上吃了丹药后,精神头可谓十足,陪着我们这帮老臣说了一整天的话,我这等身子骨都觉得乏了,可皇上却旺盛无比,这身子骨可是大有好转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表面上看皇上的身子骨是好了不假,可实际并非如此了,皇上没吃仙丹的样子,你今日也看到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怎么能陪着你们这帮老臣说上一整日的话儿呢”王振诡异的看了一眼杨峥,淡淡的道。

    杨峥狐疑的看了一眼王振,对于这个太监他还是了解的,为人“狡黠”、善于伺察人意,所以无论是宣宗还是宫外的大臣对这个太监的印象还都不错,就连杨士奇那个老狐狸也当着他的面赞扬了几次,但杨峥与他相交多年在性子上比起杨士奇那个老狐狸可看得通透得多了,依他的了解,眼前的王公公是个有野心有抱负的主儿,平日里也多以此为目标,因此性子里藏了几分隐忍,凡事都做出了最坏的打算,极少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一件事,杨峥听到这种语气还是在任东宫局郎的时候,那时候的王振也是这样一番口吻,语气中偷着某种得意,某种难以隐藏的喜悦,杨峥也是从这种语气断定王振骨子里有一种言出必行的风骨,只是宫中诡异让他极少将这种性子展露出来,一旦展露出来的时候,这件事往往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杨峥的惊讶不在于王振说了刚才的那一番话,而是惊讶于王振断言皇上命不久矣的时候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与眼神,从这一点上看王振在心里已坐实了宣宗的身子骨已到油尽灯枯的时候,按说他一个太监,既不是郎中,也不是皇上的贴身太监,如此肯定的口吻从何而来呢,难道说王振有断人性命的本事,打死他也不信,既不是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在宣宗身子骨不适这件事上,王振有脱不了的干系。

    “公公为何如此说?”怀疑归怀疑,但这事儿毕竟只是自己的猜测,也不好明着说。

    王振似察觉自己方才的话有些失了水准,暗中看了一眼杨峥,见他神色如常,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会儿大有补救的意思:“这事儿还不明显么,你是不在宫中,不知皇上的荒唐事,就在昨日皇上已站不起来,可吃了天师的丹药,皇上的身子骨就好了不少了,到了夜里就连让敬事房的太监准备了房事,这倒也罢了,可一晚上准备了三次,这样的不要命宣泄,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经不起这般折腾了,皇上如此不爱惜自己,这龙体岂能长久呢?”

    杨峥叹了声,要说这宣宗这些日子确实有些不要命,不要说是太医,但凡一个寻常的郎中也能看出端倪来,王振的这一番话倒也说得过去,但先前的感觉,让杨峥隐隐约约觉得这事儿背后,似没那么简单,或者说是王振在这件事上绝不会那么干净。

    “咱家也不怕告诉你,这半个月咱家也暗中让人盯着胡天师了,他进贡给皇上的丹药根本不是什么仙丹,只不

2720章:撞钟击鼓喧朝晡

    王振听得暗笑不止:“要说太祖皇上定下的规矩,就属圣上坏得最多了,旁的不说就说太监不可读书识字,不可干政这一条规矩早已坏得不能再坏了,但这话儿却说不得,只能顺着杨峥的话颔了颔首。

    只听得杨峥继续说道:“以皇上的聪明睿智,我相信他绝不会将祖宗的江山交给一个坏了祖宗规矩的人,太子年幼是不假,可那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当今天下太平,人心向背,宋太祖黄袍加身的局面绝不会出现第二次,以皇上的聪颖,绝不会因担心宋太祖之事而将江山交个襄王的?”

    “话虽如此!”王振道:“可天下的事情谁也保不准不是?娘娘就是担心才让咱家来寻大人帮忙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娘娘让咱家来寻大人,那便是相信大人有保太子万无一失的本事,大人也是太子的老师,也想看到自己学生被人欺辱不是?”

    杨峥道:“这是当然了,我杨峥是什么人,旁人不知公公还不知么。”

    王振道:“咱家与娘娘就是知道大人心怀正义才来寻大人帮忙的,如今有大人这一番话,咱家相信娘娘也放心不少了。”

    杨峥这会儿更说不得什么了,本以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时代,或许能改变历史的走向,至少不让太监走上干政的路子,可人算不如天算,该来的还是来了,就凭王振今晚来府上走一趟,他虽明知拉拢自己达到遏制太后的主意多半出自王振之手,但人家打着皇后的旗帜,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况且他说得也没错,太子是自己的学生,做老师的在这个时候不给学生撑腰,难免有些说不过去,这是个学生敬重老师,老师帮衬学生的时代,自己既在官场,那就得按照官场的规矩来,所以面对王振的不安好心,他也拒绝不得,只好答应你了,两人又说了一番话,眼看着天色差不多了,王振才带着一脸的笑意走了,这厮似早已认定了杨峥会答应,出门的时候就见曹吉祥急急忙忙迎了上来,踹着粗气对杨峥道:“娘娘让奴婢来告诉杨大人一声,今日之恩她老人家永世不忘。”

    杨峥颇有几分上了贼船的感觉,苦笑了声,道;“娘娘客气了,说起来这也是杨某该做的,谈不上什么恩情。劳烦公公回去告诉娘娘一声,就说我杨峥没想过恩情,只做该做的事罢了。”

    曹吉祥有些可怜巴巴的应了声,要知道他先是跟着王振从坤宁宫赶到棋盘胡同,等杨峥与王振说话的时候,他得到王振嘱托,马不停蹄的回去将这里的消息告诉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时高兴,又让她送来了这番感谢的话儿,几个来回可把他累得够呛,此时听得杨峥这一番话,就差没骂人了,可一想到皇后娘娘,王振对杨峥的重视,骂人的话儿怎么也骂不出来,更别说他在宫中跟着王振这多么年,早就学问会了看人说话的本事,就冲着杨峥今日这份辅佐的功勋,他日一旦太子登基,这份辅佐之功还能少,日后的前程还能少得了,与这样的人说话,哪怕是累死也容不得拒绝,只好可怜巴巴的答应了。

    站在门前客套了一番后,王振这才上了马车,心满意足的去了。望着王振马车消失的方向,杨峥轻轻吐了口气,浑身忽的涌出几分挫败感来,明明是想做些改变,事实上他也的确做出了努力,大明在他的努力的下,也改变了不少,先不说海禁的延续,下西洋的壮举还在继续,就是商业税,朝贡,翰林院、北方的蒙古鞑子也都走向了另外一条历史的轨道,本以为借助这些改变,大明宣德十年的历史走向会有所转变,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历史,在这条长河里,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太过渺小,哪怕你改变了一个历史转向,这条延续了五千年的历史长河,其主流的方向并没有因为细微末节而发生重大的偏移,最终走入了预定的历史轨道,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他没能看得更远,更准确,从而让历史再一次成就了王振,其实就今日的这一番局面,就算没有王振深夜的造访,说出感人肺腑的一番话,在太子这件事上他也会选择太子而不是襄王了,这倒不是说他不看好襄王,事实上以后来的历史走向来看,若是立了襄王,大明的历史或许还能好点,但假设之所以是假设,在于他根本不可能实现,先说王振口口声声所说的张太后效仿前朝杜太后金匮之盟以国事让宋太祖立宋太宗的事迹,这段传闻尽管亦同样为世人所知,但没有一条材料记载是由赵普献与太宗的,也没有任何官方材料记录和承认过它。

    《宋史?杜太后传》里面记叙:“建隆二年,太后不豫,太祖侍乐饵不离左右。疾亟,召赵普入受遗命。

    太后因问太祖曰:“汝知所以得天下乎?”太祖呜噎不能对。太后固问之,太祖曰:“臣所以得天下者,皆祖考及太后之积庆也。”

    太后曰:“不然,正由周世宗使幼儿主天下耳。使周氏有长君,天下岂为汝有乎?汝百岁后当传位于汝弟。

    四海至广,万几至众,能立长君,社稷之福也。”太祖顿首泣曰:“敢不如教。”太后顾谓赵普曰:“尔同记吾言,不可违也。”命普于榻前为约誓书,普于纸尾书“臣普书”。藏之金匮,命谨密宫人掌之。”

    《宋史?魏王廷美传》云:“初,昭宪太后不豫,命太祖传位太宗,因顾谓赵普曰:“尔同记吾言,不可违也。”命普于榻前为约誓书,普于纸尾书云“臣普书”,藏之金匮,命谨密宫人掌之。

    或谓昭宪及太祖本意,盖欲太宗传之廷美,而廷美复传之德昭。故太宗既立,即令廷美尹开封,德昭实称皇子。”

    在司马光《涑水记闻》、王禹偁《建隆遗事》也只是蜻蜓点水记了几笔而已,并没有给出最强有力的证明,也就是说这段历史上人人都知晓的好事其实是不被后人所认可的,单凭这样一个子虚乌有的传闻,就要将以国事托付给襄王,这种说法难免太过儿戏了,身为当今皇上的母亲,宫中最有权势最有远见的妇人,不会不知道这件事的难度,单凭她一人之力,根本做不到这一步。

    其次是群臣的态度以及朱元璋立下的规矩,中国王朝自周以后,一直延续着嫡长子继承制的皇位传承制度,朱元璋更是这个制度的忠实拥护者,为此不惜将皇位传给并不满意的孙儿来维持正统,即便是后来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夺取了皇位打破了朱元璋的正统,但面对天下读书人强大正统压力,朱棣不得不多番篡改自己的身份来获得皇位的合法性,足见正统的压力之大,太子一日没有被废除,无论这个人是不是合适的君王,在舆论面前他永远是正义的,单凭这一点襄王除了走上朱棣的路子,绝不会有机会坐上大明的龙椅君临天下。

    其三,来自宣宗的态度,时至今日宣宗并没有明确表示废太子的意思,以宣宗的聪明才智,不难猜出前些时日二皇子真龙天子的流言出自何处,这事儿只要顺着查一下宫中的几个太监宫娥,就能查出端倪来,况且自己那次入宫差不多将这事儿挑明了,宣宗当时勃然大怒,可过后并没有说什么,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从这一点上看宣宗在太子的问题上,对自己的这个儿子还是很满意的,事实上太子的性子也的确不错,据说就在前两日宣宗有意考校太子的见识,特意让人拿了一本洪武时的《大明律》给他看,半个时辰后让太监来询问太子的看法。

