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7章:忘川河边望眼人.
王振道:“如此说来,皇上是彻底动怒了?”
曹吉祥点了点头,说道:“是彻底动怒了,这帮官儿进去还不是有去无回?"
王振目光在鲜红的花朵上停留了片刻才说道:“凡事切莫掉以轻心,这些官儿可比咱们狡猾得多,我们所作所为,容不得我有半点疏忽,否则便是万劫不复了?再也轮回不得?”
曹吉祥点了点头道:“公公请放心,皇上身边我都安排亲信看着,任何的风吹草动,觉逃不了我们的眼睛,有这些奏折在前,任凭那些官儿说出花儿来,皇上未必也肯信了他,只是,奴婢还有些担心,皇上一直对小杨大人信任有加,就是这次三公六部上奏的《酒色财气四箴疏》也不见他的名字,皇上对他一直赞不绝口,旁人或许见不着皇上,可他奴婢就不好说了,万一皇上答应见减小杨大人,以小杨大人三寸不乱之舌,未必不能说服皇上,咱们要不要再做点什么,再好让皇上便杨大人也厌恶了?也省去了我们的麻烦?”
王振道:“你以为咱家不想么,可咱家不敢这么做,你可知道小杨大人跟着皇上最久的人,皇上登基后所有的难题,哪一样不是小杨大人出生入死给争回来的,世人都说皇上英明,做了十年皇帝,便一举开创了大明的盛世,你我都心里都明白,这大明盛世的背后有一半的功勋是小杨大人的,你我都是知道,皇上会不知道么,皇上对小杨大人的信任还能低于你我么,此时的小杨大人可以说是皇上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咱们把他说成一无是处的无赖,你觉得咱们的皇上会信么,再者,你当杨士奇这老狐狸一点没准备么,若是咱家估计不错的话,小杨这次出面入宫便是杨士奇授的计谋,这个老狐狸一双招子可亮着,他早就看出了皇上与小杨大人的那份君臣之间的情谊是任何人都难以撼动的。”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曹吉祥莫名的多了一份紧张。
“你慌什么?”王振骂了声道:“想要在皇上面前诋毁小杨大人这的确有些为难,可也不是毫无作为,杨大人可以劝,咱们同样可以劝说,关键取决于皇上信谁的了?以你看,皇上会听信谁的多一些?”
曹吉祥看了看王振,道:“若是公公问的是太子,奴婢可以大胆的说是公公,可公公问的是皇上,奴婢只能说是杨大人?”
王振道:“你说的是没错,我与杨大人的较量,就算加上你,皇上也一定会听从杨大人的建议,可你别忘了,咱们还有一个杨大人不曾有过的优势?”
曹吉祥喜道:“什么优势?”
王振目光一闪,道:“我们是太监,杨大人不是?”
曹吉祥嘀咕了声,道:“这算哪门子的优势?咱们连男人都不是?”
王振淡淡一笑道:“正因为我们不是男人,所以我们可以留在皇宫,陪伴在皇上左右,而杨大人却不能,皇上或许一时能听信杨大人的劝言,可未必肯一直听杨大人的,只要咱们加以劝说,让皇上重新回到丹药上来,那么咱们的目的就一样能达成。”
曹吉祥点了点头道:“公公这么一说,奴婢倒也明白了些,以皇上的性子,这事儿或许能坚持个三五日,可日子一长就未必有用了,若不然太医的那些话儿皇上也不会听不进去了,只是奴婢还有些担心,如果皇上当真听了杨大人的话,克制了这一切荒唐的举动,那咱们又当如何是好呢?”
王振目光一闪,射出的光芒多了几分狰狞的味道,眯着的三角眼盯着眼前鲜红的花朵,一字一字儿的道:“若真是那样,你我也只有冒天下之大不韪了?此生不得轮回了?”
曹吉祥心头一动,看着王振的目光迟迟不敢移开。
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已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皇上必须……?”王振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外之意,曹吉祥心知肚明。
京城的天色黑的快,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亮光越来越少,若不是宫中早早点上了大红的灯笼,杨峥等人还真看不见。
也不知走了多久,听得一人道:“大人快看,那就是皇上的暖阁了?”
灯光中,杨峥等人循声望去,便玉阶丹陛。黄瓦朱檐,殿宇重重,楼阁森森,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气势恢宏。帝王家的气势,便是一间暖阁也展露无遗了。
杨峥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才对身后的诸位大人道:“这里是皇宫了,可不是咱们的半工衙门,诸位大人可要注意些,能不生出事端来,咱们尽量不要生出事端,等见着了皇上,一切就好说了。”
诸位大人纷纷点头答应。
杨峥吐了口气,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暖阁,喃喃道:“希望一切还顺利!”说完,率先走了进去。
暖阁里,刘林还在劝说,在他看来,这天下是皇上的,这些官儿也都是听皇上的,皇上若是不高兴大可不理会便是,官儿不是上奏折么,那就让上个够,我不理会便是了,你不是说朕不上早朝么,那就干脆不上到底,你不是说不接见外臣么,那朕就把这罪名坐实了,彻底不见外臣。
刘林难得有这样说话的机会,还能被皇上重视,大着胆子喋喋不休,宣宗皱着眉头听来,起初还不觉得,听到最后竟大声叫好,与这帮读书人,宣宗明知他们上这份奏折扬名的成分大,爱护自己的成分小,可碍于祖宗规矩,自己也不想落下一个杀御史言官的骂名,又担心这帮不知趣的读书人,继续再闹腾,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刘林的这一番无心的话可算是给他解决了这个难题,你们是喜欢闹腾么,那朕就让你们闹腾个够,朕杀不得你们,骂不得你们,晾着你们总可以吧了!这么一想,脑海里仿佛看到了那帮读书人气呼呼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不由得大感痛快,再看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竟也没那么厌恶,随手拿起了一本正儿八经地看了起来。
刘林没想到自己一番胡说八道,竟惹得皇上欢喜,顿时也高兴不已,他跟随宣宗身旁多年,平日里也没什么大的愿望,要说有那就是希望自己能时时把皇上逗得高兴,皇上能给自己一些赏赐,至于做官,他想都不想,那些官儿哪一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他一个大字不都不认得几个的太监,那什么去与他们较真,最终吃苦头的还不是自己,这宫中的官儿,谁都可以做,唯独做官的不是他。
正想着高兴的宣宗会不会接着高兴的劲儿给自己一些赏赐,要知道这几年大明的海禁开了后,西洋的宝物可没少入了内库,那些西洋宝物随便哪一件都足够买上上万两银子,在这世上在没有比宝物更让人着迷的东西了。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匍匐在地颤抖着声音道:“皇上,皇上不好了,外臣,外臣的那些官儿进来了?”
“什么,他们如何进得来,难道他们不知这是皇宫外臣是不可出入的么?快,快让他们退出去,皇上,皇上身子骨不适,不便见他们。”刘林尖着嗓子道。
“只怕来不及了,他们已到了乾清宫?”那太监哭着道。
宣宗也吓了一大跳,忙问道:“来了多少人,何人领的头,还有那些侍卫为何放他们进来难道不是私自放大臣进入皇宫是死罪么?“
“来的是刑部和工部的官员,一共有四十人的样子,领头是小杨大人,外面的侍卫送来的消息说,小杨大人有太后给的权杖,他们不敢阻拦.”那太监也知事态严重,不等皇上一一询问,一股脑的全说了。
“他们,他们,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朕已没打算责备他们,他们到是送上门来了,这皇宫到底是谁的皇宫?”宣宗怒道。
刘林道:“皇上,要不奴婢出去呵斥他们,宫中的侍卫在门外,可这宫中的太监也不少,四十人咱们还是能应付过去
,奴婢就算拼了最后一口气,也要护住陛下周全.”
宣宗皱了皱眉,显然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得出这帮文人在自己不上早朝,不爱惜身子骨这件事上是不依不饶了,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靠一帮太监去打斗,一来面子上也不好看,纵然自己有天大的理由,也没有殴打朝廷命官的举动,其次,太后也参与其中了,事情就到了必须解决的地步,自己就算再厌那帮言官,这会儿也得克制,想到了此处,冲着刘林摆了摆手,道:“他们手里有太后的权杖,怕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你们人数虽多,那个敢真动手,况且朕还仰仗着你们帮衬着朕,若是因这事儿惹得言官御史的不满,上折子弹劾尔等,岂不是让朕更难办,朕看他们只是想见见朕,并没有什么恶意,你去给朕传句话儿,这里可是皇宫大内,不容他们胡来,刑部官儿,工部的官儿都呆在原地不动,让杨爱卿进来便可?”
刘林并非真的想与文人为敌,不过在皇上面前,总要做做样子,此时听皇上如此吩咐,倒也没坚持,应了声便去了。
乾清宫外,月光如水,一路上走来,除了几个不长眼的小太监上前呵斥外,整个皇宫大内还真没什么人如此不长眼了,这种局面也出乎杨峥的意料之外,本以为此番入宫少不了被一帮太监阻拦,他甚至想象着如何舌战群儒,最不济也可以利用一下手中金色权杖,却没想到事情出乎的顺利,宫中的太监似知道他们要做什么,非但没有阻拦,大有迎接的意思,与杨大人脑海里想象的数百人上前阻止的景象大不相同,暗笑自己前世影视剧看多了,才会有这样的离谱的想法,这皇宫大内坏的太监不是没有,但终究是少数,大多数的太监与他们这些官儿差不多,都希望大明的江山能蒸蒸日上,百姓过上好日子,盛世繁华能延续下去。
正胡思乱想之际,听得萧九低声道:“大人快看,有人出来了。”
杨峥循声抬眼望去,果见暖阁的正门里走出几个太监来,为首的太监一甚华丽的袍子,步伐从容,神情肃然,一把用什么知名的兽毛、麻等扎成一束的佛尘,被他随手放置了手腕处,一左一右两个太监提着两盏大红的灯笼,这种灯笼的好处不是好看,而是在于灯火经过灯笼散发出来的光芒越发明亮一些,所以即便是在夜色下,这几盏大红的灯笼也将眼前的一切照得明亮无比。
刘林在众官儿的瞩目下一步一步走下汉白玉的台阶,扯着嗓子喊道:“圣上口谕。”
众官儿纷纷跪倒在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林道:“说道:“圣谕,尔等忧心圣体,忠心可嘉,然此乃朕的皇宫,夜见诸位爱卿多有不便,着兵部尚书杨峥觐见,其余人等在此等候。钦此!”
众官儿闻言一阵喧哗,要知道他们冒险一路前来,那个不是想在皇上面前露个脸,就算什么也没说,那也是一件光荣的事情,日后说起来也算是见了皇上,却不想皇上根本没打算见他们,如何能服气。
刘林总算是跟在宣宗身旁多年,应付这些场面倒还从容,知晓这些官儿最喜欢的便是叽叽喳喳,仗着人多说些自认为有理的话儿,当真来点狠的,还不如他这些太监,当即将手中的佛尘一扬,眯着一双三角眼狠很瞪了几个叫声最欢快的官儿,冷声喝道:“尔等以为这里是六部么,这里可是皇宫再有喧哗无礼者,皇上说了着令前方侍卫拉出去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众官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有不服,可又说不出什么来。
2698章:莫见长安行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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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杨峥身旁的魏源与吴面面相觑,皇上猝不及防给出了这个要求,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身为堂堂工部尚书,刑部尚书,闹腾了一番竟连皇上的面也没见着,说出去面子上也不好看,只得硬着头皮道:“公公可否给皇上说说,多进去两个人,微臣只是想看看皇上的身子骨而已,并无其他目的?”
刘林冷哼了声,道:“怎么?皇上的口谕还需说第二遍么?这天下到底是听皇上的,还是听两位大人的?”
这话儿就有些毒了,吴与魏源再大胆,也被这几句话吓了一大跳,忙说不敢。
刘林本对这些道貌岸然的官就没什么好感,在他看来,皇上不过是做了几件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已,这帮臣子非得不依不饶的抓着不放,实在可恨的很,趁着心头的这股怒气,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气呼呼地说道:“说起来诸位大人也是读过诗书的人,也该知道什么叫做忠君爱国了,你们既知道皇上身子骨不适,却整出这么多人来,这不是吓唬皇上么,若是吓出个好歹来,你们负责得起么,皇上让杨大人进去,那也是顾全诸位的面子,未必是怕了你们,咱家还是奉劝诸位一句,别太过了。”
众官儿何时受过这等气,刑部与工部虽说是六部不受重视的部堂,也好歹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何时轮到你一个阉人在此指画脚,若非碍于杨峥一早的嘱托,早就动上了。
刘林不给众官儿说话的会,将目光在杨峥的脸上一扫,语气温和了几分,道:“杨大人我们走吧?”
此时,四十几双眼睛都落在了杨峥的身上,等他那做出决断。他是此番入宫的领袖,搞出这么大阵仗,如果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日后在官场士林都将名声扫地。
杨峥嘴里涌出一丝苦笑,这事儿一头是皇上,一头是百官,谁也得罪不起,从情感上说,他更倾向与宣宗的这个主意,说到底两人是君臣,可君臣也有情谊在,这样的场面,他更希望君臣二人想两个老朋友一样把酒言欢,说些想说的,说些能听的话,走心的话,他相信这样的效果反而更好,可从共事上,他也期望尾随而来的官儿都跟着进去,毕竟谁都是冒着风险来的,没道理这好事全都你一个人占了,一时好不为难。
眼看着杨大人面带难色,这时魏源走上前说道:“诸位,我们此番前来的目的是希望皇上能珍重自己的龙体,勤于政务,领着大伙儿开创咱们大明朝的盛世,如今皇上答应见杨大人了,这说明皇上是在意咱们的,咱们又非要见着皇上呢,刘公公刚才说得对,皇上身子骨不适,的确不适合见咱们这么多人,让杨大人进去最是合适了,本官相信杨大人一定不负众望把我们要说的,想说的话都告诉皇上,让皇上好生调养身子骨,凡事以国事为重?你们说是不是?”
魏源年纪虽轻,但在刑部素有威望,此番言语立即得到了不少官儿的认同,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似也认可了这一番说话。
这时,吴走上前接过魏源话头道:“苟利社稷,死生以之。这才是我们的目的?诸位若以为来这儿是升官发财,那就大错特错了,杨大人秉性忠厚,处事谨慎,皇上选了他,那是皇上信任他,我相信他一定能让皇上保重龙体,以江山社稷为重,我等就在这儿等候可好?”
吴声音不大,但堂堂工部尚书威望可不小,如果说先前魏源的一番话还让诸人犹豫不决,那么吴的一番话可就有一锤定音的效果了,不少官儿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也有官儿小声嘀咕道:“堂堂工部尚书,刑部尚书都不进去,咱们进不进去也不打紧!”
另一个道:“可不是么,杨大人为人谨慎多才,由他一人去最好不过了。”
眼看着众官儿都平静了下来,杨峥感激的冲着无吴、魏源颔了颔首,道:“多谢两位大人?”
吴道:“杨大人客气了,一切以国事为重,咱们都一把年纪了,还在乎这个虚名么,再说了皇上点名要你进去,我们总不能抗旨不尊吧,这事儿能大事化小就最好不过了。”
魏源道:“可不是么,咱们的目的是皇上能听咱们的劝,以江山社稷为重,保重龙体,只要这个目的达到了,不让咱们进去也没什么,不就是在这儿多站一会儿,总好过闭门不见好吧,再说了,这皇宫大内的景色可是一等一的好,老夫一直想进来看看,苦于没这个会,今日借这个会看看也不算虚来一趟了,回去写两首好诗词,没准儿收获还不小呢?”
这一番俏皮话说得人哈哈大笑不止,先前略显不快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杨峥冲着众官儿用力抱了抱拳道:“诸位请放心,杨某此番绝不负诸位的厚望,定让陛下知晓诸位苟利国家生死以忠君爱国的情操,好好休养龙体,以江山社稷为重。”
“一切就拜托杨大人了!”诸官儿纷纷抱歉道。
杨峥颔了颔首,便不再多言与刘林一前一后步入了暖阁。
皇家的暖阁大多,冬暖夏凉,冬天铺毡毯、置炭盆和“地龙”取暖。地龙在室内地面的表层砖下,人工搭成弯曲错落的烟道,连接室外屋檐下烧柴的大坑。坑内烧火,热气通过烟道遍及地面,足以驱寒。到了夏季院子里搭芦席凉棚,既遮阳又通风,十分宜人。此时刚刚入冬不久,但京城的夜还是冷得厉害,所以一早刘林就在暖阁点上了地火,温润的火候使得整个暖阁温暖如春日,左侧书架上的两盆含苞待放的桃花,似被暖阁温暖的气氛所感染,大有随时盛开的意思,与宣宗一贯的作风相同,这座暖阁同样是休息与政务相结合的安排,左侧一排一排的书架放着内藏历代皇帝治国经验教训等记载与书籍等,右侧则是官儿上的奏折以及其他政务了,整个暖阁看上去十分的清爽舒服。
宣宗一身雪白的素衣,斜靠在绣榻上,一副慵懒的模样,若不是那张脸呈现病态的嫣红,杨峥几乎怀疑这半年来,宣宗是在装病。
杨峥走了进去,不及细看,倒头便拜:“臣兵部尚书杨峥叩见吾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宗本低头看奏折,并不曾主意杨峥的到来,待听得声音,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杨峥,脸上洋溢着喜色,道:“杨爱卿你来了,快快起来,这里不是金銮殿,没那么多的礼仪。”
皇上语气的欢喜,让杨峥心头涌出一股感动来,两人虽说是君臣,但许多时候唯有二人知晓君臣
2699章:敢为丹心借一枝
“不怕告诉你,朕不怕他们。”踹过气来的宣宗恶狠狠的道。
听宣宗这口气,杨峥便知道皇帝是彻底恨上了言官了,能不恨上么,皇帝是天子不假,可毕竟是个人,辛辛苦苦干了十年,只因放荡了几日,便招来了这么多的谩骂,试问谁受得了,你们这些言官,难道就没有生个病,抱着老婆亲热亲热?”
这些杨峥心知肚明,可话依旧不能这么说下去,因为那样自己就彻底处于劣势了,今日入宫说到底是与宣宗来一场你攻我守的较量罢了,谁能取得攻守的胜利,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一旦自己在这儿败了,别看外面的那些官儿说得那么好听,那是因对他的能力还有信心,当真没能劝说成功,什么脏水都来了,权利有时候是一把双刃剑,大权力能带来好处,也能带来大责任,一旦你难以承受,迎接你的就是无边的深渊了,所以在这场较量上,他是不能败的。
眼看着宣宗的气息平和了,杨峥才缓缓的说道:“微臣小时候很没规矩,也不好读书,总觉得这天下并非读书守规矩就能成就大事的,可微臣的父亲却不怎么看,他常常劝诫微臣要勤奋学习,不要错过读书的好时光.还劝微臣在小时就要养成起早贪黑勤奋好学的习惯,若小时不知努力读书,到老时则后悔莫及了,还常常让微臣诵读宋代大学问家王安石的《读史》,自古功名亦苦辛,行藏终欲付何人.当时黮(读dàn淡,又读tǎn坦.黑,不明.)暗犹承误,末俗纷纭更乱真.糟粕所传非粹美,丹青难写是精神.区区岂尽高贤意,独守千秋纸上尘.目的就是让给微臣明白,一个能做大事的人,都是经过刻苦努力的读书读出来的.要微臣好好珍惜读书的机会,可微臣那会儿根本不信父亲的说教,只觉得男儿就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可父亲说每一个打胜仗的将军都是努力读书的人,为此对微臣管教得很严,稍做得不好就会受到批评指正,那时候微臣还小,常常不能理解父亲的苦心,总觉得微臣的父亲与旁人的父亲不同,直到有一天微臣的父亲病了,他把微臣喊到跟前,语重深长的对微臣说:“他是我的父亲才会对自己管教这么严,换做是旁人他未必会这么做,还说等到微臣长大了就会明白他当年的苦心?”后来,微臣一天天的长大,学问也好,身子骨也结实了,也算得上一个有用的人,那会儿微臣才明白父亲的那一番话,这世上
当爱一个人到了很深的程度时,对于这人他(她)就会很关注、有很高的要求。如果当这人出现错误或不足时,对他(她)的责怪就会越重,因为那好是在为他(她)好,在责备的时候又带有一丝亲切,这便是爱之深恨之切了。同样,咱们的言官御史也是对陛下丹心一片才会如此作为,这些奏折与其说是他们对陛下的责备,不如说是他们对陛下关切?”
