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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景之月     逍遥江山txt下载     逍遥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25.2175章:路漫漫其修远兮

    “嗯,这么说来郑公公的西洋之举算是利国利民的壮举,可据我所闻,下西洋在民间的口碑并不高,时至今日还被人骂做祸国殃民的举动,这不就连为我大明海航立下不少功勋郑和还被人骂成卖国贼呢?害得他老人家在南京城几乎都不敢出门?“杨峥轻声道。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

彭万里道:“这事儿也怪不得百姓,朝廷的西洋之举,大人若仔细前后六次的下西洋,你便会从中寻得答案了,大明海洋政策存在着一个十分突出的奇怪现象,一方面是国家花费巨资打造庞大的舰队,三十年间七下西洋,另一方面则是严厉的禁海措施,朝廷一再下令“仍禁频海民不得私自出海”“海道可以通外邦,故尝禁其往来”“禁频海民事通海外诸国”。对于沿海居民的海外贸易,下令“严禁绝之”。

明成祖继位后,一方面大张旗鼓屡下西洋,另一方面却是下令不许沿海军民“私自下番,交通外国”。总之,下西洋只是皇家的特权,它对于海洋拥有绝对的权力,百姓断不可染指。皇家之外的海上贸易,更不用说海洋探险,有严刑峻法等着呢,沿海居民徒唤奈何!这样西洋之行,与百姓可无半分的好处,所以百姓骂下西洋倒不是他们反对下西洋,而是因为朝廷对于海上的活动的国家垄断,百姓从中任何啊的好处,反而因下西洋所带来的各种徭役,不骂你才怪呢?“

这一系话竟让杨峥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一直固执的认为,下西洋的壮举是毁在大明的文人手中,他们把持的商业,从自身利益出发,他们容不得大明西洋之行长久的走下去,那样的结果,让他们所支持的家族,商帮毫无好处可言,所以他们才对下西洋深恶痛绝,不惜花费大量的笔墨来阻止这件这件事,甚至不惜对下西洋进行各种阻拦,渲染,丑化,口诛笔伐,如今仔细想来,下西洋固然有着文人不顾大局的抵抗,但另一方面何尝不是西洋之行自绝生路所造成的不良后果。

大明的海洋政策的失败,主要并不是国家放弃了经营,而是对民众海上活动的禁锢。虽然他也指出了数千万无名英雄冒着违反国家法令的危险,凭着勇气和求生的**,赤手空拳,乘风破浪,到海外开拓新世界新事业,但是,他没有注意到,正是皇权的无限和绝对,正是国家对海洋权益的垄断,才是导致中国失去海洋数百年的原因。

事实一直都是,除了皇家许可,否则片板不能入海。这种政策与葡萄牙和西班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明朝,从事海外探索和海上活动是犯罪行为,民众一出海便成为罪犯,而在葡萄牙和西班牙,出海的罪犯因为有所发现而成了民族英雄。不同的政策锁定了海洋活动的方向,在明朝,一旦皇家的需要得到满足,一旦他们听到了海晏河清的消息,便从国家层面到百姓层面,彻底地封闭了海洋,海航一旦失去了海洋,失去了贸易,就意味着海航的毁灭!“

“话虽如此,可为何今日的局面与往日不通过呢,百姓非但不骂了,还夹道欢迎,便是你们这些商人也少了抵制,渴望下西洋的壮举再次来到?“杨大人继续追问,与这样智慧的老者交谈,所带来的好处,不是许多问题能进入更深层次的认知,而是一次对于问题的把握能有更深入的体会,从而产生不一样的杨峥很享受这种不经心的聊天,实则是一种精神上的探讨,至于从中能否获取好处,那得领悟与对这个问题的深入。

彭老爷子似也很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聊天,笑着道:“这个很好理解,郑和的下西洋是在永乐年,大明立国不久,各方面都尚未进入稳定,百姓也好商人也罢更多的关注是自身的安危,而这个时候下西洋非但不能带来好处,反而因下西洋带来做不完的徭役,生活的重担全都压在百姓商人的身上,对于下西洋自是没有什么好感这个骂上几句,那个呵斥几声,加上朝廷的那帮文人吹波助澜,恶意激化百姓与商人的仇恨情绪,一来二去西洋之行就成了百姓商人眼中的万恶之源了,如今可不一样了,从永乐二十二年算上今年整整八年了,八年大明变化太大了,朝廷也用不着修建北京城,也不用出兵蒙古,疏通大运河,编修书籍,甚至连下西洋这样的壮举都停了下来,这种休养生息的国策,使得大明从永乐年的一件一件的大事中走了出来,老朽虽没见过当今圣上,可从他登基六年,实行重农政策,赈荒惩贪,继续重用“三杨”,息兵养民,赈荒惩贪,使得天下安定,在这样的局面下,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了,商人的机会也就来了,运河沿线由于往来商船不断,周边城市如济宁淮安扬州等都非常发达。东南地区由于商品经济繁荣,足以赶超宋代的东南了,而这个时候以各地籍贯区分的商人集团的“商帮”,徽州商帮晋陕商帮广东商帮福建商帮苏州洞庭商帮江西商帮等。这些商帮以“会馆”为联系场所,互相支持,越做越大,他们开始在各地出卖丝绸酒肉蔬果烟草农作物瓷器等商品不计其数,从中可没少赚取好处,非但如此,朝廷局面的安稳,也给商人带来了好时机,许多限制都被打破,商人经营的范围迅速扩大:北至真定永平顺平,“南北舟车,并集于天津,下直沽渔阳”;南达两粤云贵,“食不待贾,而贾恒集”;东则齐鲁闽越,“多贾治生不待危身取给,若岁时无丰,食饮被服不足自通”;西到巴蜀汉中关外,“往来贸易,莫不得其所欲”。可以说八年后的大明非但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就是商人也彻彻底底迎来了最好的时机,一步一步走向壮大。

但这种壮大的力量并不大迅速,甚至可以说是诸多的阻扰,先是不少土地主缙绅也逐步将资金投向工商业,“富者缩资而趋末”,商人地位上与他们无法抗衡,要么与之同流合污,要么就仰仗对方过火,这种憋屈的局面,让更多的商人将目光大海,哪里风险大,利润大,银子多,那些西洋人对大明的需求量也大,一旦放开了做,大量外销赚取西洋诸国的银子并不难,就是官家经营也得靠真本事,在一切平等的局势下,呼吁朝廷开放海禁,重新下西洋的声音越来越多了,商人们心里可清楚的很,唯有大明的宝船继续远航,大明海洋的大门就永远不会向他们关上。他们不可与朝廷争夺利益,但下西洋也不是一无所出,它带来的西洋诸国这对于商人来说,就是老天爷送给他们的财富,他们不欢呼才怪呢?“

“这么说下西洋还是当年的那个西洋,但百姓与商人的有了改变,与闭关锁国相比,他们更愿意明的海航永无止境的走下去,他们好从中获取他们所需要的商业利益。“杨峥总结性的说道。

彭老爷子颔了颔首道:“大致是这样的,其他的也不是没有,大明的海禁足足禁了八年,八年沿海一代的百姓虽少了徭役,可日子并不好过,没了海洋他们失去乃以生存的东西,海滨民众,生理无路,兼以饥馑荐臻,穷民往往入海从盗,啸集亡命”。“海禁一严,无所得食,则转掠海滨”。此外,滨海地区的居民还采取了另外一种斗争的手段,逃亡潜往海外。“国初。。。。。。两广漳州等郡不逞之徒,逃海为生者万,巨大海患让朝廷有志之士多有呼喊,让沿海一带的商贾也开始重视下西洋所带来的好处,对于当年的抵制慢慢变为呼吁,到如今百姓听闻西洋之行并非一味的劳民伤财,而是与海外诸国开展贸易往来,但凡出海贸易的船只不得携带违禁物品;船主要向市舶司领取船引并交纳引税,在这种局面下,百姓怒气消去了,自然是大力支持了!”

杨峥颔了颔首道:“的确如此啊,一旦下西洋重新确立,那么意味着朝廷的海禁必须重新开启,虽说朝廷有诸多的限制,但民间私人海外贸易至此毕竟得到了朝廷的认可,只要遵守朝廷的管理限制,民间私人海外贸易就被视为合法经营,相对于沿海的百姓来说,面朝黄土背朝天虽也能养活他们,但日子毕竟是紧巴巴,海上才是他们的天堂,唯有大海才能给他们想要的好日子,不支持才是怪事?“

彭万里笑着道:“这都是当今圣上英明神武才有此局面,如今下西洋与西洋诸国贸易往来,带给朝天带给沿海百姓都是莫大的利益,这样的海航不怕大人笑话,就是老朽也希望他永远这么走下去,一直到世界的尽头才好?”

2176章: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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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峥道:“该当如此!不过咱们可不能光说不做,如今的大明是最好的时候,国泰民安,君臣同心协力,士农工商齐头并进才是大好事,百姓以一己之力担负着整个大明的税收,如今已有七十年了吧,正是百姓努力做到了靠他们供养着整个大明朝,才获得了朝廷的敬重,事事以百姓为主,反观商业银子最多,反而不如百姓,试问若你是大明的皇帝,如何取舍也心知肚明了吧,士农工商,无论是农业也好,商业也罢,需要壮大都离不开朝廷的支持,反过来也是同样的道理,商业需要壮大自己,就必须做好回馈朝廷的准备……?”

    彭老爷子哈哈大笑道:“身为大明子民,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三十取一的税收并不高,老夫相信在这苏州城有九成的商人给得起,也愿意给!“说到这儿彭老爷子看了一眼杨峥,一字一字的道:“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朝廷对商业进行整治,使其井然有序才可,其规章制度,其法令条规都当以明确,唯有如此,才得上真正做到对商业的支持,若做到了这一步,三十取一的税收,我们商人绝不含糊!可事实并非如此,这些年大明的商业虽不断的壮大,但其势力并不足以改变什么,仍旧遭受人欺辱,这些来自官家最为厉害,如按照规矩,采购物资职任的衙门和官役,对商铺进行敲剥,其后,凡带有官字号的部门和人员,虽无此项事权,也纷纷出票命皂隶买物,责令商铺“当行”。有仅付半值的,也有白取而不付值的。更有不但白取,而且借此而敲诈的。一些御史、给事中等所谓风宪之官,更是恃倚威风,随便索取。往往指定名色、品种、数量以索取货物,但却先不给值亦不取货,仅在票上开具“至本衙交纳”字样。店员持货物送人衙门,管收纳的人便指斥货物质量不好,拒收,并责十板发出,命再送,至再送人,又再打板子退回。经此一索一送一打一退,店铺东伙们知道官役们不过是借采购名义以勒索,于是凡见持票来定购货物的,不如出钱买免,干脆送上若干金钱了事。官役们往往持一票便可敲诈数十家商铺,偿其大欲!老朽以为,堰窃惟抑末固为政之理,而通商亦富国之术;苟使官司肆为侵克,遂致道路渐成愁怨,伤和致沴,岂王政之所宜哉?照得旧制,天下商贾辐集之处,各设税课司衙门,立法抽税,具有成法。惟南京、龙江、大胜港,原设抽分竹木局,抽分竹木柴炭等项,有三分取一,十分取二,三十分取二者。取之至轻,用之有节,远近辐辏,上下便益。近年工部奏准,于浙江杭州府、湖广荆州府、直隶芜湖县设置抽分衙门,遣差部官管理。不惟地方接连,重复抽税,而其人贤否不齐,宽严异法,但知增课以逞已能,不恤侵克以为民病。甚者,器皿货物,不该抽分之物,一概任意劝借留难。所得财物,无可稽考,因而侵渔入己,难保必无。商人壮大固然离不开朝廷的支持,可朝廷的官员若一味的把商人为任由宰割的羔羊,是可以予取予携的肥脔。商人负担日重,不但难以牟利,有时还会蚀尽本钱,甚至负债累累。在当今皇上“万岁”的管治下,荷承着“万税”的痛苦。只怕没人会愿意给了?”

    这一番话算是给杨峥上了重要的一课,给予来自前世,脑海里所能想象的莫不是前世商业给商人所带来的荣誉好处,以及身份地位,哪一个足以让人羡慕万分,让他本能的认为这个时代的商人也是如此,殊不知前世的一切是无数商人经过数百年的奋斗所换来的,而眼下的时代的,商人仍是这个时代的最底层,无论是从身份地位,还有从话语权,他们都处在边缘地带,士农工商的体系下,他们所遭受的压制,欺辱,却是实实在在,可以说正是这种无休止的打压,欺辱,毫无规章制度从中收取税收,使得不少商人的日子过得比百姓好不了多少,这也是为何商人收取税收多有抵制,并非他们不愿意给朝廷那点税收,实则在没有统一的规章制度下,如其信任朝廷,还不如信任那些官员,信任自己,而朝廷也本着重农抑商的国策,对商人多有轻视,从而导致了大明的国库白白损失了一笔不小的银两。

    这一番话说到差不多天黑,两人才各自散了去,返回巡抚后院的杨大人并没有立即返回大小姐的闺房休息,而是直接去了书房,通过与彭老爷子的一番话,越发让他坚定发展壮大商业的心思,但这是一件与官员,与大商人争夺商业利益的大事,单靠自己一人是难以完成的,他还需要更多的支持,无论是士大夫,还是百姓,商人阶级,他都需要,唯有支持他的呼声多了,这件事才能更好的落到实处,同时他还得主意方式,任何的一件事想要获得成功,最佳的方式无视是温和的处理方式,而摆他面前的最温和的方式,无疑是皇帝的支持,内阁的默认,百姓商人的呼吁,四个方面缺一不可,但做好这一步之前,他最紧要的是上一道奏折,让皇帝,让内阁,甚至是天下的商人百姓都看一看,听一听,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是舍还是取,他相信大明的皇帝内阁,百姓商人人人心头都一杆称,而他这个领头人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事引导起来。

    明白自己的使命,对于这份奏折的重要性,他心知肚明,斟酌之余,不时的思索这一年多的所见所谓,以及结合前世,彭老爷子所说细细思索,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才提笔染上了墨水,略一沉吟便写了起来:“臣奉召至江南,两月有余,见得闾巷小民十分凋敝。有素称数万之家,而至于卖子女者;有房屋盈街,折毁一空者;有潜身于此,旋复逃躲于彼者;有散之四方,转徙沟壑者;有丧家无归,号哭于道者;有剃发为僧者;有计无所出,自缢投井而死者;而富室不得有矣。

    臣惊问其故,则曰:“商人之为累也。”臣又问:“朝廷买物,俱照时估。商人不过领银代纳,如何辄致贫累?”则曰:“非朝廷之价值亏人也。商人使用甚大。如上纳钱粮,该是百两者,使用即有六七十两,少亦不下四五十两,是已有四五六七分之赔矣。即得领银,亦既受累,乃经年累岁不得关支。小民家无余赀,所上钱粮,多是揭贷势豪之物。一年不得还,则有一年之利,积至数年,何可纪算?及至领银之时,又不能便得,但系经管衙门,一应胥役人等必须打点周匝,才得领出。所得未及一两,而先已有十余两之费,小民如何支撑?所以派及一家,即倾一家。其未派及者,各为辗转避逃之计。人心汹汹,不得以宁居也。”他便迫不及待的放下笔墨,细细诵读起来,这一段奏言,算是自己为为商人代撰的陈情表、申诉书。而其所据俱以彭老爷所诉说,他相信十有**都是事实,在士农工商四等体系中,士与皇帝统领着天下,把持着话语权,而商人百姓则是处在设社会中无权无势的弱者阶层,商人即为其中的群体之一。衙门的官吏胥役,俱可以对商人颐指气使,而商人只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商人有求于官吏胥役,而官吏胥役便可借此横索讹诈。官为刀俎,商为鱼肉。官和商是处于完全不对等的地位上进行交收买卖接纳钱粮货物的。于是,人间许多极不公平,甚至惨绝人寰的事件因而发生了,而“十分凋敝”的局面必顺应而出现,再这样的局面下,唯一的出路便惩贪革弊,解除商困,让大明走上一条农业与商人齐头并进的道路,商人不再是社会的底层,百姓也不再是这个朝廷唯一的纳税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是故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觉得自己这个意思已隐隐的吐露出来了,杨大人重新提起湖笔,再一次奋笔疾书:“夫至尊所居根本之地,必得百姓富庶,人心乃安,而缓急亦可有赖。祖宗取天下富家填实京师,盖为此也。其在今日,独奈何使凋敝至此乎?