    太子认为建国之初,太祖皇帝以刚猛治国,乱世用重典,法外用刑情况严重。他认为:“法严则人知惧,惧则犯者少,故能保全民命。法宽则人慢,慢则犯者众,民命反不能保。”因而,屡兴大狱,杀的人很多;还使用了许多恐怖的刑罚,如抽筋、剥皮、阉割、凌迟等,因此有获罪的大臣跪求“臣罪当诛,谢主隆恩”,比较起来,能被砍头也成了幸运的事,这样的手段在乱世并无不妥,可当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当实施仁政,以德治国,方能安民心,报万世基业才是正道。这一番话让宣宗大为高兴,当日便将太子留在了宫中说话,这些都表明,宣宗身子骨虽病得厉害,可脑袋并不糊涂,至少在人选这件事上,他早已认可了太子,所以在这件事上,襄王除了那点流言蜚语几乎没有做上宝座的可能,王振之所以没看明白,一来是他少了些大局观,眼里看到的只有眼前的利益,所以难免浮云遮住双眼的时候,其次他还是太过高看了太后的影响力,准确的说是对这个老人家太过畏惧,所以才想寻求外部的帮助,殊不知在这件事上,群臣几乎是与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可惜的是王振自始至终没能看明白,从这一点上杨峥也能看明白,王振至少在太子这件事上或多或少参与了什么,至于是什么就用不着多说了,杨峥也是明白了这一点,在一开始内心深处里对这件事还是有些抵触,甚至有拒绝的意思,可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告诉他,越是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越不能做出冲动的决定,所以即便是对王振心有不满,但在这件事上,他一点也没在王振的面前表现出来,而且一口答应,几乎没有犹豫,这一点从曹吉祥送来孙皇后的赞扬可以说明,王振与孙皇后对于他在这件事的态度上是十分欣赏与信任的,那么接下来,就是做的问题了,当然了,这件事几乎是铁板一块的事情,他答应与不答应历史的走向都不会有半分的改变,反而丧失了一个参与与发现的机会,正是明白了这一点他才一头参与了进去,他的目的很明显,既然历史的长河不能挽回,那么能做的不是随波逐流,而是逆流而上,寻到河流的源头,截断源流,让历史的长河重新开始,走上一条盛世繁华的康庄大道。毫无疑问历史走到了今天,最大的源头来自太监王振了。所以这件事上,他必须去做,而且要做的有声有色,唯有这样他才有机会逆流而上,寻到长河的源头。

    这一番思索不知不觉竟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竟浑然不觉,一直坐在闺房里等候了大半夜的小月儿,眼看天色差不多要亮了,放心不下出来看看,就见杨峥就那么坐在书房里,书房里的地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熄灭了,冷气逼人,走进去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她顾不得自己,眼看着杨大人一动不动,仿佛入了魔一样,既是惊讶又是担心,忍不住喊道:“坏人,坏人你这是怎么了?”

    这几声呼喊算是将杨大人从思索着拉回了现实,随着知觉迅速的恢复,杨大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冷,跟着就是大喊了起来:“冷死我了,冷死我了。”说完,跳起来往外冲去,碰到了小月儿便一把将她整个人儿抱在了怀里,哆嗦着道:“还是这里暖和啊!”

    小月儿红着脸骂了声:“讨厌。”身子却让抱在了怀里胡作非为了一番,好一会儿才担心的问:“坏人,刚才,刚才你是怎么了,一动不动地坐在哪儿,可把人家吓坏了。”

    杨峥的鼻子狠很在小月儿的脸庞下香了一口,道:“能有什么事,我啊刚才也即是想着娣娣洗白白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这一想就入神了,要不说娣娣来寻我,我怕是要想到天亮。”

    “信了你才是怪事。”小月儿红着脸淡淡一笑道。可这话儿刚开了口又忍不住扭着那张精致的脸蛋迟疑的问:“你,你想人家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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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1章:谁道沧江总无事

    杨峥嘿嘿一笑,道:“这事儿说来就话长了,我看咱们还是回到娣娣的闺房躲在被窝里好好说道说道可好?”

    灯光下小月儿一张粉脸涨得通红,漆黑明亮的一双眼眸子在杨大人的脸上看了看,破天慌地从鼻子里轻轻嗯了声,道:“这样,这样也好?”

    杨峥哈哈大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这就去。”说完便拥着小月儿入了闺房,这一夜夜话绵绵也不知说了多久,直到京城的永乐大钟敲了三下,才沉沉睡去,这一睡竟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好在他这个兵部尚书除了打仗的时候要出谋划策,翻阅兵书外,寻常年月倒也随意,所以起来的时候倒也没在意,吃了也不知是早饭还是午饭,才慢悠悠的赶往兵部了。

    刚入了兵部,侍郎沈衡就将一份奏折送了进来,说是大藤峡匪患的事情,这事儿在宣德九年年初就被提上了议程,只是这一年事情实在太多,先是出兵蒙古,其次,宣宗巡视边疆,加上频发的天灾,所以满朝文武谁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此从大藤峡送来的奏折也被束之高阁了,直到这几日峡谷的事情闹大了,才引起了朝廷上下的警觉,因这事儿归兵部管辖,所以杨士奇让人将奏折送到了兵部,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给个意见。

    对于杨士奇的意思,杨峥自是心知肚明,当即让人寻来了图纸细细查看起来,这大藤峡位于桂平城区西北的黔江下游,是广西境内最大最长的峡谷。传说古时有大藤如斗,横跨江面,昼沉夜浮,供人攀附渡江,因而得名。峡中河道曲折,江流湍急,危岩奇突,滩险密布,暗礁四伏,巨浪翻滚,江水汹涌,涛声若雷。由于此峡山高峡险,古往今来,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在其峡口有一大藤横跨江上,居住在此的猺、獞等少数民族“蛮”民,尤以瑶族为多。明朝较早地在这一地区实行改土归流政策,用武力夺取瑶、僮族居民土地,又利用食盐垄断和专卖,对当地居民进行苛重剥削。甚至以封锁食盐进入广西,作为迫使瑶、僮族人民就范的手段,因此激起大藤峡地区各族人民的激烈反抗。宣德初年,宣宗命山云佩征蛮将军印,充任总兵官,前往镇守广西。山云抵达后,讨伐韦朝烈,将其击败。叛军退保山顶,山很险峻,叛军用藤把木头吊起来,并在上面垒起石头,官军一到,他们便砍断藤条,推下木头石块,没有人敢靠近。山云在半夜把火把捆在牛、羊的角上,在它们后面敲金打鼓,把它们驱向贼人。叛军认为官军到来,急忙断藤。到天明时,木头石块都快用尽,官军呼喊登山,于是击败叛军。南安、广源各处都被攻下。同年夏天,忻城人谭团作乱,山云前往讨伐,擒获谭团,战乱才算平定,仅过半年柳州、浔州等地蛮兵逐渐凶残起来。山云因广西兵少,便留贵州兵为用,先后讨平了浔州、柳州、平乐、桂林、宜山、思恩等地的叛乱,眼看局面大好,山云便奏请增兵以剿除庆远府(今广西宜山县),郁林州(今广西郁林县)少数民族起义。于是朝廷派广东都指挥田真率兵助战。当时恰逢浔州(今广西桂平县)等地亦发生农民起义,朝廷不得不将这事儿搁浅了,直到今年年初,峡谷的“蛮”民越聚越多,当初小打小闹最终酿成了大事,他们利用有利的地形迅速占领了武宣、象县、蒙山、桂平、平南、藤县等城池,俨然有做大的迹象,广西总兵山云连夜给朝廷上了奏折,一看事情闹大了,从上到下的官儿也不敢怠慢,便将这事儿当做一件大事来上奏,短短几日的功夫奏折差不多有半人高了,奏折绕了一大圈最终回到了内阁,首辅杨士奇虽有了主意,但毕竟是不是直接掌管兵部,况且在兵事上一直是其短板,与杨荣一番商议后,派人将奏折送到了兵部让杨峥尽快拿出最好的意见来。将奏折从头到尾看了几遍,又让人寻来了从洪武到宣德时广西起义记录,他惊奇的发现,在这片美丽的风水宝地生活的百姓,人人都生有一颗不安分的心脏,从洪武二年广西人就开始闹腾,起义此起彼伏,百余年从未间断,参加人数由几百、几千甚至发展到数万,永乐末年间发展到高潮,多次震惊明王朝统治者,不得不调集大军镇压。而这些不安分的心,最多最大的以壮族为主的蛮民,这些人彪悍武勇,打仗是一把好手,可缺点也不少,如缺乏有效的管束手段,军纪混乱,烧杀害民之举亦所在多多,所以起事容易,成事的没几个,通过研究,杨峥还发现每次蛮民闹腾厉害的时候,朝廷总会派遣一些能打的武将过去,心狠手辣杀了一批人后,蛮民总能老实一阵,如永乐年的岑瑛,韩观就是杀人如麻,才使得广西一地安分了数十年,所以杨峥觉得这事儿想要取得胜利还是落在人事上,人选对了,这事儿就也不是事儿了。

    想到了这里,杨峥合上了地图,目光又在奏折上,奏折的末尾处,杨士奇写了一行小字,起先他没注意,此时才发现,原来这老头已给出了意见,顿时将奏折拿了起来,凑到眼前低声念了起来:“若公者,可谓非常之佐者矣。公姿貌魁梧,善骑射,晓兵畧,持己以廉,虑事以慎,甘苦与众共之,故临战人皆出死力,殱强圉,若拉朽腐,用以保障生民。桓桓虎臣,为国之辅。夙秉忠诚,动遵轨度。粤嗣先秩,擢长万人。侍从龙旗,克清塞尘。继握重兵,出镇西广。屹然保障,下民是仰。恩威并着,声势流闻。智超百将,勇冠三军。御侮禽奸,绰有奇畧。号令一施,闻者胆落。荣禄之秩,亷正之褒。宸章煜煜,于以报劳。西广之人,赖公之佑。昕夕吁天,祈公永寿。天胡不憗,遽然而终。讣闻于朝,天子忡忡。褒恤之典,特为优异。匪私于公,以劝来裔。公之义气,炳然丹青。下则河狱,上则列星。这段文白相间的话,杨峥倒也能看得懂,大概的意思是说,这位云山的总兵镇严号令、公赏罚,每与贼战,临机应变,身先士卒。……自是蛮夷畏服,岭南无警。……云山沈毅不泄,用兵如神,廉正自持,淡然儒素。驭诸土官专厉威严,期刻征调,无敢后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杨士奇虽没有明确给出最后的意见,但很显然在这件事上,人选上杨士奇是看重云山的。

    对于这个边将,杨峥倒也知晓一些,只是还不清楚为人如何,所以在看法上迟迟没有落到实处,此时看杨士奇如此吹捧此人,以杨士奇看人的眼光之高,能入他的法眼,这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也有这个意思,但身为兵部尚书若是一点主见都没有,难免让人笑话,沉吟了一番后,冲着沈衡问道:“这云山为人如何?”