“关切,有这样关切的么?你看看这都写什么了,都快把咱们的万岁爷骂成了古往今来最昏庸的昏君了。亏杨大人还把这说成了关切,若也是关切的话,这样的关切,万岁爷宁愿不要?”刘林将一本奏折放在了杨峥的面前,语带抱怨的道。
杨峥看宣宗没有呵斥的意思,便知宣宗的意思也有询问的意思,若是这个疙瘩解不开,今日这场谈话就未必有结果了,明白了这一点,顺手将那奏折拿了起来细细看了几眼。
奏折上说皇帝白天喝酒还不满足,到了夜晚还要喝,然后趁着酒劲持刀舞剑,举止癫狂,此乃酒也;皇帝宠信十个英俊的小太监,不断地宠幸郭爱妃,此乃色也;皇上富有四海,理应节俭,但如今到处向人索贿,经常在宫中拷问宦官,得银则喜、无银则怒,海涛给银子则包庇他,上疏的给事中没给皇帝银子就被诬陷,如果皇帝不纳贿,缘何诬陷忠良,而信任谗佞,此乃财也;皇帝在宫中动辄杖责宫女、太监,即使太监、宫女有罪也应该付诸律法,怎么能随意杖责呢;另外,皇帝还对朝中的一些正直的大臣心怀仇恨,动不动就将他们关押起来,此乃气也。不得不说这帮言官捕风捉影的本事实在太过了些,不过千余字的奏折,愣是把宣宗从里到外骂了遍,就差没在点评上骂上一句禽兽了,这样的奏折不要说是皇上就是寻常人看了也会破口大骂的。
所以杨峥很理解宣宗此时的愤怒了,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了,而把这罪名扣在皇上头上的不是皇上自己,而是一帮别有用心的大臣,这种反差的感觉不是任何一个皇帝都能接受的。
见杨峥看得差不多,宣宗吐了口气道:“爱卿怎么看?”
“这只是无知小臣轻信谣言的狂率举动,圣上没必要为此动了肝火,”杨峥想了想道。
宣宗道:“这还是狂妄举动,都骂到朕的头上了,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朕,他说朕饮酒,试问谁人不饮酒?他说朕好色,朕只宠郭爱妃,这难道也叫好色。说到朕贪财,这更是可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朕的,朕难道还要贪财吗?说朕贪海涛之财才起用他,朕若贪海涛之财,何不抄没了他;说到气,俗话说‘少时戒色;壮时戒斗’,朕岂能不知,但是谁人不曾生气呢?爱卿们家里有童仆,难道平日里就不责骂,整治吗?何况宫里有的宫女、太监是自己病死的,怎么都说成是杖责而死呢?他们这不是在规劝朕,这分明是在污蔑朕,朕若从了他们反而坐实了这些罪名,朕可不想随了他们的心愿,不怕告诉爱卿,若不是祖宗定下了不杀言官的规矩,就这等大逆不道,沽名钓誉之徒,有多少朕全杀了!”
杨峥苦笑了声,轻声道:“有这种想法的何尝是陛下一个呢,当年的太祖爷,永乐爷,仁宗爷,那个一个不是对这些言官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一股脑的全杀了才好,可他们都没这样做,是恪守规矩么,未必,以太祖爷、永乐爷的霹雳手段,规矩未必能束缚得了他们,可洪武、永乐两朝,杀贪官的有,杀昏官的也有,唯独没有杀言官御史的,是太祖爷、永乐爷不敢杀么,微臣想应该不是的,以微臣之见,太祖爷、永乐爷之所以没这么做,那是他们明白,言官在澄清吏治、除暴安民、以及经济发展、边防维护等方面,都起着巨大的积极作用。在国家与社会发展的各个领域,都可见到言官主动而积极的身影。面对权势与劣迹,言官们淋漓尽致地出这个群体前赴后继的风节和勇于献身的精神是每一个朝代都需要的,太祖时需要他们监督贪官、永乐爷需要监督百官,仁宗爷需要他们纠正皇上的言行,如今到了陛下同样需要他们监督自己的操守。诚然他们的言行或许是过分了些,微臣也不否认,在言官之中有附势苟全、趋利避害、甚至枉法残民之辈打着言官之名沽名钓誉,但大多数的言官还是好的,他们忠实地履行着监督与纠察的职责,拨乱反正,正本清源,前赴后继,视死如归,以力挽狂澜于既倒为己任,是大明难得的清流,他们的法子或许有不当之处,当不否认他们对皇上的心是一片丹心。”“既是丹心,那这奏折算是怎么回事?朕可看不出半分的丹心?”也不知是杨峥这一番话说动了宣宗的心,宣宗的神情已不复先前那么激烈,尽管语气还透着不满。
杨峥暗暗松了一口气,凡事就怕你不松口,有松口一切就有转机了。
杨峥撇了一眼桌上的奏折,目光落在了奏折第二行谢瑶二字上停留了片刻,此人杨峥倒也知道,早在宣德年初,身为御史的谢瑶向朝廷推荐人才,诸位谢御史也不知是老眼昏花,还是喝了些酒汤误了事,竟在荐举文书上把被推荐者的姓氏写错了。奏书呈给宣宗后,他发现自己写错了,便又上了一份奏书,将错处改了过来。明宣宗知道了此事,非常生气,对吏部官员说:“古人写简牍都心存恭敬谨慎之心,当年石庆书‘马’字缺了一个点儿,就被吓死了。现在我们的这位御史推荐人才都不知道人家的姓,又怎么能了解他的才学呢?这样轻率的人怎么配当御史呢?”于是,宣宗下令,免去谢瑶御史之职,且不许在朝中留任,贬到荒蛮的交趾大蛮县(今越南北部)做知县。就在今年年初,此人因功勋被调会了京城,入了都察院重新做了一名御史,宣宗听说后,当即下旨给都察院:“(被荐者)其后有犯赃及不称职,举者同罪。”意思即是说:你御史举荐了某人,这个人任职后,如果不称职,或者有腐败问题,就要追究你的连带责任,追究你的失察之罪。这事儿在京城成了一桩笑谈,不过这位谢御史到没觉得如何难为情,御史做得有滋有味,在听说宣宗皇帝自今年入夏始就不怎么上朝了,经常是“偶有微疾”,开始还真是“偶有”,后来就变成常有,“微疾”也逐渐变成“头晕眼黑,力乏不兴”,总而言之,大臣们是越来越少见到他了。针对皇帝不上朝,不祭祀的情况,这位谢御史闭关半月,写出了这道《酒色财气四箴疏》,一时响应的颇多,竟成了京城言官当中最出色的奏折了,一时之间附和之众不少,胆大的也在奏折上落了名字,起初只是几个御史言官,可才几日的功夫竟遍及三公六部了,大理寺卿,甚至不少王侯功勋都写下了名字,杨峥之所以没写,并不是人家没寻他,而是那会儿的他尚未从北方回来,算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了,当然了以他的性子也未必会签下自己的名字,这道《酒色财气四箴疏》看似写得不错,针对身体状况不佳(“头晕眼黑,心满肋涨,饮食少思,寝不成寐,身体尚软”)的情况,上疏批评、劝诫,可整篇奏折经不起推敲,捕风捉影,颠三倒四、不知所云话语比比皆是,他甚至怀疑这位谢御史的智商有问题,可恨的是包括三杨的这样的老狐狸都迫于言官的压力给签了名字,宣宗指责这道奏折不是真心劝谏,完全是以邀直名,并非是过分之言了。
“这事儿是言官做得不地道,不过皇上也该看到了这份奏折也并非全是捕风捉影的话,皇上之恙,病在酒色财气也。夫纵酒则溃胃,好色则耗精,贪财则乱神,尚气则损肝这点微臣认为谢大人可没胡说,微臣可听说了谢大人家世代行医,谢大人为人颇懂医理,所以才上了这道奏折,奏折上和医学联系起来,如此,不论罪乎?”
宣宗心知杨峥说得对,只是嘴上仍旧不承认,道:“朕的身子朕知道,没这奏折上说的那么厉害?朕不过是气不过才难得去早朝,待歇息够了自然就与群臣见面了?”
一听这话儿,杨峥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开始担忧起来,从皇上的口吻上可以看得出,宣宗对于自己的病情算是一无所知了,难怪这么不怕死,自古帝王还真没不怕死的,那准了这一点,杨峥算是知道如何下手了,当下也不含糊,将萧九哪儿听来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他的记忆力很好,什么皇上脉雄壮浮大,此三焦火动,面唇紫赤,满面升火,食粥烦躁。此满腹火结,宜清不宜助明矣。红铅乃妇人经水,阴中之阳,纯火之精也,而以投于虚火燥热之疹,再吃下去是必死之相了。” [本章结束]
2700章:陋巷藜羹心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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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宗起初是不信的,可经不住杨大人一本正经,况且医理药理都说得一清二楚,容不得他不相信,关乎自己的性命,这是比天还大的大事,更何况这半年他才算尝到了作为一个皇帝的乐趣,就这么死去了,哪里愿意当即一把拉过杨峥的手腕道:“那朕该如何是好?”
“这会儿知道慌了,早干嘛去了?”杨峥心里嘀咕了声,可看宣宗救助的样子,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事儿胜败的关键不在于医生,而是在于宣宗自己,若是他老人家决定一头走到黑,纵然是杨峥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可若是皇上愿意出来,那事情还算有些挽救的余地,索性宣宗还知轻重。
杨峥道:“微臣问过萧太医了,萧太医说了陛下的病情虽重,但也并非不可医治,只需陛下清心寡欲、房事上不可乱来、尤其是不要再滥用补药,慢慢调理,陛下的身子骨还是可以恢复了?”
一听清心寡欲、禁断房事宣宗的脸上就有些并不好看,用他的话儿说,他这半年来才觉得做皇帝快乐,便是在女人的身上寻到了某种快乐,你让他断绝房事,那还不如杀了他。
眼看皇上神情,杨峥不得不再一次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一番,毕竟是事关自己性命,宣宗虽不愿意,倒也没说什么,算是答应了杨峥的要求。
杨峥倒是有些不放心,临走时传授了一套养生四诀,即吐纳肺腑,活动筋骨,十常四勿,适时进补。”其中“十常”即:齿常叩,津常咽,耳常掸,鼻常揉,睛常转,面常搓,足常摩,腹常运,肢常伸,肛常提。“四勿”就是:食勿言,卧勿语,饮勿醉,色勿迷。除此之外,建议宣宗多骑射为乐。达到强健体魄的目的,在生活上起居饮食很有规律,每日可以按五更起床,洗漱后用早膳。上午处理政务,和大臣们议事,午后游览休息。晚饭后看书习字,作文赋诗,然后就寝。他的膳食以新鲜蔬菜为主,少吃肉类,并且从不过饱。不抽烟,可以饮茶。茶汤以西山泉水作为御用水。做到科学进补。
宣宗倒也听了劝,从杨峥入宫当日便着手这么做了,一连半个月都不成断绝,平日所吃的“松龄酒”、“龟龄集”之类,主要由补脾肾、益气血为主的中草药制成。这也是符合医学道理的。补肾可以滋先天,补脾可以壮后天,肾气强盛,脾胃健运,气血充盈,身体自然强壮。在一个清晨,多日不曾早朝的宣宗头一次出现在金銮殿上,这可喜坏了群臣,内阁首辅当即在文渊阁摆上了庆功酒,庆祝宣宗走出疾病,人人赞扬杨大人此番功勋,可以说整个京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因皇上的身子骨好转而洋溢着喜悦,唯独王先生与孙皇后一脸的烦躁。
按照王先生的计划,皇上已吃了半年的丹药,加上美女的诱惑,任何一个皇帝都断不了,而且从各方面看宣宗已达到了自己最初预料的要求,可他还是低估了宣宗的魄力与杨峥的影响力,君臣二人深夜的一番交谈,做君王的竟断了半年多的嗜好,做臣子的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套口诀,竟有强身健体的效果,皇上的身子骨羸弱是不假,但尚未达到病入膏肓的地步,若是加以调理,活上个三五年未必是个难事,而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先不说三五年太子已有十三四岁,远不如眼下这么信任自己,就算太子一如既往的信任自己,谁又能保证三五年后没什么变故呢,历史上太子被罢黜的事情比比皆是,在太子没有做上龙椅的那一刻,在这座紫禁城内,一切都是未知之数,他等了这么多年,一切的希望都来自太子,容不得半点的疏忽,所以他才精心策划了这一切,如今竟被杨峥所破解了,让他如何不气恼。
司礼监从洪武的时候就掌宫廷礼仪。凡正旦、冬至等节,命妇朝贺等礼,则掌其班位仪注,及纠察内官人员违犯礼法者。”这和原内正司与典礼纪察司的职掌是一脉相承的。所以在洪武朝的时候司礼监的前身就是典礼纪察司,至于原来典礼纪察司的纪录御前文字的任务虽未于司礼监职掌中提及,当仍归司礼监掌管。经过永乐,洪熙年的转变,如今的司礼监权势虽未达到与内阁抗衡的地步,但王振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由于批阅奏章成为皇帝处理国政的主要途径。然而,宣宗令内阁负责条旨,但是对这些条旨都要他亲自批朱,事实证明批阅大量的奏章是一人难以办到的,于是大部分须由其他阁臣或者宦官代为批红,这样,经过内书堂训练,代替皇帝批红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就应运而生了。于是每日是章奏文书,自御笔批数本外,皆众太监分批,遵照阁中票拟的字样,用朱笔楷书进行批阅,这个看似是增加了太监的活计,但他知道司礼监一旦真正掌握了批红的权利,便会成为皇帝处理机务最贴近最可靠的助手,那么司礼监将宦官各衙门的主要权力逐步集中到自己手中,举凡镇守太监的调派、同三法司录囚、提督京营,东厂等大权皆归司礼监,这样一来,与外面的内阁六部没什么分别,而司礼监身居大内,与皇上最是亲近,获取的便利也就多了,一旦谁做了司礼监掌印太监与秉笔太监与一体,即便是内阁首辅也不得不看司礼监的脸色了,只因批红权是皇帝所行使的一种特殊的权力,是对决策的最终决策,是对处理事情的审批权。没有这一道程序,任何事情的处理都将是不合法的,内阁的票拟必须经过皇帝的批红才能形成效力。因为票拟受制于批红,所以窃取批红权的人对中枢决策具有极强的干涉作用,可以说这也是太监能凌驾外臣,实现心中抱负最好的方式,当然了,想要做到这一步并不容易,其一司礼监掌印太监与秉笔太监大多都是皇上的亲信太监,不是皇帝最信任的人绝不会轻易的给出这个权利,之所以如此,只因“批红”就其权力性质而言,属于最高决策权,是实现皇权的一种方式。故司礼太监代皇帝“批红”,是在代行皇权,而不是攫取了相权。由此可见明代皇帝授权司礼监代行“批红”,与其说是要太监代为处理国政,不如说是利用宦官势力牵制内阁,代表皇权监督和控制政府机构的施政活动,以确保皇权的利益不受损害和侵犯,并防止任何违背皇帝意图的行为出现。因而司礼监的主要职能是保卫和巩固皇权统治,皇帝给出批红权,实则是将身家性命交给了身边的太监,不是最信任的人,皇上多数是不会给出这个权利。其次,司礼监批红多半来皇上要么荒淫、要么懒惰、要么年幼,似洪武爷,永乐爷那样的皇帝想都不想,所以想要成为司礼监之首还得有点运气。
毫无疑问太子登基就是他最好的机会,一来他是太子的老师,自小陪伴太子,两人之间的感情比起父子还要好,这给了他取信太子的机会,其次,太子年幼,国事上必须依靠内阁、司礼监好形成权利的三足鼎立的局,为避免孤儿寡母被人欺负,这批红的权利必然会成为司礼太监的主要职掌。司礼太监参与批红,成为皇帝处理机务最贴近最可靠的助手,从而达到内外制衡的地步,以他是太子的老师的身份,大内第一先生的威望,以及这几年来暗中培养的势力,想要取代金英成为并非不可能的,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太子必须早早登上皇位,否则他即便是威望再高,才干再好也无济于事,想到了这一点,对于杨峥的恨意可谓是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
正恨着,一阵脚步声传来,曹吉祥便弓着身子走了进来,刚要张嘴,便看到了王先生皱起的眉头,曹吉祥知趣的不再言语。
王振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跟我来!”说完便大袖一挥率先去了。
曹吉祥一看,急忙跟了上去。
时至今日,王振虽说是司礼监的太监,干着的也是替皇上批红的活儿,但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加上这司礼监也是有区别的,最有宠者一人,以秉笔掌东厂,掌印秩尊视元辅,掌东厂权重,视总宪兼次辅,其次秉笔,其次随堂,他入威望虽高,但身份地位却是最末若不是仰仗着太子,这里的太监极少有人会给他好脸色看,说到底这堂堂的司礼监还不是他王振的底盘。
两人绕过几处水榭,来到了王振的府邸,这里离太子的寝宫并不远,是刚王振刚入住东宫的时候,宣宗赏给他的住处,经过多年的经营,这里算是王振最放心的地方了。
入了大厅,王振径自去了书房,快王振一步的曹吉祥在王振落座的时候,已点上了一炉檀香,还泡上一壶香茗,这才在王振的下手落了座。
王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汤,暗暗松了一口气,形势的转变太快,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直到这会儿仍觉得不可思议,而这也让他隐隐的看到了杨峥的实力,同时对自己将希望寄托在皇帝的荒淫上,未免太过草率了,看来手段还是太年轻了些。
王振在心里感慨了一番,这才抬起头来对着曹吉祥问道:“娘娘说什么了?”
曹吉祥一直默默的坐着,他追随王振身边多年,对于这个老师加上司的秉性了解得十分清楚,就说刚才他目光内敛,他便知先生要沉思,所以这个时候他从不多言,哪怕是皇后娘娘让他来询问状况,他也不敢轻易打扰,其次是王振的笑容,一旦脸上露出了笑容,要么是王先生巴结什么,要么就是盘算着什么,而当他对一件事充满自信的时候,那张已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反而是没了笑容,就好比眼前。
“娘娘说这局势变换的太快,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差奴婢来问问公公,好做打算?”曹吉祥陪着小心道。
王振冷哼了声,冷声道:“自古成就大事的,那有一帆风顺的,那个不经历几番波折才修成正果的?”
曹吉祥道:“娘娘毕竟是妇道人家,胆子自比不上公公,有担忧也是情有可原的。”
王振仍旧哼了声,道:“她担忧就是情有可原了,那咱们就是找死是吧?”
这话儿带着几分抱怨的味道,曹吉祥哪敢多言。
王振骂了几句,心头的怒气也去了不少,比起先前要平和了许多,缓缓的说道:“眼前的局面坏是坏了些,可还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咱们只要少稍微利用一下,局面还在我们掌握之中。”
曹吉祥看了一眼王振,内心深处揣摩着王振的这一番话是不是玩笑话,以他的眼光看,数日前的一番转变,局面彻底是变了,首先皇上的病情开始好转,据说连平日里十分喜欢的丹药、女色都开始有意识的控制了,而且他还寻了太医问了一番,杨大人所传授的四字养生诀,其原理调养、保养、补养之意;生,即生命、生存、生长之意对皇上这样的身子骨羸弱之人最是有帮助,只要坚持下去,活个七八十岁不是什么难事。皇帝的身子骨得到调整,这与当初计划算是截然相反了,这样的局面在他看来已是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局面,谁都知道大明的皇位是只有皇上驾崩了,太子才有资格坐上去,否则那是谋逆了,太子无心谋逆,能走路只有等,等上十年八年,谁能保证局面会不会有变故了,况且皇上聪明过人,对此事已隐隐有了察觉,再想有什么动作,可谓是难上加难了,这种认识非但是他,就连皇后娘娘也是这么看的,之所以遣他来问问,无非是存了死马当活马医,化不可能为可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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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1章:尽今生燕侣莺俦
王振自然不知曹吉祥与孙皇后存了这样的心思,思索了一会儿后道:“皇上的性子皇后娘娘比咱家更清楚才是,咱们这位万岁爷当初为了美色能废了胡皇后,时至今日他焉能听了杨大人一番话放弃郭爱妃么,别忘了刘林前些日子领着皇上去了一趟小楼,皇上回来可是大感满意,说那些青楼的姑娘可比这宫里的妃嫔有趣了多了,就在昨日咱们的万岁爷还时时提起那些青楼女子,还不顾天子身份写了一首香艳的诗词,你说咱们万岁爷真能放下这一口么?”