    先朝公用钱粮,俱是招商买办。有所上纳,即与价值,是以国用既不匮乏,而商又得利。今价照时估,曾未亏小民之一钱,比之先朝,固非节缩加少也,而民不沾惠乃反凋敝若此。虽屡经题奏议处,宽恤目前,然弊源所在,未行剔刷,终无救于困厄,恐凋敝日甚一日,辇毂之下,所宜深虑,必不可谓其无所处而任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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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7章: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臣愿陛下特敕各该衙门,备查先朝官民如何两便,其法安在,题请而行。其商人上纳钱粮,便当给与价值。即使银两不敷,亦须那移处给,不得迟延。更须痛厘夙弊,不得仍有使用打点之费。就中尚有隐情,亦须明言,一切惩革,不得复尔含糊,则庶乎商人无苦,而京邑之民可有宁居之望也。“

    这里的用意就很明显了,那就是向皇帝,内阁表明了自己看法——发展商业的重要性。在士农工商中,农业若是固国之本的话,那么商业对于安定民生和便利商民,都是至关重要的。针对眼前的钱法大乱,变更频仍,他在这份奏折里提出,必须扭转这种“愈变更愈纷乱,愈禁约愈惊惶,铺面不敢开,买卖不得行,而嗷嗷为甚”的状况。主张“惟钱法之行,当从民便。……如此,则人心自定。人心既定,钱法自通,而买卖可行,斯各得以为朝夕矣”。在这方面,他以过来人的眼光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恤商利商,必须与国家的货币政策,社会的金融状况结合起来。银钱比价可以因市场需要而有浮动,但决不能以一纸诏令,随心所欲地在全国规定一个僵硬的比价,这样非凡不符合商业的发展,也不利于对商业的管理,最后呼吁朝廷钱法委宜听从民便,不必立法纷扰商人,做好“厚农资商”基本策略。奏折写好,杨峥反复斟酌后,觉得该说的都说了,并无不妥之处,当夜便让人快马加鞭送至了京城。

    接下来的几日,杨大人与况钟一起埋首与市舶司的公务之中,随着下西洋的消息传来,越来越多的商人将目光看上了大海,往日清水衙门,头一次变得热闹起来,数十个从府衙调过去的衙役,跟着杨峥一起展开全面的工作,他们根据商人所申报的货物﹑船上人员及要去的地点﹐发给公凭(公据﹑公验)﹐即出海许可证﹔派人上船“点检”﹐防止夹带兵器﹑铜钱﹑女口﹑逃亡军人等﹔“阅实”回港船舶﹔对进出口的货物实行抽分制度﹐即将货物分成粗细两色﹐再按一定比例抽取若干份﹐可以说今日的市舶司比起往日可谓是以全面升级,不但任务繁琐,既要办理出入境手续,又要盘查和缉私,收取贸易利润。一天忙下来累得够呛,可无人抱怨,不说杨大人况大人事事身先士卒,做的比他们还多,身为属下那好意思叫苦叫累,再说了一天收取的银两可不少,白花花堆着市舶司内,虽说这银子是朝廷的,可毕竟是在即面前,也算是见识过大把大把的银子,日后大可胡吹一番,也不算亏了。所以十几人倒也干得任劳任怨。

    这一日,杨大人刚处理完了一船货物,正要坐下歇息,便见况钟一脸兴奋的走了进来,道:“好消息,郑公公的船只到太仓了?“

    “这么快?“杨峥虽算着日子,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况钟道:“这个卑职也不得而知,听传闻似是翰林院的学生又弄出了什么大发明,恰好被郑公公用在了宝船上,速度比往日要提高了不少,所以才比预定的日子来得早一些了?“

    杨峥点了点头,这几年随着西方传教士的人数越老越多,西方的科技也慢慢传入大明,而翰林院的那帮庶吉士平日里仗着自己天之骄子无所不能的劲儿,愣是捣鼓了不少好东西,包含天文地理,如这次郑和宝船的打造,就有他们的参与,在船只制造上做出了调整,先是船身,与先前的一味大宽不同,这次的宝船是首尖体长,吃水较深。梁拱小,甲脊弧不高,有较好的耐波性。结构上,横向以密距肋骨与隔舱板构成,纵向强度依靠龙骨和大肋维持。造船材料为荔枝木、樟木和铁栗木(乌婪木),坚固耐用,但材料来源困难,且造价高,有碍于其发展。广船侧前方装有能垂直升降,伸出船底之下的摔板,起减摇和稳定航向的作用。舵板上开有成排的菱形小孔,使操舵省力,又不影响舵效。大型广船的中桅和前桅均向前倾,上悬布质硬帆,篷杆较粗且排列稀疏。在中、小型广船上备有橹、桨。广船破浪性能力好,利于深水航行。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足足比往日的宝船快了一倍的速度,这次能短短数日便抵达太仓,可谓是神速了。

    “百姓表现如何?“杨峥搓着双手显得有些兴奋的问。

    况钟道:“这还用问么,得知消息后差不多整个苏州的百姓都去了,毕竟是八年了没看到大明的宝船了,今日重新下海,无论是昔日的谩骂,还是今日的欢喜,对这个承载了大明辉煌的宝船,谁都想去一睹风采?”说到这儿冲着杨峥嘿嘿一笑,道:“不怕大人笑话,若不是怕众人把你给忘记了,卑职这会儿也去了?“

    杨峥汗了一把,没想到这年头的百姓会如此疯狂,眼看况钟迫不及待的模样,当即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衫,道:“走吧,我们也去看看吧?”

    两人出了府衙,早有衙役抬着轿子来,况钟嫌太慢,生怕错过了一睹下西洋的风采,将轿子改为马匹,二人翻身上马便往太仓而去。

    两人一路飞奔,赶到的时候差不多在午后,二人本以为靠着两匹骏马,虽谈不上第一,但也算上数一数二了,殊不知这不过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江面上已是人山人海,等候着看热闹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将偌大的太仓之地围得里外三层三,吆喝的,吵嚷的,嬉笑的,甚至孩子的哭泣声,畜生的嘶鸣声,以及江水的呼啸声,江面冷风的呼呼声各种声音相互交织,彻底让太仓之地变成了声音的海洋,看到这样的场面,杨峥忽然有些好奇,这个时代既没有大屏幕,又没有音响设备,隔着那么远,纵然是郑和的宝船远远来了看见了也只是前面的几个人,站在三层三的外面一样什么都看不到,为何他们会如此兴奋呢?事实上这一点杨峥还真不知,在这个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娱乐活动少得可怜的时代,百姓唯一能看的,能玩的东西实在可怜,似下西洋这样的大活动,足足等了八年才等到宝船再一次出现,许多百姓甚至只是在说书的口中听到过,从书本中诵读过,却没有真正看到过一次,曾经的岁月里他们骂过,甚至诅咒过,但不否认那些年一次又一次的下西洋带给了他们无数的自豪感,让他们在爱恨交织之中,希望有生之年能亲眼看一看,哪怕是什么也看不到,至少他们为此来过,感受过,多年以后,他们老了,走不动了,牙齿黄了,头发白了,身子骨不再硬朗了,面对儿孙的时候可以做一件自豪的事情说一说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至于能不能看到宝船,已变得无关紧要了。

    杨峥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盛大的场面,好奇之余,也放下了官场的架子,加上今日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腰间别着一块紫玉,一把纸扇在手,怎么看怎么都是那个世家子弟来此凑热闹,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偶尔碰上一个两个熟悉也只是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就此别过,如此一来,他也彻底放开了,与一早就来了大小姐等人彻底混迹人群之中了,来个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本着这个心思,效果果然明显了许多,虽说一路上没少被人侧目,但多半来自他的妻妾,反而是他被人忽视了,这种忽视的感觉杨峥倒觉得还不错,可以让他们彻底的四处张望。

    看多了,也就看出了名堂,看出了名堂,你就不得不佩服苏州的智慧与懂得享受的精神,任何时候都能完美的体现。

    今日来的除了百姓外,最多的就数苏州的富户大户以及商贾,与百姓不同,他们其中不乏身份高贵的王侯公孙,也不乏一等一的大商人,若与这百姓一般混进人群,与面子上放不开,可下西洋的宝船八年才有这么一次,难得的机会,他们也不想错过,思来想去,便将目光看向了江面。

    往日的太仓江面虽也热闹,但与今日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先说船只上,往日的船只多是往来的货船笨重且忙碌,但今日货船固然还在,但在数量上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午后的阳光刚照射在江面上,多在某一处轿子里喝了半天茶汤的富户大户商贾便开始陆续走了出来,或花钱租上一条乌篷船,或者是自购一叶扁舟,坐那江枫渔火对愁眠状,独立与江面上,一张小圆桌,桌上放上苏州时下瓜果,几碟糕点,咸水煮的花生,一壶清茶,一张湘妃竹榻,一卷古籍,任由小船随波荡漾。比起这些一人独乐,更多的富户大户选择了携家带口,呼朋唤友,在垂柳之下,一边把酒言欢,一边等待宝船的到来,这份惬意自是让人羡慕无比。

2178章:偷得浮生半日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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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这些富户大户文人气息浓厚,苏州的商人则显得世俗的了许多,他们虽也雇了游船,但更多的不是体验这份惬意,这份来之不易的闲适,而是为了趁机发大财,他们的眼光很准,赚钱的手段也很高明,他们知道漂泊在江面的富户大户比起岸上的百姓更舍得花钱,尤其是在女人的面前,所以他们早早的舍弃了岸边的百姓,驾着船只漂向了江面,船只里有新鲜的瓜果,有精致点心,鲜花美酒,还有诸多的犀钿漆窑玩器,这些东西贵重,若是平日他们自不会这么卖,一来能买得起这样东西的主儿太少,二来没有展现的机会,但今日他们来了,因为在这平静的江面上,也不知那个有先见之明商人,花了大把的价钱将整个醉仙居给包了下来,一条三层楼高的画舫,承载着几十个妩媚动人的醉仙居的姑娘们,她们的到来无疑给这平静的江面添了不少生气,事实上从画舫驶入,江面的乌篷船,游船明显的多了起来,那些衣冠楚楚的王侯公孙,富贵闲人,又岂能放过这么好的一次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机会呢,而殊不知他们的与众不同,落在商人的眼里,那便是他们眼里最容易赚取银子的所在,美人一笑,千金难买,这个时候他们便可趁机出高价,狠很宰上一笔,纵然那些富商大户明知他们卖得贵了许多,可美人面前,又岂会多说什么呢。

    比起商人的精明,大户富户身份地位,更多的人则是站在江岸上耐性的等候,他们一边说着不痛不痒的话儿,一边还四处张望,生怕宝船来了错过了看上一眼日后好吹嘘的机会,所以那双眼睛还是看向江面居多。

    比起岸上的拥挤,杨峥早早的就让段誉帮着租了一条游船,携带一干家眷迫不及待的上了船,又从附近商船上买些瓜果点心,以及一壶上等的茶汤,几只瓷杯与家眷为炉夜话了,倒不是说杨峥刻意享受,实在是岸上的人数太多,拥挤的密度太大,自己倒也算了,几个家眷可都是世间少有的美人,让她们置身这样一片拥挤之中,不说那吃人一般的眼神杨大人不放心,就是那明目张胆的借着场面拥挤,似有似无的靠上来的邪恶用意,杨大人同样放心不下,让五朵倾国倾城的绝世莲花,放入这样一片淤泥之中,其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错误,为了及时纠正了这个错误,不至于让它继续滑向罪恶的深渊,杨大人不得不做出了如此决定,远离了这块罪恶之地。

    难得的是这个决定倒也不错,太仓之地虽不如太湖、西湖,但毕竟地处江南水乡,景色自不会差到那里去,大小姐在北方住了许久,此时见到如此动人的江南景色,愣是不顾众人反对,欣然坐在船头,四处张望,嘴里含糊着往日的诗词歌赋,活脱脱的一个少女模样,而李嫣然儿则在一旁,褪去了鞋袜,将雪白粉嫩的小脚丫子放入水中,轻轻滑起一阵阵的水花,而沈艳秋则干脆凑了过去,撩起清澈的江水,宛如一场春雨,水珠儿从天而降,落在乌篷船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宛如一曲动人的江南小曲,此时江水流溢,偶有风儿吹来,带起一阵阵的涟漪,乌篷船随波而动,四周漂浮的水藻,树枝的枝叶受乌篷船的挤压,纷纷退了开来。

    乌篷船的另一端,一张湘妃长榻,一张小圆桌,桌上一壶、一杯,圆桌旁是一张茶几,茶几上一把纸扇,一卷古籍,一碟瓜果,一碟盐水花生,圆桌与茶几的中间,杨峥便如富贵家的老太爷一般

    躺在竹榻上,任凭斑驳的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柳枝的缝隙洒在了他的身上,他一手提着一根长杆,一手捏着一枚有红又大的水蜜桃,蜜桃去了皮儿,露出里面鲜红的果肉,杨峥就这么吃着有红又大的水蜜桃,将一双目光看向了江面。

    江面宽广,偶有几只水鸟飞过,也带起任何的波澜,唯独迎面暖风吹过,平静的江面才显得波澜不惊,起伏不定的浪花之中,鱼漂儿在一个又一个浪头之中,

    轻轻地打着晃儿,偶有那么一会儿鱼漂儿被波浪淹没与水中,似是有鱼儿上钩,却不见有人去拉扯,任由鱼漂儿在浪花中浮浮沉沉,重新恢复了平衡。

    眼看一枚水蜜桃吃了干净,仍不见宝船的动静,杨峥干脆放下了手中鱼竿,脖子一歪,便靠在了竹榻之上,柔和的阳光让人昏昏入睡,只觉得就这么睡上一会儿似乎也不错。

    杨大人的双眼开始眯了起来,不多时轻微的鼾声便以均匀的节奏随着那船下荡漾的波涛,一唱一和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到一声“哗啦”,跟着一个女子惊喜的声音:“快,快拉……?“紧跟着又有一声,不,两声,三声、四声……?”声音里带着喜悦,带着某种惊奇,杨峥悠悠转醒,茫然了看了一眼心道:“宝船还没来啊,哪儿来的那么大的欢呼声?“

    忽地,一道白光从眼前一闪而过,杨峥吃了一惊,急忙扭头看去,便见一尾足足有十几尺长的大鱼从水底翩然跃了出来,在他眼前划出了一道优雅的弧线,“嗵”地一声重新跳入水中,溅起一片浪花。

    “快,快些拉,可别让它跑了……?“杨峥的另一侧几个柔美动人的声音传了出来,人人语气里带着喜悦,又夹杂着一丝担忧。

    杨峥侧目看了过去,便见自己的几位娇妻,大小姐正拉着自己放下的那杆长杆,沈艳秋、二小姐则在一旁挥舞着拳头紧张的看着水面,小月儿、李嫣儿则是双头提着裙摆,站在大小姐的身后一副随时准备上前帮忙的架势,而大小姐一张粉脸偷着兴奋,因花了不少气力,额头上、鼻尖上溢出了一滴一滴的小汗珠,此时她正咬着牙龈,死死的拉着哪一杆长杆,或许是长年经商的缘故,与如如何拉扯鱼竿,如何控制力道,似有些力不从心,只是靠着自身的气力,死死地拉着鱼竿,不让大鱼有一丝一毫的挣脱,可那鱼儿足够大,在水中的冲击力着实不轻,一时半会儿大小姐还能支撑得住,可时间一长,终究是女儿家,就力不所

    待了,长杆一点一点的任由那水中的鱼儿向前拿了去,非但如此,船中的家眷虽有练了武功,但从未钓过鱼,眼看着大小姐一点一点的被那水中的鱼儿牵着鼻子走,愣是不知上前去帮一把,准确的说是不知该如何帮忙。

    杨峥看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沈艳秋着实担心被大小姐拉着的鱼儿,听得笑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要说这主妇的威力还是有的,杨大人被那满是怒气的眼神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嘿嘿笑道:“我帮忙还不成么?”