    大明兵部兵部先是设有司马、职方、驾部、库部四清吏司,后改为武选、职方、车驾、武库四清吏司,同时派员会同管、大通关,沈衡便是兵部主事,虽说是个六品的官儿,但地位却不容小视,负责掌理各省之舆图(地图)、武职官之叙功、核过、赏罚、抚恤及军旅之检阅、考验等事,同时掌章奏文移及缮写诸事,协助郎中处理该司各项事务,武将的熟悉程度是第一要务,听得上司询问,沈衡忙大声说道:“作为武将而言,这云山倒也是个不错的武将,为人有勇有谋,沉着冷静,而品行端正廉洁,赏罚公正,号令严明,与士兵同甘共苦。随机应变,战无不胜。此人初到广西时,按照当地的按惯例,土官都要来馈赠和贡献财物。将领如果收下了,就会被他们挟持。山云为人廉正贤德,一到广西,便宴请当地德高望重之士,询问边事,于是有人就将郑牢介绍给他。山云将他请了来,说:“常言说,对于将军不顾及他是否贪利,只看他能不能打仗,况且广西的风气一向是看重财贷。我是否也可以贪呢?”郑牢说:“大人刚到此地,就象一件洁白的新袍子,有一点被沾上污秽,就像白袍上染上了一点墨,总是洗不掉的!”山云又说:“人们说,土著人送的东西,如果不接受,他们必然怀疑而且怨恨我,那该怎么办呢?”郑牢回答说:“为官这人贪财,朝廷有非常严厉的处罚,你不惧怕朝廷了,怎么反而害怕土著人呢?”山云笑着说:“说得好。”于是把所有馈赠全部辞掉,从严治理,以他为人品德无过错,为人治军也是极为眼里,所以土官都非常敬畏他,对于朝廷的调遣征发,没有人敢落后。山云所到之处,询问乡里父老,安抚善良,审查受到诬陷冤枉的人,土人都很爱戴他。他为人平和宽恕,自己的参佐有罪,他总是向朝廷汇报,不妄杀一人,而人们也不敢违犯,在京城的吏部考核里,他的名声极好,战功也十分显赫,自宣德初年入住广西,前后镇守广西十年,先后与叛军大战十多次,斩首一万二千二百六十九级,降服叛军首领三百七十七名,夺回被掠去的男女二千五百七十九人,擒得虎豹三百四十只,进献朝廷,又构筑永平等九座堡垒、修葺宣武等四座城池,创铺屋五百二十七间,烧砖凿石,增高加厚。从此瑶、壮族人敛迹不出,百姓安居,可以说宣德十年,广西能安定不闹事,云山居功至伟。”

    沈衡前面说了半天,杨峥一句也没听进去,在他看来,这些边将只要有了些功勋总有人说些好话,所以对于那些之乎者也的赞扬,并不理会,直到听到最后的说错,杨峥双眼才一亮,通过仔细甄别,他发现但凡能镇守边疆的莫不是敢杀人的人,不能杀人的人往往是持续不了多久,所以一听云山斩杀一万二千二百六十九级,心里便定下了这人,当下摆手道:“不用说了,快些准备笔墨。”

    沈衡立即将墨好的墨与笔递了过来,杨大人抡起了衣袖,提笔就在杨士奇的意见下写道:“苗蛮阻险自固,易动难服,自其性然。而草薙禽狝,滥杀邀功,贪货贿,兴事端,控驭乖方,绥怀无策,则镇将之过也。韩观诸人,虽功最焯著,而皆以威信震慑蛮荒。唯独云镇广西逾十年,驭土官以威信,且秋毫无犯,终始不渝,实乃朝廷之大幸,自古名将廉俭有守,士君子何以过?故尤足尚云。”写完吐了口气,待墨迹干了,才奏折收好,递给了沈衡,道;“给内阁送去吧,这事儿可不能再拖了。”

    沈衡应了声,接过奏折,刚要离开,却听得杨峥也跟着走了出来,低声道:“他们嘀咕什么,一个个的跟大了鸡血似的?”

    沈衡顺着杨峥咧嘴的方向看了看,苦笑了声,道:“大人你来得晚,事儿不知道不奇怪,他们是在谈今日早上宫中发生的一件大事?”

    杨峥眉头一跳道:“宫里又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些日子大事还不够多么?”

    沈衡道:“说起来这事儿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罢了?”

    杨峥听得越发好奇,便耐着性子询问了一番,沈衡倒也不隐瞒,将今日一早发生的事儿前前后后都说了,要说这事儿如沈衡所言,的确算不上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一件有人欢喜有人忧愁的秘事而已,无关国事,所以百官只是谈论,无人干预。

    说起这事儿还是要从昨晚说起,自从昨日吃了胡天师的丹药后,宣宗的精神头着实旺盛了些与群臣说完了话儿,宣宗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郭爱妃,有意今晚宿在哪里,便让太监刘林去安排,这个可怜的太监眼看事儿都瞒不下去了,就哭着将今日一早皇后娘娘来乾清宫的所作所为全都说了,说到哪位年轻貌美,才华横溢的郭爱妃如何被皇后娘娘以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给毒打了一顿押送了出去不知去向时,这位老太监可谓是声泪俱下说到最后还说哪位郭爱妃一遍一遍地喊着皇上,可惜皇上仍在昏迷听不见郭妃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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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2章:平阳歌舞新承宠

    宣宗一听顿时大怒,他性子风流,好不容易碰上了这么一个可心的女子,本想着后半生算是有了乐趣却不想被人如此横了一刀,想着接下来的日子自己也许再也碰不到这样的女子越发觉得皇后娘娘可恨,当即放出话来要废了皇后娘娘,并且让刘林好生在皇宫大内寻人。

    刘林寻了指令,倒也不敢怠慢,当即从司礼监挑了三十几个好手,帮自己寻人,要说这刘林做官不是一把好手,可说到寻人可就表现得十分熟练,三十个太监,他以五人为一拨,从后宫六院开始寻找,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大明的皇帝虽不象唐代“后宫佳丽三千”,但人数并不算少。皇后、皇贵妃、嫔、妃、贵人、常在、答应等,她们都住在乾清宫两侧的东西六宫,郭妃是被皇后命人带走的,只要人没有被送出宫,那么人就一定在东西六宫里了,为了避免有人对方闻到了风声把人换走,他才要了三十个人,分成六拨同时寻人,只要人在没有寻不到的。

    对于这一份安排,刘林十分的满意认为自己入宫这么久,唯独这一次做事做得最漂亮的,所以特意让人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汤,坐在东西六宫外的竹亭里喝着茶汤等着自己的人马将人给自己寻过来,然后自己好去皇上哪儿领一份功勋,也好在诸太监面前扬眉吐气一番,正想着得意,却见一个太监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一脸的沮丧,不等他询问,开口便道:“公公,这人,这人寻不到?”

    刘林心头咯噔了一下,跟着藤的一下站了起来,失声道:“这,这不可能,皇宫就这么大,这人除了在这儿还能飞了不成?你们,你们是不是没给咱家好好搜寻?”

    那太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一脸冤枉的道:“公公说哪里话,小的接了公公的号令,便展开了搜寻,这东西六宫的十二座宫殿,一百多个闺房,里里外外,就连那些堆积杂物的闺房,我们都没放过,可就是不见人啊。”

    刘林的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今日他是领着圣旨来的,领圣旨的时候他还拍着胸脯给皇上保证过,一定把这人完好无损的给寻回来,如今可好这人就这么慕名奇妙的不见了,自己非但交不了差事不说,单说这一番举动已引起了住在东西六院的皇后、皇贵妃、嫔、妃、贵人、常在、答应的不满,这人没寻到自己也就没了仪仗,这帮妇人还能放过自己么,想到自己日后的处境,刘林既后悔自己莽撞参与了这件事,同时也感到奇怪,要说这人怎么着也该在这儿,皇后娘娘权势最大,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把人怎么样,最多是按照太祖立下的规矩教训几句,或者是让人惩罚的时候弄点手脚,但要说悄无声息的弄死一个皇上宠幸无比的妃子,皇后的胆子还不至于这么大。所以这人是一定没死,只不过藏到了他们不知的地方吧了,其实这事儿他也挺能理解孙皇后的,你说两人一路走来,夫妻感情极好,恩爱了差不多十年了,一个女子能有多少个十年,陪你了十年,还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你可好眼看着人家不年轻了,模样也不水灵了,便开始寻了其他女子,这样的事情不要说是一个性子高傲的女子就是他这样的太监也难以忍受,往日有皇上在寻不到机会,今日难得寻上了机会,还不好好惩戒一番,这事儿旁人同情归同情,可也奈何不得,就是外面的那些官儿对这事儿也不敢说什么,后宫有后宫的规矩,这些规矩还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满朝文武谁敢在这事儿上说什么,所以在这件事上郭妃能依靠的唯有皇上,索性皇上并非无情之人,对于这个从凤阳来的美人十分的挂念,今日就让他来寻人了,算是脱离苦海了。

    可没想到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竟是这样一个结果,若是就这么回去了,往日他这张脸在宫中还往哪儿搁,那些太监还不得在背后笑死人,再退一万步说,这事儿他可是在皇上面上拍着胸脯保证过,皇上对郭妃的宠爱旁人不知他可是一清二楚,用皇上自己的话儿说,这个郭妃就是他此生要寻的人儿,水灵,满身的才情,性子温和,没有宫中妇人的心机与手段,朴实得宛如一块璞玉,唯有和这样的女子在一起的时候,他这个皇帝才可将一切的烦心事抛开,才可以毫无防备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虽说入宫才不到一年,可他与她好像见了几百年似的,谁也离不开谁了,有这样的一份情谊在,对这次寻人给予的希望可想而知了,他几乎能想象到皇上在得知他无功而返时龙颜震怒的样子,他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太监,但这不表示皇上离不开他,相反离不开彼此的不是皇上,而是他了,这宫中什么都缺,缺心,缺爱,缺情,唯独不缺太监,离开了皇上的恩宠,他什么也不是。所以不管得罪了多少人,他都必须寻得郭妃。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刘林咬牙嘀咕了几声忽的大声道:“你们真的都搜查了?”

    那太监认认真真的想了一遍,道:“回公公的话,奴婢都搜过了,东六宫的长宁宫、永宁宫、咸阳宫、长寿宫、永安宫,西六宫的长阳宫、长乐宫、万安宫、寿昌宫、未央宫、长春宫、寿安宫小的是一个都没放过。咱们的人马就连妃嫔的换衣服的地方都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没人?”