这事儿曹吉祥倒是知道一二,皇上写的这首诗词在宫中可不是什么秘密,就是他这等不通文墨的人也能背诵下来,什么一初见。会娇娥罗绮丛中,两意相投,一笑情通。傍柳随花,偎香倚玉,弄月抟风。堪描画喜孜孜鸾凰妒宠,没褒弹立亭亭花月争锋。娇滴滴鸭绿鸳红,颤巍巍雨迹云踪。夙世上未了姻缘,今生则邂逅相逢。二小酌,聚殷勤开宴红楼,香喷金猊,帘上银钩。象板轻敲,琼杯满酌,艳曲低讴。结夙世鸾交凤友,尽今生燕侣莺俦。语话相投,情意绸缪。拚醉花前,多少风流。三沐浴,酒初醒褪却残妆,炎暑侵肌,粉汗生香。旋摘花枝,轻除蹀躞,慢解香囊。移兰步行出画堂,浣冰肌初试兰汤。回到闺房,换了罗裳。笑引才郎,同纳新凉。前前后后一共有十首之多,后面的分为四纳凉、五临床、六并枕、七**、八言盟、九晓起、十别离,可以说这位万岁爷当得起风流天子的评价。
“好像放不下?”曹吉祥淡淡笑了笑道:“这事儿就想那女子偷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若是吃不到,吃什么都食之无味了。”
王振道:“不错,就是这个道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咱们的万岁爷风流好色,前十年有孙皇后陪伴着,有国事牵绊着,可如今孙皇后年老色衰,早已不负当年的美貌,国事经过十年的努力,可谓是蒸蒸日上,大明一片盛世繁华,没了任何牵绊,咱们的万岁能老老实实做那苦行僧的举动么,今日是询问,明日就该破戒了,什么江山社稷怕也拦不住了。”
曹吉祥的双眼彻底明亮了起来,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了,若说先前是死局的话,那么皇上的风流好色的秉性就是打开死局的钥匙,而且这把钥匙就在皇上的手中,任何都阻止不了,何时开锁完全取决于皇上的性子。偏生皇上在风流这件事上性子是最不受控制的,可以说在对皇上的了解上,他与王振相差太多了。
“先生好计策!只要皇上上勾,这件事就万无一失了。”曹吉祥越想越欢喜,忍不住失声说道。
王振瞪了他一眼,道:“这里是皇宫,可是在你家里,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被人看出来,太子一日没有坐上那把椅子,你我不得掉以轻心,你回去告诉娘娘,咱们万岁爷的性子虽不会做苦行僧,但身子骨还算硬朗,外面还有一帮老于世故的老狐狸,杨峥能来第一次,未必就不能来第二次,所以这事儿容不得我们拖下去?”
曹吉祥点了点头道:“先生说的是,夜长梦多是皇宫经常发生的事情,容不得马虎。”
王振道:“我们都把事情做到了这一步了,接下来局面如何就看娘娘的了?”
曹吉祥道:“如何做请先生明示,先生也知道娘娘毕竟是妇道人家,没有万全之策,奴婢怕……?”
王振颔了颔首,这些妇道人家处理六宫,争宠上手段层出不穷,可要说到谋取朝廷大事,手段就没那么灵光了,毕竟是这世上似吕后、武则天、萧太后这样既又手段,又能玩弄群臣与鼓掌之间的女人太少了,无论她们在后宫争斗上表现得多么的光彩夺目,在朝廷大事上还得依靠男人。
“这事儿简单,皇上如今宠信的无非两个人,一个是天师胡文了,另一个便是最近伺候皇上吃喝玩乐的刘林了,这两人一个掌握丹药,一个可以怂恿皇上荒淫,只要这两个人能为娘娘所用,皇上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骨也撑不了几天了,何况咱们的万岁爷身子骨早已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了。”
曹吉祥听了点点头道:“先生的话奴婢会转告给娘娘的,事情到了这一步,也该娘娘出点力了。”
王振嗯了声道:“除了这两个人,咱们的人也多上上心,这事儿说到底胜败的关键在于皇帝与群臣少见面,似数日前的事情可别在出现了,万一皇上再一次听取了杨大人的劝告,那可真是一个死人局了。”
曹吉祥道:“这事儿单靠咱们的人怕难以阻止,这次姓杨的能进入皇宫大内见了皇上,可不是咱们的人不卖力,实则是皇太后哪儿,这老人家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把权杖给了姓杨的,那可是洪熙爷在时留给她的权杖,就是皇上见了也得让三分,咱们这些做小的,看见了这个还能不避让么,要说我这事儿还得看娘娘的,这权杖毕竟是皇家之物,总不能老给送给大臣不是,万一那个大臣心存了歹意,那岂不是不可收拾?”
王振平日里所惧怕之人便是这张太后,此时听人提起仍打了一个寒颤,道:“你所言倒也有些道理,太后的权杖权力太大,单靠咱们去硬抗怕是扛不住,这事儿终究还得靠娘娘去解决?”
曹吉祥叹了声,道:“理是这个理儿,可娘娘与张皇后的关系,先生也不是不知道,一直以来,张皇后可看不惯娘娘,平日里宴会的时候没少给脸色看,你别看咱们这位娘娘在六宫嫔妃面前母仪天下,威风八面,可这一套到了太后老人家的跟前,可是半点也不敢使,说到底还是怕了张太后,这几年娘娘也是本着眼不见为净的策略,能与太后老人家不见面,尽量不见面,一年下来也没见几次面,这样的关系,你还能指望娘娘从中调节么?”
王振道:“话虽这么说,可事情不能这么做,这宫中除了皇上,谁最有权势?”
曹吉祥道:“那还用说,自然是张太后了?”
王振道:“太后的权力大,一旦皇上有个身子骨不舒服,那帮文武大臣么则可以拿着张太后的权杖进入皇宫大内,你说这事儿该如何解决?”
曹吉祥摇了摇头道:“奴婢愚钝得很,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可以牵制张太后的权杖。”
王振道:“这事儿说到底还得看娘娘的态度,张太后无论喜欢不喜欢,娘娘终归是她老人家的儿媳,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要娘娘服个软,这事儿也就好办了,张太后权势再大,也是个六十年的老人了,老人心肠大多数硬不起来,也最容易听人劝说,你说娘娘若是劝说张太后不轻易送出权杖,她老人家能不带你么?”
曹吉祥想了想道:“好像不能?”
王振道:“当然不能了,咱们的这位张太后可是个聪明人,这根权杖可是她老人家立足皇宫的根本哪能那么轻易给了臣子,可涉及到皇上就不一定了,娘娘只管劝说,就算不能让张太后态度有所改变,善意的提醒阻扰太后的权杖送给文武大臣那也是好的,只要这事儿给办成了,这皇宫大内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曹吉祥道:“就怕娘娘忍不下这口气啊?这么多年了,这婆媳二人一直拧巴着,让她去服软,怕是不容易啊?”
王振道:“圣人云,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一个人要懂得忍耐,懂得退让,凡事要忍耐、包容一点,如果一点小事不能容忍,脾气一来,坏了大事。许多大事失败,常常都由于小地方搞坏的,咱们做的都是大事,更要懂得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把咱家这一番话对娘娘说了,咱家相信娘娘是个聪明人,会知道怎么做的。”
曹吉祥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王振又嘱托了一番,眼看再过一会儿便是太子授课的时间了,王振便不在多说,与曹吉祥一前一后走出了书房,一个赶往东宫,一个赶往坤宁宫而去。
棋盘胡同杨家府邸的院子里,杨大人斜靠在一张绣榻上,身旁站着是自家的一双儿女,女儿今年八岁了,已到了上学堂的年纪,大明的风气这几年虽开放了不少,可女儿家进学堂的还是少数,可女儿的教育问题又不能耽搁,所以但凡看准了杨大人有任何的空闲,大小姐就会领着女儿双儿前来凝听杨大人的教会了。
起先,杨大人是打算弄个家塾来家中坐镇,大明这几年学塾发达,遍布城乡。以经费来源区分,一为富贵之家聘师在家教读子弟,称坐馆或家塾;二为地方(村)、宗族捐助钱财、学田,聘师设塾以教贫寒子弟,称村塾、族塾(宗塾);三为塾师私人设馆收费教授生徒的,称门馆、教馆、学馆、书屋或私塾。塾师多为落第秀才或老童生,学生入学年龄不限。自五六岁至二十岁左右的都有,其中以十二三岁以下的居多。学生少则一二人,多则可达三四十人。以杨大人这样的府邸,养几个先生也还养得起,这事儿让大小姐置办了,大小姐倒也同意了,从京城寻了几个学问都还不不错的先生,这些老儒生有感于杨大人的身份地位,想着日后万一成了尚书大人的学生,今日就是一段关系网了,所以授课十分的卖力,先授《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数日后扶手润字开始,再描红,再写映本,进而临帖。等能做诗词了,便授“四书五经”,兼读古文,如《东莱博议》、《古文观止》,老夫子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自问授得还可以,可不曾想杨家这一对儿女与寻常女儿家的大有不同,非但胆子大,就是见识也不是道学先生所能忍受的,比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按照道学先生的说法,这是诗的内容其实很单纯,是写一个“君子”对“淑女”的追求,写他得不到“淑女”时心里苦恼,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到了“淑女”就很开心,叫人奏起音乐来庆贺,并以此让“淑女”快乐。老先生认为这首诗歌颂的,是一种感情克制、行为谨慎、以婚姻和谐为目标的爱情实则是妇人的品德。可双儿却不这么看,非得说这诗是一个女儿家怀春的心思,还振振有词的把这首诗解说了一番,什么北方河静,水鸟相欢之声,声声入耳。诗人信步,听得鸟儿嘶欢,心内荡漾。关雎尚有洲渚之兴,人岂无怀春之心。
这种截然不同的说辞,让道学先生大为愤怒,当即将小丫头呵斥了一番,可哪知小丫头丝毫不服,仰着脖子还说圣人也是这么说的。
这个新论让老先生越发愤怒了,一直以来,他接受理念是这首诗被当作表现夫妇之德的典范,主要是圣人也都这么说了,孔夫子说了《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司马迁,周道缺,诗人本之衽席,《关雎》作。仁义陵迟,《鹿鸣》刺焉。朱熹,孔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愚谓此言为此诗者,得其性情之正,声气之和也。圣人的话岂能有错,更何况这诗它所写的爱情,一开始就有明确的婚姻目的,最终又归结于婚姻的美满,不是青年男女之问短暂的邂逅、一时的激情。这种明确指向婚姻、表示负责任的爱情,更为社会所赞同。
其次,它所写的男女双方,乃是“君子”和“淑女”,表明这是一种与美德相联系的结合。“君子”是兼有地位和德行双重意义的,而“窈窕淑女”,也是兼说体貌之美和德行之善。这里“君子”与“淑女”的结合,代表了一种婚姻理想。再次,是诗歌所写恋爱行为的节制性。细读可以注意到,这诗虽是写男方对女方的追求,但丝毫没有涉及双方的直接接触。“淑女”固然没有什么动作表现出来,“君子”的相思,也只是独自在那里“辗转反侧”,什么攀墙折柳之类的事情,好像完全不曾想到,爱得很守规矩。是地地道道风天下而正夫妇”的典范了,授了一辈子《诗经》的老先生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等言语,惊讶之余少不了要责骂,眼看先生动了真怒,小丫头倒也不怕,插着小蛮腰,一板一眼的说道:“这些话儿是我爹爹告诉我的,先生敢去寻我爹爹理论么?” [本章结束]
2702章:千金买断顾渚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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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老先生彻底没了脾气了,人家堂堂二品的尚书郎,天下稍有的才子,不光模样好,银子多,偏生名声还大,光是立下的功勋,足够他们几辈子都难以望其项背,他一个无名无势的落魄秀才如何敢理直气壮的去问一个尚书郎,可再待下去,实在拉不下这个脸面,只好收拾包裹走人了,大明那么大,在寻个做馆的活儿倒也不难。
得知小丫头气走了先生,大小姐少不了拿出做母亲的架势呵斥了一番,可小丫头的学习也不能耽搁,一面让人寻先生,一面瞅准了杨大人旬休的空闲,便将一双儿女丢给了杨大人教学了,只是大小姐有言在先,除了正儿八经的四书五经外,不可在说其他的,至于圣人之言,切不可乱篡改。
大小姐在府上从来都是权威,即便是做了尚书郎的杨大人也不敢多违背,所以今日课题算是杨大人最严肃的一回了,小丫头明显感到不喜欢,不等杨大人说完破题’、‘承题’、‘起讲’、‘题比’、‘中比’、‘成篇’等八股文的格式,便跑开了,杨大人对此倒也没说什么,虽说来自二十一世纪,可对古人的八股文并无多大的反感,后世多有辱骂有积极的建议,当然也有失去偏薄的地方,身为这个朝代最顶尖的文人,八股文的好与坏他看得最清楚,那些辱骂八股文的说到底是功夫没学到家,纵观明朝一代八股文学得好如解缙、于谦、商洛、杨慎、夏言、徐阶、高拱、张居正、叶向高哪一个不是八股高手,规矩有千万,关键是你能否掌握规矩罢了。
没了丫头在一旁叽叽喳喳,杨大人顿时轻松了许多,独自泡了一杯从江浙购来的极品雨前茶,这种茶汤虽不及明前茶(清明前采摘的茶)那么细嫩,但由于这时气温高,芽叶生长相对较快,积累的内含物也较丰富,因此雨前茶往往滋味鲜浓而耐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汤,杨大人顿觉滋味清新刺激,有清新爽口之感,舒服的哼了声,这种惬意日子从入了京城极少有了,说到了京城,杨峥就难免想起了住在京城里面的宣宗,当日只是将病情往死里说,目的就是让他对生命产生敬畏,本只是无意为之,却不想效果还不错,吃了半年的丹药也停了,就连平日里痴迷的女色据说也开始遏制了,一切算是以意想不到的局面延续了下来,这算是半年来京城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为此京城上上下下热闹了三日,就连三杨这等忙于公务的干练支臣,这几日也放下了手中的政务,走出了文渊阁去了街上与民同乐了。
“好啊,姐姐让你授课,你可好独自躲在这儿喝茶来了,看彭姐姐回来你怎么交代?”左侧的翠竹丛中,李嫣儿身段轻轻一拧,慢慢走了过来。这丫头刚刚睡醒,加上是自己家也少了些顾忌,身着一件素白色的长锦衣,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流水,显得慵懒而迷人。
杨大人眯着一双眼睛,以玩味的神情看着缓缓走来的李嫣儿,那神情似在欣赏一件心肝宝贝,时而吧唧吧唧一下嘴巴,时而露出会心的一笑,笑容里透着满意,透着男人该有的欲望。
“哈哈,我这人什么的怕,唯独不怕给大小姐交代?”说完露出了一个颇为猥琐的笑容。
李嫣儿瞪了他一眼,嗔怒道:“笑什么笑?”说完,腰肢一拧落在了杨大人的怀里。
杨大人的大手很自然地搂着了那盈盈不堪一握的小蛮腰,笑眯眯的道:“自家相公看自家娘子好看,笑笑不犯罪吧?”
李嫣儿心头一甜,红着脸骂了声;“讨厌……?”
杨大人哈哈一笑,手腕的力道重了几分,道:“也不知这话儿是真是假,昨晚还说口口声声说喜欢呢?”
“啊……。”李嫣儿一张粉脸涨得通红,娇羞的再一次骂了声:“你,你这个大坏蛋,坏死了,我,我讨厌你。”
杨大人听得大乐,哈哈大笑不止。
夫妻二人如此嬉笑了一会儿,才听得李嫣儿踹了口气,道:“前两日我陪着姐姐出了一趟远门,外面的人都在庆祝皇上龙体安康,还说相公本事大,连皇上都能劝说。”
杨峥苦笑了声,道:“这那里是你家相公本事大,这是皇上怕死,若非如此,依皇上风流好色的秉性,在这事上哪能听一个大臣的话。”
李嫣儿颔了颔首道:“这倒是,不过皇上也是听你的劝说才断绝了这一切,这都半个多月了,这功劳你还是有的,只要皇上在坚持,日后身子骨好的,自然想起了你今日的功勋了。”
杨峥淡淡的一笑道:“如此最好了?”
李嫣儿见他在这事儿语气冷淡,颇有分意兴阑珊的感觉,与他往日自信无比的做事风格颇有些不同,不免有些好奇,将身子骨往杨大人怀里挤了挤压,那两道挺拔的峰峦立即抵在了杨大人的胸口上,那因轻轻碰撞而跳动的感觉,让杨大人忍不住舒服的哼了声,笑嘻嘻的道:“嫣儿娣娣这绝活可算是绝了,我喜欢。”
李嫣儿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将身子依靠,而是将那张娇艳无比的脸蛋也贴了下来,整个人儿差不多斜靠在杨大人的怀里,淡淡的问道:“坏人,你是在担心什么么?”
杨峥用腾出的右手在李嫣儿的后背上轻轻抚摸了几下,轻叹了口气,道:“前些日子,我入宫陪皇上说话的时候,皇上神色看起来还不错,也开始吃太医配置的中药,丹药也没吃,一切似乎都不错?”
李嫣儿道:“这不是很好么,这说明咱们的万岁爷把你的话听进去了。以后你多劝劝,朝廷大臣也就不用如此担心了。”
杨峥摇了摇头道:“只怕皇上未必肯听我劝啊?”
李嫣儿一听急了,脱口道:“你是说皇上他还会继续吃丹药?沉迷女色?这怎么可能呢,皇上身子骨已到了那种地步,难道他不怕死么?”
杨峥道:“皇上也是人,当然怕死了,可事情没真到哪一步,皇上是看不到的,况且宫中的这些太监为了权势,巴结皇上少不了奉承说些长生不老的话儿,皇上听得多了,自然就信了,这不,今日一早我入宫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皇上已着实让妖道炼制丹药了,虽说还没看到皇上吃,可至少皇上动了这个心思?“
“你该入宫把那该死的妖道抓起来才是?这帮挨千刀的平日里没见干什么正经事,就知道祸国殃民了,实在可恨的很?”李嫣儿气呼呼的骂道,胸口跟着起伏不定。
杨峥感受胸口传递来的柔软舒服的哼了声,道:“我倒是想入宫杀人,可惜我不是太监,要不然我也听了你的劝冲进去了。”
李嫣儿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嬉笑了起来,道:“我倒是忘了这茬。”
杨峥没好气的道:“我看你是故意的。”
李嫣儿灿灿一笑,道:“哪有啊,你是太监对人家有什么好处?”
杨峥嘿嘿一笑,道:“那倒是。”
两人打趣了一番,重新回到了关于宣宗龙体安康的话题上来,李嫣儿扑闪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想了想道:“要不,你再进宫给皇上说说,就说这天下的百姓,官儿都盼着你身子骨好好的,你可不要作践了自己,就算你不为自己,也得为祖宗的江山,为了这天下的百姓想想不是,他们才刚过了几年好日子,难道皇上忍心让他们再受苦么,再说了太子还小……。”
杨峥叹笑道:“我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么?可这皇宫也不是我说进就能进的,当日皇上虽说对我拿着太后的权杖入宫的举动没说什么,可心底到底是有些不满,若不然当日大可下一道圣旨给我,让我随时能入宫面圣,可皇上没给,古人常说,圣人见微以知著,见端以知末,故见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这是告诉我,世间的任何事情都是从小变大的,当看到微小的苗头,就知道可能会发生显著的变化,皇上那一日没给我入宫的圣旨,这说明皇上的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我再入宫与他谈论他的病情,我若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以为皇上听了你的一次劝,便可听第二次那就大错特错了,帝王的心思最是难以琢磨,皇上待我不错,这是不假,可还没达到他的病情容我去干涉的地步。”
“那该怎么办,总不能任由皇上这么胡来吧,太子还这么小,天下百姓对皇上还充满期待呢?希望他这身子骨再能坚持个十年二十年,好让过上几年好日子呢?”李嫣儿望着杨峥道。
杨峥听她语气里透着担心,有意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先前所说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事实未必如此,没准儿皇上明日就下了旨意也说不定呢,再说了皇上也没吃丹药,女色上也还能把持,只要在坚持下去,事情也没我们想象的那么遭。”
“但愿如此了!”李嫣儿叹了声道。
杨峥感到气氛有些压抑,没好气的道:“这么好的天说这些烦心事做什么,还是说点正经事才好?”说完一双眼珠子在李嫣儿的胸口扫来扫去,模样好不无耻。
李嫣儿咯咯一笑,引得胸怀好不颤抖,那起伏不定的峰峦景象无比的诱人,偏生李嫣儿对此浑然不觉,扑闪着一双动人的大眼珠盯着杨峥问:“今日不是旬休么,你还有什么正经事?”