    “那你还不快点?”正感到吃力的大小姐没好气的怒道。

    “我好谁惹谁了?”杨峥嘀咕了声,绕过茶几走了过去,然后左手一把夺过大小姐手中的鱼竿,笑着道:“看你家相公如何收拾它?”

    大小姐等人顿时满心期待,人人面露喜色,微微倾斜着身子将目光看向杨峥,看他如何运作,可等了许久,却不见动静,到是水中的那条大鱼活跃得厉害,不时的跃起,重新落入水面,溅起的水珠比起先前还大了不少,众女子大感不解,沈艳秋道:“你,你还不出手?难不成想放了这鱼儿不成?“

    杨峥笑着道:“姐姐说哪里话,这鱼儿可是你们钓的,借我几个胆子也不敢做出如此举动了?“

    大小姐皱眉道:“那你这般磨磨蹭蹭是作何道理?”

    杨峥看二人站在船只上,衣衫被风吹的呼呼作响,乌亮可鉴的秀发被风儿吹的有些凌乱,鱼儿激起的水珠落在几人的两人,被阳光一照,显得闪闪发光,五人虽面带怒色,可落在杨大人的眼里,却是无比的动人,忍不住道:“好美的人儿?”

    五人心头虽欢喜,但心头更焦急的是水中的那条大鱼,狠很白了他一眼,道:“再看,再看鱼儿都跑了?“

    杨峥哈哈大笑道:“诸位娘子放心好了,这鱼儿跑不了的,待会儿它便乖乖的上了船?“

    “瞎说?这鱼儿又不是傻子,会自己跳上来?”大小姐略带不满的道。

    杨峥哈哈大笑:“樵者问渔者曰:‘子以何道而得鱼?’曰:‘吾以六物具而得鱼。’‘六物者,竿也,纶也,浮也,沉也,钩也,饵也。一不具,则鱼不可得。’今日这鱼儿我还就让它自己上来不可?”

    众女子虽将信将疑,可看杨峥语气嫣定,倒也信了几分。

    沈艳秋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让这鱼儿上了船?”

    杨峥嘿嘿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说完并不再理会众人,而是将手中的鱼竿收了回来,放在那小圆桌上,然后伸手将茶壶推了开来,一脚踩在了鱼竿上,便笑吟吟的看着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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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9章:瘦去谁怜舞掌轻

    众女子不见他动手拉扯,也不见用了什么手段,越发好奇起来。(. .)

    江中的那条大鱼不断的跳跃,期初跳跃的高度足足有一人多高,弧度也十分优美,这会儿功夫高度便降低了许多,就是那弧度似也乱了,不比先前了,杨峥仍旧看着江面,不见任何的动作,但脸上的神情越发淡定。

    众女子看着疑惑不定,不知这鱼儿为何会自己上了船。

    如此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条大鱼却不再跳跃,纵是偶有跳跃,起高度也离水面不足三尺,重新落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更是微乎其微,到了这时候才听得杨峥说了声:“是时候了?”说完一脚放开了鱼竿,双手只是在那丝线上轻轻一阵拉扯,那鱼儿便随着那股力道穿过水面,风一般驶向了众女子的船只,众女子尚未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听得杨峥大声喝道:“起?“

    众女子放眼望去,但见那鱼儿仿佛被人施了魔法一般,当真听话的从水面一跃而起,在空中抖动了两下,便在杨峥一拉一松之间,听得“咚“一声,大鱼便乖乖的落在了船头上,开始活蹦乱跳起来。

    众女子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大小姐又是惊讶,又是欢喜的拉着他的手臂道:“你,你是怎么做到了?“

    杨峥瞧了一眼众女子,眼看众女子一脸敬佩的看着自己,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哈哈大笑道:“兵法有云,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大鱼在水中力气大,若靠蛮力想要把它拉上来,自是不易,可仍有它在水中折腾,嘿嘿力气总有用完的时候,这时候咱们再出手,它纵然想反抗,也没了力气反抗,只好任我拉上船了?“

    众女子虽觉得事情说明白了,反而不如先前,但毕竟是头一次钓上这么一条鱼儿来,人人欢喜,当即以鱼为菜,做一顿丰富的午餐。

    众女子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这个提议自是人人欢喜,当即有杨峥将船只划到一旁,取出刀具去了鱼鳞内脏,清洗干净后,便将鱼分成数段,交给了小月,先前租这只乌篷船时,便是看中了船上锅碗瓢盆一一俱全才不惜价钱高一些也租了这条船。

    小月生了火,将锅洗刷干净后,便开始做饭了,她自小长在江南,跟着沈艳秋身居高位,平日里额尝过不少美食,平日里虽做饭的日子并不多,但厨艺自有一番领悟,虽只有一条太仓大鱼,但经过她的小手一番调制,竟是人间的美味,就好比眼前的这条大鱼,她取了中间一小段,放入锅中,然后取岸上新鲜可入口的野菜,烹制而成。烧好后,浇上一层平滑油亮的糖醋,胸鳍竖起,鱼肉嫩美,带有蟹味,鲜嫩酸甜。让人食欲大动,尚未上桌,便见大小姐等人双眼放光。

    小月看在眼里,烹制时越发用心,众人只看她手腕不停,先前准备的椒、姜、酒、醋等佐料一一洒下,每次杨峥以为锅中的菜肴将要起锅的时候,她总会放些不曾留意的汤汁野菜,如此一来,成菜后,必是色泽油亮,鲜嫩滑润,让人食欲大动。

    如此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小月才解下围裙,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面带笑容的去了乌篷内,搬了一小坛花雕,拍开口,取了几个酒杯来,满上了几杯酒汤后,再另外翻起了几只小碟,倒上一碟花生米,一碟豆腐干,另切上一碟牛肉,放在了桌上,而这个时候她从容落座,在众人的观望中笑着颔了颔首。

    杨峥等人早已等候多时,只等她落座好动筷子,此时迫不及待的端起了一杯酒汤,一饮而尽,吧唧吧唧了两下,便启动了筷子开吃了。

    众女子头一次坐在船上把酒言欢,颇有几分不适应,可看了看四周,见江面上漂泊的船只大多日此,偶有看过来的目光也是善意微微一笑,顿时将那一丝的羞涩去了干净,频频启动筷子,加入了吃喝的大营。

    几倍酒汤下了肚子,众女子的话儿也就多了,说说笑笑之余便把这座小船渲染得热闹非凡,大小姐似十分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有心日后做出些怀念,便端起酒杯冲着杨峥轻轻吟道:“清溪一叶舟,芙蓉两岸球。采菱谁家女,歌声起暮鸥。乱云愁,满头风雨,戴荷叶归去休。嘴里吟着诗,目光却是看向了杨峥,那意思很明显。

    只可惜杨大人反应颇为迟钝,用筷子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入嘴里,含糊的说了声好,便头也不抬的奔着那一桌子菜肴去了。

    大小姐文采并不出众,今日心情不错,这首词儿有感而发,倒也算得上不错,本想着能获情郎赞上的两句,又或者知趣的来一首诗词应合一番,也算是一段佳话,却不想这坏人根本就吃这一套,气恼之余恨不得扑上狠很咬上一口方才解了气。

    杨峥吃喝了一阵却不见大小姐落座吃饭,有些疑惑的扭头看了一眼大小姐,见大小姐一脸的闷闷不乐,往日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变得不再楚楚动人,而是哀怨无比,杨峥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大小姐,有些茫然了迎上了那一双眼神,好一会儿才灿灿一笑道:“这鱼肉可新鲜了,大小姐快些来吃上几口,我给你留着呢?”

    大小姐并没有因这几句讨好的话儿,便如往常一样面露笑容的凑了过去,而是居高临下的用冷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这种冷艳的感觉,让杨峥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只觉得大小姐这气儿生得好没道理,不想理会却又丢不开,一时好生为难的很。

    一旁的李嫣儿看他吃瘪的模样,有些看不过眼,便凑过去附在耳旁嘀咕了几声,杨峥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哈哈一笑,放下碗筷,端上一杯花雕酒迎上了大小姐,也不看大小姐气呼呼的模样,将手中的酒杯与大小姐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听得一声清脆,杨峥便一饮而尽,连说了两声好酒,才轻声吟了声:“几度梦江南,小桥旧曾谙。白墙竹窈窕,黛瓦燕呢喃。红袖怡酒兴,碧水润琴弦。雨巷寻杏花,邂逅乌篷船。我与大小姐的相识,便是在乌篷船上吧?”

    大小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冷艳的脸上腾起一团嫣红,刚才冷峻的模样顿时柔和了不少,显然是心头的怒气去了不少,杨峥看着大喜,趁着众人低头吃酒的档口,凑了过去,低声道:“今晚你可要给我留个门?”

    大小姐双脸一热,嗔怒了他一眼,既没答应也没反对。

    杨峥嘿嘿一笑,以他对大小姐的了解,能让大小姐不否认,今晚的这后门算是留定了,再看大小姐顿时双眼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大小姐看在眼里,一张脸蛋越发红得动人。

    杨峥看得有趣越发凑过去低声说些夫妻间的情话,这些话儿平日里碍于在家,多有克制,今日难得放开,他也丢了顾忌,说起情话儿来一套接着一套,只把大小姐的一张粉脸说得红如骄阳这才就此放过。

    虽说如此,但大小姐的神色却比起先前要欢快了许多,再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动人,若不是家眷都在,杨大人差点没能保持翩翩佳公子的从容与镇定,就此拜倒在石榴裙下。

    大小姐看他猴急的模样,明明色心不死,却偏要装作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想起两人昔日西湖湖畔的相遇,那时候何尝不是如此,明明是一个要饭的,却摆出一副读书人的模样,想起那日的相遇,大小姐心头竟涌出幸福的滋味,若非当日他处处显示自己是读书人的事实,自己未必会寻上他,也未必有今日,想到此处,再看他装模作样的模样,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二人这般嬉笑,早已引起了李嫣儿的不满,说起来当初还是她慧眼识珠,看出了杨峥的本事,执意让大小姐将其引入了彭家,若非如此焉能有今日,对于这段往事,大小姐虽不说,李嫣儿如何看不出来,也不知触动了那根筋,冲着杨峥嫣然一笑,然后举起了自己的酒杯,冲着杨峥嫣然道:“西湖湖畔,一叶扁舟,坏人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若不是碰上了你们,嘿嘿,我去哪儿找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那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么?“杨峥大言不惭的道。

    李嫣儿心头欢喜,嘴里却说了声讨厌,一双漆黑的眸子却是情谊绵绵的看一眼杨峥道:“我也有一首词儿,你要不要听听?“

    杨峥哈哈一笑道:“谁不知我家的嫣儿姐姐除了模样倾国倾城之外,还是一等一的才女,一鸣则已,一鸣惊人,当然要听了?”

    听得情郎赞扬,李嫣儿越发欢喜,冲着他盈盈一笑,红唇轻启,道:“千金莫惜旱莲生,一笑从教下蔡倾。仙树有花难问种,御香闻气不知名。愁来自觉歌喉咽,瘦去谁怜舞掌轻?小叠红笺书恨字,与奴方便寄卿卿。”说完美目顾盼,重新落在了杨峥的脸上。

2181章:风雷撼起钟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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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江秋涛”闻名国内外,早在唐宋就已盛行。观潮之日,尤在农历八月十八日前后几天,路上车如水流,人如潮涌。远眺钱塘江出海的喇叭口,潮汐形成汹涌的浪涛,犹如万马奔腾,遇到澉浦附近河床沙坎受阻,潮浪掀起三至五米高,潮差竟达九至十米,确有”滔天浊浪排空来,翻江倒海山可摧”之势。不同的地段,可赏到不同的潮景:塔旁观”一线潮”,八堡看”汇合潮”,老盐仓可赏”回头潮”。每年的八月十五杭州百姓都要去走一遭,比起钱塘江犹如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潮头,这等场面的确微不足道,大小姐等人自小在杭州长大,与浪潮见得最多,会怕这等浪潮才是怪事,非但如此,几人观看的兴头比自己还要狂热几分,差点没让他退到了后面躲起来,总算是知道顾忌杨大人的脸面,五人没提出这个意思。

    随着宝船越来越近,蒙蒙的水面上一条黑色素练在浮动,时断时续,时隐时现。少顷,声音加骤,潮水夹着雷鸣般的轰响飞驰而来,把满江的月色打成碎银,潮头如千万匹灰鬃骏马在挤撞、在撕打,喷珠吐沫,直扑塘下,犹如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涌潮前浪引后浪,后浪推前浪,在江面形成一垛高耸潮峰,波涛连天,好似冲向九天皓月。大小姐站在船头看着奔雷之势的浪头,轻叹了声道:“可惜没有芦花,要不然可以丢一下一些?”

    杨峥听得好奇忙问道:“丢芦花做什么,你看这江面够脏了,你还忍心下得去手么?“

    李嫣儿笑着道:“你懂什么,这是我们钱塘潮看潮的规矩,但凡观潮人把篝火、芦花抛入大江,随波西去,以此来寄托自己的美好心愿,多半会实现的,比庙里的那些菩萨还灵?“

    “真的假的?“小月仰着一张小脸好奇的问。

    李嫣儿道:“当然是真的了,不然每年的潮水退后都是火把芦花,还不是看客给丢下的?“

    小月一听看了看前方的浪潮,同样叹了声:“可惜了?”

    杨峥忍不住道:“许愿可大可小,不拘形式,有许做多少善事的,有许诵经,做道场,献神供品,重塑金身,助印善书赠送,捐资修庙等,未必需要对着潮头许愿了,再说了你看那些许愿的,要不是所求太多的人,要么就是落魄寻求慰藉的人,好端端的人谁没事老许什么愿?”

    李嫣儿嘻嘻一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月儿妹妹的心愿可大呢?是不是月儿妹妹?“

    小月面上一热,道:“姐姐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有心愿了……?“

    李嫣儿咯咯掩着小嘴一笑道:“也不知是谁老拜观音菩萨……?”

    “哎呀,姐姐你讨厌……?”小月儿一张粉脸羞得通红,漆黑的眸子飞快的撇了杨峥一眼,便低头不语。

    这会儿随着宝船一点一点的推近,潮水如同被网兜兜住一样,在堤坝相交转弯角的处,潮水“哗”一声碰撞巨响,潮头直冲云天。上进起一股水柱,数米高的水柱,后浪来说就成了一道阻碍,一道道潮水相互碰撞,前浪受阻,后浪又起,一浪高过一浪,虽也惊险万分,但终究不如先前的气势,许多乌篷船也只是随波而动而已,远没有先前被冲入了半空,高高落下的惊险。

    李嫣儿拉着杨峥袖子,笑眯眯的走了过来,扬起一张吹弹可破的小脸,笑着问:“坏人,你想不想知道月儿妹妹的心愿是什么?“

    杨峥看了一眼小月,见这丫头头越发低了几分,那一双漆黑的眸子想要看自己又显得犹豫不定,不免有些好奇,点了点头道:“当然想知道了?“

    李嫣儿咯咯一笑,很妩媚的伸出了一只葱一般的玉指,很勾魂的冲着杨峥勾了勾,配上哪一张美轮美奂的脸蛋,顿时让杨大人很没骨气的将身子弯了下去,然后将耳朵贴了过去。

    李嫣儿十分满意的嘀咕了两句,杨大人先是楞了一下,随即看了一眼小月儿,跟着哈哈大笑道:“月儿姐姐这愿望你用不着许了,今晚你就等着你家相公给你实现吧?“

    小月儿低着头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扭捏地站在哪儿一动也不动,一颗心儿却是欢喜得厉害,心里嘀咕道:“观音菩萨果然很灵?“

    “嫣儿姐姐你可有这个愿望,要不咱们一起也给你实现下?”杨峥嬉皮笑脸的望着那张妩媚动人的脸蛋,笑嘻嘻的道。

    李嫣儿脸上一热,白了他一眼,身子一闪道:“人家不喜欢小孩,你还是寻月儿妹妹吧?”