    刘林道:“就没什么遗漏的地方?”

    那太监认真想了一会儿,又迟疑了片刻,道:“好像,好像有一处没有搜过?”

    “什么地方?“刘林心头一动,急切的问道。

    那太监又想了一会儿道:“千婴房?”

    那太监刚说完,刘林立即就明白了这太监为何没进去了,大明的东西六宫,明永乐十八年建成,位于紫禁城的中轴线两侧,东西各六座宫殿分别排列成“丰”字型,隔东一、西一长街与乾清宫、坤宁宫相接,十分的辉煌宏大,因此在东西六宫内部,又分别由东二、西二长街分割成两列,东二长街南北开门为麟趾、千婴门,西二长街南北开门为螽斯、百子门,原先寓意皇族兴盛、帝祚永延的意思,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来时,这意思就慢慢变了,至于变成了什么,谁也不清楚,而位于后宫内部的千婴门却从最初的后宫妃子的寝宫,后来却演变成给皇帝殉葬妃子住所,这个规矩大概是从永乐年开始的,永乐皇帝死的时候,宫人殉葬者三十余人。当死之日,皆饷于庭,饷撤,俱引升堂,哭声震殿阁。堂上置大小床,使立其上,挂绳圈于其上,以头纳入其中,遂去其床,皆雉经而死,这规矩也被继承了下来,所以不到皇帝死去的时候是没有妃子入住千婴宫的,一旦开始入住了,那意味着你离死不远了。

    当今身上身子骨弱是弱了些,但还没到驾崩的时候,况且郭妃是宣宗最为宠爱的妃子,纵然皇后妒忌,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把她放进千婴宫了,因为那有诅咒皇帝早日驾崩的嫌疑,在宫中后妃因妒忌动用诅咒巫术,罪名等同与谋逆了,就他所知道的就有不少后宫妃子死在这上面了,武帝元光年间,皇后陈阿娇失宠,曾使用巫蛊之术诅咒其情敌卫子夫。武帝觉知后将她废黜,女巫楚服及宫人牵连被诛者三百余人。而起于征和元年十一月的巫蛊之祸,则延绵数年,牵连诛死者有皇太子、卫皇后,公孙贺及刘屈氂二丞相,诸邑、阳石二公主及三皇孙,还牵涉到许多公卿大臣和重要人物,如江充、韩说、章赣、苏文、石德、赵破奴、任安、暴胜之、田仁、朱安世、商丘成、张富昌、李寿、马通、马何罗、景建等,都城长安在这次动乱中致死者数以万计,从汉代开始,历朝历代的皇帝,对诅咒,巫术都十分在意,一旦发现立即诛杀,绝不容情,大明后宫管制极为严厉,极少有后宫妃子会这么做,所以宫中的太监都想当然的认为宫中没人有这个胆子,所以就漏掉对千婴门的搜查,而在刘林看来,这恰恰是有藏郭妃的可能,只因哪里是后宫妃子殉葬的地方,皇后为人表面谦和,内心却刻薄妒忌,否则也不会仗着自己年轻美貌与宣宗青梅竹马想方设法废除了毫无过错的胡皇后了,这一点宣宗平日里也感到十分的不满,碍于当年一时冲动做了这等遭人话柄的蠢事来,所以这几年宣宗对于孙皇后颇为不满,随着郭妃入宫,宣宗几乎都没去过皇后哪儿,以皇后的性子,不可能做到不闻不问,只是碍于皇上的威严,才心头的怒火压制下来而已,这次皇上病重,孙皇后进入乾清宫的第一件事,不是看皇上,而是命人将还在惊恐中的郭妃给抓了起来,据说还让人毒打了一顿,以此看孙皇后对郭妃的憎恨并非表面上那么平和了,这么一想反而越发觉得人就在千婴门的可能。

    “既知道还不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刘林阴沉着脸色喝道。

    那太监看了看刘林的脸色,显得有些为难,道:“公公,这样可以么,哪里可是后妃殉葬的地方,没有皇后的命令,咱们谁也进不去,就在刚才我们经过的时候,还被皇后宫里的太监曹吉祥呵斥了一番呢,还问我们要不要性命。”

    听了这一番话,刘林越发觉得人就在千婴门了,要说这皇宫大也是大,可要说小也是小的很,司礼监的二十四个衙门,东西六宫的丫鬟,算上后宫佳丽三千,这座皇宫住着不亚于万人,只要留心,一只鸟儿都藏不住,孙皇后想要藏人,其一就是把人送出宫,那是最保险的,可宫中的规矩容不得她这么做,况且今日一早,他便亲自拿着皇上的旨意把皇宫的各个宫门都走了一遍,挨个儿询问了那些领头的将士,得知的消息是最近三日都没人出个皇宫,在圣旨的面前,他相信那些将士不敢说谎话来欺骗自己,所以他才料定这人在皇宫内,才敢给皇上拍着胸脯保证寻到人。

    “我问你是皇上大,还是皇后娘娘大?”刘林脸上越发阴沉不好看。

    那太监道:“自然是皇上。”

    “那不就是了,我们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寻人,就是皇后娘娘来了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说到底我们是代表皇上做事,皇后也好,曹吉祥也罢都不能阻止我们,谁阻止那便是公然抗旨了,那是要杀头的,咱家看你平日里老道,难道这个道理也看不出来么,在这皇宫大内,那个不把我们当做妖孽来看待,唯独皇上不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人,做不来那些军国大事,唯有把皇上伺候好了,他老人家高兴了,那在这宫中我们的地位也就了,你看外面的那些官儿不是不让我们读书识字么,可皇上说我们太监知趣,愣是让我们读书了,老师还是那些读书人极好科举状元,这说明什么,说明在这皇宫里啊,唯有皇上才是我们的依靠,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是给我们尊严的主子,你说我们能不尽心尽力么,如今皇上身子骨不好,整日想着郭妃,念叨着郭妃,咱们是残缺之人,不懂得那份想念,但我知道,皇上这身子骨只有见了郭妃才会好转,你说说看,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公公说的是,只是娘娘哪儿怕是要阻拦啊?这该如何是好?”那太监犹豫着道。

    “混账,咱家不是与你说了么,咱们是奉皇命而为,眼里只要有皇上,没有其他人,皇后也好,曹吉祥也好都不是我们停止皇命的理由!”说完从怀里摸出一道圣旨来,道:“这个你拿去,若那曹吉祥还不知趣,你该知道怎么做了?”  [本章结束]

2723章:味先几者非明哲

    那太监一看黄色的圣旨,顿时双眼一亮,他在宫中当差十几年了,一直在司礼监做的都是跑腿打杂的事情,平日里看着一身蟒袍的金英、海涛、王振、刘林等人好不羡慕,只恨老天爷没给他在皇上、太子身边伺候的机会,今日一早得知刘林在帮皇上寻人便自告奋勇的加入了,刘林见他块头大,且腿脚利索,便让他做了这次寻人的头头,带领一帮太监搜寻东西六宫,差事不见得是好差事,可也算是给皇上办事,所以他办事十分卖命,希望借这次机会能得到刘林的赏识,跟着伺候皇上好从中获取一些好处,此时听刘林这么说,早已热血沸腾,又见对方拿出圣旨来,顿时觉得这事儿好办多了。

    当即冲着刘林抱了抱拳,便快速的去了。

    刘林重新坐会了竹亭,眯着双眼细细品尝杯里的茶汤,茶汤色泽乌亮,汤色金黄,香气纯正、滋味厚重,是前两日皇上赏他办事得力,让人从书房拿来的,他认得这茶,是今年闽南进贡的上等铁观音,整个大明的产量还不足三百斤,进入皇宫的一年也不足一百斤而已,三宫六院、太后哪儿拨一些,留给皇上的也不过三十斤而已,这三十斤皇上时时还要赏给给办事得力的文武大臣,所以每年皇上能喝的不过十斤而已,在这十斤珍贵茶叶里,他们这些做太监的平日里能喝上一两那也是天大的福分,可前两日皇上竟赏了他差不多两斤的茶叶,这可喜坏了他,除了让人给家人送了一点让他们品尝外,剩下的一点茶叶他都随身带着,没事的时候总要喝上一杯,一来借此机会展现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二来么,也着实喜欢这铁观音茶汤的香甜。

    他一早听人说,这铁观音最好的喝茶法子,是用陶制小壶、小盅(小杯),先用沸水烫热,然后在壶中装入相当於二分之一至三分之二壶容量的茶叶,冲以沸水,头两道茶水通常会被舍弃,因茶叶初展,遛尘尚存,焦涩之味亦略重,不适合入口。这两道茶水会被用来温洗茶杯,两道水之後,茶杯也温暖待承了。第三道沸水冲入壶中,那就是地道的茶汤了,他对此十分的向往,让人弄了一套陶制茶具,试了几次,总也掌握不到要领,一来二去也就没了兴趣,平日里喝茶,大多数还是直接冲泡,随手从怀里摸出几片茶叶,让人冲入滚烫的茶水,待茶汤清亮便开始喝,虽说较之茶具走一遍的茶汤要苦涩一些,但苦涩有苦涩涩的味儿,这种味道也不是人人都能喝的,况且喝茶不就是一个品么,只要品了,还在乎茶汤是苦涩还是甘甜呢。

    眼看一杯茶汤就要见了底,忽见先前去而复返的太监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尚未到了跟前,就听得他喊道:“公公,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刘林放下茶杯,面色不悦的道:“又是怎么了?难不成还寻不到人?”

    那太监揣着粗气道:“人,人是寻到了,可却是个死人?”

    刘林心里咯噔了一下,急切的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太监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知。奴婢让人打开了宫门的时候,就见一座佛像下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模样清秀,但浑身衣服却破烂不堪,非凡如此,但凡露出的手臂、脚丫子都有被人打伤的痕迹,奴婢以是那个犯了过错的妃子,也没在意,就出言询问她是否见过郭妃,却不想那妇人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奴婢的话一样,奴婢顿时来了气儿,想要呵斥一番,可一想这地方毕竟是妃子殉葬的地方,倒也不敢胡来,就让两个太监去看一看,那两个太监上前只是推了一下那妇人,那妇人便一头栽倒在地,奴婢当时吓了一大跳,可也没往郭妃身上想,偏生咱们这里面的人有人认识郭妃,在那妇人倒地的时候看到了那张脸,说这就是郭妃了,奴婢哪敢怠慢,当即让人那妇人扶起来,让人辨认是不是郭妃。”

    “可是郭妃?”刘林下意识的问道。

    那太监点了点头道:“是郭妃。”

    刘林一听顿时叹了口气,想起当初郭妃刚入宫的那会儿,光彩照人,性子也温和,纵是被皇上宠幸,平日里对他们这些太监也多是温和,丝毫没有做妃子的架子,让他们这些太监心生好感,没想到这才过了半年的功夫,这么好端端的一个女子就这么孤苦的死在了皇宫,任谁听了都心怀几分同情。

    那太监见刘林迟迟没有说话,试探的问:“公公,咱们的人还在她怀里寻到了这个?”