杨大人哈哈大笑了几声,忽的如一头下山的猛虎扑了过来,一把将李嫣儿抱在怀里,笑着道:“这可不是正经事?”不等说完,一双大手便肆无忌惮起来。
回过神来的李嫣儿啊了声一声惊叫,嗔怒道:“你这个大坏蛋,坏死了……。”
在离京城不过百步之遥就是大名鼎鼎的灯市口大街了,这个大街的由来,还得从永乐爷说起,当年的永乐爷派郑和留下西洋,大明“威德遐被,四方宾服,受朝命入贡者殆三十国。”来往的商客,王侯公孙都涌入了灯市口大街,这条在前朝还名不见经传的街道彻底繁华了起来,店铺聚集,喧闹非凡。每到正月初一至十六的晚上,这里的店铺酒楼都各自挂出彩灯,五颜六色,灯火通明,有纱灯、纸灯、麦秸灯、走马灯、五色明角灯等从白天喧闹的市场一下子变成一条绚烂夺目的灯街。其中以上元节这一天的灯火最盛,因此又有十四日试灯,十五日正灯,十六日罢灯之说,灯市口便因灯市得名。来京城做官的读书人莫不是以住在这里为荣,当然了,因这里商业发达,离皇城距离较为理想,从宣德年初,住在这里的多是朝廷的权贵,所以能住在这儿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了,身为司礼监太监,刘林身份不算低,但也不算高,按说他一个四品的太监大可住在宫里便是了,方便还省银子,可太监也要看人的,就比如说刘林,他不好做官,也没什么远大的报复,当初入宫,纯粹是家里活不下去,自绝先祖,自绝父母完全是为了活下去,儿时的贫穷深入他脑髓难以忘怀,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让他不要命的去抓的话,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与王振要的权势不同,那种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再好看也比不上白花花的银子来得实在,这半年来他可算是见识了银子所带来的好处,先是他带着皇上出去了两趟,皇上回来一时高兴,随手丢了他两件西洋宝物,要说这西洋宝物还真是好东西,他随手给卖了出去,就买了整整一万两白银,一万两这在往年他想都不想,可今时今日他竟有了一万两,这还不止这半年来,皇上对他的信任与依赖越来越中,宫中巴结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光是宫中的太监他就足足赚了五千两之多了,还有那些妃嫔哪儿也狠很赚了一把,就是在司礼监他也从王振哪儿赚足了三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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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3章:沧海不回应怅望
这还不算那妖道与娘娘明里暗里给的赏赐,合着算起来如今的他竟有八万两之多了,陡然拥有了这么多的银子,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王振给了主意,做太监的也没了儿女,没了家人,所依靠的无非是皇上的信任,可帝王的心思喜怒无常,今日宠信你,明日没准儿要了你的老命,所以靠皇上能靠一时,靠不了一辈子的,人都有老的一天,皇上不例外,太监也不例外,等到人老体衰,被赶出宫来,没了儿孙,没了家人,没了银子下场岂不是凄惨无比,所以这人要给自己留点什么,留下什么好,人活一世所图的不是有一座宅子,有一个伺候自己的老婆,再有几万两银子,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对王先生的话,刘林是深信不疑了,这不,这天儿刚刚入了冬,他就寻着机会出了一趟皇宫,与人一番讨教还价后,用六万两银子在灯口街的闹市上买了一座宅院,非但如此他还学人娶了几房如花似玉的妻妾,这些女子都是来自小楼的苦命女子,姿色谈不上一流,但伺候人的功夫却是一流的,他是个太监也做不了什么,平日里躺在床上也只是摸摸抓抓的勾当,每次弄得那些女子哼哼哈哈,却做不了真事,没少被这帮飞扬跋扈的女子鄙视一番,对他的打击可不小,为了能活出男儿气概来,他暗中没少打听神丹妙药,希望有朝一日能做个真正的男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个月的打探,他终于从王振口中听说道家有这个本事,这些道士会炼制一种红阳丹,这种丹药以阴阳二气炼制可以让人起死回生,还说世间万物都是阴阳二气生成的,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壹体两面,彼此互藏,相感替换,不可执一而定象。二者虽无定象,随道而变,上皆可为道,下亦可为器。道用无穷,处处有之,因用而论。用即出,阴阳即定,二者虽定,亦随时而变迁。故曰:阴阳不二,以壹而待之。壹者太极是也,统领二物,相互作用,运化万千。这些话儿他听不明白,但有一点他是知道,自己少了阳,得补阳,所以他秘密寻到了妖道,这妖道本给皇上炼制丹药的,在宫中自问身份高,对寻常人多是呵斥,刘林寻着他的时候说了不少好话,他才答应炼制这还阳丹,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让皇上重新吃丹药。
与这妖道的心思,刘林岂能一无所知,所谓的天师,其实不过是炼丹的道士而已,只因寻到了道家炼制丹药的秘诀,便自吹自擂得到了天道,其实根本没一回事,入宫做了天师那是因皇上想要御女,想要长生不老,他们才有存在的价值,一旦皇上听了劝,放弃了长生之道,那么他们就毫无利用的价值,身为天师,当然要死死的抓住皇上,可皇上也不是他说见就能见的,他们得寻一个帮自己说话的人,而皇上身边的太监毫无疑问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历代天师与太监都有联系。
对于妖道的这个要求,刘林起先是不想答应的,与妖道一样,他们这些做太监的所仰仗的同样来自皇上宠信,没了皇上他们这帮无依无靠的太监什么也不是,身为宣宗目前最信任的太监,其身份地位自是不言而喻,于公于私他都希望宣宗长命百岁,前些日子杨峥入宫劝说的那一番话儿,刘林到是觉得这才微臣的本分,所以不自觉的也把这些话儿当做了每日必须遵守的条例了,如今被妖道提出来,难免有些犹豫:“非要如此么?小杨大人说了太师这些丹药里含有毒药,红铅乃妇人经水,阴中之阳,纯火之精也,而以投于虚火燥热之疹,皇上身子骨弱,可不能多吃?”
妖道道:“那杨大人学问是不错,可未必知晓这丹药的好处,咱们道家的丹药以金石为料,配制成药饵,做成长生不死的金丹,人吃了大有好处,昔日方士李少君“化丹沙为黄金”以作饮食器,就是烧炼金丹。东汉魏伯阳著《周易参同契》,用阴阳论述金丹,被誉为“万古丹经王”。东晋葛洪对当时流传的外丹加以总结,著《抱朴子》一书,将外丹分为神丹、金液、黄金三种,并称金丹为药,烧之愈久,变化愈妙,百炼不消,毕天不朽,人若服之能令人不老不死,丹药一旦炼制成功足以长生不老。皇上的那点小病有算得了什么呢?”
这一番话若是糊弄寻常的百姓或许还能打动人,可刘林毕竟是在宫中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宫中听得最多的出了层出不穷的勾心斗角之外,就是这些丹药传闻了,早在十年前仁宗爷驾崩的时候,他就听人说了,仁宗爷就是吃丹药才死的,除了仁宗爷,还有唐太宗,这位人人赞扬的好皇帝晚年,由于身患重病,服用中天竺方士炼制的“延年之药”,导致病情加重而死,年仅五十岁;后来的皇帝唐宪宗本来也是一位不错的皇帝,曾力图唐朝中兴,可四十来岁就遍找长生不老的偏方,最终由于服用丹药中毒,数月不能上朝。虽然最后是被宦官害死的,但如果不被害死,也活不了多久了;唐穆宗即位后,惩办了为宪宗炼制丹药的方士,但后来他却重蹈覆辙,服用丹药,三十岁就中毒而死;武宗服丹药后,毒热难忍,脾气变得喜怒无常,临死前连续十天不能说话,死时年仅30多岁;唐宣宗是晚唐时期一位比较有作为的皇帝,有“小太宗”之称。他即位以后,立即杖杀和流放了用金丹毒害武宗的道士赵归真、轩辕集等人。可后来他也开始服用仙丹。由于中毒太深,背上长出了脓疮,最后,宣宗带着金丹之毒踏上了黄泉路。
当然了,也不全都是坏消息,好的也有,唐高宗曾于开耀二年服食丹药;武则天晚年服用过道士胡慧超的丹药;唐玄宗也曾命道士在嵩阳观炼丹,安史之乱退为太上皇之后,玄宗仍念念不忘金灶烧炼丹药之事;晚唐的文宗也曾服用过丹药,不过,他服食了郑注炼制的金丹之后,病情还有所好转,不知是真是假,总体而言,这些丹药可都堪比阎王爷的催命符,谁碰上了谁就早死,宣宗身子骨弱,再碰丹药,谁知会不会步入后尘,他一个太监无权无势,没了皇上宠信,他的日子如何不用想也能知晓一二?”
妖道今日带着使命而来,眼看刘林犹豫不决,立即使出了杀手锏:“公公十二岁入宫,如今在宫中三十年了,三十年来公公就没想到坐一回真正的男人么?”
这话儿宛如一把匕首一下子刺中了刘林的心脏,让他浑身颤抖了一下,三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寻个自己疼,自己爱的女人肆意妄为一番,可他却是个太监,本来注定了这一辈子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男人,如今老天爷给了他这个重新做男人的机会,他如何能放弃,他犹豫了好一阵,终于还是抵挡不住做一个真正男人的诱惑,决定答应妖道的要求,反正没了这个皇帝,寻下一个便是,他们做奴婢的,生来便是伺候人的,伺候谁不是伺候。这么一想便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了,当然了,这事儿可不是小事,皇上要不要吃丹药,得靠皇上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2704章:千变万化无不宜
若不是杨峥一向忠君的表现,宣宗甚至怀疑,这一套养生诀是否有用,眼看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宣宗坐不住了,不得不打发刘林去寻胡天师了。
就在刘林与胡天师达成密谋的第二天,胡天师就秘密见了宣宗,当然了出于对杨峥的信任,宣宗对丹药危害性还是存在一点质疑,毕竟是关乎自己的性命,容不得他不谨慎,面对皇上的质疑,胡天师倒也没否认,并且大言不惭的提出了一种叫犬咬人引起的病症。大意是犬就是疯狗。人被疯狗咬了,非常痛苦,病人受不得一点刺激,只要听见一点声音,就会抽搐痉挛,甚至听到倒水的响声也会抽风,所以有人把疯狗病又叫做“恐水病”。治疗这种疾病就要以毒攻毒的法子,《黄帝内经》里就说,治病要用“毒”药,没有“毒”性治不了病。疯狗咬人,一定是狗嘴里有毒物,从伤口侵入人体,使人中了毒。能不能用疯狗身上的毒物来治这种病呢?当然可以,因为疯狗身上的毒对自己种下的毒就是最好的解药,同样的道理,丹药有毒不假,可毒药也是一种治病的解药,皇上的身子骨要的就是以毒攻毒,这一番闻所未闻的解释,让宣宗将信将疑,为了让宣宗取信自己,胡天师当即表示自己会尽快炼制一种新的丹药,效果会更好,服满一百曰,皇帝就会病体痊愈。宣宗起先还有几分顾虑,可几日的胡来,身子骨着实虚弱的厉害,生怕再这样下去,难免引起群臣的警觉,再入宫一次,彻底断绝了自己好不容易寻来的寻欢作乐的机会,当即寻了两个宫外女子试了试,结果这两女子非但安然无事,而且精神极好,被自己折腾了大半夜都不喊累的,这下宣宗算是彻底放下心了,当日便吃了一颗,不得不说这种重新炼制的丹药药性的确好了许多,刚吃下去就觉得浑身热烘烘的,手脚也不再冰凉,寒冷的冬日,他也不觉得冷,浑身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儿了,为了让群臣放心,他在第二日一早破天荒的来了一次早朝,处理了积压多日的政务,还借此机会罢免了一些无事生非的官儿,将往日I雷霆手段通过这一日的早朝彻底展现了出来。
良好的效果,让群臣大感放心,认为皇上老人家已彻底走出了疾病,在这一片大好的形势下,宣宗算是彻底放开了,当晚就胡天胡地了一回了,比起往常完事后,浑身跟散了架子的感觉大不相同,这一次非但没有这个感觉,整个身子骨也轻松了许多,就连平日不怎么吃的膳食也多了几倍。
种种良好的迹象让宣宗对胡天师的丹药深信不疑,他相信只要自己日日服用,定能药到病除的,为此每日的黄昏,他便会派刘林赶往的胡天师的丹药房取每日一颗的丹药,对于这种神奇无比的丹药,宣宗已有了离不开的感觉,每日不吃上一颗便觉吃什么都不香,做什么都没劲儿。唯有吃了丹药,浑身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儿。
这种良好的效果,往往一夜风流后的早晨,宣宗总会忍不住对着身边的女子问道:“朕昨晚可精神?”
那些女子总是羞红着脸,说了声:“皇上可比十几个男人都精神?”
每次这个时候,宣宗总显得十分高兴,为了辨别真假,他连太监都不放过,笑着问道:“你们看朕是不是很精神?”
太监恭维的道:“皇上一直很精神!”这个回答让宣宗十分欢喜,为了展现自己这种精神,从吃丹药的这几日开始,他开始早朝,往日挤压下的奏折也在一夜之间彻底批阅了出来,这还不算宣宗还有意巡视边疆,若非群臣怕出什么乱子,加上刘林、天师的苦劝,宣宗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但谁都看得出皇上的精神的确好了许多。
这种良好的局面,让宣宗对天师的丹药以及天师的为人彻底信服了,日日遵循吃上几颗。
当然了,提出疑问的也不是没有,三杨就说皇上天天面色泛红,精气神旺是旺盛,可旺盛过了头,要让萧太医入宫给皇上瞧瞧,是否哪里出了问题,也好对症下药。
对于三杨的要求,胡天师哪敢答应,自己的药物用了什么自己最是明白,这种事情骗得了皇上,却骗不过萧九的医术的,只需萧九入了宫,见了皇上这事儿就要真相大白了,可又寻不到不让太医入宫的理由,一时好不紧张,连夜去了一趟司礼监寻了王先生。
要说还是王先生是聪明人,人家只是在书房里那么端坐了一会儿,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法子,用他的话儿说这事儿也不难办,天师之所以称作天师是在于天师的本事,天师,尊称岐伯也。天者,谓能修其天真;师乃先知先觉也。言道者,上帝之所贵,师所以传道而设教,故称谓曰天师。用王先生的话说,天师既是一个上知天文、下极地理的原始宗教大师;又是一位多才多艺、才智过人的博学家,知晓天道一点都不奇怪。胡文也是个聪明人,王先生的话虽没说透,但他却心里明白,天师这个尊号,就是组织太医入宫的理由了。
当日,天师就选择了吉日吉时净身(斋戒沐浴)净口(禁荤酒),虔诚焚香祝告,三拜九叩,上疏奏表、开坛做法,请神明后,敕净水,洒法坛,踏罡步斗,念动咒語,开始扶乩请示天道了。他先命人准备了一个细沙木盘,然后亲自挑了一只桃木和柳木合成的木笔,在默认的沙盘上,由他亲自挑选的鸾生执笔挥动成字,并经唱生依字迹唱出来,经记录生抄录成为文章诗词,以便随时接受天道。
如此折腾了三日,天师方才走了封坛,对着乾清宫的方向默默念了几道咒语,然后对着空中吐了一把火,火焰冲上云霄足足有三尺高,待火焰熄灭后,从空中飘落了一张写有金色小字的纸条,天师说这是天道,立即让人送到了乾清宫宣宗的手中。
宣宗为了应付太医的检查,刻意少吃了一颗丹药,正眯着双眼等待太医,这么做一来是为了群臣放心,二来也是看看太医怎么说,这几日他浑身充满了力量不假,可也并非用不完,比如吃下丹药后,他如同一个壮实的小伙,一夜宠幸个七八次问题倒也不大,可一到了第二日一早,他浑身便如同散了架子,非但如此,他每日吃的药量也越来越多,往日一颗改为两日,就在昨夜他一口气吃了三颗了,这种变化让他感到隐隐不安,三杨既提出了这个要求,他也有这个意思,自然一口答应了。
“萧太医可来了?”宣宗等得有些不耐烦,睁开一只眼睛问,自己家人知道自己家事,一颗丹药的药性,只能维持一炷香的功夫,昨晚折腾了一夜,他根本不曾睡一下,从五更天就开始为应付太医做准备,眼看着这都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了,萧太医再不来,他的样子可就吓人了,君王有君王的威严,纵然见的是太医,他也想以最饱满的精神面貌见。
“宫中的城门要五更才能打开,萧太医这会儿怕是在路上了。”刘林低声道,自从与胡天师达成密谋后,刘林就一直隐隐感到不安,先是皇上的反常行为让他感到害怕,皇上性子虽风流,可在女色上还算有节制的,精神头足的时候也宠幸一两个女子而已,从不多来,可自从吃了胡天师的丹药后,皇上的胃口忽的大开了,一夜下来竟要五六个,这些女子若是宫中的妃嫔到也罢了,谁也不能说什么,可这些女子都是宫外的女子,每日他黄昏的时候,以采购为名从宫外将其扮作太监领进来,天亮给送出去,可谁都知道这事儿人数不宜多,一两个旁人未必怀疑,可五六个就难免引起人的警觉,若非他小心应付,这会儿早就被人发觉了,可他看皇上的意思,似没有停止的意思,再这样下去,他相信满不了多久,一旦这事儿被人发现,告知了宫外的读书人,势必引起那些读书人的口诛笔伐了,还有宫中的那些妃嫔,那一个都可以把自己的生吞了,自己将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不言而喻了,所以他才怕得厉害,他甚至有些后悔听了天师的话,做了这个害人不浅的勾当。
“朕,怕是有些顶不住了?你再给朕吃一口丹药,要快.”宣宗皱着眉头轻声命令道。
刘林想说什么,可看了看宣宗冷酷的脸色,浑身一个哆嗦,嘴唇动了动,最终吐了一句:“奴婢这就去准备?”
去了没多久的刘林重新返了过来,明亮的灯光下映在刘林的双手上,那是一个小小的锦盒,锦盒外面用美玉装饰,用翡翠连缀显得十分的精致,锦盒的上口被刘林打开,小小的钳口里放着一颗丹药,如珍珠大小,成猩红色,在灯光下散发着阵阵红光,淡淡的药香随风弥漫在整座乾清宫里。
宣宗用力吸了吸鼻子,呢喃了声:“快服侍朕吃仙丹。”
“是,奴婢这就准备!”刘林将丹药放在宣宗的手中,转身去了龙案上到了一杯女儿红递了过来。
宣宗伸出略显颤抖的手指,仅仅用两根手指轻轻夹起了红色的丹药,慢慢放入自己口中,刘林忙将手中的酒汤递了过去,宣宗一把接过,一仰头将杯中的酒汤一饮而尽,听得咕噜一声响,宣宗顺利吞下了丹药。
“刘林,你天天跟着朕,最能知晓朕的身子骨,你看朕这起色如何?”宣宗问道。
刘林在心里叹了声,面上却堆满了笑容,道:“回皇上的话,奴婢看皇上的起色比起先前好了不少。”
宣宗道:“那就好。”顿了顿又问道:“萧太医可入宫了?”
“回皇上的话,奴婢刚刚问了,守门的侍卫说,城门刚打开,萧太医就有和杨大人一同入宫了?”刘林陪着小心道。
“杨大人,那个杨大人?”宣宗眯着的双眼微微睁了开来,略显红晕的脸上露出几分峥嵘来。
也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自从吃了丹药后,宣宗的性子似改变了不少,他不再是往日温和仁慈的皇帝,而是一个性子容易暴躁,时时呵斥大骂太监的皇帝,寻常的太监根本不敢在身旁伺候,除了伺候多年的刘林。
“是小杨大人?他昨日上了奏折说,对皇上身子骨十分挂念,想随着萧太医一同进来看看?皇上昨日批阅奏折的时候答应了这事儿。”刘林小心地看了一眼宣宗,斟酌着话儿说。
宣宗哦了声,道:“是这样么?”