    杨峥急忙道:“别啊,一起实现啊?”

    李嫣儿咯咯一笑却是不应答,杨大人望着那摇曳的身姿,顺手从怀里摸出了一朵芦花来,对着汹涌的波涛嘀咕了两句,便用力丢了下去,可怜的那一朵芦花,就这么淹没在一片破涛之中。

    杨大人看了看,嘴里嘀咕了声:“这愿望一定能实现的对吧?”

    潮水随着宝船陆续的停了下来,势头变得小了许多,随着一只接着一只的宝船都停了下来,潮头便彻底平复了下来,许多百姓不曾见过这等浪潮颇有几分念念不舍,而一些胆小的妇人,姑娘,则趁着浪头变小的这会儿,迫不及待的上了岸边,比起在水中漂浮着,岸上才显得更安全。

    很快,潮头便彻底平静了,随着水雾的散去,眼尖的率先看到了大明的宝船,惊喜的大叫了起来。

    这一呼喊立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跟着第二声,第三声,不多时竟是数十声,数百声的呼喊,语气里偷着惊喜,偷着惊讶,甚至还有一丝的骄傲,杨峥是在百声呼喊过后,才从乌篷里走了出来,将目光投到了江面上,便见不远处一条直线上,密密麻麻的排满了船只,樯橹相接,张帆如云,杨峥只觉得在那么一刹那的功夫,天色忽然黯了下来,刚才还毒辣的阳光,竟在这么一会儿功夫,便不见了踪影了,没了阳光刺眼,反而看得更清楚,细细数了一下,整个江面上竟停了大小船只一百多艘,为首的宝船宛如一只庞然大物,立在离堤坝数十丈之外,汹涌的波涛几乎引不起它的波动,安稳如陆地一般,杨峥在前世听说了无数次的郑和宝船,也在影视剧里看过无数次,但多是虚假的,直到今日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大明宝船的无敌舰队,这个词儿在一刹那的功夫从他的脑海里跳出来,倒不是他有意识的去想这个词儿,而是看在宝船这一刻,这个词儿不由自主的从脑海里跳了出来,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最真是,也是最直观的感受,要知道这是当今世界最大的舰队,为首这座天元宝船船艏正面有威武的虎头浮雕,两舷侧前部有庄严的飞龙浮雕或彩绘,后部有凤凰彩绘,艉部板上方绘有展翅欲飞的大鹏鸟。长四十四丈四尺阔一十八丈。这种宝船有九桅,张十二帆,“体势巍然,巨无与比,篷帆锚舵二三百人莫能举动。“这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船只。而达•;伽马去印度仅有四船、约一百六十人,哥伦布去美洲仅有三船、八十余人,麦哲伦去菲律宾仅有五船、二百六十余人,这和郑和的船队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非但如此,整个巨石重达十吨,必须船上无数的水手齐心协力的运作下,才可运转,桅帆总体设计上采用纵帆型布局、硬帆式结构,帆篷面上带着撑条相当于筋的加固作用。二千料船的远洋船型上采取“底尖上阔”的结构,船头昂船尾高。船体结构上设了多道横舱壁,把一整个舱按功能分割成多个小舱,多的二十八舱,少的也有二十三舱,这不仅有加强结构和分舱水密抗沉的作用,使船舶有可能向大型化发展,而且还有利于分割舱段分类载货,满足不同功能的使用要求。总之那个时代该有的全都有了不该有的也全都有了,这也是为何前世对于这一只无敌的舰队无比怀念的原因之一了。

    “这,这便是大明的宝船么,可真大?”大小姐望着宝船自言自语的道。

    “可不是大,你看那船上的人数少说也有几千人吧?”李嫣儿伸手指了指宝船的两侧道。

    大小姐侧目看了去,果见船上站着米密密麻麻的将士,人人目不斜视的站在各个岗位上,而其他人则来回走动,若看得仔细些上面甚至有人骑马,还有马车可坐,这种巨大的情景,饶是见多识广的大小姐也人不足一番发出了一番感慨。

    杨峥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座宝船是船队中的帅船,用作使团领导成员和外国使节乘坐,以及装载明朝赠给各国的礼品和各国回赠的珍宝,一来船只大,二来作为帅船,人数上不免多了些,主要有水手、官兵、采办、工匠、医生、翻译、办事、书算手、阴阳官、医士,对了还有乐师、厨师、说书艺人、杂耍艺,除了这些其他的就是专业人士了,正使太监七员、少监十员、监丞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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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2章:澄澜方丈若万顷

    内官内使五十三员、户部郎中一员、都指挥二员。指挥九十三员、千户一百四十员、百户四百三员。教谕一员、阴阳官一员、舍人二名、余丁一名。医官、医士一百八十名,算起来这一只宝船,少说有一千五百人?”

    “一艘船么?”二小姐惊讶的问。

    杨峥颔了颔首道:“这还是保守估计,若放开算的话差不多是两千人吧?”

    “两千人,那这次出行该多少人啊?“二小姐一脸不可思的道。

    “两万多人吧?“杨峥轻描淡写的道。

    “两万?“二小姐又是一番惊叹。

    就在杨峥一家人讨论宝船的这档口,人群里也不知谁喊了声道:“快看,那不是郑公公么?“

    “郑功功……?“人群里不断有人高呼起来。

    杨峥循声望去,果见在为首的宝船船头上,立着两个人影,为首一人一身蟒袍,齐肩圆领,大襟(右衽),阔袖(带水袖),袍长及足,袖裉下有”摆衩子”:周身刺有银色图案,因站得高,江面暖风不小,将衣衫吹得呼呼作响,但那人神色却纹丝不变,似是已习惯这样的生活。站在身旁的那人比起先前那人略显矮了半寸,同样一身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背负着双手居高临下的看了江面的众人。

    杨峥抬头看了几眼,虽说隔着远,但一来此时阳光被挡,目光看得远,再者杨峥所在之地,其位置恰好斜对着宝船,从杨峥的方向望去,倒也看得清楚船上两人面容。

    仔细看之下,为首那人不是郑和还是谁,身旁那人不用多想便知是其副手王景弘了,两人也不知说什么,神色显得有些欢悦,时候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杨峥想起几年前郑和被人骂作祸国殃民的落魄的模样,与今日的意气风发可谓是天壤之别,可算是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话儿?

    正独自想着事儿,忽听得宝船上传来一阵骚动,出于好奇杨峥急忙抬头望去,便见宝船上走出数十个将士来,前面四个,后面四个,抬着一口大铜钟,钟口足足有半人高,钟口被一人用力托起,另一端一个身材健壮的汉子就站在哪里,也不知郑和下了什么命令,只见那汉子猛吐了一口气,先是那滚圆的肚子迅速疲了下去,跟着一张脸也便苍白了不少。

    众人看的好奇,纷纷指指点点,似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就这会儿功夫,站在钟钱吐气的汉子,忽的停止了继续往外吐气,而是便吐为吸,虽说隔着远,但如牛饮一般的唏嘘声,还是隐隐能听得见,很快那汉子疲下去的肚皮迅速鼓胀起来,一点一点的变大,跟着那张满是胡须的脸也一点一点的涨得通红,就在众人惊奇之余,听得那汉子猛的张口哇的一声,按声音犹如讯雷疾泻传了出来,江面的波涛,百姓的吵闹,以及船只发出的轰鸣声虽十分讨厌,却也不及这汉子的喊叫声,许多百姓,妇人因声音太过毛骨悚然,吓花容失色,双手捂住耳朵,而胆大的则干脆破口大骂。

    然宝船上那汉子兀自未停,一声呼啸后,竟张嘴说起话来:“江南巡抚杨大人可在船下,我家公公有请船上一叙!”声音通过那半人高的大钟缓缓传了出来,场上的百姓的欢闹声,江水的呼啸声,宝船的鸣笛声,在这一刻竟全被这声音给盖了下去,旁人自是不知这其中的厉害,但沈艳秋、杨峥学武之人,却是明白这其中的厉害。

    沈艳秋道:“这是少林的狮吼功?”

    小月道:“此乃是少林寺秘传稀世奇功之一,此功为人体丹田内气外发,发声吐气之功法,功成之后遇敌交手,发功呼啸,则犹如讯雷疾泻传出数里之外,令敌肝胆剧烈,心惊胆战,毛骨悚然,往往一声长啸即使对手不战而败。”

    “何止如此,此武功原喻本师释迦佛文说法如狮吼,有震慑人心的不可思议之威力,后经少林寺祖师们的研练,遂成一门克敌之绝技,秘传至今,今世俗很少有人窥其三味,想不到郑公公的宝船上,竟有这等人物?”

    杨峥笑了笑道:“你没看见这只是一个喊话的么,指不定上面有多少武功高手,做这样的事情,身边那没几个高手坐镇,据说郑公公本人就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

    众女子还是头一次听说一个太监,竟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越发觉得不可思议,正待询问,便在这时,船上那人又喊了两声,杨峥生怕那人一口气提不上来,坏了人家的狮吼功的名声,当即从应了声,他与武功一道,虽未到化境的地步,但自问还过得去,就这一声对答,看似随口而出,声音却比对方的狮吼功没小多少,更别说对方面前还扛着一口大钟。

    得到了回应的宝船立即有人走到船身的左侧,放下了一块长梯,杨峥让人将乌篷船划至水中央,与沈艳秋刚抓上长梯,便有将士冲着下面喊道:“杨大人不必攀爬,我等拉你上来便是?”

    杨峥与沈艳秋也不含糊,应了声便一左一右抓了长梯的左右绳索,因船身太高,上面的人看不到下面的情景,所以杨峥不得不用力击打绳索,待三下过后,上面的将士便知二人已准备妥当,吆喝了声便开始拉扯,速度很快,数丈的距离,竟是片刻的功夫便抵达,待到了船身上,杨峥才看见船壁的一侧放了一只人工轱辘,轱辘的架子上与长梯一段衔接在一起,只需有两人转动那轱辘,便可将人快速的拉上来,若是将士亲自来拉扯,未必有这么快的速度。

    刚上了船,便见郑和一脸笑容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也是老熟人,双方各自含糊了几句,便进了船舱。

    郑和的这座帅船除了供郑和船队的指挥人员、使团人员及外国使节乘座外,还用它来装运宝物,有明朝皇帝赏赐给西洋各国的礼品、物品,也有西洋各国进贡明朝皇帝的贡品、珍品,还有郑和船队在海外通过贸易交换得来的物品。为此,称为“宝船”,意为“运宝之船”。其宽敞,气派、彰显大明雄风不言而喻了,舵楼共有四层,一楼是舵工的操作间和医官的医务室;二楼叫官厅,是郑和等中高级官员和各国使节居住和工作的地方;三楼是一个神堂,用来供奉妈祖诸神,并有四个阴阳官专门管理。舵楼最上面则是指挥、气象观测、信号联络等场地。在前后楼之间的甲板上除了火炮、操帆绞盘外还特地留出了不小的操练场地,杨峥头一次看到这么大宝船,心头既是激动,又是好奇。一路上经郑和介绍,除了这座帅船之外,他们这一次一共出现一百二十六船,有各地组建的商船有两百只,除此之外,他们还有马船”。马船长三十七丈,宽十五丈。“粮船”。长二十八丈,宽十二丈。“坐船”,长二十四丈,宽九丈四尺。“战船”,长十八丈,宽六丈八尺。船分五种,有的用于载货,有的用于运粮,有的用于作战,有的用于居住。分工细致,种类较多,但多是各司其职,一切井然有序,一行人边走边说,杨峥则边走边听,一双眼睛也没闲着,四处张望,不得不说整个大明舰队根本就是一个无敌的存在,这样的舰队,不用说在这个时代,就是再往后放过一百年也无人能超得过,只可惜这样的舰队,留给前世的除了一堆让人看不明白猜不透的资料之外,所剩下的就是无数遍的瞎想了,好在他这只不经意的蝴蝶,飞过五年的沧海桑田来到这个时代,适逢其会的看到了这一伟大的壮举,还有幸参与了这一切,如今所希望的无疑是历史的巨轮在这一只远航的无敌舰队后出发后能稍作更改,使其不仅仅是第七次,而是八次九次,百次千次才好?”

    这一番心思郑和自是一无所知,一路上只顾着说东说西,说到得意处显得十分自豪,不时的爆发出爽朗的笑容,杨峥看他如此模样,也为之高兴,也不知走了多久,听得身后的王景弘提醒道:“杨大人,郑公公到了?”

    杨峥与沈艳秋抬头看了去,只见是一间宽大的房舍,其轮廓装扮也府衙的衙门并无差别,唯独房舍的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海航图,线条分明,不少处还画上了红线,圈了不少圈圈,其仔细程度不亚于编著《永乐大典》,而墙壁的中央则是挂着那副闻名于世的《自宝船厂开船从龙江关出水直抵外国诸番图》,此图为郑和亲自所绘,取自历次下西洋航程综合整理﹐绘制成整幅下西洋全图,图上所经亚非各国的方位﹐航道远近﹑深度﹐以及航行的方向牵星高度﹔对何处有礁石或浅滩﹐也都一一注明。

2183章:多歧路,今安在

    航向、航程、停泊港口、暗礁、浅滩的分布也多有记载,左法儿、阿胡那、八思儿、木克郎、克瓦塔儿、苦思答儿、古里牙这些地名国家都可以清晰的从图上寻到,虽不如前世地图一目了然,但耐心点还是能寻得准确的地理位置。

    地图的两侧放着是半人高的柜子,柜子上放着各种海航仪器用具,许多多有标明如何实用,如“砍木为盘,书刻干支之字,浮针于水,指向行舟‘这是对航向的运用,再如对海道针经的运用,太仓港口开船用丹乙针一更平吴淞江,用乙卯针一更到南汇嘴。对水纹的运用则是打水十二托,湾头相连,好抛舡。内湾是占城蜂头港。山上鸟木甚多,有礁出水,不可近。虽只是短短几句话,其作用却是巨大的。

    前世文字记载,郑和的船队,白天用指南针导航,夜间则用观看星斗和水罗盘定向的方法保持航向。由于对船上储存淡水、船的稳定性、抗沉性等问题都作了合理解决,故郑和的船队能够在“洪涛接天,巨浪如山”的险恶条件下,“云帆高张,昼夜星驰”,很少发生意外事故是海航上的奇迹。

    在杨峥看来,所谓的奇迹实则是建立在日积月累的基础之上,单是海航图他们都留下了不小于千幅,各种海上的资料,各种应对海上经验早已超过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海上船队,他们白天以约定方式悬挂和挥舞各色旗带,组成相应旗语。夜晚以灯笼反映航行时情况,遇到能见度差的雾天下雨,配有铜锣、喇叭和螺号用于联系方这等看起来,这等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们莫不是认认真真的对待,可以说真是这种认真的精神造就了郑和舰队的伟大。