    刘林抬头望去,见是一块手绢,手绢上用鲜血写满了字数,不免有些好奇,与这血书他早些年倒也听人说起过,佛家说,若佛子,常应一心受持读诵大乘经律。剥皮为纸,刺血为墨,以髓为水,析骨为笔,书写佛戒。这是佛家而言,尘世间俗人若是在遇到了莫大的冤情多咬破手指在手绢上书写自己的冤情,一看到这满是血迹的手绢,刘林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道:“莫非这位郭妃留下冤情给后人看么?”这么一想,当即便拿过那手绢收了起来。

    “公公人都死了,我们该如何是好?”那太监问道。

    刘林看了看手中的血手,想了一会儿道:“这事儿咱们得问清楚,如何处置就看皇上的,你去问问是谁负责看管郭妃?把他寻过来,咱家要好好询问询问?”

    那太监道:“奴婢已打探清楚了,自从郭妃被皇后娘娘抓了,就有曹吉祥负责看守,这个该死的太监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把郭妃给活活给折磨死了。”

    一听是曹吉祥,刘林底气就弱了几分,这倒不是说他怕曹吉祥,而是怕他身后的王振,论入宫早晚,他比王振还要早几年,那会儿他在大太监海涛手下,王振还是刚刚入宫,他因腿脚勤快,不久,便迁乾清宫近侍,仁宗去世,仍回惜薪司。宣宗登基后渐渐信用,由兵仗局副使累迁至御马监右少监,晋升为御用监太监,掌管御用监事,赐给蟒衣、玉带、准内苑乘马一时风头无人能比,那时候王振次刚刚入宫没多久,因读书识字,皇帝让他陪太子朱祁镇读书,太子这时还很小,对他既敬重,也有些怕。王振便多了一个东宫局郎的头衔,在宫中也渐渐有了些些许地位。要说两人的地位,他该比王振高了不少才是,可他不识字,宣宗懒惰了时候,奏折便让王振代笔。不久,刘宁奉诏他出,宣宗将司礼监的政务委托王振代管。待他返京后,王振却不向他移交公务,宣宗便将他调任南京守备。从此,王振便名正言顺地成了司礼监的头号太监了。但是,宣宗仍是坐朝问事的皇帝,对宦官的管辖还比较严,如内官监太监袁琦派阮巨队等十个宦官外出采办时,他们凌虐官吏军民,勒索敲诈,骚扰民间。被揭发后,从小便跟随宣宗的袁琦被抄家、凌迟处死。阮巨队等十个宦官同时被斩首。又有名裴可烈的,与浙江千户汤某勾结,诬告按察使林硕毁诏书,致林硕被捕。但事情查清以后,裴可烈受到宣宗严厉斥责,后来以贪暴罪,被逮到诏狱,处死。所以这时中官都不敢放肆,王振亦比较收敛。他从南京返回京城,官职地位上仍比王振高了不少,可气势上,他仍旧不如王振了,甚至有些怕王振,在宫中的时候,他尽量避免与王振碰面,哪怕是碰上了,他也尽量也是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得罪他,哪怕是他手下的曹吉祥他也都是尽量给几分脸面。不至于双方的关系弄得太难看。

    可今日这事儿容不得他装作一无所知,若是不能在这件事上说出所以然来,以现今皇上的脾气还不得要了他的老命,为了自己的老命着想,他也得去问个清清楚楚才行。

    “让人把他寻来,这事儿我要亲自过问。”刘林咬了咬牙命令道。

    那太监应了声,立即去了。

    不多久,一干太监拥簇着一个太监走了过来,那太监一身大红的服饰,额头很高,一双眼睛却细小如线,若不是大白天的,刘林几乎看不到他的眼睛是睁开的还是闭着的,偏生鼻子大得厉害,几乎占了小半张脸,十分的不协调,可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太监,走起路来却是沉稳有力,明知道被自己寻来问话,脸上却不见任何的慌张,比自己这个当今最受宠幸的太监还要镇定从容。

    就在他打量对方的这会儿功夫,曹吉祥已走到了跟前,那双宛如一条线的眼睛在他的脸上扫了扫以不耐烦的口吻问道:“不知刘公公寻咱家来有何事?”

    今日这事儿,怎么说刘林也算是拿了皇命而来,按照宫中的规矩来说,这就是天大的事情,就算是王振亲自来了也说不得什么。他本以为对方看着昔日双方良好的关系,或多或少给自己几分薄面,将这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却不想对方非但没有合作的样子,就是语气上也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这种神情让他大大不爽,心头也多了几分怒气,对于曹吉祥的性子他是知道了,这是一个狗仗人势的势利小人,起先对谁都是一副殷勤的样儿,刚入宫那会儿对他前倨后恭,殷勤得不行,只因他不识字,使得宠幸不如王振,后来渐渐进入了宦官二十四衙门的首要衙门-司礼监。司礼监是内监二十四衙门之首,而提督太监权力最大,不仅可以调动所有的宦官,而且掌管内、外奏章,代拟旨意和批红阅票,简直就是皇权的化身、皇帝的影子,这厮便投入门下,仗着王振的权势,对自己也多了几分倨傲,平日里他也难得去计较这些,可今日不同往日了,因为一旦让他如此倨傲下去,那么日后这宫中自己的威严何在,其次,这事儿若没有一个交代,皇上哪儿自己也交不了差事,说到底这事儿就是需要一个替罪羊,王振他不敢,曹吉祥最好不过了。所以明知对方不是什么善茬,他都要板着脸咬下去。

    因为一旦真让他拿住了自己,自己今后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所以一向唯唯诺诺的刘公公头一次展露了他的威严,面对着曹吉祥不屑的神情,冷哼了声,道:“曹公公人是你负责抓去的,也是你负责看管的,如今人死了,你总该说些什么,这事儿看在你我都是奴婢的份上,咱家不想为难与你,以你的身份与地位,咱家相信你倒也不该对堂堂一个妃子下狠手,所以咱家猜测你是奉命而为,只要你说出指示你如此作为的那个人,今日的事儿就算了。”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换做一般人听了这口吻,就算不心怀感激,至少在面上也对说话之人心生好感才是,可曹吉祥着实不是一般人,这位后入宫的太监,却没有半分后辈的觉悟,面对着前辈,上司的呵斥,他竟连听都懒得去听一下,待刘林说完了,才从鼻腔里冷哼了声,道:“实在对不住,我记性不好,这事儿我今日一早就给忘了,等我下次想起来了,再派人给公公捎个话儿可好?”

    如此公然的蔑视,就算是泥人也有几分血性,更何况刘林不是泥人,是一个地地道道当红的太监,论身份地位在这宫中也算是排的上号的人物,岂能没有几分血性呢,一听曹吉祥这话顿时大怒,他指着冷笑的曹吉祥,一张马脸拉得老长,双眼杀气腾腾的道:“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不怕告诉我,今日咱家是奉了皇命来寻人的,如今人死了,身为看护之人,咱家就是杀了你不为过,你最好识相点。”  [本章结束]

2724章:江山免笑为逋客

    曹吉祥神色没多少变化,似是在揣摩刘林这番话几分真,几分假,对于这个太监他从骨子里感到鄙视,除了会伺候皇上,斗大的一个字儿不认识,明明可以做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却将这皇宫大内一等一的权势拱手送人,送人就送人了吧,可惜人家还不领情,这样的人实在不配在这皇宫大内生存,基于这份鄙视,平日里碰上了,仗着王振声望,他从没给好脸色看,此人倒也知趣,寻常的小事,礼节性的事情能忍就忍,因此两人平日里你看不上我,我看不上,倒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地方。

    似今日这样底气十足地与自己说话,曹吉祥还是头一次看到,难免有些惊讶。

    就在他惊讶的时候,刘林已从怀里摸出了那道黄色的圣旨,喝道:“曹吉祥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圣旨,一旦咱家上奏到皇上哪儿,就你的罪责,就是王公公也保不住你,到时候别说咱家没给你机会?”

    “你少吓唬我,咱家可不吃这一套,你刘林是什么人,旁人不知我还不知道么,不过就是一个仗着皇上信任的小人罢了,不怕告诉你,你也蹦跶不了几天了,识相的就放了我,这事儿就过去了,免得他日彼此都不好过,我曹吉祥可不是什么都能放得下的人,今日的耻辱,他日必定索回,希望到哪儿时刘公公还能有今日这般气势,要不然可别怪咱家对公公不敬了。”曹吉祥连看也不看刘林手中的圣旨,在宫中多年,他自然认得刘林手中的圣旨是真是假,若是往日他自不敢如此不屑,可今日不同往日了,身为这场谋划的参与者之一,他十分清楚在不久的将来,朝局会走向何处,他甚至能想象自己也能受人敬仰,恭维的景象,作为日后大有作为的太监,又岂能将眼前的刘林放在眼里,此时的他看来,这个飞扬跋扈的太监,就如同那秋日的蚂蚱,明明蹦跶不了几日,却强行赖着不走,可惜世道由不得他,对于这样这个随时都有可能跌入谷底的人,他自然没有惧怕的道理,纵然对方拿着圣旨,那又如何,只要熬过了这几日,这道圣旨也就没多大的作用,也许自己因这道圣旨获得更大的好处,他心知肚明,论与太子的关系一万个他也比不上杨峥与王振,论皇后娘娘对他的赏识,一千个他也比不上王振,想要在即将到来的大风暴中获得更大的好处,唯有表现出有别于杨峥与王振的不同,而他一个一无是处的太监,既没有过人的学问,也没有出谋划策的能力,所剩下的不过是一腔的忠心罢了,而这一腔的忠心,以这样的方式表现出来,无疑是最佳的方式,所以在三日前皇后娘娘眼里流露出对郭妃的厌恶、憎恨时,他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因此他并没有让人将郭妃打入冷宫,而是带到了东西六宫之间的殉葬房,一来这里安全方便自己肆意妄为,二来也是为了拖延,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他并不傻,皇上的身子骨到了什么地步,他心知肚明,妖道所炼制的丹药营造的假象并不能延续多久,皇上的身子骨就好比是一颗内空的大树,从外面看似乎不错,可从里面看早已被掏空,倒塌是迟早的事情,一旦皇帝死去,那么等待郭妃的除了一死之外,在没有其他的出路,所以将人留在这里可谓是最为稳妥,最为合适的地方,一个注定了要随皇帝驾崩而被殉葬的人,谁又会去关心呢,况且这个女人的口碑,早已经过他们这些太监之口传遍了大明上下,在外面的那些群臣的眼里,这个来自凤阳的美丽女人是误国误民的祸水,而在百姓的眼里,这个女人就是狐狸精,是来祸害皇帝的,而在宫中的妃嫔眼里,这个女人就是必须处之而后快的对手,是必须除掉的对象,这样的一个女人,他不过是顺应了天下人的需求,在暗中除掉了她而已,就算获罪,这罪又能有多重呢?所以这几日他好不怜悯的施了毒手,东厂的那一套对付犯人的手段全都用上了,不得不承认,这一套对付犯人的手段对付一个女儿家的确有些残酷,每次看到郭妃疼得死去活来时,他也多有不忍心,但为了自己前途他只能咬牙继续做了下去,整整三天,东厂十八班酷刑,他都用上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愣是坚持了三天,直到今日一早才在绝望中死去,算是解脱了,他本以为以皇上如今的身子骨,定然没有多余的气力来想念任何人,但他还是低估了一个帝王的心思,也低估了这个女人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这才三日的功夫,皇上便让人来寻人了,若早一点他还真不知该如何交代,好在这人已死了,只要熬下去,一个大好的前途就在等着自己。