刘林嗯了声,道:“是这样的。”
“派人去告知他们,让他们快些,朕可没这么多功夫等他们。”宣宗冷声喝道。
刘林应了声,正要派人去安排,却见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冲了进来,一看宣宗就跪在了地上急切的喊道:“皇上,皇上,皇上,太师为您求取的天意到了!”
“天意到了,快,快,快,快给朕看看?”宣宗大喜,急切的冲着那太监喊道。
一旁的刘林立即退了回来,从那太监的手中将那张纸条接了过来,递给了宣宗。
宣宗低头看去,黄色的纸条上写着“群臣不可见”五个金色的大字,字儿如同蚯蚓,若非宣宗略同书法,根本认不出。
“群臣不可见?”宣宗将这话儿默念了声皱眉温问道:“这是何意?”
刘林看了看纸条,自是不敢多说,将目光看向那太监,喝道:“太师可有解说?”
那太监道:“太师说了这是他斋戒三日扶乩的结果,这是上天让他告诉皇上,皇上若想延年益寿这档口不可接见外臣,因外臣多是天上的星宿,天子以带病之身接见,有损天子心神,坏了寿数……?” [本章结束]
2705章:今朝花落万枝空
宣宗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又看了看那太太监,这种事情若是搁在往日,他是不相信的,什么扶鸾不过是装神弄鬼的骗人把戏罢了,糊弄一下百姓还可以,糊弄堂堂帝王,未免太小看他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受胡天师多日的熏陶,一向对道家没什么好感的宣宗着实看了不少道家典籍,比如《黄帝四经》、《黄帝铭》、《黄帝君臣》、《杂黄帝》、《力牧》、《伊尹》、《太公》、《辛甲》、《鬻子》、《管子》,《太一生水》、《文子》、《庄子》、《列子》、《六韬》通过研究,他发现道家的确有其厉害之处,如果说儒家的核心是仁的话,那么道家的核心便是天地万物了。依道家来看,儒家的倡导虽好,却只能靠严以律已刻意做到,一有不慎,则内以伤身,外以乱人。前朝儒生发展到“存天理、灭人欲”便可看出。而道以自然为本,以人天生之欲而推之,更加贴近于人的生活。再配以虚无为体,柔弱为刚,执一以为,齐物为心,则可以做到二厢自然,智愚相宜,强弱相合,以致物我两忘,这是一种木音希声般的仁,故对于儒的“温检恭良让”的人德了,道家更注重如何做到自然,故有“虚无、齐物、守一、柔弱、纯粹素朴”五德,从而有了以自然而为,仅得大有,大得,大是,大乐。“人皆知持物之乐而不知不持物之乐。”这正是道家追求自然的目的。而自然的极致,则似婴儿,无识无是,不受物性。可谓之自然之至。能做到这个境界多半都是神仙的人物了,古往今来,道家仙人比比皆是,丘处机、张三丰、吕洞宾、张果老、刘海蟾那个都是足以让人羡慕的仙人,可以说道家暗含的大道实在太多,即便他是人间的帝王也说不清道不明,万一是真的,自己不照着指示做岂不是违背了天道。这么一想越越发拿不定主意,左右看了看,转过头来对刘林问道:“刘公公这事儿你怎么看?”
刘林一向对这些道家传闻十分的信奉,是个忠实的道家信徒,听得皇上问话,急忙将身子向前倾斜了几分,语带敬重的道:“皇上,奴婢以这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宣宗皱眉道:“这话儿怎么说?”
刘林道:“皇上还知道奴婢是哪儿人么?”
宣宗道:“朕没记错的话,刘公公该是燕山人吧,永乐十二年入的宫,算起来该有二十多年了?”
刘林忽有些感动,一个太监能被皇上如此记挂,此生也算不虚了。点了点头道:“皇上好记***婢便是燕山人,在我们燕山有个叫刘海蟾的人,此人特别喜好谈玄论道,与道士交往甚密。一天,有个道士来访,刘海蟾以宾客之礼相待。问道士的姓名,默而不答,只是要刘海拿出鸡蛋十个,金钱十文,以每一文钱间隔一个鸡蛋,将钱和蛋层层垒叠,十蛋和钱垒成了一个塔状,而并没有坠下来。刘海蟾惊叹说:“危险!”道士告诉他:“你身家性命面临的危险,更甚于此。”刘海蟾问:“如何摆脱这种危险?”道士并不作答,而是拿起鸡蛋、金钱,掷之地上,然后长笑而去。原来,道士是说刘海蟾身居高位,这高位就像叠垒起来的鸡蛋一样,随时有可能坠毁。而要摆脱危险,免去杀身之祸,就要抛弃荣华富贵,就像道士将鸡蛋、金钱掷于地上一样,弃荣华富贵如敝履。刘海蟾很快明白了道士的用意,当晚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美美吃了一餐,然后砸碎所有的宝器。第二天,解下相印,穿上道士的服装,假装发狂而舞,出了燕国,远游秦川去了。在路上他又遇到那位道士,道士授给他服丹成仙的口诀。刘海蟾方知他是正阳子,即钟离权。
两年以后,燕王刘守光僭称大燕皇帝,不久就被朝廷剿灭,刘守光遭诛灭九族之祸。而此时,刘海蟾正云游天下访道。后画遇上了吕洞宾,授之以秘法,乃得道成为真仙。从此,刘海蟾以钟离权、吕洞宾二位仙人为师,追随他们遁迹于终南、太华之间,不知所终。这事儿可是奴婢小时候家里一位年老的长者说的,想来不会有假,可见这些道家仙人的事情十有八九就是真的,胡天师是武当山的道士,又是天师,怕是有些手段?陛下还是信了为好。“
宣宗仍沉吟不决。
刘林见宣宗还面带犹豫之色,又道:“奴婢家的事情,陛下可以不当真,可这半年在发生在京城的两件怪事,奴婢觉得陛下不可不信了?”
宣宗哦了声,刘林口中所说的两件怪事,确实算得上怪异的事情,就在今年年初,京城举行三年一次的会试,往来京城的举子求乩仙示题,乩仙书‘不知’二字。举子再拜,求曰:‘岂有神仙而不知之理?’乩仙乃大书曰:‘不知不知又不知。’众人大笑,以仙为无知也,是科题乃‘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三节。又甲午试前,秀才求乩仙示题,仙书‘不可语’三字。众秀才若求不已,乃书曰:‘正在不可语上。’众愈不解,再求仙明示之,仙书一‘署’字,再叩之,则不应矣。已而题是‘知之者不如好之者’一章。”乩仙的手法很模糊,这是其高明处。学子很会联想,以“不知”为“不知命”,以“不可语”为“不如好之”,“署”是四个“者”,这些都与考题应验了。
其二,是年初刚刚任命的礼部侍郎刘贺,此人在受命之前是做御史的,据他所说,他曾经举行“扶乩”向神仙求问自己的寿命,神仙判断他当死于某年某月某日。刘大人计算日期,已经不远了,因此常郁郁不乐。可是,到了他当死的那个日子,却安然无恙。后来进入本朝,官至九卿。一次遇上同僚家举行“扶乩”,当年在家中告诉他寿数的那个神仙又降临下来。他乘此机遇,叩问当年判断没有应验的原因。神仙给他的判语说:“你不去死,我有什么办法?”刘大人仰首沉思,恍然大悟,急命备车告退。原来,神仙所判的某公死期是宣德九年,他原先的顶头上司因贪墨巨大,事发之后,在自家自缢了,他当初就是因为拒绝了同流合污,才得以存活下来。这两件怪异之事在年初传遍了大街小巷,那些道士认为这是老天爷给出壮大道教的告示,拼命的宣传,胡天师身负重任,少不了要将这两件怪事告诉了他了,所以他这个住在深宫的人间帝王也知晓一二,那会儿他不过是当做一则趣事笑笑,并没当真,如今就不同了,对道家了解越深,他越发觉得有这种可能,否则丘处机、张三丰、吕洞宾、张果老、刘海蟾这些仙人从何而来呢?
宣宗沉吟了片刻,又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忽的哈哈大笑道:“胡天师就是天师啊,也只有他才能替朕问出了天道,天道上说,朕不易与群臣见面,朕也是这么想的,如此可见这天道是真的?”
刘林见宣宗信了,暗暗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桌上的檀香差不多见了底,忙弓着身子小声的问:“皇上,这太医咱们还见么?”
宣宗将手中的纸条微微一扬,道:“天道如此指示,朕自然要遵循天道,传朕旨意,萧太医与杨尚书忠心可嘉,朕本想见一见,奈何天意如此,还请两位爱卿遵循天道,早早退回!”
不等宣宗说完,刘林便带着口谕赶往宫门而去了。
宣宗望着刘林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的金色的纸条,自言自语的道:“夫春气发而百草生,正得秋而万寳成。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天道已行矣……天道已行矣……。”
城门外,杨大人可是一脸的沮丧,这也难怪,要说这事儿换做是谁都得郁闷,好不容易挨着这个机会,好入宫一趟,一来看看皇上的病情,二来再趁机劝说劝说,好歹也算是尽了为臣的本分,为此,咱们的杨大人三更天就从暖和的被窝里起来了,迎着冬风一路感到了城门外,城门的那个冷风如何冷就不用说了,身为臣子吃点苦头这还不是应该的,关键是你在这寒风瑟瑟的冬日里等了足足一更天,好不容易等到了城门被打开,缩着脖子,搓着双手,揉了揉冻得发麻的双腿客气了一番与萧太医一前一后进去了,眼看就要到了暖阁,却门前的侍卫给拦了下来,拦住了就拦住了,似这样的事情在这京城每天都会发生,今日皇上不想见,大不了明日接着来就是,还能天天不见不成,可恨就可恨在这儿,一帮身着金色铠甲的侍卫当中拥簇着一个太监,这就让人不舒服了,你说你一个没种的太监,怎么就能前呼后拥的,那么神气活现的,反而是做大臣的,做太医的缩着脖子,吸着鼻递,仰着被冻得发硬的脖子看着对方,这,这不公平,难道就因为你们少了一样东西,就能在这皇宫大内神气么?
就在杨大人在内心深处不断的质问下,那太监笑眯眯的走上前,看也不看杨大人与那冻得够呛的萧太医,扯着嗓子说了声口谕。
可怜的杨大人与萧太医不得不冲着那太监跪了下来,等候口谕。
口谕就口谕吧,皇上一天下来传达的口谕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那个不是这么做的,他是堂堂兵部尚书不假,可也不能违抗圣旨不是?只要不耽搁入宫给皇上瞧病就行,所以杨大人与萧太医很没脾气的跪了下来,神情如两头听话的小绵羊。
那太监似很满意杨大人与萧太医的神态,颔了颔首居高临下传达了皇上的口谕。
杨大人本没将口谕当一回事,还以为是皇上对他们这么早入宫来帮衬着看病给出一番赞扬,却不想皇上给出的口谕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皇上龙体,在养病期间群臣不得与自己相见,这理由让杨大人有些回不过神来,什么叫群臣不得与皇上相见,这不是摆明的糊弄人么。
有些动怒的杨大人当即提出了异议,他并不是一个容易动怒的人,尤其是这几年随着官儿越做越大,手中的权利越来越大,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差不多十年的他越发知道克制自己的怒气,为官时必须四平八稳,绝不能任意的得罪人,以免树敌太多,遭人暗算,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杨大人的脸上永远挂着一副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见水都一副人畜无害的神情,哪怕是宫中的太监,杨大人大多数也是这个神情,所以为官十年,杨大人的口碑除了那些言官御史之外,内阁、六部、宫里宫外总算还过得去,可今日的杨大人着实克制不住,这倒不是因为他在外面遭受了寒冷的冬风毫无情面的吹拂了一更天,心生怨气,他还没那么矫情,他愤怒的是皇上竟因如此荒唐的理由,他甚至怀疑这样的口谕是不是出自皇上之口,毕竟皇上身子骨病了,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历朝历代小人利用口谕使坏的例子可不少,赵高、李斯,趁着秦始皇病重合谋,伪造遗诏,迫令始皇长子扶苏自杀,立少子胡亥为二世皇帝,最终断送了不可一世的大秦帝国,没准儿这帮太监也做出了这个勾当,所以杨大人愤怒了,与其说这愤怒是因宣宗给出了这道荒唐透顶的口谕,不如说是为了辨别这口谕是真是假罢了。
不想,那太监并不为所动,对着杨大人不卑不亢的道:“小杨大人,你也别生气了,这口谕皇上可不是当着咱家一个面说的,在站着的侍卫可都听得一清二楚,咱家只是传达而已,若杨大人再在宫中胡闹,咱家只好让侍卫动手了,咱家一向敬重杨大人为朝廷立下的功勋,才好心好意地说这些话,还请杨大人莫要为难咱家,早早退出皇宫为好。” [本章结束]
2706章:昨日花开满树红
看那些侍卫的事情,在看这太监不卑不亢,杨峥就知道这话儿是真的,这下杨大人的愤怒就更大了,皇上如此精明的人,为何会给出这帮荒唐的口谕,不与群臣相见,这江山还要不要?”愤怒归愤怒,但杨大人并没有因此丧失理智,皇上的口谕也是圣旨,是圣旨就没有人敢违背的,不管你是多大的官儿,立下的多大的功勋,面对皇上的圣旨那一切都变得毫无作用,这就是皇权的威严,普天之下没人敢去挑战这个威严,即便是他也不行。
带着郁闷,杨大人与萧太医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迎着刀子一般的冬风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了。
但这事儿杨大人一直想不通,皇上为何会做出如此荒唐透顶的决定,难道他是说他完全信任外臣,把治理江山的权利完全给了外臣,很显然这个理由根本说不过去,杨峥虽说长年在外,可京城的权利结构还是看得一清二楚,从宣宗五年,宣宗就有意识的加强了太监的人事安排,往日只负责添茶倒水的太监,自宣宗五年开始拥有了出使、专征、监军、坐镇、刺探等诸多大权。洪武定下的规矩如宦官不得兼外臣文武衔,不得穿戴外臣衣服、帽子,官阶不得超过四品,朝廷各部门不得与宦官公文往来等等也都被他有意识的打破,如他身边的一些亲信宦官开始参与税务,参与茶马交易,参与军务,这两年这种势头越发明显,宦官的势力已开始渗透到朝政上,司礼监批红的权力,外臣多次上奏折提起,甚至不少言官御史为了维护洪武爷时留下的规矩吃了廷杖,可宣宗却执意为太监留下了这项权力,并赐几个太监免死诏,还送给太监银牌,那些银牌可有诸如“忠肝义胆”、“忠诚自励”、“心迹双清”的字样,以示褒奖。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宣宗有意的作为,其目的就是遏制内阁,使得大明的权力结构不再是皇上与大臣,而是皇帝、文臣、太监组成,内阁以票拟来维持自己的权势,而皇上则依靠朱批维持自己的权威,如今他将这个至高无上的权利,送给内宫的手中。因为有这样的规定,司礼太监批朱时“间有偏旁偏讹者,亦不妨略为改动”有这样的权力,有就是改动票拟之权。这批朱权就成了司礼监压制内阁的有力武器,保持最稳定的三角权势。可以说从宣德五年开始,宣宗的骨子里对外臣过大的权势就心存不满了,有意识的着实遏制了,要说他放手将治理国家的权势交给外臣打死他都不会相信,可偏偏皇上下了这样一道口谕,饶是杨峥自问聪明也想不出应由来。
这一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弄得沈艳秋不时的来询问,可这事儿他自己都没想明白,又如何说得出口,自是什么也没说了,这一夜的苦楚可想而知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穿戴整齐便赶往内阁了,虽说他现今的身份还是兵部尚书,但三杨早已将他看做内阁的不二人选,所以在这半年来也有意识的培养他,但凡兵部没什么事情,总让他去内阁坐一坐,虽说干的都是添茶倒水,递送文件这等无关轻重的活儿,但毕竟是有了被人认同的身份,所以杨大人赶往内阁,并没人觉得奇怪。
本以为自己来的算早的,却没想到三杨早就到了,身为首辅的杨士奇已将挤压了多日的奏折拟好了票放在一旁,杨峥经过的时候撇了一眼是这次江西官员任职的建议,江西这块大明的风水宝地,除了当官的特别多之外,灾难也是大明最多的几个省份之一了,从宣德五年天灾人祸就没断过,今年年初刚闹了一场春荒,朝廷上上下下用了将近二十万两银子,总算是将这次灾情给赈了下来,这才刚踹了口,江西罕见的下了几场大雨,雨水使得不少河岸被冲毁,使得江西一省之内大片土地沦为沼泽。人们被大水撵得东奔西逃,无处安生,不少地方人烟绝迹,河水过后尸陈遍野,村舍变为废墟,良田淤成沙滩,所剩无己的居民往往又在瘟疫中命染黄泉好不凄惨,朝廷当即派了官儿赶往赈灾,只是这人员上的安排,还需要皇上定夺了,前些日子杨士奇知会了吏部尚书抓紧把人员确定下来,好早些为赈灾做出安排,十年的内阁首辅做下来,杨士奇的威望可谓是达到了顶点,吏部尚书自不敢怠慢,连夜与部堂的官儿商议了后,今日一早就将奏折给送进了内阁,赈灾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而官员得力如否,任用得当都与赈灾的好坏有直接的关系,所以杨士奇也没含糊,今日一早到了内阁第一件事就着手这几件大事了,经过拟票,举文武大臣镇守江西等处。于是命擢监察御史王翱为右佥都御史,同都督佥事武兴镇守江西;都督佥事毛翔镇守湖广;都督佥事韩僖、户部侍郎王佐镇守河南;户部侍郎李郁、右副都御史贾谅镇守山东.”拟好了票,杨士奇便以为最快的速度送往了通政司,再有通政司送往了司礼监,这份奏折就在杨峥尚未起床的时,已在六部,内阁、通政司、司礼监转了一圈后,重新返回了内阁。
杨峥看到那奏折上朱批上写满了批语:“今命尔等前去镇守地方,抚绥人民,操练军马。遇有贼寇生发,随即调军剿捕;城池坍塌,随即拨军修理。其余非奉朝廷敕旨明文,一军一夫不得擅役,一毫不许擅科,违者具实以闻,必罪不宥。”单不说这几句朱批批得漂亮,就说朱批上的字儿也是看的人赏心悦目了,每一个字点画周到,结体熨贴,用笔精严,一丝不苟,巧密精思,端庄匀称,虽有人工裁剪之美,但亦能于匀称整齐之中有参差错落的变化,其结构字势,虽有人工熨贴之美,但亦能于法度严谨之中有奇正姿态的变化,其结构字势姿韵秀逸,让人看了第一眼忍不住看第二眼,单以小楷而言,无论是隋唐,还是宋元,成就最高者当属元代赵孟頫,此人小楷婉丽飘逸,风姿绰约,姿韵雅逸,如幽花美士,啸咏于月影波光之间,显得骨秀神清,妙绝时人,为世人所追捧,宣宗洗好赵孟頫不假,但就书法而言,所学的不过是赵孟頫的秀逸摇曳,含蓄萧洒的阴柔之美,根本没达到这种风姿绰约,姿韵雅逸的境界,很显然这道朱批并非出自宣宗之手,而宫中识文断字的情况大有改变,但能担当朱批的除了王振之外,再没有第二人,看着这道朱批,杨峥轻叹了声,道:“想不到这太监堆里还有这等人才,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坏事咱们一时半会儿怕是顾不上了,眼下最要紧的是皇上的病情,老夫昨日听说你与萧太医没见到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杨峥道:“这事儿下官也想不明白,下官昨晚想了一晚上还是没想明白,这不今日天一亮就来内阁讨教了?”
杨溥笑道:“你这个天亮得还真迟了点。你看看这六部九卿那个不比你早了些,你啊,也就是做了兵部尚书,这要是做内阁大臣,就你这性子还不知要误了多少朝廷大事。老夫都不敢想象。”
杨峥老脸没由来的一红,灿灿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在其位谋其政,我若是当真入了阁,做了内阁大臣,没准儿比你们来得还早呢?”