    杨峥的官职虽大于郑和,但与宝船而言,郑和才是地道的主人,所以客随主便,郑和落了主位,然后依次是杨峥、沈艳秋、王景弘,以及船上其他几个身居要职的太监。

    上了茶汤,众人各自寒颤了几句,便放开了初见的拘束,郑和笑着道:“杨大人还是雄风不减当年啊?“

    杨峥哈哈一笑道:“再不见当年也不如今日郑公公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啊?“

    两人各自一愣,随即扬天哈哈大笑不止。

    好一会儿才听着郑和叹了声,道:“咱家能再一次出海,率领宝船多亏了大人当日舌战群儒,向天下说清楚了厉害关系,也让天下人明白了咱家的西洋之行并非一味的祸国殃民,若非如此,也不会有咱家今日了?“郑和一脸的诚恳,此番重新出海对于他的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因此对于当日杨峥当日的鼓舞,以及援助之情十分感激,这些年时时挂在心头,此番出海在即,便想到在此地见他一面,以表当年援助之情。

    这事儿旁人不知,杨峥心里可清楚的很,依前世文史所载宣德帝以外番多不来朝贡,命郑和往西洋忽鲁谟斯等国公干,随行有太监王景弘、李兴、朱良、杨真,右少保洪保等人。第七次下西洋人数,根据明代祝允明《前闻记下西洋》记载,有官校、旗军、火长、舵工、班碇手、通事、办事、书弄手、医士、铁锚搭材等匠、水手、民梢等共27550人。

    宣德五年闰十二月初六,郑和率领二万七千余官兵,驾驶宝船六十一艘,从龙江关(今南京下关)启航,经徐山、十日到江苏太仓,二十日出太仓附子门、二十一日到刘家港,驻留约一个月,在此期间,郑和在刘家港北漕口修建天妃宫,宣德六年春天,天妃宫修建完毕,郑和立《通番事迹记》碑:“……和等自永乐初,奉使诸番,今经七次,每统官兵数万人,海船数百艘,自太仓开洋,由占城国,暹罗国,爪哇国,柯枝国,古里国,抵西域忽鲁谟斯等三十余国,涉苍溟十万余里……明宣德六年,正使太监郑和、王景弘,副使太监朱良、周满、洪保、杨真,左少监张达等立奉命出海,这事儿记的很清楚,纵然没有他这只穿越五百年的蝴蝶,他相信以宣宗事事效仿祖父的性子,一旦等国力强盛了,下西洋之行势在必行,与其说这是自己的功勋,不如说是历史的必然,只不过自己的恰逢其会罢了,他曾多次对此表示并非如此,可固执的郑和愣是将这份情谊算在他的头上,非但郑和如此,就是朝廷的三杨也多次如此言语,每每解释总不能让人接受,加上自己这个两世为人的身份也不好说出来,所以也只好了接受了这份不是自己的又是自己的功劳,可对于郑和的感谢,他却始终表示不用如此。

    “公公客气了,当日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大实话而已,算不得什么,说起来公公能有今日,在杨某看来,这其中固然有皇上的支持,但更多是公公与诸位大人多年的坚持,是你们对海上的热爱,热爱和平的信念,早就了这次西洋之行,说起来这都是你们自己的功勋,与他人无关,公公日后不必如此了,否认可就是折煞了杨某了?“杨峥摆了摆手道。

    郑和看他模样,便知他不想在这事上多做纠缠,便也没打算继续多说下去,而是将话头微微做出了转移:“大人还知道当日对咱家所说的话?“

    杨峥心头好笑,心想:“当日我与你说的话儿可多了,谁知道说了些那些话儿?”郑和看他模样,便知他心思,倒也没让他难看,自言自语的说了出来:“大人当日说过,若想让我大明宝船一直走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就必须摒弃“朝贡贸易”“厚往薄来”的理念,走上一条贸易合作,壮大我大明经济势力的道路,让朝廷,让百姓,让天下工商业切切实实的感受下西洋的好处,才是长久之计?“

    “是有这一番话?“杨峥依稀记起当日似说了这一发话,当时也就事论事的说了一番,主要是针对永乐年下西洋之行,虽风风火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终究走的是“朝贡贸易”“厚往薄来”的路子,这种路子听起来是不错,宝船也在下西洋贸易开放政策,为明朝政府带来的利益,至少合黄金二三十万两,白银千万两,是宋元市舶司收入的十几倍,可与天下百姓,与天下商贾却没半分的好处,不能与天下共享利益的西洋之行,注定走不远。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永乐二十二年,明成祖与返京的途中去世,仁宗朱高炽即位,以经济空虚,下令停止下西洋的行动。这一停就是八年,朝廷反对下西洋之行的言论一直都不曾小下去,许多人臣子给出的理由便是下西洋费钱粮数千万,军民死且万计,纵得宝而回,于国家何益!此特一弊政,大臣所当谏也。旧案虽存,亦当煆之以拔其根,尚何追究其有无哉!“在这种论调之下,数年里,无人再敢提起下西洋,非但如此,从第七次航行结束,在将近两百年的时间里,大明再没有举行过一次海航,就算碰上了和平年月,哪个皇帝动了重下西洋的念头,朝臣也以下西洋费钱粮数千万,军民死且万计,纵得宝而回,于国家何益的理由给否决了,而皇帝也说不得什么,以至于最后大臣为了断绝皇帝下西洋的念头,干脆将下西洋的一干资料焚烧了事,这一切疯狂的举动背后,说到底还是大明的宝船,名为取宝,取的宝物却不是天下之宝,却不能用之天下,不让人眼热才怪,一句“于国家何益!此特一弊政”。就让昔日轰轰烈烈的西洋之行,彻底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再也不见其踪影。

    杨峥到是没想到郑和还记着一番话,略显惊讶,一时也不知对方为何单单提起这句话。

    好在郑和不是一个拖拉之人,稍作沉吟后道:“大人的这一番话可谓是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咱家自永乐三年六月十五日,奉命率士兵二万八千余人出使西洋,到永乐二十年二八月十八率领船队回国,先后历经十九年,前后共有六次,到过的国家先后有占城、爪哇、真腊、旧港、暹罗、古里、满剌加、勃泥、苏门答刺、阿鲁、柯枝、大葛兰、小葛兰、西洋琐里、苏禄、加异勒、阿丹、南巫里、甘巴里、兰山、彭亨、急兰丹、忽鲁谟斯、溜山、孙刺、木骨都束、麻林地、刺撒、祖法儿、竹步、慢八撒、天方、黎代、那孤儿三十几个,咱家原以为咱家所率的宝船只需宣教化于海外诸番国,导以礼仪,变其夷习便可,与贸易上不从有任何的顾忌,事实上我朝永乐雄才伟略,以霹雳手段促使这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文官迫于他的天威,在他生前不敢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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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4.2184章:长风破浪会有时

    他们将将西洋之弊端一一记录了下来,这天下的笔本就在他们手中,好与坏多半是出自他的uu小说,咱家是个太监,虽有些功勋,终究不容他们,所以这uu小说断然没有什么好听的话儿,永乐皇帝一死,往日不敢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不过几年的功夫,永乐一朝轰轰烈烈的西洋之行,愣是被他们骂成了祸国殃民的举动,不怕杨大人笑话,下西洋取消的那几年,咱家便是怕了天子脚下的悠悠众口,才躲到南京的,只是咱家怎么也想不明白,咱家奉命西洋之行除了完成陛下所交代的使命之外,也不是什么也没带回来,西洋诸国的宝物,胡椒与苏木,比黄金还要贵重,咱家第一次下西洋后,每斤胡椒在大明的时价是原产地的十倍。    . d t . c o m永乐二十二年咱家第六次下西洋结束时,胡椒与苏木的利润,是原产地的二十倍,当年咱家可没少运回来,还有朝鲜的金银器皿白棉绸貂皮人参白棉纸上等的好马。琉球的马刀象牙玛瑙丁香苏木胡椒硫黄磨刀石。安南的金银器皿犀角象牙熏衣香沉香速香木香墨线香。占城的象牙犀角孔雀熏衣香乌木苏木各类布巾。日本的马刀剑各种用品苏木硫黄。暹罗的象牙犀角孔雀宝石珊瑚各种香料胡椒等。真腊爪哇三佛齐苏门答喇满剌加撒马儿罕鲁迷天方渤泥彭亨百花西洋琐里览邦淡巴某苏禄古里娑罗阿鲁小葛兰这些国家的宝物也不少,每一样运回来莫不是在大明以高价卖出,所获取的好处不言而喻,怎么也算不上是劳民伤财,祸国殃民之举吧,那会儿对此始终想不明白,每每听到好听官员大骂特骂,百姓指着咱家的鼻子,对我的府邸大骂咱家是卖国贼时,咱家死的心都有?那是一段非人的日子?”即便是过了多年,杨峥发现郑和在说这段令人伤心的往事时,仍心有戚戚然,足见当年的这段往事着实对他造成了不少的影响。

郑和长叹了声,似借着吐气的功夫,将那段往事彻底吐了干净,好一会儿才冲着杨峥报以歉意的一笑,道:“让杨大人见笑了?”

杨峥摆了摆手道:“公公说笑了,这世间总是人云亦云的居多,但是非曲折总有公论,杨某相信世人会有明白的那一天的?”

郑和面上开始洋溢着笑容,深深地眼杨峥,道:“说出来让大人笑话了,若是八年前有人对咱家这么说,咱家一定不相信这番话的,可在三年前,与大人的那一番话,咱家才算是解开了心头多年的心结?”

杨峥知晓他还有话要说,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耐性的等下去。

果然,郑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汤后,稍作酝酿了片刻,继续说道:“大人的那一番话给咱家的冲击力太大,以至于久久不敢忘记,此后的几年,咱家躲在南京,时时想起大人这一番话,思索多了,倒也有一番体悟。”

“哦,是么,不知公公体悟了什么?”杨峥和有些好奇的问。

郑和淡淡一笑盯着杨峥道:“海航的前程?”

“怎么说?”杨峥道。

郑和道:“从自永乐三年六月十五日,咱家奉命率士兵二万八千余人出使西洋,到永乐二十年二八月十八率领船队回国,前后共有六次,六次里固然有咱家运回大批的宝物谋取了不少好处,可宝物大部分流过皇宫,为天下王侯公孙所得,与天下百姓,天下商贾无半分好处,此举引人辱骂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顿了顿继续说道:“除去宝物外,最多的便是各国的朝贡贸易了,这种贸易按说是朝廷的事情,可皇帝为了彰显天朝的博爱,往往大肆封赏,对于互赠的价格也将对方的价格提高许多,是民间贸易价格的几倍到上百倍。在这些朝贡国中,朝鲜暹罗马六甲琉球四国从中没少赚取好处,例如胡椒市价每斤3贯,琉球则是30贯暹罗25贯马六甲20贯;乌木每斤500文,暹罗和马六甲的竟然是40贯。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这种”贡”和”赐”的关系实际是不等价的,对朝廷来说是得不偿失的。最终亏的就是大明的百姓了,那些官儿不敢骂皇上,骂一骂咱家还不是应该的么?“

杨峥没想到郑和有这样一番认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郑和却是笑了笑,似不以为意,继续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这么一想,咱家也就释然了,一个对朝廷对百姓对天下商贾没有半分好处的举动,一而再再而三的继续下去,而天下人又不能从中获取好处,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百姓的谩骂,朝廷因没好处,人人反对,西洋之行难以为继?“杨峥一字一字的道。

郑和笑道:“咱家虽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就是这个结果,对此咱家曾经也很迷茫,一度问自己这个西洋之行还要不要继续,继续走下去这本身就一个亏本的买卖,有官员定下的祸国殃民的调子,咱家也怕再走下去就永远洗脱不了这个罪名了,可不去咱家又心有不甘啊,咱家这一辈子与这船上的两万多将士可算是全都在海上过了,海外诸邦番王不恭者生擒之。蛮寇之侵略者剿灭之,由是海清宁,番人仰赖者,期间所经历的生死都数不清了,到头来却落了一个祸国殃民评价,纵然是咱家认命了,可这两万多将士,还有那些死去的将士,他们能认命么,他们的家眷能认命么,咱家就算不能为自己生前身后名着想,但不能不为他们着想,否则咱家如何对得起他们,所以西洋还是要继续走下去的,不光有第七次,第八次,千次万次,一直到世界的尽头,大明的宝船都要走下去?”

场上一阵沉默,唯独郑和低沉的声音在诉说,仿佛是一个伤心的女子忽然间找到了一个可靠的人儿,将压制在心头多年的委屈全都诉说了出来,说到最后竟是泪流满面了。

“大人……?”王景弘忍不住喊了声。

其他众人也纷纷呼喊,气氛显得有些悲凉,杨峥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硬,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扭头秋这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已泪流满面。

郑和以衣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冲着众人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咱家虽不认命,可咱家却白这其中的道理,西洋如何走下去,如何改变,如何为死去的将士正名,咱家一无所知,直到碰上了大人,大人所言利益均衡,让咱家豁然省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这个浅显的道理,咱家却活到了这一把年纪才白,天下人为天下利,下西洋利益虽大,却是皇家一家独占,让天下这个利失去了平衡,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亏缺万事有度,谁都不是弹性无限的藤条,扯得太紧总有崩溃的那一刻,前面六次便是将这个利做过了,做绝了,永乐皇帝一死,那些占不到好处的百姓,商贾,文官一股脑的全来了,谩骂,定调子,下结论,愣是将好好一个下西洋说成了祸国殃民的恶举,咱家虽气,可也明白,这些都是往日咱家不明白这”利“之一字的厉害,才有了昔日的苦果?”说到这儿,他用力吐了口气,似是将多年的委屈,多年不满,多年的情绪都宣泄了出来,整个人儿顿时轻松了许多,他略带歉意的冲着众人一笑。

众人会意,纷纷报以理解的颔了颔首。

郑和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略一沉吟再一次说了下去:“如今咱家算是了,这“利”之一字,就是一把双刃剑,把握好了便能为我所用,若处置不慎,它也能把我们送到深渊,永不超生,下西洋想要长久,就不得再为一家谋取利益,得为天下人谋取大利?“

“说得好!“杨峥忽然大声道:“计利应计天下利,求名应求万世名。下西洋乃天下一等一的壮举,岂可在我辈手中断送,如郑公公所言,此等宝船天下少有,就该驶到世界的尽头!”

“计利应计天下利,求名应求万世名。”郑和将这句话儿默默叨念了两句,忽的笑道:“大人将咱家这些年心头想说的话都说了,谋士出计谋就要出为天下人着想的计谋而不是为私利的计谋,官员要出名就要做到流芳百世而不是短时间的,西洋之行能否走远,非谋天下利不可?咱家今日来,就带着这“天下利”来问问大人,这利可谋得?“

2185章:直挂云帆济沧海

    杨峥淡淡一笑,并没有急着说话,与郑和下西洋的壮举最终落了一个祸国殃民的骂名,算是心知肚明,所谓下西洋劳民伤财,劳民是不假,下西洋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壮举,无论朱棣,郑和多么能干,将士再多,没了百姓的支持也无以为继,许多徭役,提供的人力、物力、财力多半是来自百姓,他们为下西洋没少做些卑微的工作,伤财更不用提了,傻子都能看出下西洋背后的巨大利益,可明明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愣是被天下官员反对,以重重理由断了下西洋,为何有这样的结果,说到底西洋的利谋取的不是天下的利,而是皇家的利,皇家以垄断的贸易方式,将西洋背后的巨大利益囊括其中,与天下的豪门、地主、巨贾、百姓全无半分好处,没了利益的驱使,再伟大的壮举,终究逃不过昙花一现的命运。

    郑和以“天下利“为下西洋谋求长远的打算,为死去的将士正名,这个无疑是正确的,与其与天下人背驰而行,不如将天下人拉上这一条宝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利益共享。如此一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西洋之行共同进退!在巨大的利益下,西洋之行必然能走上一条长久的道路,不比如今一切取舍,全在人家手中捏着,高兴让你下,你便下了,不高兴让你下,你只能等着的局面。

    “自然是好了,天下恐怕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法子?“沉默了许久的杨峥冲着郑和颔了颔首道:“只是该以何种方式去平衡这个利,郑公公可有把握?“

    郑和道:“天下的利,最坏不过一个衡字,若不能持其衡,则祸乱自生,大人是个聪明人,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咱家就不多说了,以前咱家下西洋以朝贡示天下,算是失了“衡”之一字的精髓,可那时候咱家也算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今好不容易挣脱了这个牢笼,岂可视之等闲?”