    这么一想,他越发觉得刘林来得是时候,若是人没死,纵然自己有承担一切的心思,只怕也引不起皇后娘娘的感激,日后自然谈不上什么好处,若是人死去了,皇上把人给忘记了,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在皇后娘娘面前获得的好处同样不大,唯独在这个时候才是刚刚好,皇上还没死,并且对郭爱妃的思念迫不及待,这样一来,算是帮了皇后娘娘的一个大忙,其功勋不亚于王振在背后的出谋划策了,想到了这些,再看那道黄色的圣旨,他的脸上开始洋溢着淡淡的笑容,迎上刘林的目光,也毫无惧怕之意,甚至带有几分挑衅,身为宫中有地位的太监,他并非不知天子之怒的后果,但他更坚信富贵险中求,天下的好事,哪能一点凶险都没有,在这件事上,皇后娘娘,甚至是太子、王振那个不是凶险万分,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他们都不惧,自己又怕什么,世间的富贵,错了没什么,大不了把小命丢在这儿便是了。

    刘林没想到曹吉祥面对圣旨非但没有屈服,就连半点认罪的样子都没有,顿时愤怒不已,今日这一切都是他亲自操办,若是没有一个结果,在皇上哪儿可就说不过去了,皇上对于郭爱妃的情谊如何,单从皇上这两人的念叨就可以看得出了,他几乎能想象出,皇上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的暴风雨,稍有不慎他的下场可就十分凄惨了,伴君如伴虎并非那些外臣有这个体会,他们这些宫内的太监同样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他必须将做出补救,至少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一番思索后,他很快做出了应对之策,郭妃说到底是皇上的妃子,一个地位尚且不如自己的太监,如何能如此大胆做出这等杀人的勾当,这背后没人撑腰,打死他也不相信曹吉祥有这个胆子,现今人已死了,纵然自己再愤怒也救不活那个人了,唯一能做的便是给自己寻一个替罪羊,至少有这个人存在,皇上不会愤怒到杀了自己。

    宫中多年低眉顺眼,那是对皇上,但并不表示他对谁都低眉顺眼,就好比眼前的曹吉祥就远不够他低眉顺眼的资格了,这样一个太监纵然是皇后府上的,王振的心腹,可他看守的妃子莫名其妙死在了殉葬房里,其罪责无论如何逃脱不了,皇后也好,王振也罢,这个时候是绝不会出面来保他,在人人都有嫌疑的时,谁先入坑,谁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以皇后娘娘的聪明,王振的狡猾,断然不会这个时候与自己为难,出面保住曹吉祥,他们能做的唯有尽快撇清与曹吉祥的一切关系,纵然日后这两位算起帐来,那也是以后的时候,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心头这么一转,底气顿时足了几分,面对着曹吉祥的挑衅,他很是不客气的冷喝了声:“好大的胆子,今日这事儿怕是由不得呢?娘娘让你看着人,你却把人给折磨死了,还是皇上最宠幸的妃子,你是聪明人,你觉得这事儿会这么了了么?”

    曹吉祥心头也有些吃不住,如刘林所言,死的毕竟是一个妃子,虽说表面上,还能保持镇静,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若是这事儿闹得大了,肯定要见个山高水低,若是皇上身子骨不如自己所料想的那样,那么自己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可事儿到了这一步,他说出来只怕也是个死,皇后娘娘的手段没准儿比皇上的还要狠一些,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咬牙坚持了,心头祈祷皇上早些归西,自己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你还是不说么?”刘林阴测测的道。

    曹吉祥冷哼了声,道:“事儿是我做的,该说的我都说了,有本事的就把我给杀了。不过咱家今日把话说在前头,今日你敢杀我,他日有的是人收拾你。”

    刘林冷哼了声道:“曹公公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为今日你把这事儿扛下来,皇上就把这事儿了了么,你也太小看皇上了,想来你也知道了,皇上从今日一早就开始想念郭妃了,前几日也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以皇上的精明,那些话儿可不是随意说的,谁干的皇上心头有一本明账,只是他老人家不说罢了,你可好将这事儿扛下来,你以为你是谁,是天上的神仙么,这事儿是你能扛得了么,杀妃那可是抄九族,如今皇上寻我来寻人,那就是说皇上在这事上早有主张了,寻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你觉得这事儿会如此轻易的就过去,怕只怕到时候你背后的人都保不住。”

    曹吉祥再不怕刘林,也知道刘林这几句话儿并非胡说八道了,看得出在这件事上,皇上并非病到了一无所知的地步,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寻郭妃,未必完全是为了想念,也许也许有更深的含义,他虽然不想这么想,可刘林的话让他不得不这么想,若皇上有意见个山高水低,那么自己可就算主动送上门了,下场如何,用不着这些了,可另一方面,他又不甘心,以皇后娘娘的手段、王振的见识,还有那妖道的配合,这件事有多大的把握,他也并非一无所知,既然一早就下了决心,这个时候变卦,难免让人瞧不起,况且就这件事来说,对他最好的结果是宣宗一命呜呼,太子登基,否则以郭妃之死,他左右都是个死罢了。这么一想他把心一横,硬着脖子道:“该说的咱家都说了,你也看到了,咱家就知道这么多了。”

    刘林大怒,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最懂得驱利避害的太监,竟不怕自己的威胁,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当即便恶狠狠地道:“来人给我拿下,我要把他亲自交个皇上?”

    “是!”早有两个太监上前一把将曹吉祥抓了起来。

    曹吉祥倒也没挣扎,任由两个太监将自己抓了。

    刘林仍一脸的怒气,走上前狠很在曹吉祥的胸前踹了一脚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等下看你怎么死。”

    曹吉祥闷哼了声,眼里射出了怒火,恨不得将刘林生吞活剥了,苦于自己的双手被人给绑住了动弹不得。

    一行人赶往乾清宫,因为担心皇上知道这事儿的愤怒,所以刘林前往的时候难免有些忐忑,不知皇上会不会因这件事迁怒自己。

    刚到乾清宫的时候,一个小太监立即迎了上来,低声道:“刘公公,你可算回来了?”

    刘林心头一动,皱着眉头的道:“出了什么事?”

    那太监道:“事儿倒是没出什么大事,只是皇上已经第四遍问郭爱妃了,我们都说你去寻人了,皇上便让我等来寻你了,再不回来,我都不知该如何说话了。”

    刘林心头一动,担心地往乾清宫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皇上的性子可还好?”  [本章结束]

2725章:祸水西引顶边陲

    那太监摇了摇头道:“公公走的时候,皇上还好一些坐着看了一会儿书,可没多久,皇上就浑身没了力气,对我们破口大骂,后来就嚷着要镜子来看。”

    刘林心里咯噔了一下,问道:“你们,你们给了?”

    那太监叹了口气,道:“皇上要,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哪敢不给啊。”

    “皇上照了镜子么?”刘林继续问道。

    那太监道:“照了。”

    “可发生了什么?”刘林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大,让他有些踹不过气来,不得不重新吸了一口气。

    身后的曹吉祥似感到了刘林紧张与胆怯,心头难免多了几分忐忑。

    这时,那太监道:“若说发生了什么倒也没发生什么,可要说没发生点事,倒也说不过去。”

    刘林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把话可要说清楚,不然要死人的。”

    那太监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再隐瞒,压低声音道:“奴婢将精致给了皇上后,皇上对着镜子前前后后将自己看了个遍,还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鼻子、自己的嘴巴、眼睛,耳朵,甚至是头上的发丝,颌下的龙须都摸了个遍,摸完后,坐着看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什么,奴婢见皇上面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好生怕得厉害,也不敢多问。再后来,皇上就让我等准备仙丹了,吃下了仙丹没多久,皇上就开始询问公公你的消息了,得知你还没回来,便让奴婢出来寻了。说是这郭爱妃无论人找没找到都要回来。”那太监说完,看了一眼刘林,压低着声音问道:“刘公公,你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你说说皇上今日这是咋了。”

    刘林心头怒道:“我哪里知道!”面上却道:“帝王的心思,岂可是我等能猜测的,难道你没听说过么,不可妄测这个词儿么,平日里让你多读些书,你就是不听,这下该知道读书的好处了吧?”

    那太监忙不迭地点头道:“公公说的是,奴婢记下了这书本回去一定好好读。”

    两人说着,刘林便迎头走了进去,门内一片宁静,与往日喧闹的迹象大有不懂,这让刘林摸不着头脑,可又不敢不进去,一行人的进入,立即让偌大的宫殿多了几分生气。

    那些垂首在一旁的太监,听了这动静,纷纷抬起头来,一看是刘林回来了,各自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神情顿时放松不少。

    刘林又走了一阵,刚想寻个太监问问里面的情况,却听得暖阁里先是传来一阵急促地咳嗽声,跟着一个带有无上威严的声音从里面缓缓传了出来:“是刘林回来么?”

    刘林一听这声音,不敢多想,双腿噗通了一下立即跪在了地上,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响头,才踹着气儿道:“回皇上的话,是奴婢回来了。”

    那声音继续传了出来:“既然回来了,那就带着人进来。”

    刘林心头咯噔了一下,回来看了一眼曹吉祥,那神情似在问:“你,你还不说么?”