杨荣这时扭过头道:“那可未必,习惯之始,如蛛丝,习惯之后,如绳索,你以为我们这三个老家伙是觉少,没事来这儿表忠心,告诉你根本就不是那么会事,从老夫走进入这文渊阁的第一天起,老夫就没踏踏实实的睡一个安稳觉,总想着如今是内阁大臣了,再也不是当初的小县令,小参将了,迟了些,早了些也不影响朝廷大事,大不了被上司呵斥几句也就是了,入了内阁,你就是朝廷的大臣,凡事得以政务为准,万一迟了那可不是上司呵斥两句那么简单了,它关乎的可是万千黎明百姓的生计,数万将士的生死,说得严重点也许就是江山社稷了。”
“没那么严重吧?”杨峥心里嘀咕了声,面上却没说出来。
杨荣看他神色,隐隐能猜出他心头所想,淡淡一笑,伸手指了指四周堆积的奏折,道:“你可知道这文渊阁每日要票拟多少奏折么?”
杨峥看了看四周堆积如墙一样的奏折,心有余悸及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杨荣道:“一共一千六百件,每日全国大大小小的奏章,甚至老百姓给皇帝提出的建议,都由通政使司汇总,司礼监呈报皇帝过目,再交到内阁,内阁负责从这1600余件奏折里,一共提炼总结出3200件建议及对策,再由司礼监把意见呈报皇上批准,最后由六科校对下发,这些奏折便通过全国1936处驿站,全长143700公里的驿道送到每一个县的父母官的手中,让各地的官儿按照朝廷的指示来治理百姓,迟了误的可不是一个百姓,而是一个县,一个府的百姓,这人老了手脚就慢了,做的事情就不如从前了,不早点来,这些奏折哪能这么轻易的看完。”
杨峥知道杨荣说的大实话,所以也没在这事儿上较真,由衷的赞了声:“做能臣总要付出点代价嘛,不然后世的史书,为何单单留下的你们的光辉事迹,还不是因三位勤恳治国,你们没听外面的百姓说么,西杨有相才,东杨有相业,南杨有相度。故论我朝贤相,必曰三杨。”
这一番话说得三人好不高兴,内阁的气氛也变得欢快了不少。
这时,杨峥见杨士奇缓缓合上了奏折,搁下了手中的朱笔,开始揉着泛着血丝的双眼,便知这老头这是要歇息片刻,急忙凑了过去,将心头的疑惑一五一十的说了。
杨荣与杨溥本低头做事,听了杨峥的话也纷纷提起头来,面上的神情比起先前可要严肃的了许多,一时之间内阁的气氛也显得有几分压抑。
杨士奇一副老佛入定的神情,那一头在去年还黑白相间的头发,已彻底白了,何止是他,坐在对面的杨荣、杨溥那个头上没有白发,眼角、额头上的皱纹没有添上几道呢,可以说宣德这十年里,三杨安定边防、整顿吏治、发展经济,使明朝的国力继续沿着鼎盛的轨道发展,为了这十年,三杨倾入的精力,不输给历朝历代任何一个宰辅,这也是为何后人如此怀念三杨的应由了。
杨峥没有催促的意思,任由杨士奇这么眯着双眼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杨士奇缓缓的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杨峥道:“怕是不简单?”
话音未落,就见杨士奇冲着他翻了一个白眼,那意思似在说:“简单老夫还问你?”
杨大人气得面上一热,心里骂了声:“你爷爷的,这事儿我要是看得明白,还用在这儿看你脸色?”骂归骂,面上神色还是一副受用的样子,想了想道:“我是说,皇上好端端的为何突然下了这道旨意,这不是自绝群臣么,自绝江山社稷么,咱们的这个皇上可不是那种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主儿?所以下官才觉得这事儿不简单,至于如何不简单,你老还是放过我,下官年轻识浅,看不出其中的深浅,这事儿还得您老来?”
杨峥这一番话虽说的含蓄,但其中含有这事儿也就是您这等老狐狸才看得出来的意思,杨士奇是一块老姜,老而弥坚,如何听不出来,瞪了杨峥一眼,跟着冷哼了声,道:“你啊也别在老夫这儿装无知了,你个什么人旁人不知,老夫还能不知,就说这件事,你若不是看出了端倪来,你会寻老夫,皇上这事儿骗得过旁人,还能骗得过你么?”
2708章:变化虚随一夜风
杨峥灿灿一笑,道:“要么,怎么说您老是老而弥坚呢?就知道瞒不过您?”
“好小子,骂老夫呢?”杨士奇没好气的道。
杨峥忙道:“不敢,不敢,我说的可是真心话,这大明上上下下,那个不知您老老臣谋国,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眼前不说,就说永乐年,你四次面对永乐爷,力保仁宗太子地位,足以让我辈汗颜了。”
这事儿一直是杨士奇颇为自豪的,当初明成祖起兵时候,汉王朱高煦力战有功。朱棣许诺成功后立其为太子。靖难之役结束后,却未曾立他,朱高煦于是很怨恨。朱棣又怜悯年幼的赵王朱高燧,并异常宠爱他。于是汉王、赵王联合离间太子,朱棣颇为心痛。永乐九年,明成祖回到南京,召问杨士奇太子监国的情况。他称太子孝敬,并说:“太子天资高,有过错必知,然后必改。其存有爱人之心,绝对不会辜负陛下重托。”朱棣听后大悦。
永乐十一年遇到日食,礼部尚书吕震请求不要罢免朝贺,礼部侍郎仪智则持相反观点。杨士奇则引用宋仁宗故事力劝,明成祖听后遂罢免,才没将这事儿引伸到仁宗的头上。
永乐十二年,朱棣北征,杨士奇仍留任辅佐太子监国,当时朱高煦开始不断谮言太子。当朱棣北征归还后,太子迎驾迟缓,朱棣气急下把大量东宫大臣黄淮等人下狱问罪。杨士奇之后赶到,被宥免罪。之后召问太子这件事,杨士奇顿首道:“太子仍然和以前一样孝敬。凡是这些迟迎的事情,都是臣等的罪过。”朱棣听后稍微平缓。而其他重臣仍然不断上疏弹劾杨士奇不应当独宥,朱棣遂命其下锦衣卫诏狱,之后释放。
永乐十四年,朱棣返回京师,稍微听闻了汉王夺嫡的打算以及其他不轨行径,于是问蹇义这些事情。蹇义没有回答,于是问杨士奇。他对答道:“臣与蹇义都是侍奉东宫的,其他外人不敢对我俩谈论汉王的事情。但是皇帝两次派遣其就藩,都不肯赴任。现在知道陛下要迁都,马上就请留守南京。这些请陛下仔细考察他的本意。”朱棣听闻后默然不语,之后起身还宫。过了几天之后,朱棣了解了所有事情,于是削汉王的两个护卫营,并安置其到乐安。至此,永乐年的储位之争算是告一段落,仁宗登基后对当年杨士奇独立面对成祖四次十分感慨,常常加以赞扬,而杨士奇也自认为这是为官几十年做得最漂亮的一件事,但凡有人说起,心情总能愉悦,杨峥与他相交多年,对此可谓是深知其中三了。
“算你会说话?”杨士奇的一张老脸如一朵盛开的菊花,缓缓舒展了开来,看上去略发的苍老起来。
杨峥看他一头白发,满脸的皱纹,渐渐驼下去的背,越发觉得这个当初精明能干的老臣是真的老了,轻叹了声,道:“老人嘛,总要优待点不是,不然您又该说我不知尊老爱幼了?”
“咳咳……好小子?”杨士奇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咳嗽不止。
一旁的杨荣、杨溥已哈哈大笑不止。
内阁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杨士奇的咳嗽总算是止住了,略微沉吟了片刻算是将话引上正题道:“这事儿也没什么好想不通的,昨日你回来的消息老夫就知道了,特意派人去打听了下,这口谕是皇上亲自说的?”
“皇上还真要自绝祖宗江山社稷啊?”杨峥惊讶道。
杨士奇尚未说话,一旁的杨荣却叹了声,道:“自绝江山社稷,你也太小看咱们的皇上了,就在今日一早,皇上已让人送了道口谕给司礼监,从今往后这朱批的责任就有司礼监掌握了,这事儿虽说是迟早的事情,可往日皇上还有些顾忌,不该明着来罢了,如今可好彻彻底底的将权利给了司礼监,若不然就这奏折,那王振该如何光明正大的批下去,不怕外面的御史言官骂死他,他一个太监,还没这个胆子?”
“皇上不糊涂,怎么会下这个执意?”杨峥奇道。
杨荣道:“皇上是不糊涂,那是平常,如今皇上不是病了么,糊涂不糊涂可不好说了,我看皇上怕是有意借这次机会,让太监掌权了,好压制内阁了,你说皇上糊涂,我看不糊涂?”
“他不怕言官御史上折子么?”杨峥道。
杨荣苦笑了声道:“上折子,这些折子最终都去了哪儿,还不是去司礼监,那些太监对御史言官可没半分好感,就这两日的奏折都开始留中不发了,那些御史言官上奏折,所图的是什么,不外乎名声,一日两日还能坚持,过了三五日朝廷没了动静,这上奏折的人也就少了一半了,不怕告诉你,就是昨日言官大骂太监的奏折还有两百多道,今日一早才不过八十道,就是这八十道奏折也给王振留中不发了,过了今日明日只怕上不了三十道了?”
杨峥暗暗点了点头,所谓的留中不发,便是朝廷的京官可以个人或职务名义向朝廷呈送奏折,一般有几种处理办法:同意的话就用朱笔加以批示或答复,并抄送各部加以公布,即“批答”;不同意的话,可以对相关的官员加以批评或惩罚。如果皇帝对相关奏折觉得不合己意,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处罚言官,就可以扣留相关奏折,即“留中不发”,这是一种对廷臣奏议的消极处理方式,可以视为变相的言路压制,从宣德初年的时候,就成了皇上压制朝廷官员的手段,
这种手段最初是从朱棣的时候开始的,到了仁宗的时候,言官御史抓着仁宗私生活大骂不止,气得厉害的仁宗皇帝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将这些骂人的奏折给扣留了下来,到了本朝竟成了皇上遏制官员的一种手段,成了一种定制,但凡看着不舒服,又或者是默认,却又不好表态的奏折,都给扣了下来,让官员去等,什么时候皇上高兴了,接受了你的建议,再通过司礼监下发给内阁,如杨荣所言,御史言官所求不外乎声名,一旦通过上奏难以奏效,这事儿也就没人来理会了。当然了,大明的各种制度十分的健全,皇上若是什么奏折都留中不发,那言官御史也就有事干了,所以在选择留中不发的奏折,即便是皇上也是有节制的。可今日就不一样了,皇上病了,朱批的是司礼监,选择留还是发下去,全看他们的心思了,你可以寻皇上,可皇上刚刚下了口谕,不得与群臣相见,皇上见不到,奏折又留中不发,声名得不到彰显,自然没人来参合这事儿了,不得不说宣宗这一手玩的十分绝妙。
“依你们看,皇上真有这个意思么?”杨峥看着三杨问道。
三杨彼此看了一眼,最后有杨士奇叹了口气,道:“老夫到是不怕皇上这么做,权利的大小得失还不是最紧要的,老夫最担心的是皇上的身子骨,古往今来大凡国有难,无不是少主国疑,东汉如此,后周如此,如今到了本朝,老夫着实担心啊?”
这时,杨荣跟着叹了声,道:“老夫这几日用了些心思买通了宫中的一个太监,让他给我看看皇上,当老夫询问皇上病情的时候,这个太监吞吞吐吐,说皇上整夜整夜的不睡觉,还说皇上有时候很精神,有时候却又毫无力气,除了身边的几个伺候的太监没有遭受到呵斥外,其他宫娥太监无一幸免都被皇上呵斥过,这还算,皇上如今是谁的话儿也不听,就听太监刘林和妖道胡文的话,就连平日里极为宠幸的郭爱妃说话也毫无作用,老夫听了这话儿,心头就升起不祥之兆,皇上的性子平和,柄国十年极少打骂太监,若非是病情反复,未必会如此,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这事儿就不好办了?毕竟太子还小……?”
“何止这些,最近宫中的这帮太监动作也多了些,以老夫的经验看,他们怕是有意密谋什么,可恨是我们对此一无所知?老夫本想让你借探病的应由进皇宫看一看,一来可以了解皇上的病情,到底到了何种地步,其二也是就是看看那帮太监,以你的精明总能看点什么,却不想这帮太监倒也是个聪明人,先下了手?这点倒是让老夫始料未及,如今一切唯有静观其变了?”
杨峥一直默默的听着,起先到也没在意,可如今想来,心头也生出几分不安来,从这几日皇上的表现来看,一切与往日太不寻常,首先太监的权势一日大过一日,宣宗虽有意拉拢太监制衡日益强大的内阁,但也只是在官职的渗透上,安插太监达到分化的作用,所以他柄国十年,太监地位略有上升,但自始至终都控制得很好,一旦发现太监的苗头不对,总能及时的遏制,宣德六年十二月初四,诛宦官袁琦及阮巨队、阮诰、武莽、武路、阮可、陈友、赵淮、王贵、杨四保、陈海等,又命都察院将袁琦罪行榜示于天下。其党羽裴可烈在苏、松诸郡尤为贪暴,被逮至北京后,下锦衣卫狱死。
十五日,令都察院揭榜,严禁内官内使怙宠作威,凡先所遣内官内使在外侵占官民田地及擅造房屋,所在官司取勘明白,原系官者还官,军民者还军民。中外官民人等有受内官内使寄屯财物,许首免罪;若匿而不首,事发之后,与犯者同罪。自今内官内使出外,敢仍前有犯,令所在官司具奏,治以重罪;知而不举罪同。若中外军民人等有投托跟随内官内使因而拨置害人者,全部判以死罪。先后两次严禁内官怙宠作威,使得宣德一朝整整十年,太监始终没有干预政务,如今这才几日的功夫,太监非但掌握了不少总要衙门的权势,就连司礼监朱批这种权势也可堂而皇之的实施了,这与他所认识的宣宗大有不同,当然了,不否认宣宗在生病之时,担心外臣过大,赋给太监权势从而达到内外均衡的效果,可如此这般大张旗鼓的还是头一次,这就不得不让人担心了。”
“这事儿透着蹊跷,让人好生不安的很。”一直没说话的杨溥这时吐了口气道,据老夫所闻,皇上做日的这道口谕皇上是听从了妖道的指示,依老夫看皇上今日的这一番举动,只怕与那妖道脱不开干系,咱们不可放松戒备?”
杨荣淡淡一笑道:“若是听从那妖道,老夫倒还放心一些,那妖道老夫见过一次,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在宫中真正的价值,皇上在的时候,他尚且有些作用,还能顶着天师的头衔,一旦皇上不在了,不管他如何辩白,蛊惑皇上的罪名他是少不了的,聪明人岂能会做傻事?”
杨士奇道:“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还是谨慎些为好,那妖道若如你所说,局面不至于太差,可如果不是,那就难说了?老夫担心太祖爷定下的太监不可干政的规矩,怕是要在陛下手中破了。”
杨峥等人神情一愣,很显然杨士奇说到了问题的实质了,皇帝病重,群臣不见,所能依靠的是什么,自然是太监,可以说这是太监打破祖宗规矩的最好机会之一了,以王振的头脑,没道理不抓住这次机会。
王先生的确抓住了这次机会,连续三日来,皇上在刘林与妖道的配合下,已吃下了差不多十二颗丹药,也就是说皇上差不多是三天三夜没有好好休息,宠幸的女人也不再是外面的青楼女子,宫中的嫔妃,以及才人皇上都挨着个儿宠幸了一遍,细细数来竟有三十人之多,如此的不辞辛苦,自然收获不小了,好不容易修养的身子骨算是彻底报废了,非但如此,丹药的铅毒算是彻底发挥了作用,皇上身体本不强健,此番又与这些女人yin乐,渐渐体力不支。这才三日的功夫,就因酒色过度,卧床不起了。可是,他并不节制自己,照样与这些人鬼混。就在昨晚,他为了寻求刺激,皇上竟服用了四颗“红丸”结果可想而知了,狂躁不已,狂笑不止,精神极度亢奋。
2707章:百年大小荣枯事
到今日一早竟有些神志不清,侍奉在旁的刘林吓得够呛,连忙寻了他来看看,他很快意识这是个不错的机会,趁着与皇上说话的时候,套着皇上给出了这道圣旨,这半年来,皇上的圣旨都是他亲笔所写,有时候为了帮皇上批阅奏折,他不得不模仿皇上的字体,每日上千份奏折,一写就是几年,就算是不会写字之人,这会儿也是成了一等一的书法名家了,宣宗的书法取自赵孟頫,其书法用笔沉稳,章法分明,外貌圆润而筋骨内涵,其点画华滋遒劲,结体宽绰秀美,平中寓险,点画之间呼应十分紧密,虽有唐楷的法度,又不拘泥于唐楷的一招一式,在楷书中经常有一些生动俊俏的行书笔法与结构,笔划形态生动自然,颇见功底,若非他自幼就喜赵孟頫,又有些笔法在,未必能被宣宗寻来做这朱批的太监,头两年,外面的那些大臣还能看出端倪来,这两年他暗中临摹了赵孟頫的《洛神赋》、《道德经》、《胆巴碑》、《玄妙观重修三门记》、《临黄庭经》,笔法越发的圆润自如,华滋遒劲了,可算是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就是宣宗自己也难以分辨出真假来,所以书写圣旨,朱批奏折的任务,宣宗越发大胆的交给了他,两年来他也没让宣宗失望,朱批批得是越发迎合了宣宗的语调,就算是内阁那三位老狐狸也极少挑出什么毛病来,似这样趁机伪造一道圣旨又有何难,就算事后宣宗责问,大可推到皇上糊涂时说过这话儿,自己是照着办罢了,再不济,是被皇上呵斥一番罢了,可皇上这个模样谁知道还有没有清醒的那一天呢?也许有,也许……“机会只有一次,为了这个机会,王振等了将近二十年,又如何舍得放弃呢,哪怕明知是死,也要去试一试。事实证明,他这次大胆的一试是对的,宣宗神志不清的时候含含糊糊的说了什么谁也不得而知,一切说到底还是他说了算,所以在他的凑成下,这道圣旨堂而皇之的就出了皇宫大内,通过通政司传到了内阁,再由内阁传至六部了,他几乎能想象内阁杨士奇等人是什么表情,六部的那些官儿破口大骂的情景,可这又如何,圣旨是皇上下,可不是骂几句就能收回去的。所以这两日的王振可谓是志得意满,甚至在给太子授课的时候,面带着笑容,让太子头一次觉得这位王先生的笑容原来是这样的动人。
当然了,王振也不敢太过胡来,毕竟这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是金英而不是他,实现司礼监秉笔太监朱批这是他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太子登基了,他相信等到太子登基的那一日,司礼监就是他的天下了。所以,尽管他帮司礼监争取了这份功劳,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么干,似乎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唯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所做的这一切,迟早都是自己的。
帮着刘林看了一会儿皇帝,入情入理的剖析了一番皇上的病情后,王振又喊来两个太监嘱托了一番,这才返回了自己的住宅。
屁股刚落下,朱门就被一只手给推了开来,曹吉祥一脸兴奋的走了进来,为泡上了一杯茶汤,端上了两盘王振最好吃的桃酥点心,便也一屁股在王振的对面落了座,不等王振说什么,率先抱怨了起来:“娘娘与奴婢都觉得公公不敢这么做,好不容易到手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置,公公应该趁皇上糊涂的时候抓在手中才是?怎么能让给了金英呢?奴婢想不明白?”
王振批阅了一天的奏折,算是在司礼监站了一整天,累得厉害,做不了一会儿,便将整个身子骨斜靠在长椅上,拿起一块桃酥咬了一口才慢悠悠的道:“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你想要未必要得来啊。”
曹吉祥道:“理儿是这个理儿,可不去试一下又怎么要不来呢,就说今日这局面,谁能想象到是公公一手谋划的,旁人未必有这个本事,奴婢知道这天下的事儿,就没有公公办不到的,不要说这区区一个司礼监秉笔太监,就是封王拜相与公公而言也是迟早的事情,就看公公要不要了?”
王振算是说到了王振的心坎上,十分受用的道:“该要的咱家从来都没打算放过。”
“那为何?”曹吉祥眼里光芒一闪,满脸疑惑道。
王振淡淡一笑道:“有些事不能急,急了就容易出乱子,司礼监秉笔太监咱家窥视了多年,哪有不想要的道理,可事儿明摆这司礼监咱家还不能要?”