    “如此说来,公公是找到了这个“平衡”点了?”杨峥有些兴奋的道,这个问题他思索日子不算短,可自问多了两世的见识,仍旧难以从中取出平衡点来。此时听郑和所言,如何不喜。

    郑和嗯了声道:“其实这个问题,大人当初在朝堂之上就已给了咱家,只是咱家愚钝,一直到了数月前才领悟其中的奥妙?”

    “我给了公公下西洋平衡点的答案?“杨峥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郑和,疑惑的问。

    郑和点了点头道:“是啊,罢朝贡,重启市舶这不是大人给的答案么?”

    杨峥盯着郑和道:“公公是说这个?”

    郑和道:“怎么有何不妥么?”

    杨峥道:“这个杨某也不知,当日只是随口说了出来,并未深入细想,公公以这个为天下利的平衡点,未免太儿戏了吧?”

    听了这话,郑和却是摇了摇头道:“咱家已风烛残年,一辈子所寄托的事业便是下西洋,如今这局面,岂可将西洋之行视之儿戏?”

    杨峥也知道自己这话儿说重了些,面上一热,道:“公公说的是,是杨某莽撞了?”

    郑和摇了摇头道:“大人只是一时没看明白而已?并非故意,咱家若这一点都看不明白,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这一把年纪了?“

    这一句话儿显得有些自嘲,可自嘲到恰到好处,所以效果也很明显,非但众人听后哈哈大笑,就连两个说话的当事人,也微微一笑,这一笑,气氛登时明朗了许多。

    “请公公指点一二?”杨峥一脸的诚恳。

    郑和道:“市舶制是根据舶商的申请﹐发给出海贸易的证明(公验﹑公凭)﹔对准许出海的船舶进行检查﹐察看有无挟带金﹑银﹑铜钱﹑军器﹑马匹﹑人口等违禁之物﹔船舶回港途中﹐派人前去封堵(封存货物)﹐押送回港﹔抵岸后﹐差官将全部货物监搬入库﹐并对全体船员进行搜检﹐以防私自夹带舶货﹔将舶货抽分﹐细色(珍贵品)十取一﹐粗色(一般商品)十五取一。后改为细货十取二﹐粗货十五取二。另征收舶税﹐三十取一。之后﹐发还舶商自行出售。对于来中国贸易的外国商船﹐市舶司也采取类似的管理办法从中获取好处,据咱家所知,唐代就是这么做的,广州是唐代惟一设置市舶使的城市,为整个国家履行对外贸易的管理职能,具有特殊的地位,在海外享有声誉。当时各国到唐朝进贡,都必须先到广州,广州再选择首领一人随员两人进京,其余随员留在广州。那时,外国人称长安为摩诃支那,梵文意思是大中国,称广州为支那,意即中国。

    唐朝在广州设立了市舶贸易制度,由海道来广州贸易的国家大为增加。

    到了宋代,与广州贸易往来的国家和地区不少于五十个。广州成了”万国衣冠,络绎不绝”的著名对外贸易港。大批船舶货物从海外运到广州,再从广州运送全国各地。广州的舶货物从海外运到广州,再从广州运送全国各地。广州的舶货除了部分朝廷直接北运外,其余全部在广州贸易,形成广州巨大的舶货市场。中外商人在这舶货市场中获得高倍利润。北宋中期﹐市舶收入达四十二万缗左右。南宋前期﹐宋王朝统治危机深重﹐市舶收入就越发显得重要,南宋初年﹐岁入不过一千万缗﹐市舶收入即达一百五十万缗。在一定程度上支撑南宋多活了将近百年。宋朝还通过出卖一部分舶物增加收入。太平兴国二年﹐初置香药榷易署﹐当年获利三十万缗。有了市舶司就不用朝贡,各国前来的王侯公孙大明自不用招待,百姓也不用为之服更多的徭役,地主豪门天下商贾,只要你愿意,所做的买卖是合乎朝廷规矩,便可从事海上贸易,而西洋之行无论是海上的安全,还是与西洋诸国建立的友好关系,都算是给他们带来莫大的好处,退一步说,因有市舶司,西洋从西洋诸国所获取的宝物都可以通过市舶司收取一定的税收,丰盈国库,而所获的狮子、金钱豹、大西马;阿丹国的麒麟、长角马哈兽;木古都束的花福禄和狮子;卜刺哇的千里骆驼和驼鸟、香料不再全都流入皇室,任由皇家使用,天下的豪门地主,巨商都可以堂而皇之的购买,这样一来,天下的豪门、地主、百姓,商贾,王侯公孙都可从市舶司获取西洋之行所带来的天下利,只要这个利不绝,西洋之行就不会停,劳民伤财、祸国殃民的罪名便可一举洗刷干净!大人以为如何?”

    这个问题杨峥倒不是没想过,只是没郑和这么深,这么细罢了,此时听他这一番言语竟是深感认同,市舶司就好比是牵扯大明各方利益的纽带,士农工商皆是其中的一环,且都是其中受益者,从西洋之行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既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如商人可以从市舶司获取海上贸易的权利,而朝廷天下读书人从中可以获得充盈的国库,而天下的豪门则可以或许他们想要的财宝,百姓则获得在赋税上压力上的减轻,如此种种都在市舶司了,如郑和所言,天下之大,除了市舶司能做这个平衡点,再也找不到第二条平衡点?“

    “姜还是老的辣,公公的眼光着实让杨某佩服万分,以下西洋谋取天下利,再以市舶司之手分之天下,士农工商利益均沾,从而天下均衡,自此西洋之行大可畅通无阻?”杨峥笑着道。

    郑和的脸上也充满了笑容,只是这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声叹息所取代,跟着说了声:“可惜……?“

    “可惜什么?”杨峥忍不住问道。

    郑和道:“可惜这一切都是虚幻,未必能实现?“

    杨峥见郑和语气消沉,忙安慰道:“公公未免太悲观了,你想这西洋之行本是轰轰烈烈,万人敬仰,却是在最辉煌的时候停了下来,这一停就是八年,八年多少人就此离去,多少事就此磨灭,又有多少的梦想就此一蹶不振,天下事早没有比等待让人更绝望的事情了,可公公还是等了这八年,等到了重下西洋指令,大明的宝船可以在公公的手里,重新下海,再一次远航,直到世界的尽头,天下的事有太多的取舍,取,是一种领悟。舍,更是一种智慧,较之这两者更让人高兴的是什么,是失而复得,八年前公公失去了下西洋的机会,八年后公公重新握住了下西洋的使命,天下的事情还有比这个更让人欢喜的么,我想是没有了,公公又何须如此呢?“

    郑和冲着杨峥笑了笑道:“大人总是那么乐观,若咱家在公公这个岁数,必定也会高兴,可咱家毕竟不再年轻了,所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这次海航也许是咱家最后的一次航海,海航着实没什么把握能做好这个天下利?“

2186章:僵卧孤村不自哀

    杨峥道:“公公过谦了,天下人谁不知公公懂兵法,有谋略,英勇善战,六下西洋,赢得西洋诸国的敬重,这天下事就没有公公做不到的?“

    郑和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道:“那是咱家年轻的那会儿,如今可不行了哦,手脚大不如前,就是这身子骨也日渐不行了,做不了多大的事情,正是如此咱家才担心?大人可知我大明一共有多少市舶司?”

    杨峥想了想道:“我朝自元至正十二年﹐设市舶提举司于直隶太仓州黄渡镇(今江苏太仓附近)﹐洪武三年以太仓逼近京城改设在广东的广州﹑福建的泉州(后移至福州)﹑浙江的宁波各一司。在广东的是专为占城(越南)﹑暹罗(泰国)﹑满剌加(马来西亚)﹑真腊(柬埔寨)诸国朝贡而设﹐在浙江的是专为日本朝贡而设。在福建的是专为琉球朝贡而设。七年上述三司曾一度被洪武爷废除,直到永乐年,永乐帝便于下西洋在广州设怀远驿﹐在泉州设来远驿﹐在宁波设安远驿﹐由市舶司掌管接待各国贡使及其随员。广东怀远驿﹐规模庞大﹐有室二十间。广东市舶司命内臣提督。六年﹐为了接待西南诸国贡使﹐又在交址云屯设市舶提举司。此后多有建设,但因洪武早有规矩,所以我大明市舶司规模上不如唐宋,便是数量上也只怕不如?”

    郑和道:“可不是如此么,宋代有广州、泉州、杭州、明州(今宁波)、温州、秀州(今松江)、江阴、密州(今山东胶县)8处,若包括设置市舶场的澉浦(今浙江海盐)在内共有九处之多,这些市舶司与海上贸易的达五十个国以上﹐进出口货物在四百种以上。进口货物主要为香料﹑宝物﹑药材及纺织品等﹐出口货物主要是纺织品﹑农产品﹑陶瓷﹑金属制品等狠很赚了一笔,后来的鞑子更厉害,在攻取浙﹑闽等地后﹐立即在泉州﹑庆元(今浙江宁波)﹑上海﹑澉浦(今属江海盐)四处港口设立市舶司。后来又陆续添设广州﹑温州﹑杭州三处,所经的海道贸易关系的国家和地区在一百个以上﹐东起日本﹑高丽(今朝鲜)﹐西至东北非和西南亚。进口的舶货﹐种类繁多。细色一百三十余种﹐粗色约九十种﹐共两百二十余种﹐主要是香料﹑药材﹑布匹﹑宝物等。经市舶司允许出口的货物有纺织品﹑陶瓷器﹑日常生活用品等。海外贸易的开展让鞑子很是赚了一笔,可你看看我大明,西洋都下了六次,市舶司倒也开了不少,贸易也不是没有,可获得好处却微乎其微,士农工商不能从中获取好处不说,就连朝廷也难以获利,没了利益的驱使,天下人也没人理会,西洋停止的八年,你看看往日的市舶司哪一个不是停的停,勉强没停下的也多半是半死不活的,这样的市舶司难以让咱家放心啊?”

    杨峥恩了声,道:“这的确是一大弊端,公公以天下为利避免西洋之行不至于人亡政息的局面,那么市舶司就是这条纽带,没了市舶司士农工商、朝廷都难以获取这个利益,达不到利益均沾,西洋之行只怕还是走原先的老路,走一次少一次?”

    郑和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杨峥,道:“这还只是其中之一,更大的原因还在于商业啊?”

    “商?”这一下杨峥有些迷惑的看了看郑和。

    郑和点了点头道:“正是商业。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但却是天下利益的所在,西洋之行无论是朝贡贸易也好,自由贸易也罢,说到底是为了一个商利,所以在这项贸易之中,商人对其影响最大,往日的下西洋因朝廷垄断,一家独大,天下商人难以竞争,自是对西洋之行恨之入骨,要说对西洋之行最不满的非但是那些文人,而是天下的商家,海上就是一座巨大的宝藏,可他们却看得吃不得,不眼红才怪呢?“

    杨峥嗯了声,表示赞同,要说大明的商人一直处于夹缝之中成长,先是洪武爷重农抑商,好不容易盼来了永乐爷,这位爷要做的事情太多,需要银子的地方也不少,而海上算是他眼里的金山了,海禁算是开了,可这位老人家对海上的占有欲太强了,愣是派出了大明的无敌舰队,先后出海六次,获取了不少好处,虽说朝廷也没禁止商人下海,可无论是规模,还是安全上,甚至与西洋诸国的交往上都不如郑和的宝船,能侥幸带着宝物回来,因运输上的差距,人员的伤亡,以及海上的损失,使得他们不得不将宝物的价格提高,如此一来,他们的货物根本没人去理会,一来二去他们也死了海上贸易的心思了,可以说大明的商人对于西洋之行的确如郑和所言,一方面他们感激下西洋给他们带来海禁解除的希望,另一方面郑和的宝船太大,获取的好处太过便利,无论是价格上,还是货物的数量上,即便是安全上他们都不宝船的对手,难以争夺,最终很难从海上获取他们想要的利益,从而对西洋的妒忌变为怨恨,多年挤压下来,竟比那百姓,文人墨客还要重了几分?这些年西洋各种骂声随着岁月的溜走,慢慢的小了许多,唯独商人是念念不忘,不时的骂上几句,对于他们的执着,郑和可谓是心有余悸,此番他谋取的是西洋之行的长长久久,对于这个最大的隐患,自是小瞧不得?。

    “西洋之行想要获得长治久安,商业的确忽视不得,不知公公打算怎么做?”杨峥颔了颔首问道。

    郑和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咱家今年五十有八了,这一辈子细细想来,只做了两件大事,第一件随永乐帝南征北战争夺江山,这一战战了四年,算是有些功勋,第二件说起来可笑,就是负责帮永乐帝找人,这一找差不多二十年了,大半辈子都在海上堆过,所做的事情也是此处寻人,要说打仗咱家自信还能出披挂上马冲锋陷阵,可要说书去理解这商业,就非咱所能了,更别说咱家如今身负皇命,纵然有心,也是有心无力了,所以咱家今日厚着脸皮请大人帮个忙?”

    杨峥道:“公公说笑了,杨某一阶书生能帮什么忙?”

    郑和盯着他一字一字的道:“发展工商业?”

    “公公让我发展工商业?”杨峥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郑和道。

    郑和点了点头道:“不错,商业与市舶司乃西洋之行能否长久的保障,二者缺一不可,商业发展了必会引起天下商贾纷纷远走海外获取更大的利益,他们的船只必会沿着西洋的海航一走走下去,走的人多了,西洋所展现最大利益也就出来了,只要商业对西洋之行不反感,咱们就会有第八次,第九次,甚至是低一百次,翻过来因西洋之行带动了自由贸易,必会引起市舶司利益大大增涨,士农工商所获的利益也就大了……?”

    杨峥道:“话虽不错,可公公将这么大重担交给我,未免太看得起杨某了罢?”

    郑和哈哈一笑道:“这个重担交给旁人,咱家或许不放心,可交给大人,咱家是一万个放心,大人无论是手段,见识都不凡,这天下只怕没有大人办不成的事情?别的不说,就说这苏州城的事情,号称天下第一难治的苏州城,换了多少人,朝廷等了多长时间,不亚于咱家等朝廷重下西洋的日子吧,可大人来苏州不到两年的功夫,先是安抚了苏州百姓没有因雪灾水灾出什么乱子,跟着大人以霹雳手段,愣是让百姓从富户大户手中夺了他们的田地,偏生那些富户大户一点怨言都没有,这样难办的时候,大人愣是做成了,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大人错不成的,咱家人虽然老了,可这一双眼睛却没有老,看人可精明着,这天下的商人看似难办,可再难办能难得过从王侯公孙的手里夺田,能难得过天下第一难以治理的苏州城,不瞒大人咱家自从醒悟了这个”利“字,便开始思索发展商业的人选,思来想去唯独大人最是合适?“

    杨峥苦笑着道:“公公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郑和摆了摆手道:“大人所作所为当得起咱家这么说,还请大人不要谦虚,如今咱家西洋之行即将起航,它可以是咱家的最后一次,却决不能是大明的最后一次,大人总不希望咱家一把老骨头了,出海的时候还在为这个担心吧,所以请大人务必答应咱家?“

    “杨大人,你答应了吧?“王景弘在一旁劝慰道。

    杨峥叹了声道:“并非杨某不答应,实在这担子太重,我怕承担不起啊,再者商业是个大难题,杨某也知该从何下手,不答应是怕坏了公公的大事?”