    曹吉祥看了看里面,又看了看刘林,咬了咬牙愣是一声不吭。

    刘林压低着声音道:“这可是你找死,可怪不得咱家。”

    曹吉祥心头一紧,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一行人以刘林为首,缓缓走入了暖阁,暖阁并不大,梢间以一道花梨木雕万福万寿纹为边框内镶大玻璃的隔扇相隔,内设避风隔,西梢间作为暖阁,是居住的寝室,此时的宣宗皇帝身着淡黄色衫子,半个身子斜靠在一张绣榻之上,神情略带几分威严,那双本毫无生气的双眼,此时命令无比,时而闪耀着慑人的光芒。

    刘林还是头一次看到宣宗如此杀气腾腾地目光,吓了一大跳,急忙跪下去,不敢多看。

    宣宗目光扫了一眼刘林,淡淡的问:“人可寻到了?”

    刘林忙道:“回皇上的话,寻到了。”

    宣宗哦了声,道:“让郭妃进来见朕。”声音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杀气。

    刘林心头一震,跪在地上的身子骨一颤,跟着带着哭腔道:“皇上,奴婢没用,奴婢去的时候,郭妃,郭妃她已经被曹吉祥这个大胆的奴婢给害死了。”

    身后的曹吉祥身子一软,险些昏倒在地上,在没来之前,他还不觉得天子有何可怕的,可当真见了他才知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可不是吹出来的,他忽然发现在皇后娘娘、王振在皇权面前渺小得可怜,而他更是什么也不是。

    死一般的沉默后,宣宗才将目光缓缓从刘林的身上移开了几分,落在了他身后曹吉祥的脸上,看了几秒后,淡淡地问道:“郭妃可是你害死的?”

    曹吉祥很想承认是自己的,可他终究没有这个胆色,皇权强大的气场仿佛如泰山一般压了过来,让他踹不过气来,他大口的揣着粗气,浑身因为紧张,因为惧怕,颤抖不已。

    “不,不,不是的,奴婢不想害郭妃,是,是娘娘,是娘娘说郭妃是祸水,就是她害得皇上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的,让奴婢好好看管,否则就要询问奴婢,奴婢也是没法子才这么做的。”曹吉祥颤抖着声音道。

    宣宗并没有立即说话,刚刚还盯着曹吉祥看的宣宗,忽的闭上了双眼,整个甚至完全躺在了绣榻上,偌大的乾清宫顿时变得安静无比,可强大的压力让人吐不过气来。

    刘林与曹吉祥低着头,甚至连看一眼皇上都没那个勇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一声叹息,叹息气息悠长,似带着几分无奈,又有几分伤感,其中也不乏有几分愤怒。

    刘林觉着奇怪,抬头看了一眼,见宣宗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但眼里的神情比起先前似更狠了几分,这样的神情他还是头一次见,不知宣宗这是要做什么。

    “好大的胆子,她连朕的爱妃都敢杀,日后朕的这江山还是不是朱家的?”

    这话儿任凭谁听了也不敢接话儿,但谁都听得出来,皇帝这次是动了怒气。

    乾清宫重新回到了平静,唯独宣宗一人仰着一张脸似在思索什么,粗重的呼吸声人人都听得分明。

    许久,才听得宣宗对刘林问道:“刘公公!”

    刘林吓了一大跳,急忙上前道:“奴婢在。”

    宣宗嗯了声,继续说道:“你是宫中老臣了,太祖皇帝的规矩想必记得清楚?”

    刘林心头咯噔了一下,身为太监最怕的就是有人提太祖的规矩,因在宫中太祖立下的那块牌子就是一把倚天剑,谁也不知那把锋利无比的倚天剑那一天会落在自己的头上,所以但凡宫中的太监,极少有人会说起太祖爷的规矩,哪怕是皇帝问起来,他们也心头惧怕不已了,但怕归怕,皇上问话总不能不答话,况且身为宫中的老太监,熟悉宫中的规矩是立足宫中的根本,刘林虽不识字,但这些年听人说得多也就熟悉了,况且他记忆力还不错,许多时候为了讨好宣宗,刻意遵守了太祖皇帝立下了规矩,所以这些过了六七十年的规矩,他倒也能知道一清二楚。

    “回皇上的话奴婢倒是知道一些?“刘林看了一眼皇上,揣着小心道。

    宣宗双眼扑闪了几下,便将目光看向了乾清宫外,宫外的夕阳如火将偌大的皇宫映成了一片火红,那红彤彤的模样十分的鲜艳,宣宗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问道:“你给朕说说看,太祖爷给后宫妇人定下的规矩。”

    一听是妇人的规矩,心怀忐忑的刘林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嘀咕了声,感情问的是后宫啊,可吓死我了,皇上你老人家是皇上不假,可也用不着这么吓人的吧。

    嘀咕了一阵的刘林,当即正色道:“太祖皇帝起自田亩,对元未政治腐败、法纪荡然导致政权覆亡的教训深有体会,故而十分重视对历代王朝治乱兴衰经验教训的总结,以此作为自己治国行事的根据。他经常挑灯夜读《汉书》、《宋史》等史书,和廷臣讲经说史,并且命近侍收集夏桀、商纣、秦皇、隋炀帝所行之事以进,时时警醒自己,往古人君所为善恶皆可以为龟鉴,吾所以观此者,欲知其丧乱之由,以为戒耳。他老人家说,小人无忌,不早惩治之,他日或生隙;岂不为其所累?如治病,当急去其根,若隐忍姑息,终为身害”。在与侍臣论古之女宠、宦官、外戚、藩镇夷狄之祸时,他又说,汉无外戚阉宦之权,唐元藩镇夷狄之祸,国何能灭?朕观往古,深用为戒。然制之有道,若不惑于声色,严宫闱之禁,贵贱有体,恩不掩义,女宠之祸,何自而生?不牵于私爱,惟贤是用,苟干政典,裁以至公,外戚之祸,何由而作?所以本朝规矩,后宫与宦官不得干政。”

    宣宗哦了声,忽的道:“传朕旨意。”

    刘林急忙冲着身后的几个太监挥了挥手,这些太监可都是正儿八经从内书堂里结业出来的,四书五经可都是正儿八经的读了百八十遍了,不少人的文章写得就连外面的大学士看了也叫好,还有那些字儿那一个比一个写得好,好得他这个斗大一个字儿都不认识的人也觉得那字儿好看无比,若不是做了太监,就他们的才学未必不能考上一个秀才举人什么的。

    几个太监弓着身子走上前,一个迅速磨墨,一个铺好了纸张,另一个则执好朱笔等候。

    只听得宣宗朗声念道:“皇后孙氏。旁惑邪言。阴挟媚道。迨从究验。证左甚明。狱辞具孚。覆按无爽。朕夙夜恻怛。寝食靡宁。难以私恩而屈大义。躬禀后宫慈训。奉被玉音。失德若斯。将何以母仪万邦。上承宗庙。可上皇后册宝。废居瑶华宫。赐号华阳教主,其居处供帐。服用廪给之类。务从优厚。称朕所以始终待遇之意。”

    宣宗的声音不大,但这道圣旨足够任何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曹吉祥在听到了这样的一道圣旨,险些瘫倒在地,原先心存的一点侥幸彻底被击得干干净净,一旦皇后被废,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太子,这个最坏的结果,他连想都不想看,此时此刻他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病了,可心思的高深莫测,足以让任何人不敢小瞧了。

    这样的事情容不得刘林插嘴,他只是命令身旁的太监尽快拿着这道圣旨去寻金英把印章给盖上,这事儿就算了了。

    念完圣旨后的宣宗似觉得有些累了,无声地对刘林摆了摆手,道:“你们下去吧,曹吉祥胆大妄为,打入死牢。”

    曹吉祥啊了声,整个人便如一团乱泥倒在了地上。

    刘林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瘫在了地上的曹吉祥,只觉得着实出了一口恶气,厌恶地对左右道:“压下去。”

    领了命令的太监,早已把吓得如一头死狗一样的曹吉祥拖了下去,不多时便不见了踪影。

    刘林回头看了一眼宣宗,想要说点什么,可看了宣宗冷峻的神情,终究是不敢,叹了声便去了。

    刘林一走,偌大的皇宫便只剩下了宣宗一人,四周的烛光亮如白昼,偶尔被吹进来的冷风吹得扑闪不定,使得整个乾清宫变得忽明忽暗,宣宗的那张苍白的脸越发显得可怕起来。

    “朕可以什么都给你,可你还不满足,还杀了朕的爱妃,她何错之有?”宣宗喃喃了几声,才展开了左手,手掌的掌心之中,有一块红色的血书,殷虹的血迹在烛光下显十分的狰狞,宣宗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殷虹的血迹,血迹是一行行的诗,让看的人忍不住念了出来:“修短有数兮,不足较也。生而如梦兮,死者觉也。先吾亲而归兮,惭予之失孝也。心凄凄而不能已兮,是则可悼也。”诗句并不长,却写得十分的用力,鲜红的血迹,让一个个字儿都变得十分的醒目,宣宗忍不住轻轻一叹,寿命长短有限,不必在意。  [本章结束]

2726章:狂风落叶任来去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场梦,那么死就是觉醒。先我的双亲而辞世,未能尽孝我很惭愧。心中凄痛,这是我难以瞑目的事。“宣宗默默体会了一番,终于咬了咬牙呢喃了声:“爱妃,你放心朕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这一夜宣宗难得安宁了下来,往日喧闹的皇宫在这个夜晚变得安静无比,只是据守夜的太监说,宣宗这一夜并没有睡觉,手里一直拿着郭妃留下的血书,嘴里不断的叨念什么,隐隐的听到公道二字。

    对此,宫里的太监自不敢多言,人人都小心坐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但第二日宣宗仍没有动静,起先宫中的那些太监以为皇上一夜没睡累了,休息去了,所以谁也没在意,直到到了下午里面仍没有半分的动静,这下才慌了起来,几个胆大的让人把刘林寻了过来,怂恿着他进了暖阁去看看,这一看差点没把他们吓死,宣宗仍瞪着一双眼睛,低着头在思索什么,时而皱着眉头,时而念叨什么,那一脸苍白的有些吓人。这些太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唯独刘林轻轻叹了声。

    他追随宣宗多年与这位皇上的心思还是了解一些,知道宣宗此时思索的是一件大事,旁人惊动不得,当即让太监都去了,可宣宗这样子太过吓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不好交代,最后决定留下自己与一个懂得笔墨的太监暖阁外等候。

    这一番安排,众太监都同意,该去的都去了,暖阁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说话之声根本不存在似的。

    刘林往里面看了看宣宗似并没有惊动,仍低着头思索着,紧皱的眉头显示这件事难以决策。

    这样的气氛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刘林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问候一声,忽听得里面喊道:“外面站着的可是刘林。”

    刘林心头一喜,忙道:“回皇上的话,正是奴婢。”

    宣宗嗯了声道:“你们进来,朕有话要问你。”

    刘林忙应了声,与身后的那个太监急急忙忙走了进去。

    与外面相比,暖阁里显得昏暗了几分,两人在数丈之外便站住了身子,低头行了跪拜之礼,便不再上前,因此宣宗的容貌反而不如外面看得真切。

    只听得宣宗问道:“刘林朕问你,汉武帝为何要诛杀汉昭帝刘弗陵的生母?”