“奴婢不懂!怎么就不能要了,论学识,论谋略,论胆色,论见识,这皇宫大内,哪一个及得上公公……?”曹吉祥越发疑惑的问。
王振叹了声,道:“咱家不能要的应由就在这儿了。”
曹吉祥一愣,双眼盯着王振,以他对王振的了解,这事儿一定还有下文。
他猜测得没错,王振沉吟了片刻后,道:“你觉得这司礼监非咱家莫属是吧?”
曹吉祥用力地点了点头道:“何止是卑职,整个皇宫大内怕都是这么认为的,就是金英那老匹夫骨子里怕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王振颔了颔首道:“你能这么想,外面的那些大臣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太祖爷定下太监不可干政的规矩可还在,这几年虽说皇上有意抬高咱们的地位,也参与了一些政务,可做的是什么,出使、专征、分镇等,好一点的帮着皇上掌管皇店,干的也都是遭人唾骂的事情,你看看这几年外面上的奏折说的是什么,凭借权势﹐随意拦截商贾﹐横征暴敛﹐敲诈勒索,担任岁办、采办的督造的太监,对业主们百般刁难。如江西景德镇的陶瓷户、苏州的织户,都因为宦官的勒索而无利可图,进而关门歇业,这还不算,他们还利用增税、滥税的方式大肆搜括银两,在沿江、沿河、道路桥梁处都设置了重重关卡收税,而且多多益善。多如牛毛的税收使商家已无利可图,商家纷纷停产,经济几乎陷入停滞,这样胡来,非但是外面的那些文官,百姓,就是咱们的皇帝也都放着我们?皇上登基十年了,咱们书是读了,可政务上并无多大的改变,你可知这是为何?”
“哼,还能为什么,无非是外面的那帮文官胡说八道,抓住太祖规矩不放罢了。”曹吉祥恶狠狠的道。
却不想王振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外面的那些官儿所言有夸张的成分,但大多是有事实根据的,就说年初御史韩舞上奏的奏折上说被朝廷派遣到地方的太监,与地方地痞无赖相勾结,在地方上欺压官民、掠夺富户、为非作歹。并把掠夺的巨额税额私自截留,中饱私囊,惹得天怒人怨,这事儿咱家询问过,这些该死的正儿八经的做过,你说就这样一帮无用的东西,皇上又岂会放心让我们干预政务,外面的那些文官又岂会答应,咱们是读了圣贤书,听从了圣人的教诲,可我们不知用圣人的道理,你看那些读书人就比我们高明多了,坏事没少做,话儿没少说,可人家却知道哪儿该收,哪儿该放,哪儿得用圣人的道理,哪儿该不讲理,明明人人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就是这个伪字,宫里的这些太监做不到了,这才是我们一直都参与不了政务的原由了,比起外面的那些官儿,我们的根基太浅,威望太低,学识手段都不如他们,你那什么去与他们争?”
曹吉祥听得似懂非懂,可隐隐觉得王振的这一番话大有道理。
“就那这件事来说吧,咱家也是逼不得已学了昔日秦国大将军王翦和前朝名将韩世忠的策略,想当年秦始皇派王翦率六十万大军攻打楚国,出征时秦始皇亲自到灞上送行。临行前,王翦请求始皇赏赐给他大批田宅。秦始皇说:“将军即将率大军出征,为什么还担心生活的贫穷呢?”王翦说:“臣身为大王的将军,立下汗马功劳,却始终不能封侯,所以趁大王委派臣重任时,请大王赏赐田宅,作为子孙日后生活的依靠。”秦始皇听了不由放声大笑。王翦率军抵达关口后,又曾五次遣使者向始皇请求封赏。有人劝王翦说:“将军要求封赏的举动,似乎有些太过分了。”王翦说:“你错了。大王疑心病重,用人不专,现在他将秦国所有的兵力委交给我,我如果不用为子孙求日后生活保障为借口,向大王请赐田宅,难道要大王坐在宫中对我生疑吗?前朝韩世忠也是这个路子,韩王赵普因为强行购买百姓宅第,行贿敛财,遭御史中丞雷德骧弹劾。韩世忠罢官后,拒绝访客上门,且绝口不谈兵事,时常骑着一匹驴,带着一壶好酒,领着一两个童子,在西湖上饮酒自娱。有人曾批评他在新淦县购置官田,宋高宗听说这事后却非常高兴,并且颁赐匾额,赐名韩的田庄为“旌忠”。其实他们两人不论购民宅或买官田,都只是为消除君主对自己的疑虑罢了。唉,当君主不能与大臣们肝胆相照、推心置腹时,常使有功的大臣不惜污损自己的名誉而求自保。三代时君臣水乳交融的情感早已不复,然而演变到现在,大臣不论有功无功,却都一个个拼命购买田宅,他们所持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陈平在吕氏对自己有疑虑时,整日醉酒调戏妇人;而唐朝的裴度在宦官气焰正盛时,也曾隐居乡间喝酒作诗,不过问朝廷之事。这些都是古人明哲保身的方法,其目的都是为了消除他人对自己的疑虑。司礼监秉笔太监这个烫手的山芋,盯着的人不光是咱们这些皇宫大内的太监,就是外面的那些官儿哪一个不是盯老虎一样盯着,无论是我们还是外面的官儿都明白,谁坐上了这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置上,一旦皇上将朱批的告示昭告天下,那么意味着什么?你可明白?”
曹吉祥眯着双眼想了想,惊喜道:“奴婢明白了,一旦秉笔太监当真有了朱批的权利,那么也就是拥有了参与朝廷大事的权利,内阁通过用小票墨书”,把批阅建议写在纸上并贴在各奏疏的对面上以进呈,而司礼监窃取了朱批权后,这些奏章便到了司礼监,因司礼监秉笔太监有朱批的权利,那么这样一来,司礼监也就相当于内阁了,可以左右朝廷大事?权势不亚于内阁首辅了!”
王振点了点头道:“你还算看得明白,我朝自太祖爷时,太监不得读书,难以识文断字,这天下终究是读书人的,咱们不识字,不明大义,就难以进入权势的中心,所以洪武一朝,我们太监、建文一朝我们太监被读书人挡在了权势之外,当今圣上设置内学堂,准许我们识文断字,渐通文墨,凡每日奏章文书,除皇帝亲批数本外,皆由司礼监掌印、秉笔、随堂太监分批。批红须遵内阁票拟字样,只是字迹有偶误者,方得改正。世人都说这是皇上偏信太监,是误人误国之举,这无疑是浅薄的见识了,自太祖爷、永乐爷一朝被压制的文人在仁宗一朝开始抬头,内阁的出现,权势的加大使得文官集团已有当年胡惟庸的影子,到了本朝这种势头越发明显,天下人以读书做官为主要途径,今日的内阁首辅早已是一呼百应的局面了,与昔日的胡惟庸不相多让,当今圣上既没有当年太祖爷杀伐果断的手段,也没有永乐爷英明果敢,就是比起仁宗皇上也少了几分老辣,难免有应付不了这帮老臣的时候,所以皇上不得不加以防范,将原先一分二的局面,改为一分为三,这天下皇上占一份,天下读书人算上一份。 [本章结束]
2709章:过眼浑如一梦中
真实的明朝的政治制度
关于明朝体制,中央的最高权力在皇帝,内阁的作用只是顾问,六部的权力也比较弱.但是这只是明太祖创立这套体制的初衷,并只在洪武和永乐两个朝代执行过.
事实上,整个明朝,就只有洪武和永乐两朝的政治体制非常接近于后来的满清.到了仁宣之后,因为当时明朝文官治国的思想开始逐渐浓厚,具体的行政权向内阁和六部转移,皇帝的行政权开始逐渐萎缩.必须承认这样的演变不是皇帝的初衷,但是是符合一个国家在稳定之后的官员的诉求的.并不是什么皇帝昏庸才导致的.明朝的仁宣二帝会比清朝的大部分皇帝昏庸?相反,在满清即便皇帝昏庸,官员也不敢有这样的诉求,这个朝廷的官员都比自己当奴才,又怎么敢和皇帝逐步的索要行政权?
这种转移景泰和天顺两朝基本完成,这是两方面原同时造成的.首先,明朝的官员敢于直谏皇帝,敢于用礼仪道德束缚皇帝, 对皇帝形成了制肘,所以他们能争取到越来越多的权力.而皇帝不可能说一个人就能管理全国的政务,所以需要依赖内阁和六部大臣来帮助自己具体的执行行政权力.这也不是什么皇帝昏庸造成的,而是皇帝实事求是的需要依赖大臣们给自己做参谋.清国的酋长们的IQ不会那么高到足以一个人全理国家事务.只是他们死守着他的权力不信任大臣尤其是汉族大臣而已.而清朝廷里想争取权力的也就只有汉人大臣而已.所以明朝大臣的权力进一步扩大.如在景泰时,景泰皇帝依赖于谦, 天顺时,英宗依赖李贤.
到了弘治以后,情况就已经是明朝皇帝没有办法控制的了.皇帝已经变成了权力的来源和象征,但他们做任何的事情都已经没有办法自由.比如正德皇帝要南巡,权力意识大增的大臣们全体反对.嘉靖的大礼仪事件.万历的国本之争.此时,明朝的皇帝们已经变成了退居幕后的国家最高统治者,但是行政权已经几乎完全的落在了内阁和六部的手里.这也不是皇帝昏庸和懒惰造成的,明朝中期的很多皇帝们都因为要权力和大臣们进行过殊死的斗争.皇帝是权力的来源,他可以给人权力也可以剥夺权力,并且掌握人的生死.这是他唯一可以威胁大臣的地方.但是偏偏明朝的大臣不怕死.而皇帝撤换了一个大臣,会有更多的大臣站出来维护这个集体的权力.所以皇帝也苦于要不回自己作为统治者的行政权力,只能逐渐的退居深宫,做最高的决议人.而所谓廷议这种事情已经不太需要皇帝的参加了.就如同美国人在国会开会,基本上是不需要总统出席的.总统的任务只是决定是否同意国会开会所达成的意见.这是明朝中期以后政治体制不同于封建社会任何时期的一个很值得研究的特色.可惜的是我们的研究者们只把目光集中在皇帝上朝了多少次的比较上,来认为这个皇帝的素质是否高明.甚至只会研究皇帝的私生活来给这个皇帝做判断.
在明朝中期以后做皇帝很难的.如果你对权力表现的多一点兴趣,那结果可能就是嘉靖的大礼仪时间,你会被冠为暴君的称号.如果你认为争取不到权力,干脆对大臣们好一点我自己退居深宫算了,会被人骂懒惰.
我们来看清朝皇帝和明朝皇帝的比较,就知道明朝皇帝在做皇帝这一点上比清朝皇帝辛苦多少!明清两朝有很多的情况是相似的.我们首先来看被很多人喜欢的乾隆皇帝,其实在明朝皇帝里,和乾隆最相似的是正德,但是两个人的名声可谓是一天一地的.其实两个人都是好玩好色宠幸奸佞的皇帝.乾隆的南巡次数远大于正德,宠幸的和绅搜刮的钱财远胜于刘谨.而刘瑾是死在了正德的执政期,乾隆不死,和绅都倒不掉!为什么大家都是出来*的,你就是风流而我是下流呢?即便乾隆比正德在执政能力上有高的地方,但是明清的体制不同,正德下面有杨廷和为首的内阁在帮他.治国方面不见得比乾隆差.而乾隆在对中国文化的破坏上实在是罄竹难书! 如果这两个人的评价有些微小的差别还可以理解,但是这么相似的两个皇帝,一个是明君,一个昏君,不觉得奇怪吗?
也许他们的区别仅在于,正德南巡的时候,百官谏止,大臣们以死相逼,搞的朝野上下,声势浩大,区区一件南巡的事件就演变成了皇帝和大臣争权力的政治斗争.乾隆会吗? 他想南巡的时候百官们想的是怎么样争取做个随从以接近皇上讨皇帝欢心.所以会有舆论将这件南巡的事情拖到皇帝的个人素质上吗?同样的一件事,有人留下的是风流的美名,有人得到的是下流的恶名.如果从这点上还不能引起你的思考,那么那么多史书真是白读了!
明朝皇帝个人的自由到最后已经是狭小到无以复加了.甚至连立储君这样的事情也没有自由.万历的国本之争对比康熙那么随心所欲的换太子,可知在明朝做皇帝是多么艰难!明末在各项制度上已经接近于早期欧洲的君主立宪,正如欧洲君主国家的储君们被选择出来需要经过内阁的批准.明朝的太子被立出来是也要获得内阁的首肯的.在中国历史上,好象没有哪个朝代的皇帝的自由最后委琐到这么小的范围,连立储君都身不由己.那么现在我们再看看明朝的皇帝们,难道不理朝政是他们的主观愿望吗?他们的早期都曾经试图确立以自己的想法来实施的政治制度,但无一例外的被大臣们驳回,退居深宫是他们唯一的选择,除非他们不顾舆论的压力,对大臣进行残酷的屠杀以换取自己的的权力.但是在明朝这样做的可能性很小,嘉靖的开始的屠杀并没有吓倒明朝的大臣,倒最终吓倒了皇帝自己.这些明朝皇帝们,一个个在深宫打发这自己无聊的岁月的时候,其实大部分的人心中,是很无奈的!
我们看待明清两个朝代的皇帝,应该更多的将目光放在研究这两个朝代的政治体制上,有了结论之后再来说话.皇帝本不是什么最根本的问题所在.英女王每天的活动是到处参观剪彩,实际等同游玩.为什么没有人说她是一个懒惰的昏君呢?因为我们都知道事实上她没有实际的行政权力.重要的是,什么样的环境决定了这个皇帝能做什么样的事情!明朝的体制决定了皇帝交出行政权力对这个国家的运作更加的有利.所以皇帝们不得不无奈的退居深宫.初读明史的时候,我也和许多人一样,觉得明朝的皇帝大多数不怎么样,只有崇祯还好,可是时代不属于他.但是后来发现,并不存在什么明实亡于万历的话.明就是亡于崇祯.魏忠贤的出现打乱了明朝的文官治国体系,在他疯狂的屠杀迫害之后,行政权力转移到宦官,大臣的权力被剥夺.而崇祯在杀了宦官们之后,顺理成章的夺回了行政权力.所以崇祯才会有那么勤政的机会.而我们现在看崇祯时代的内阁,其实就是整个明朝权力最小的内阁之一.崇祯的掌权,加上个人实际政治能力的不足,破坏了明朝整个政治体系的平衡运作(魏忠贤也和他同样起了这个效果),他对一直以来国家的运转,官员的调配进行了很不适当的干涉,导致了明朝国家运行体制的崩溃,最后因为战争亡了国.我们一直就存在这样一种误区,好象皇帝勤政国家就管理的好,皇帝懒惰国家就一定民不聊生.我们熟知的江南四大才子的风流故事发生在懒惰的正德皇帝时期,那个时候国民的生活比之所谓康乾盛世如何?崇祯的勤政只是一种假像,有些人努力但总是做错事是不值得赞扬的.
说到明朝的宦官专权实际上是皇帝想夺回权力的工具。宦官们惟利是图,被阉了后只有依靠皇权才能生存,除了皇宫连谋生的本领都没有。而且,对于那些宦官,如果皇帝嫌他权利太大,与之形成矛盾,皇帝不高兴了一纸诏书就可以扳倒,因为这时皇帝就与内阁和大臣一边了。这绝非唐朝时,宦官权利大到可以杀皇帝可比。比如英宗于曹吉祥,宪宗于汪直,武宗于刘瑾,思宗于魏忠贤,无不如是。
在来看看满清的八旗制。实际上这是一种双重的奴隶制度。第一重:八旗制规定旗人不能从事农工商,而且还有活动范围等等的限制,实际上也是完全依附于皇权,没了满清皇帝他们一样连谋生的本领都没有。在对皇权的依附性上,旗人们和太监是相同的;但是,这些旗人们武装到牙齿,而且重要的官职也都是这些旗人担任。现在的上司是自己以前的主子,你指望他们会对皇权进行制约吗?终满清一朝,都把防范汉人作为最重要的任务,有汉人官员要对皇帝权力进行制约,满清皇帝把他们灭九族完事,反正还有给自己当奴才的满人官僚。第二重:到了清末,豢养着400万满人,而当时中国人口总共才4亿,满人不事生产,不事工商。对汉人血腥屠杀、残酷压榨,而本民族则全民皆贵、养尊处优、作威作福近三百年,由清末的400万,对比满族入关时候的人数,我不仅要骂一句一群畜牲。
皇权的畸形强大是中国在满清时代落后于中国的根本原因。工商业的发展产生的市民文化挑战的就是支持皇权的封建文化。皇权以小农经济为基础,一个强大的皇权必然会拼命压制工商和贸易。相反,汉族王朝的文官执政不会压制工商,工商发展从公里说可以大大增加财政收入,方便官员们加薪(宋代),从私里说可以提供官员们的灰色收入(明代)。对工商、贸易和思想采取压制的政策和成功地压制了是两回事,明朝皇帝想压制但他们没有能力压制,因为汉族王朝是文官执政。满清皇帝成功压制了,因为他的官员们都是他的狗奴才!
总之明朝皇帝想要行使权利,有诸多掣肘,比如明神宗没有权利决定太子,敬服张居正。明武宗想游江南,也只能借口南征镇压叛乱,最后叛乱被王阳明平息,他也只能打道回府,要知道明武宗可是一个任性妄为的皇帝,而此时也无可奈何。甚至是明世宗只是想尊自己的亲生父亲为皇考,亲生母亲为皇后,太后,也是经过了几年的斗争才打到目的,君臣两败俱伤。
再看看清朝,乾隆劳民伤财,像蝗虫一样搜刮百姓供自己寻欢作乐的下江南,他们倒是来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如蝗虫一般,将沿途百姓的民脂民膏吸剥干净,没有一个人出来反对。可笑的是一帮满清的御用走狗文人还吹为美谈!!雍正设立军机处,里面的大臣都只是皇帝的奴才,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要说提出反对意见了
2710章:滋荣实藉三春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冷风吹过后,竹叶哗哗作响,翻起了竹叶下再一次露出了那只黑蜘蛛,不知是饿了还是认为时机已到了,此时的他缓缓从树叶后爬了出来,绕过那条叶虫最中心的部位,直接走到了对方的头部,张开了血盆大口就一口咬了下去,虽说是昆虫之间的厮杀,但在一旁观看的曹吉祥还是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心道:“这是到了生死关头了吧,那条叶虫还能善罢甘休,不挣得天翻地覆才怪呢,这只蜘蛛可笨得很?”这么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本指望争夺一番的曹公公失望了,因那条叶虫早就被活活冻死了,面对黑蜘蛛的血盆大口再没有半分的反抗。
“看明白了么?”就在曹公公感到不可思议之时,王振的声音传了过来。
“奴婢,奴婢愚钝,尚未看明白?”曹吉祥看了一眼那蜘蛛网,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那只黑蜘蛛已将那条叶虫吃得干干净净,心满意足躲入了树叶的后面,不见了踪影。
王振道:“当局势不利时,即便是猎物到了嘴边,黑蜘蛛也无动于衷,可当局面有利于自己的时候,黑蜘蛛下手不再留情,而整个过程,黑蜘蛛只用了一招……。”
“等——。”曹吉祥看着王振道。
“不错,等。若是在平时,皇上春秋鼎盛,我们当然不能这么做,可如今皇上春秋不在,一个随时随地都要死的人,这就好比那条跌落到蜘蛛网上的叶虫,无需蜘蛛做什么,这寒冷的天气也会要了它的性命,蜘蛛只要等它被冻死了,再爬过来吃了它便是,同样的道理,咱们的依靠是太子,想要让太子登基,就必须让老皇帝死,直接动手不行,他是皇帝,即便是面临死亡,他的力量也足够要了我们的性命,所以我们不能操之过急,要做的就是学哪只蜘蛛耐性等。等皇上折腾,等皇上……。”
曹吉祥眼里有了喜色道:“奴婢知道怎么做了,这就是回去给娘娘回个话。”
王振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的嘱托道:“你告诉娘娘,无论是山中的猎人,还是战场厮杀的将士,只要拉开了弓,将箭射出去就没有回头的道理,一旦回头后果是什么,她比咱家还要清楚。”
曹吉祥点了点头道:“公公放心,娘娘为了太子爷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娘娘早已不是当初的娘娘了,这女人要狠起来,可比咱们这些太监狠多了。”
王振道:“那就最好不过了。”说完又嘱托了两句,就任由曹吉祥去了。
王振看着曹吉祥远去的背影,嘴唇动了动,也不知说了什么,此时一阵冷风吹来,王振迎着冷风自言自语的道:“夫庶人之风,塕然起于穷巷之间,堀堁扬尘,勃郁烦冤,冲孔袭门。动沙堁,吹死灰,骇溷浊,扬腐余,邪薄入瓮牖,至于室庐。故其风中人状,直憞溷郁邑,殴温致湿,中心惨怛,生病造热。中唇为胗,得目为篾,啖齰嗽获,死生不卒。此所谓庶人之雌风也。好风,好风,哈哈哈,哈哈……?”