2187章:尚思为国戍轮台

    郑和听罢哈哈大笑道:“咱家就冲着大人这态度,这事儿交给你绝对错不了?要说这商业的发展,咱家到是有点看法,不知能否入了大人的法眼?”

    杨峥心知郑和之能,无论是见识还是才干绝对在自己之上,更不用说他几十年如一日往来与西洋诸国,虽说其目的并非为了商业,但没日没夜无不与商业打交道,说不定别有一番见解也说不定,所以一听郑和这话,顿时大喜忙道:“公公快说快说?”

    郑和却是一笑,道:“大人让咱家说可以,可咱家交托的事情,大人还需答应才好?“

    杨峥道:“公公这是变相的勒索,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啊?”

    郑和哈哈大笑道:“咱家是个太监,本就不是什么大丈夫,偶一为之,想来天下人也不至于取笑咱家?”

    王景弘笑道:“大人这是为天下利不得不为之,天下人敬仰大人还来不及,又岂会因这一点瑕疵而取笑公公的人品呢?”

    郑和哈哈大笑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 .说完目光一扫,盯着杨峥道:“怎么样,这个条件大人可愿意接受?”

    杨峥道:“公公就不怕杨某应付了公公,等公公一走,便置之不理?”

    郑和盯着他看了看,忽的扬天哈哈大笑道:“杨大人这么说倒是小看了自己,天下谁不知杨大人是人称诚实可靠小郎君,难不成是浪得虚名不成?”

    “当然不是?”对于这个光荣的称号,杨大人可是十分看重,不等郑和继续说下去,便一口否决了。

    郑和道:“这不就解了么,大人乃天下诚实可靠小郎君,总不能自毁其名声吧?”

    “算你狠?”杨峥丢了个白眼道。

    郑和似很喜欢看杨峥吃瘪的模样,显得十分高兴,欣喜的道:“咱家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商业的事情大人算是答应了?”

    杨峥没好气的道:“碰上你这个老狐狸,不答应还能怎么样?你的宝船停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吧?”

    郑和哈哈一笑道:“不错,就是为了这个,这事儿不交个大人,咱家着实不放心啊,大人该知道咱家的身子骨,这一次未必能回得来?”

    杨峥心头一动,道:“公公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看你气色红润,身子骨孔武有力,再活个十年八年都不是问题,死不了?”

    这话儿头着几分解气的味道,郑和倒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借大人吉言了?”说完话头一转,继续了先前的话头说了下去:“我大明宝船虽以朝贡为主,但宝船消耗太大,需要大把的银子维持,所以与西洋诸国也不是没有商业往来,早前,我们的宝船率庞大舟师每次下西洋,都满载着大明盛产的金银、铜器、铁器、瓷器、丝绸、农具、漆器、雨伞、书籍、土帛布、麝香、樟脑、大黄、柑桔、肉桂、茶叶、米、谷、豆等大宗货物与亚非诸国进行公平交易,每到一处,便出现“天书到处多欢声,蛮魁酋长争相迎”的热烈动人场面。”

    杨峥记得前世的时候看到过《瀛涯胜览》记述道:各国对“大明的青瓷盘碗等品,丝、绫、绢、烧珠等物,甚爱之。”《东西洋考》也说,所至各国“好市华人磁瓮”。这些都因郑和友好往来与各国定下的规矩,使得西洋诸国商业差不多收大明的影响,如爪哇“行市交易用中国铜钱并布帛之类”,苏门答腊“国中一应买卖交易,皆以十六两为一斤。”等等。

    郑和没有停下的意思,稍作沉吟道:“生意做得多了,咱家也看出了些门道,如与古里国的贸易往来就相当的有趣,古里国虽是小国但宝物不少,只是各种商业并不发达,以至于这个小国并不富裕,自我大明宝船驶入后,其二大头目受朝廷升赏,若宝船到彼,全凭二人主为买卖”,“中国宝船一到,王即遣头目并哲地及米纳凡来会,其米纳凡乃是本国书算手之名,牙侩人也。但会时先告以某打价,至期中国带去各色货物对面议定价值,书左右合契,各收其一。哲地乃与坐船内臣各相握手。米纳凡言过吉时,就中指一掌为定,自后价有贵贱,再不悔改。以后哲地并富户各以宝石、珍珠、珊瑚来看……如某宝石若干,该苎丝某物货若干,即照原打手价无改,因良好的信任,所以我们的宝船过些时日便会去一趟,久而久之,古里国因与大明的贸易往来频繁,不少地方已开始兴盛了商业,他们见识比那两个头目自是高明了些,懂得薄利多销的好处,将当地的宝物因低价卖给我们,然后收购咱们的茶叶、瓷器、印刷、医学典籍,加以遁藏,等我们宝船走了之后,他们便以比我们宝船略高的价格卖出去,一来二去竟从中获取了不少好处,不少人竟成了大商人,而当初与我们的贸易的百姓则是多年没变?

    几年后,我们的宝船再去的时候,当地的商人明显增多了,许多百姓弃农从商,竟在当地形成了独有的商业规模,他们依旧与大明保持最先的功名交易,但我们有了商谈价格的底气,一来二去我们不得不将最初的价格降低了少许,才获得了他们继续贸易,这一次妥协导致了结果是我们日后的贸易价格一再降低,当初我们作为主导的地位竟慢慢变了过来,以他们为主了?“

    杨峥默默的听着,似有些明白,又似不明白,有些茫然的看着郑和。

    郑和道:“咱家说这些,就是告诉大人,古里起先是没有商业的,只因为我们的宝船抵达后才让他们产生了一批商人,而商人利益自己的聪明,影响了当地不少人,使得不少当地人加入了商人的这个事业当中,从小变大,最后形成了一股足以与大明抗衡的商业……?大明的商业多次被压制,其状况与古里国有些相似之处,大可效仿行之,大人大可以苏州为榜样,开市舶司,兴工商业,苏州是一个有着绝佳的商业基础的城池,如今欠缺的只是一个引导的人罢了,大人便是这个人,一旦苏州的商业与市舶司走上了正规,有咱们大明的宝船作为回应,无论是贸易还是各种交易都不言而喻,一旦苏州的商业成就辉煌,必会引起一股工商业之风,这样一来工商业的力量必然会壮大,商业上的壮大对海上的需求两就会有所增加,那时无论是朝廷也好,地方府衙也罢,都不会放过这一块绝佳的肥肉,修建市舶司收取工商业的税收就是必然,有了市舶司工商业有了出海贸易的机会,百姓有了赋税减轻的保障,朝廷户部则可以充盈,而咱家的宝船也能继续发挥其开航的用处,不再是祸国殃民的弊政,得以延续,这算得上各得其所的最佳方式,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杨峥默默的听着,不得不说郑和的这一番话很有煽动性,无论是从实际操作,还是从可行性上都可试一试,几乎让人不容怀疑,但细细思索之下,还有几个难以解决的问题,一是商业在大明发展并不纯熟,朝廷政策上多有限制,所以即便是苏州能行,其他省分未必可行,一旦影响不成又该如何,再者洪武留下的祖宗规矩还在,打破这玩意不比上战场厮杀一场更艰难,他自问对这个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苏州固然是个好地方,随着天下承平,郑和第七次的下西洋所带来的局面,必是工商业的春天,但如何走法,是任由其发展,还是加以引导,这个都值得商讨,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固然郑和所说的局面大部分都存在,想要通过苏州商业的影响力达到发展大明工商业修建市舶司,从而促使西洋之行永不落幕,不是一年两年能做得到的,有可能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三十年,他总不能为了这一句承诺,一辈子就做这一件事吧,历史固然可以改变,可有些历史却是不可挪动的,他不知道自己答应后,所作所为是否正确,万一是错误的,好端端的一个大明朝,岂不是因为自己的盲目而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可以不是历史留名的大人物,但决不能做一个担负历史骂名的小人物,这是底线,容不得商量。

    见杨峥迟迟没说话,郑和疑惑的看他一眼,道:“大人可还有什么疑问?“

    杨峥摇了摇头道:“疑问到是没有,可担心却是不少?”

    郑和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缓缓站了起来,他的身躯本就高大,这一占当真虎背熊腰,让人眼前一亮,杨峥心道:“这老头老归老,可这一身傲骨却还在?“要知道寻常人纵然是虎背熊腰,身躯高大,可少了那股傲骨,身骨再好,也没那股让人眼前一亮的气势。

2188章:五陵轻衣马自肥

    郑和走到前方的船板上,背负着双手看向了岸边,此时已是夕阳斜照,没了最初的兴奋,岸上的人数已少了不少,剩下也就是一帮商家,他们将小船儿,躲在树荫下,缆绳拴在案头的树根上,随波荡漾,他们或素双手抱头躺在乌篷船里歇息,或是在船头放下一根竹竿,凝神垂钓,更多的则是围在茶几旁与家人煮茶谈天,树上偶尔传来几声知了之声,显得有些吵闹,但终究是黄昏降至,没了暑气,知了的叫声也无人理会了。

    郑和看了许久,才缓缓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杨峥道:“人生在世其实是一半一半而已。女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男人,一半是君子,一半是动物。友谊,一半是迁就,一半是尊重。婚姻,一半是执着,一半是无奈。家庭,一半是付出,一半是收获。爱情,一半是经营,一半是珍惜。夫妻,一半是容忍,一半是体贴。孩子,一半是天赋,一半是培养。父母,一半是孝顺,一半是陪伴。金钱,一半是欢喜;一半是忧愁。生活一半是回忆,一半是继续;幸福一半是感觉,一半是知足。梦想一半是勇气,一半是幻觉。人生一半是清醒,一半是糊涂。人世间既是一半一半的,咱家又岂敢求大人做得圆满呢?“

    杨峥默默地将这番话儿嘀咕了两声:“人世间或人、或物。都是一半一半,不曾有圆满?“

    郑和似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说了下去:““人”“谋”是自,“天”“成”是来;“人”“谋”在前,“天”“成”在后;先有“人”“谋”,后有“天”“成”;有了“人”“谋”,天下事并非你努力做了就一定有“天”“成”;但终归会有

    “天”“成”;但没有“人”“谋”,绝不会有“天”“成”!商业也好,市舶司也罢,是不是挽救下西洋的良药,咱家不知,大人也不知,咱家相信就连佛祖也未必知道,大人又何必枉自担忧呢?”

    杨峥道:“话虽不错,可凡事终有个结果,我真不知我这么做了,是对还是错,若对了固然是好,可错了有该如何呢,后人该如何看我?历史又该如何看我呢?“

    郑和淡淡一笑道:“世间任何一件事,都是从一个决心、一粒种子开始。不要小看自己,因为人有无限的可能。千里之路,始于足下;圣人的境域,也是自凡夫起步,大人的使命是做好市舶司,做好商业,而不是纠结对于错,世间的事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早已模糊在一起了,怕是圣人也分不开了,大人有何必对此耿耿于怀呢?一斤米,在炊妇眼中是几碗饭;在酒商眼中是几杯酒。米还是米!每个人的看法都不相同,这就好比世间的对与错早已是模糊在一起的东西,大人若纠结如此,难免让人失望了?”

    杨峥苦笑了声,道:“如此说来,这事情我是不做也得做了,做也得做了?”

    郑和呵呵一笑道:“天命所归,大人该当仁不让,方显英雄本色?”

    杨峥道:“我可没想做英雄,英雄都是短命的,没听说么行的英雄路,入的英雄冢!我还年轻,还有大把的好日子没过呢,同学少年都不贱,五陵轻衣马自肥,咱就该穿轻飘飘特潇洒的衣服,骑着肥硕健壮的马,那才不枉人世间走一遭呢,做英雄谁爱做谁做去,我可没这个兴趣?”

    这一番带着抱怨,又带着自嘲的话儿顿时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船上略显压抑的气氛顿时变得欢快起来。

    郑和见他答应,十分高兴,不顾两人年纪的差距,对着杨峥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大礼道:“一切拜托了?“

    杨峥岂敢受这一拜之礼,上前一步,双手拖住郑和的臂膀,道:“公公不必如此,杨某自当尽力?”

    郑和听了这话,方才站起身来,正要拉着杨峥再说些细节的话儿,却见一个太监急急忙忙走了过来,冲着郑和道:“大人风向有变,宝船必须即可离开此地?”

    郑和轻轻一叹,看了杨峥重新抱了抱拳道:“大人……?”

    杨峥那一张满是风霜的老脸,不知为何竟忍不住鼻子一酸,若说这世间还有谁知道郑和这一次出海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的话,那这个人就是他了,宣德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至忽鲁谟斯,于二月二十八日开船回洋,行二十三日,三月十一日到古里,二十日回洋。郑和即在此期中病故。遗体由随船官兵运载回国,一代航海家就此离去,此后世间再无郑和。

    看着眼前的这个依依惜别的老头,他知道这一别就是永别,心头涌起的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剩下了两个字:“珍重!“

    “珍重!“郑和同样抱了一拳,缓缓从嘴里吐出了这两个字。

    夕阳如火,映射在船上,映在两人的脸上,迟迟没有散去,这一声珍重似永不会远处一般。

    下了船只,站在岸边杨峥望着渐渐远去的宝船喃喃自语了声:“珍重!“

    京城的东暖阁是刚刚修建的,随着登基的这几年,先后评定了汉王之乱,边疆鞑子之乱,宣宗为人也是知人善任,励精图治,短短几年的功夫,大明彻底从当初的乱摊子走了出来,此期间的粮食产量继续增长。洪武年间平均每年税粮二千余万石,永、熙、宣年间平均每年税粮增至三千一百余万石。全国各地的仓储都极为充裕。“洪、永、熙、宣之际,百姓充实,府藏衍溢。”官私手工业蒸蒸日上,采铁、造船、制瓷、织染、军器、火药的制作以及特种手工艺和土木建筑,在质量上均超过了前代水平,在数量上也成倍增长,停了八年的西洋也下了海,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颇有繁荣昌盛之象,这样的局面让年轻的皇帝着实高兴一番,眼看朝廷开始富裕了,百姓也丰衣足食了,皇帝想到自己多年想建一座暖阁,都不曾实现,终于在今年开春下达了修建东暖阁的要求。

    对于皇帝的这个要求,户部起先是不同意的,说是浪费国家财力,这银子该有皇帝的内库出才是,但顾虑到皇帝登基六年,与民休养生息政策,任贤纳谏,君臣关系融洽,天下承平,当今圣上除了在太皇太后的寿宴上添了些宝物之外,这六年来都不曾添任何的东西,这一方面固然有永乐留下的乱摊子,户部那不出银子来,另一方面也是皇帝体恤民情,深知国家之艰难,所以对于这次的要求,尚书郭大人与内阁斟酌了一番后还是答应了,从户部拨出了一笔银子,让皇帝把这个暖阁修起来。

    暖阁从今年开春便动了工,在数万能工巧匠的制造下,只用了短短三个月便修建完成,整个暖阁采用冬暖夏凉的方式,冬日可以在内部放下屏风,风吹不进来,地下放如地火,使得里面温暖如春,夏日则放开屏风,任由风出进来,四周的壁橱的暗格里放入冰块,风一吹,暖气便从暖阁里吹出来,使得暖阁温润凉爽,这一番设计为宣宗所欢喜,对修建的工匠没少嘉奖。

    此时的暖阁里,宣宗斜躺在一张太师椅上,做了一天的朝,已累得厉害,这几年坐下来,他的精力还在,可不比最初的那几年,时时有力不从心之感,所以许多琐事,他不在朝廷上处理,而是让内阁拿到暖阁来斟酌处理,这样的好处,他身子骨可以得到歇息,事情也可以能很好的处理,可谓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对此内阁自是没有意见,每日早朝后便有首辅杨士奇稍作整理带到暖阁来与皇帝一同处理。