    刘林啊了声,想了想道:“这个,这个奴婢不知?”

    宣宗似也没指望刘林能作答的样子,问完了这话儿后,又自言自语的道:“史书说这汉昭帝的生母赵氏天生双手握成拳状,虽年已十多岁,但依然不能伸开。当年汉武帝唤此女过来,见其双手果真是紧握拳状,汉武帝伸出双手将这女子手轻轻一掰,少女的手便被分开,在手掌心里还紧紧地握着一只小玉钩。随后,汉武帝命人将此女扶入随行的轺车,将其带回皇宫,由此而得到汉武帝的宠爱,号称拳夫人。不久,晋升为婕妤,居住在甘泉宫中,她的宫殿被命名为钩弋宫,所以也称钩弋夫人。太始三年,赵氏为汉武帝生下一子,取名为刘弗陵,号称钩弋子,这孩子便是日后的昭帝了。”

    宣宗声音不大,但暖阁里就三人,所以刘林听得清清楚楚,心头颇有些不理解,皇帝好端端的为何说了这事儿,有心琢磨一番,却不想宣宗根本没给他琢磨的机会,那低沉而无力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后来,汉武帝老了,到了立太子的时候,他命内廷画工描绘一张周公抱着周成王接受诸侯朝拜的图画,并赐给奉车都尉霍光,于是左右群臣都知道汉武帝想立小儿子刘弗陵为太子。数日之后,汉武帝斥责赵氏,赵氏摘下发簪、耳环,叩头请罪。汉武帝命人将赵氏拉走,送到宫廷的监狱中,赵氏回头看着汉武帝,汉武帝说:“快走,你活不成了!”不久赵氏死于云阳宫。这事儿一直被后世百姓误解,说汉武帝天生薄情,立下了人家儿子做太子却杀了人家的母亲,不是一个好皇帝,刘公公你说说看这事儿汉武帝做得对,还是做得不对呢?”

    刘林心头苦笑,到了这会儿他算是明白了,皇上这一日一夜既没睡觉,也没吃喝,目的就是思索身后事了,可琢磨了大半天,竟想到了汉武帝杀妻这事儿上来,可见在皇后娘娘借刀杀人这件事上,宣宗是动了真怒了,才生了这个心思,可这件事说到底是皇家的事,自己一个太监哪有胆子参与,就算自己顺着皇帝的话说这事儿汉武帝做得对,让皇上杀了自己的老婆,天下人还不骂死自己,再说了皇上终究有死去的一天,他日登基的是谁,还不是太子,我若怂恿皇帝杀了他的母亲,他还能放过自己,所以在这件事上,他除非不想活了才会顺着皇帝的意思说下去。

    好在宫中生活也给了他意想不到的应变能力,凡事不好做决定最有利的法子就是装傻,况且他本身就不识字,不读书,不认识什么钩弋夫人,所以也说不出好坏来。当即倒头道:“回皇上的话,奴婢不曾读书,不知这钩弋夫人的事迹,所以不知该如何说。”

    宣宗嗯了声,倒也没继续追问,如刘林猜测得一样,自从昨日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那张苍白而陌生的脸他便知自己的命不久矣,自己的身子骨是好是坏自己最清楚,细细思索这几日的表现,他便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了,他这一生倒也没什么不满足的,幼年就非常受祖父朱棣与父亲的喜爱与赏识,永乐九年就被立为皇太孙,仅仅十三年后就登基为帝,在位十年文有“四杨”(杨士奇、杨荣、杨溥、杨峥)蹇义、夏原吉;武有英国公张辅,地方上又有像于谦、周忱这样的巡抚,一时人才济济,这使得他柄国十年,大明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延续了祖上的辉煌,而他除了多一个蛐蛐天子不雅的外号外,世人对他的评价极高,甚至很多的时候超过了他的祖父,父亲,他不是一个有极大野心的人,但自问是一个爱惜名声的人,太相信单凭自己励精图治的十年,后世明君的称号绝不会少了他,身为一个皇帝,能以十年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他很感谢祖父与父王给他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能用的人才,才大明在他的手中蒸蒸日上,成为当世最富庶的国家,如今三十八岁的他也走到了祖父、父王临走时的局面,他不得不开始思考他的身后之事,而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东宫尚幼,宰辅彪悍,难免主少国疑,历史大的变故莫不是出现在这个时候,这个时候的皇帝不是被臣子欺负,便是被后宫欺负了。

    对于臣子,他并不担心,大明不是汉朝没有宰相,也没有大将军,权势根本达不到那种地步,况且这十年他有意识的对文官进行的打压,利用读书识字将身边的这些太监给提拨了起来,司礼监俨然是第二个内阁了,就在前几日他有意识的将批红权势给了司礼监,这倒不是他一时糊涂之举,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司礼监有了批红的权势,那么也就意味着司礼监能参与了政务,这样一来,洪武爷,永乐爷时留下的皇上与群臣较劲的关系从二变三,太监因为自己的关系也参与了这场争斗之中,三股势力,皇帝高踞于顶端,内阁和司礼监位于底边的两端,孰长孰短,孰强孰弱,完全视皇帝与其关系的密切和信任程度而定。内阁主要通过票拟加强皇权的统治效能,而司礼监则主要通过代皇帝批红来监督和制约内阁的权力,这样一来,皇帝利用宦官势力牵制内阁,代表皇权监督和控制内阁、六部各大衙门的施政活动,以确保皇权的利益不受损害和侵犯,并防止任何违背皇帝意图的行为出现,可谓是一举两得了,所以本朝最不担心的就是臣子生有异心,因为他们根本没这个能力。

    相比文官他更担心的是来自后宫的压力,本来因太祖爷定下的规矩,后宫根本没这个机会参与政务,但规矩并非一成不变的,他柄国的十年里,出于对母亲的尊重,在登基初年,他倒也让自己的母亲参与了一些政务,明面上太后他老人家不算干预政务,但明眼人都知道,宣德十年他能够在迅速的励精图治、革除弊政、稳定局势,使“天下益归心”,推动了社会经济的发展,创造了太平盛世,除了外面的臣子尽心尽力办事之外,太后出力不少,有了这个开端,后面的妃子难免会有这个心思。

    他最担心的就是被自己一手扶上皇后宝座的孙氏,与胡氏与世无争的性子大有不同,孙氏志怀安忍,性挟猜疑,骨子里有一股掌权的欲望,虽然他从来都没说,甚至装作对此毫无警觉,但很清楚,孙氏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与自己两小无猜的孙氏了,而是一个有野心,又欲望的女人。

    权利的欲望能让男人雄心万丈,也能让女人变得可怕而残忍,所以他不得不担心这一点,孙氏既是太子的母亲,又贵为皇后,一旦太子登基,不加制衡的话,恐怕既非大明之福,也不是太子的福分,自己一手打造的太平盛世会不会毁在了这个女人的手里,她今日能当着自己的面,借用曹吉祥这个奴婢杀了一个毫无过错的女人,他日一旦自己身死,而太子又年幼,难保她不会做出更大胆,更残忍的事情来,所以他必须得慎重考虑,起初他想的法子是制衡,天下任何的权势,只要有人制衡,就不能可怕了,而在宫中能够制衡孙氏的无疑是自己的母亲,论手段,论权势,论见识他并不担心自己的母亲制衡不了孙氏,但问题是母亲的年纪,算上今年差不多六十了,身子骨已大不如从前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女中尧舜了,能否制衡皇后很难说了,因此在一番思索后,他才想到了汉武帝杀昭帝母亲的法子。

    这个法子可谓一劳永逸了,只是对太子残忍了些,可身为帝王那个不是生活在残忍孤独之中,若是他连这一点都不明白,那这个皇帝不做也罢。

    这么一番思索,他的心思才算定了下来,眼看着刘林还跪在地上,便朗声道:“朕刚才所说的话儿,你可都听清楚了。”

    刘林道:“听清楚了。”

    “那好,你去一趟司礼监,让王振把这事儿拟成圣旨给皇后娘娘送去,就说这是朕的旨意,绝不容更改。”宣宗淡淡的道,语气里透着疲惫。

    刘林暗暗吃了一惊,皇上这这是要杀皇后啊,他虽能感觉到皇上对皇后的憎恨,可没想到憎恨到杀人的地步一时竟愣在了哪儿。

    宣宗见刘林跪在哪儿一动不动不免有些动怒,喝道:“你,你,你还楞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去传旨。”

    吓了一大跳的刘林这才回过神来,应了声“是”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赶往司礼监去了。

    当日,宣宗要杀皇后的消息就在京城衙门传开了,先是从司礼监传了出来,跟着是内阁,六部衙门,一时之间整个京城无论大小官儿都少不了议论一番,这事儿虽看着是皇家自己的事情,但一来事儿太过匪夷所思,二来尚未听得动静,所以往日闻风而动的文官集团,头一次表现得十分沉默,谁都知道皇上与孙皇后的关系,当年的皇帝可是为了孙皇后不顾群臣反对执意废除了毫无过错的胡皇后,谁知道这次的事情几分真实性,言官可闻风而动,但也不能毫无根据的乱来,所以这件事在目前为止,还没有看见太大的动静,只限于各大衙门官员私底下议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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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江山介绍:
永乐二十二年,明成祖朱棣在北征返京的途中病逝,英国公张辅、阁臣杨荣为了避免朱高煦、朱高燧趁机作乱,秘密迎朱高炽登基为帝,视为明仁宗。 就在这一年,一家中等公司的销售会计师在游览泰山之时, 被人算计从泰山推下,来到了大明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 遇奇人、做奇事、历奇险,习得一身武功。 原本只想好好过日子,不想一夜忽有星变“天命尽矣!”明仁宗驾崩,明宣帝即位,杨峥也被卷入滔滔历史洪流中, 从此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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