这几日京城的衙门可忙得厉害,先是勉强上了三日早朝的皇上彻底恢复了半个月前的故态,这让京城两百多个刚刚放下心的文武百官重新提了起来,而且从宫中传出的消息说皇上的身子骨大不如从前,却又不知克制,夜夜折腾,这个消息引起了群臣的一片哗然,刚刚安静的言官御史彻底闹腾了起来,上奏的奏折如流水般的涌入了内阁,内阁首辅亲自甄选了一些实在算不上奏折的奏折后,然后让三个人将这些奏折搬到了通政司,面对如此局面,通政司也不敢怠慢,连夜就将这些奏折送到了司礼监了。消息传来,群臣彼此松了一口气,在他们看来,这些奏折都是他们的肺腑之言,皇上一定能看到的,可他们错了,奏折送上去的第二天,朱批就下来,短短一句话“知道了”,便没了下文,奏折被留中。
消息传出来,京城将近两百言官彻底愤怒了,在他们看来,皇上这是在剥脱了他们的言官的职责,违背了太祖皇上设立言官的规矩,当日就有三十名言官去了午门。
到了下午,又有消息传了出来,说是这些奏折皇上根本没来得及看,所作所为全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一人所为,这下算是给了言官御史上奏的借口了,当日下午内阁就收到了一百多份奏折,全都是都察院的御史不惜牺牲吃午饭的时间挥笔写就的,他们的目的很明确,认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替代朱批这是干预了朝廷政务,违背了太祖皇帝定下的太监不可干政的规矩,要求皇上立即彻查司礼监。
呼声从下午还只是三四十人,到了第二一早,竟有两百多人,这还不算远在京城的言官御史,一时声势十分的浩大。
可这样声势浩大的局面,却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据说秉笔太监金英当日就让人抱着这些奏折走入了宣宗的暖阁,也不知说了什么,宣宗竟破天荒的认真起来,吃了几个丹药后,趁着精神头好的时候,从司礼监里挑选了几个识文断字的太监,当着他的面,将都察院上奏的百来份奏折给念了一遍,第一道折子便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顾佐的《诛奸佞》,奏折上先是说自己虽官职低危,不比朝中重臣公卿,但精忠报国之心不逊他人,痛定思痛,臣苦思数日,终悟国家之祸始于朝堂之祸之理,朝堂之祸的罪魁之首,乃在于内廷奸佞弄权。当今内廷司礼监太监刘瑾,自掌内廷权柄,诸般举措皆为己私,将国家大事视同儿戏,蛊惑皇上荒废朝政,佞臣金英,即为祸乱之首,此獠不除,天下难安。”对此,宣宗早有准备,这帮文官看不起太监,无论是有没有功勋,最好是让皇帝一棍子打死才好,在文官眼里,但凡这宫中的太监就好比褒义、妲己、赵飞燕一样都是祸国殃民的活水,必须处之而后快,堂堂都察院做出这份评价,宣宗并没感到奇怪。
但接下来的话儿,却让他愤怒不易了,这位顾大人也不知是打着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还是有意为之,奏折开头狠很骂了一通金英后,到了尾端却是峰回路转,发了一番感慨奏折的内容经那太监之口念出来大概的意思是自古以来,宦官扰乱国家,这来源比妇女的祸患还要深。
妇人女子,不过使君王好色罢了。但是宦官的危害,并非在某一处或某一件事情。因为宦官做事情,经常在君王左右,亲近服侍。他们的心思专一,善于忍耐。能讨好以迎合君王的心意,能在小处表现诚实以稳固君王的心,使得君王必定相信而亲近他们。等到取得君王的信任,然后拿福祸来恐吓君王把持朝政。这时虽然有忠臣贤士罗列在朝廷,而君王以为离自己疏远。宦官却服侍起居饮食,不离自己前后左右,显得更为亲近可靠,所以在君王前后左右的宦官日益亲近,忠臣贤士日益疏远,君王的势力日益孤立。势力越孤立,则恐惧祸乱的心情一天天更厉害,而把持君王的宦官,地位日益牢固。国家的安危出于他们的喜怒,祸患隐伏于宫门帷幄之中。这样昔日所谓可以依赖信任的人,就是现在起祸为患的。待君王觉得祸患已深,想与被疏远的忠臣贤士策划,除掉左右亲近的宦官,但事情和缓则培养祸乱越深;事情急促,则宦官挟持君王为人质,这时虽然有圣贤的智慧,也不能与之谋划。即使谋划了也不能实行,实行了也不能成功。如果事情发展走了极端,则两败俱伤,所以大的祸患导致国家灭亡,小的祸患导致君王身死,而使奸雄借机起事,围捕宦官一党,将他们斩尽杀绝来快愉天下人之心才罢休。以前史书上所记载的关于宦官的祸患,常常就是这样,并不是一朝一代如此。为君王的人,也不想养祸患在宫内,而疏远忠臣贤士于宫外,只是渐渐积累而时势使他那样。
女色的媚惑人,如果不幸而不觉悟,那么祸患就会来临。假使他一旦觉悟,揪起头发,将她驱逐就可以了。宦官为祸患,虽然想悔悟,但时势使君王不能将他们赶走,唐昭宗的事就是这样。所以说“宦官的祸患深于女色的祸患”,即指如此。怎么能不引以为戒呢?本朝太祖爷早年鉴前代之失,置宦者不及百人。迨末年颁《祖训》,乃定为十有二监及各司局,稍称备员矣。然定制,不得兼外臣文武衔不得御外臣冠服,官无过四品,月米一石,衣食于内庭。尝镌铁牌置宫门曰:“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敕诸司不得与文移往来。有老阉供事久,一日从容语及政事,太祖爷大怒,即日斥还乡。尝用杜安道为御用监。
安道,外臣也,以镊工侍帝数十年,帷幄计议皆与知,性缜密不泄,过诸大臣前一揖不启口而退。太祖爱之,然亡他宠异,后迁出为光禄寺卿。有赵成者,洪武八年以内侍使河州市马。其后以市马出者,又有司礼监庆童等,然皆不敢有所干窃。陛下身为太祖子孙,公然违背太祖规矩可算是不孝,明知太监之祸,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为不智,历代有前车之鉴,皇上却属于学习,可视为愚钝,总而言之陛下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昏君。
宣宗登基十年平日里听到耳里的莫不是仁君,明君、守成之君,何曾被人如此辱骂过,当场气得恨不得杀了顾佐,还是金英帮忙说了好话,说是这个人向来有愚名。听说他上疏之前,自己知道冒犯该死,买了一个棺材,和妻子诀别,奴仆们也四处奔散没有留下来的,他自己就在都察院等着皇上,宣宗是明白人,这是一个不怕死的人,这样的人一旦自己杀了或者惩戒了毫无疑问会迎来更大的麻烦,当然了若是就此不闻不问,任由他这么谩骂下去,身后的言官御史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一时好不为难,又将奏折认真看了一遍,最后说:“顾爱卿说的对,朕已经病了很长时间,怎能临朝听政。”又说:“朕确实不自谨,导致身体多病。如果朕能够在听了太医之言,岂能遭受顾爱卿的的责备辱骂呢?但顾爱卿如此骂朕,难免有失偏薄,朕自问还算是个好皇帝,是不是昏君可不是他一人说了算,后世只有评论,奏折留中不发,至于顾佐辱骂当今圣上,有失体统,念起多年来公正廉洁而有威望,所任过的官都有风采,从轻发落,着令锦衣卫逮捕关进诏狱,追究主使的人,对于其他几个领头的人,宣宗命锦衣卫杖责何以尚一百大棒,关进诏狱,昼夜用刑审问,一时之间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没了领头人的言官御史顿时不知该何处何从,当日宣宗就让人给内阁送来了条子,意思是上非常时期,非常处理,金英掌管司礼监多年,尽忠职守,操守品德为世人所称赞,此番掌管司礼监替朕朱批,虽有过错,但功大于过,鉴于朕身子不适,而朝廷政务不可耽搁,司礼监秉笔太监替朕批阅奏折虽坏了规矩,但对朕也是一片忠心,所以朕罚俸禄一年,告知天下。”
这样的结果,自然不是群臣想要的,在他们看来皇上这是默许了司礼监秉笔太监替皇上朱批的权势,此风不可长,所以仍有御史继续上奏,当然了也有不少见风使舵之人早已看出皇上此举根本就没有惩罚司礼监收回权势的意思,相反,就在告示出来的同时,皇上派身旁的亲信太监去了一趟司礼监,当着司礼监诸位太监的面,对金英忠于皇上,忠于国事的行为加以赞扬,并赏赐黄金五十两。此举在群臣看来,这是皇上公然支持了司礼监秉笔了。 [本章结束]
2711章:矫矫长风唳九皋
如此举动,自然引起了不少人不满,但反驳之声比起先前弱了不少,言官御史是清流不假不怕死是真的,可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官儿还是地地道道的俗人,千里做官不是为财,便是为了名声,一看皇上如此作为,其中的关键可看得清清楚楚,皇上没承认之前,司礼监虽也强势,但在力量上难以与文官抗衡了,可一旦司礼监拥有的朱批的权势,那就不一样了,权势地位上比起内阁并不差,更别说还有皇上或明或暗中扶持,得罪了司礼监的后果不亚于得罪内阁了,因此不少首鼠两端的官儿,开始慢慢回味了。
但仍有不少官儿不肯就此服输,固执的认为皇上这是受到了太监的蛊惑才做出了如此决定,只要让他们见着皇上了,将太监掌权的危害说清楚,皇上就一定会收回司礼监的权势,可皇上最近身居皇宫大内,他们能做的是通过奏折,而这也是最没效果的,谁都知道司礼监刚刚掌握朱批的权势,新官上任三把火,任什么人见了这样的奏折,也会利用权势之便,将这些奏折留中不发,毕竟是这么做也不算坏了规矩,皇上看不到奏折,那么他们的奏折上奏再多也毫无意义,所以最好的结果是亲自面见皇上,可思来想去,能见皇上的除了那些太监,就是宫中的美人,后来也不知谁想到了杨大人。
这事儿在他们看来,皇宫大内杨大人既能进入第一次,那么也就能进入第二次,而且他们骨子里认为,这事儿还真只有杨大人能办得到。
所以,在第二日的早上,平日里安静的杨家府邸忽然变得惹来起来,非但是杨家府邸的大院,门房,就是杨家府邸所在这条棋盘胡同也是热闹非凡了,自从宣德五年苏州城得到了政治,江南的那股商业之风如春雨一般迅速飘到了京城,各国的商人巨贾都赶往了京城来做买卖,买卖人一多,街道的好坏就显得重要了,原先的棋盘胡同也算热闹,但胡同太过狭小,各种建筑规矩也多,不为商家喜欢,一些有野心的大商家便开始寻找了更为广阔的商业街道了,最终看中前门大街,也不怪他们眼光毒辣,整条前门大街是正东坊和正西坊的分界线,
以街中心分界,东属正东坊,西属正西坊。又因正阳门是京师正门,故前门大街一带比其他城门大街宽。在城市建制上,从永乐后北京城突破了元代所遵循的“前朝后市”的定制,正阳门周围以及南至鲜鱼口、廊房胡同一带,可谓是宽敞无比,有了大商家入住,盘踞在各个胡同的商贩纷纷赶往了,才几年的功夫,整个大前门街可算是繁华无比,鲜鱼市、肉市、果子市、布市、草市、猪市、粮食市、珠宝市、瓜子市等。附近胡同内随之出现许多工匠作坊、货栈、车马店、旅店、会馆以及庆乐、三庆、华乐等戏园子应有尽有,每日的黄昏金银珠宝以及食货如山积,酒榭歌楼,欢呼酣饮,恒日暮不休已然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了,有了这样的街道吸引,胡同的挤压程度就小了许多了,棋盘胡同也因此变得宽敞了许多,除了一些老客商外,并无太多的商业风气,所以平日里也就显得十分冷清了。
但今日可算是彻彻底底热闹了一回了,街道里里外外不是被轿子停满了,就是牛车,马车也有不少,算是让胡同的百姓开了眼界。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倒是把大小姐下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家男人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朝廷派了这么多的官儿前来,就差没用乱棍子打出去,总算把事情弄清楚了,大小姐仍旧怀着忐忑把这些官儿让了进来,可来人实在太多,院子根本站不下,只能任由他们站在了外面的街道上等候了。
杨大人还算镇定,任由这些领头的几个进了书房,可一照面还是不认识,再往外面一看,就连一些平时见都没见过的官儿也都来了,让他感到莫名其妙,勉强抓住了兵部给事中沈鹏低声问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沈鹏是宣德八年中的进士,被任命为兵部给事中,平日里与杨峥这个尚书大人还算熟络,听得问话忙说了此番前来的目的。
杨峥道:“有这个要求我可以理解,但没必要弄这么大的排场吧,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多大的伤天害理的事情,才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这对我的名声可是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了,再说了,做事也要用用脑子吧,这么大的动静,不用片刻这儿的一举一动就会传到皇上哪儿,以皇上的聪明还能看不出你们此番来的目的么,以你们看皇上他老人家还会让我入宫么?”
“大人与皇上……?”沈鹏小心的道。“我承认我与皇上的关系是好那么一点点,但这不表示我可以随时随地入宫给你们当说客吧,再说了就说你们上奏的那点事情,除了骂人还是骂人,骂来骂去明君就被你们骂成了周幽王,商纣王了,这个时候找人入宫帮你们说话,那不是傻子么?”
“众诸大人不是忧心国事么,说起来也是出于无奈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还请大人多多包涵。”沈鹏拱了拱手道。
给事中虽只是七品官,但权力确实非常大。凡制敕宣行,大事覆奏,小事署而颁之;有失,封还执奏。凡内外所上章疏下,分类抄出,参署付部,驳正其违误。另外诸如充当各级考试参与官,廷议、廷推这些只有各部堂上官才能参加的活动也要由这些只有七品的官员参加,可以说六部的给事中都是一种超然的存在,杨峥虽说是兵部尚书,官职比对方大,但在架子上还真不好摆谱,见他拱手,也忙拱手回了一礼,道:“忧心国事这个可以理解,可也没必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啊,皇上身子骨还没好利索,朝廷文武百官几百号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来到你家,你说皇上会怎么想,真不知道你们是想让我见皇上,还是让皇上不想见我。”
沈鹏当官虽只有两年,但官场的这一套去看清清楚楚,杨峥这几句话虽没当场喝骂,但与骂人没什么两样,最关键是人家骂还骂得有理,这要是在平时皇上春秋鼎盛也没什么,可如今皇上身子骨不时,随时都有一病不起的可能,这个时候皇上的心思也最难琢磨,也是最忌讳大臣威望实力过大了,几百号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杀过来,影响的确不太好,可人都来了,咱们总不能把他们撵回去,真要这么做无疑是打人脸面,那这梁子也就算结下了。不知这帮言官御史如何折腾呢?他与杨峥相处虽不多,但两人相处还算不错,最主要的是眼前这个大明最年轻的兵部尚书是个能做事,干大事的主儿,这一点让沈鹏十分欣赏,这会儿有意提醒了一番。
杨峥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儿,但有一股被人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从头到尾透着不舒服,可不舒服归不舒服,这人来了,也没有赶回去的理由,再者他的确存了见皇上的意思,所以让沈鹏招呼了几个领头的官儿进了院子,去了书房,至于其他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府上可没茶饭招呼。
听到这个指令,诸官儿笑骂了声,倒也摇着头去了。
入了书房的几个官儿则喝了口茶汤,将此番前来的目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希望杨峥能以大局为重,再一次入宫见见皇上,劝说皇上遵守祖宗规矩,收回司礼监秉笔太监朱批的权力,以保全朝廷权势的合法化。
对此,杨峥给出了自己的理由,皇宫不是自己家的不是自己想进去就能进去的,得有奉命入宫,没了诏书即便是他是尚书也一样无能为力,其次,皇上当了十年大明国君,不是一个三岁的孩子,未必就肯听自己的,自己就算能入宫见了皇上,也未必能劝服皇上对司礼监的放任。所以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但沈鹏等人仍旧相信,这事儿满朝文武只有他能办得成,所以执意让他试一试。
虽说心头不愿意,但挨不住沈鹏等人的劝说,最终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决定明日上个奏折请求入宫,诸官儿看他答应,这才满意的去了。
可事情却出乎杨大人的意料之外,就在杨大人与诸位官儿商议从何种方面着手劝说皇上收回司礼监秉笔太监朱批的权势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跟着段誉就冲了进来,尚未来得及说话,多日不曾来过的王振的身影就即进入了书房,不等杨峥等人反应过来,就听得王振说:“皇上病重,着令杨峥与内阁大臣以及诸位兵部尚书速速入宫。”
这个消息可谓石破天惊,众官儿虽说早就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惊愕之下,还是沈鹏最先反应过来,轻轻推了一下杨峥,道:“杨大人皇上召见,怕是有要紧的事情,你还是快些去吧?”
经这么一提醒,杨峥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冲着王振道:“对,对,我这就去,这就去?”
“王公公,皇上可让我准备什么么?用不用带太医啊。”杨峥急切的问道。
王振道:“杨大人有所不知了,咱家来的时候,萧太医早就被人请入皇宫了给皇上诊治了,若非如此皇上又岂会让咱家来此地宣大人入宫呢?”
杨峥心头问题不少,可眼下也知道不是问的时候,虽说事发突然让杨峥有些慌乱,但毕竟是入宫,还是要穿得正式一点,好在今日给太子授课回来,因言官御史的突然造访,身上的大红袍也来不及脱,这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随手接过段誉递过来的官帽,往头顶上一戴,就跟着王振一前一后出了院门,段誉一早准备的轿子也被人拉了开来,杨峥看了看,对王振道:“王公公我看咱们还是做马车去可好,这样也快一些?”
王振道:“也好!”
段誉立即挥手让轿夫退开,亲自坐上了马车,拿起了马鞭子,摆好了架势,等杨峥王振屁股刚坐下,猛的吆喝了声,将手中的马鞭在空中挥舞了一番,狠很落在了两匹骏马的马屁股上,两匹骏马吃疼,冲着天际嘶鸣了一声,迈开了蹄子飞奔而去。
马车上,杨峥与王振的身子随着马车的晃动而左右摇摆,趁着这会儿空闲,杨峥轻轻吐了口气,他发现其实还是有些紧张,他不知自己的这份紧张从何而来,准确的是自己应该不是紧张,而是担心,担心那个与自己做了十年不是朋友却胜似朋友的人,担心他这一次是否真的挺不过去,就这么撒手而去了,太子还小,大明的一切才刚刚走上轨道,他不想眼前这美好的一切,因这个男人的离开,而就此断送,骨子里他更希望这个躲入深宫的男人能活得长久一点,哪怕只有五年,十年,二十年也是好的,可眼前的这一切在告诉他,这似乎是不太可能,属于皇宫的那个男人的历史,即将走入尾声。
马车一路飞奔,杨峥与王振却一言不发,彼此思索着各自的心事,眼前的局面让他们不得不有所顾虑,但两人顾虑又有所不同,杨峥担心的是宣宗就此撒手而去,年幼的太子与年迈的内阁大臣能否应付眼前的局面,而大明的商业、海航、兵工厂、甚至在改变科技上,海禁上会不会继续延续下去,没了宣宗的绝对信任,自己这个兵部尚书能否将眼前的辉煌延续下去,而王振则思索的是太子能否顺利继承皇位,宣宗病入膏肓这是不错,可谁也不敢去低估一个皇帝的智慧,哪怕是在死亡的那一刻,只要太子没坐上龙椅,那么一切的变故都有可能,这几日他隐隐听到了不少传闻,宫中张太后有意立襄王,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朱瞻墡,这事儿也得到了不少臣子的拥护,这让他难免有些担心,就今日的宫中局面来说,皇上一旦龙髌上天,那么整个皇宫大内最有权势,最有威望的则是张太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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