    此时杨士奇就坐在了皇帝的对面,因皇帝正在丹青,对于皇帝的这点喜好,举国皆知,可对一点却无人反对,皇帝虽是天子,但也是人,也该自己的爱好,只要在其位谋其政不耽误了国事便可,事实上这几年皇帝的表现可谓是大明开国以来最好的,他没有洪武爷永乐帝的独断专行的凌厉,比二帝相较性子更多的随了父亲仁宗,骨子里少了杀伐之气,多了儒雅之气,同时又不缺乏王者霸气,这种仁者之风,使得文武百官从洪武永乐一朝的高压下解脱了出来,群臣关系融洽,同心协力,在登基的六年里,皇帝敬礼大臣,勤恤民隐,慎于用人,严惩贪官污吏,官员各司其职,施展才干,精忠报国,短短六年的功夫,使得民气渐舒,蒸然有治平之象矣。不得不说这与皇帝的性子有莫大的关系。

    杨士奇与丹青笔墨并无多大的兴趣,看了一阵,便觉无趣,眼看皇帝还有一阵子,便随意打量这间暖阁起来,虽来了多次,但往日匆匆忙忙也不曾细看过,今日难得有这个功夫,看看也无妨。

2189章:京城居,大不易

    暖阁占地不过两间,在京城这等寸土寸金的地方,即便是皇家两间地也显得不够宽敞了,难得是皇帝并没有抱怨什么,不得不说让他感到欣慰。

    暖阁虽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厅内摆放的多是早些年西洋之行的带回来的雕镂精细的器具,屏风左侧则是一个书架,书架上除了低端放了不少古籍,笔墨丹青之外,剩下的就是一些宝物了,明月之珠,鸦鹘之石;沉南龙速之香,麒狮孔翠之奇;梅脑薇露之珍,珊瑚瑶琨之美等等,此时阳光斜照,显得光彩夺目,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与屏风后面,则是平日里宣宗歇息的地方,用一张珠帘隔开,中间放了一张云石卧床榻,左侧配以缕花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卷打开的《贞观政要》,书卷的页码用一小块子紫如意轻轻压着,而紫如意一端放着一只玉盘,盘子里一只玲珑剔透的紫砂茶壶,茶壶边围着四只紫砂细杯,杯壁上镌刻着缕空花纹,与茶壶相得益彰,床榻的左侧则是一张檀木圆桌,桌上放了一盘紫兰花,此时花开得正旺,淡淡的香气随风吹来,吸入鼻中顿让人心旷神怡。

    杨士奇正看得入神,却听得宣宗的声音道:“杨爱卿你来帮朕看看这幅画卷可好?”

    杨士奇忙收拾心神,将身子微微向前倾斜了少许,侧目看了过去,单间那画卷上,画着从卢沟桥经广宁门进叫区又经正阳门棋盘街、大明门、承天门、皇宫等街市,向北延伸呈居庸关。画笔所至,连锦数十里内的湖光山色、水乡田园、村镇城池、社会风情跃然纸上。完整地将偌大的北京城展现在一张纸上,画卷布局精妙严谨,气势恢宏,笔触细致,十分细腻地刻画出北京城、田园村舍、皇城高楼、古渡行舟、沿河市镇、流水人家、民俗风情官衙商肆。让人惊叹,但细细欣赏之余,杨士奇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同,画面着重描绘北京城商业街道面貌,街道上车马行人熙来攘往,茶楼酒肆店铺林立,招幌牌匾随处可见,马戏,小唱处处聚集有人群看客,金店银铺人潮如涌。所示画面是长卷中正阳门、棋盘街和大明门一带的繁华景象,也就是说在这幅精妙的画卷之中,田园村舍、皇城高楼、古渡行舟、沿河市镇、流水人家、民俗风情并非是重点,重点是街道上车马行人熙来攘往,茶楼酒肆店铺林立,招幌牌匾随处可见,马戏,小唱处处聚集有人群看客,金店银铺人潮如涌,这些信息融到了一起,其意义就不一样了,杨士奇看了许久,目光从画上茶楼酒肆,招幌牌匾马戏,小唱、金店银铺细细斟酌,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皇帝这是在言商。

    自从前两日接到了杨峥从苏州送来的奏折,皇帝就这事儿作为第二日讨论的头等大事,目的就是希望通过群臣的讨论好拿出一个章程出来,这些年随着天下承平,商业开始蓬勃发展起来,光是丝织业、棉织业、印刷业、造纸业、建材业、造船业、酿酒业、制茶业、榨油业都有上百家,往日冷清的街道上也是人满为患,各种商铺的如雨后春笋一般建了起来,不分昼夜的叫嚷,宣宗因体恤百姓困苦,对于百姓做些小买卖的做法,并没表示反对,一时之间小商小贩如潮水一般席卷了京城的各大街道,非但如此,为了便于京城商业发展便利,宣宗竟在年初亲自指示户部对商业的规范做出了各种指示,其一,依照朝廷统一下发标准量器,各地逐级依样制造后,“立平准,悬于市肆,谕贸易之人,有大小低昂,听其较量。其二,朝廷严格对度量衡的监管。一是派兵马指挥司二至三日一次定期“校勘街市斛斗秤尺”;二是针对违法作弊现象,制定法律,给以一定处罚:“凡私造秤尺不平在市行使,及将官降斗秤尺作弊增减者,杖六十,工匠同罪”;“若官降不如法者,杖七十;提调失于校勘者,减一等,知情而同罪”;“其在市行使斛斗秤尺,虽平而不经官司校勘印烙者,答四十”。其三,制定“时估”制,命“府州县行属”,“务要每月初旬取勘诸物时估,逐一核实,依期开报,毋致高抬少估,亏官损民”。如果“物货价直高下不一,官司与民贸易,随时估计”,其四,凡诸物行人评估物价,或贵或贱,令价不平者,计所增减之价,坐赃论;入己者,准盗窃论,免刺”;“凡买卖诸物,两不和同,而把持行市,专取其利,及贩鬻之徒,通同牙行,共为奸计,卖物以贱为贵,买物以贵为贱者,杖八十”;“若见人有所买卖,在傍高下比价,以相惑乱而取利者,答四十”;“若已得物利,计赃,重者准窃盗论,免刺”。几条政令下来,无论是百姓还是商家莫不是鼓掌叫好,这不但规范了京城商业,还给商业的管理上提供了指点,安全上也做出了相应的保护,当时众官儿都以为这是皇帝宅心仁厚体恤商人做买买的不易,从而给出辅助,所以谁也没在意,甚至对朝廷给出这样的政令纷纷叫好,可到此时,杨士奇的目光落在皇帝铺设的这幅画卷上,心头竟有些不安,他隐隐的觉得这似是一个阴谋。

    宣宗固然是个治国有方,仁德的好皇帝,可他自小经过永乐帝言传身教,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很有心计的皇帝,只是平日里极少展示出来吧,一旦施展出来,纵然是这种官场老手也未必能及时领悟,就如眼下,皇帝为何要发出保护商贾的政令,真是体恤商家的辛苦么,这固然有,但另一方面只怕没那么简单了,随着年岁的增长,皇位的稳固,皇帝虽还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顿统治机构,罢免“贪津不律”、“不达政体”、“年老体疾”的官员,实行精简和裁冗措施,以振朝风,但不可否认随着这几年皇位的稳固,隐藏与皇帝骨子里独断的秉性也慢慢展现了出来,如今年的春他迫于群臣的要求,令都察院揭榜,严禁内官内使怙宠作威:凡先所遣内官内使在外侵占官民田地及擅造房屋,所在官司取勘明白,原系官者还官,军民者还军民。中外官民人等有受内官内使寄屯财物,许首免罪;若匿而不首,事发之后,与犯者同罪。自今内官内使出外,敢仍前有犯,令所在官司具奏,治以重罪;知而不举罪同。若中外军民人等有投托跟随内官内使因而拨置害人者,全部判以死罪。可另一方面他又固执的重用宦官,金英、王振、袁琦及阮巨队、阮诰、武莽、武路、阮可、陈友、赵淮、王贵、杨四保、陈海等宦官其地位非但没因这次惩罚而降低,而是提高了不少,这一手打压一手提拔的手段用得都很纯熟,但从这些迹象表明眼前的这个皇帝已开始成熟了,再也不是当初略显稚嫩的年轻人,若还以老眼光看待,落后的就是自己了。

    杨士奇是个聪明人,多年官场生涯,早已让他学会了洞悉人心的本事,皇帝此番的用意,此时此刻已通过画卷明确的告知了他,这也可以解释为何杨峥的奏折刚送到了内阁,皇帝就迫不及待与早朝上讨论,不是这件事太过重要,而是皇帝需要这个机会来看看群臣的反应,商业的繁荣随着天下承平将会越来越好,这一点皇帝并非一无所知江、浙、闽、广诸省,次之苏、松、淮、扬诸府,临清、济宁诸州,仪真、芜湖诸县,瓜州、景德诸镇”,都店铺林立,生意兴隆。皇帝时时提起,开封自关帝庙大街往南,是兴龙桥,有写真方馆,至西亭府牌坊,有带子、子巾、大小鞋帽、松串、簪棒、白货等铺皇帝如数家珍,还有南京的竹货、漆店,三街六市,奇异菜蔬,密稠不断,饭店、皮鮓、素面店、羊肉车、鸡、鸭、鹅(店),皇帝还亲自为三十六家商铺写了不少顺口溜,如纸马铺:众神祗见数还钱,僧道科仪,件件周全。蜡烛坚实,千张高大,水作新鲜。拖柜上张张漫展,草拗儿捆捆牢缠。但愿门前,擦背挨肩。日日初一,月月新年。

    颜料铺:好供给绘手施呈,颜料当行,彩色驰名。自造银朱,真铅韶粉,道地石青。小涂抹厅堂修整,大庄严殿宇经营。近日人情,奢侈公行。不尚清白,俱是妆成。

    香蜡铺:向通衢物攘人稠,手脚不停,包裹如流。也卖明矾,也秤豆粉,也货桐油。贱咸食桩桩都有,歪生药样样都收。行次情由,不可追求。本是杂货营生,虚耽香蜡名头。对于商业的前景皇帝心头看得明白,但祖宗重农抑商的规矩容不得他胡乱更改,在这种局面之下,他只能示好任由商业发展,同时寻找一个从商业中谋取好处的机会,不巧的是这个机会,杨峥从万里之遥的苏州城送了进来,这无疑让皇帝欢喜万分,但他深知祖宗这座大山难以逾越,所以他选择了观其态度。

2190章:老年花似雾中看

    一切如他所料,杨峥从苏州送来的奏折在朝堂之上立即引起了悍然大波,山西、南京、开封、广州一带的官员率先便是反对,他们拿出了各种理由,如洪武九年,山西平遥主簿成乐任官期满,州府考核结果以其‘能恢办商税’为由,褒其进京朝见皇帝,结果遭到皇帝的批评:‘税有定额,若以恢办为能,是剥削下民,失吏职也,州考非是’,反而‘命吏部移文以讯’。洪武八年三月,‘南雄商人以货入京,至长淮关,吏留而税之。既阅月而货不售。商人谓于官,刑部议吏罪当纪过。上曰:‘商人远涉江湖,将以求利,各有所向,执而留之,非人情矣。且纳课于官,彼此一耳。迟留月日而使其货不售,吏之罪也’。明杖其吏,追其俸以偿商人’。商业税不可收取税收,这是祖宗规矩,所以商业税收是征不得额,还有不少官员则言及商业的愁苦,非但不可收税,反而许多早年的商品货物定下的税收都需要降低才是,更有甚至义正言辞的让皇帝取缔商业税才是会仁君之举。**好像皇帝收了这个商业税就是昏君了一般。

    对于这些人的心思,杨士奇岂能不知,随着天下承平,越来越多的官员都来自江浙、广州、开封、南京、扬州等富裕之地,商人利用财力勾结地方,培养自已的秀才、举人、进士已达免税的目的,非但如此,许多文官家族的都坐着大量的买卖,就他所知就有不少,大学士权谨公蒲善士,为养而商也,生财而有道,行货而敦义’。中了进士,担任陕西右布政史的徐节的父亲徐息也是山西的大商人‘逐盐荚之利’‘积赀巨万’”李开先的舅父是大商人。汪道昆的父亲、祖父皆为盐商兼地主。张本的祖上也是业贾起家。五成的祖父是商人兼地主。归有光先世‘皆以高赀雄乡里’。李攀龙的祖父乃是历城大贾,兼放高利贷。……邢侗家资巨万,他的祖上也是地主兼商人,收放高利贷。华亭唐默,‘父亲以贾起家,积资雄一乡’。钱一本当时说“古人仕则不稼,今人仕则并为商贾,鱼夺琐细牙侩之利,亦无所不至。除了他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不知道还不知有多少,这些人把持的商业,无论是感恩,还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对于商业的维护,他们的表现最为激烈,随着商家支持的官员越来越多,这种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一方面煽动底层商人手工业者的情绪,纵容他们用暴力来抵挡阻挠矿税太监收税的行动,另一面发动一浪接一浪的舆论攻势,在野的文人也好,在朝的官员也好,都纷纷摇动笔竿,竭尽全力的抹黑丑化商业税,在他们的描绘下,皇帝征收商业税简直是罪大恶极,天怒人怨,敲骨吸髓,弄的国家暗无天日。工商业被破坏殆尽。为此他们编了歌谣四处传唱,人为你跋山道海,人为你觅虎寻豹,人为你把命倾,人为你将身卖。人为你亏行损,人为你断义寡思,人为你失孝廉,人为你失忠信。人为你心烦意恼,人为你梦扰魂劳,人为你易大节,人为你伤名教。朝廷征收商业税在他们的眼里,已变成了祸国殃民的弊政,非但不能收税,还要当做祖宗规矩给供奉起来,在这种风气下,商业明明蓬勃发展,商业税却一低再低,最终是肥了官员,亏了朝廷。

    在这种风气下,自然没有那个官儿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起收商业税的事情,甚至连商业也极少有人提起,满朝文武似选择了对这件事进行遗忘了,就连他这个内阁首辅也几乎忘了还可以收商业税的。

    杨峥从千里之遥的苏州送来的奏折,非但告诉了满朝文武,天下百姓,叫花子、买糖的这天下并非只有他们清苦的百姓是可以给朝廷赋税的,那些徽州商人、关陕商人、洞庭商人、江西商人、闽浙海商、龙游商人、武安商人他们身为大明子民同样也要赋税的,意识到这一点,这几日他们没少闹腾,不少有志之士开始上言朝廷,非但要商人上交税收,还以商人从洪武时,朝廷给了诸多惠顾的政令,使得他们的足迹遍及南北和边陲、海外,不避间关险阻,鳞次辐辏于各地市场,所贸易者包括田亩之获,布帛之需,各种器具珍玩,山海宝藏。这些商人集团都积累有相当的资本,徽州商人资本有至百万者,拥有二三十万者只能称为中贾,京城的商人的资产更是多达百万,不算晋商、闽浙海商、龙游商人等大商人,他们的资产少说也有几百万,他们的土地比百姓还多,银子比百姓多、穿的衣衫比百姓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住的就更不用说,粮食也比他们多,身为大明子民,他们非但要给朝廷税收,出的还得比百姓多一些才是?

    这个呼声这几日在京城很高,六部的各大衙门没少有百姓来呼吁,弄得办公的官员不得不来内阁抱怨,对此,内阁除让六部官员着力安抚之外,再就是让着手解决这事。

    对于杨峥提出征收商业税的问题,他其实并不反对,这个奏折一旦落实,真正实施下去,对于朝廷意味着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但这事儿毕竟是一件大事,先不说满朝文武百官,经过我大明六十年的八股取士,如今的大明朝的官员差不多都来自各大商家,即便不是也有商家的影子,杨峥的提议一旦落实,那么意味着天下商人必须损失一部分的利益,大明虽重农抑商,可商人的地位,待遇比起前朝可要好多了,各种律法都提供了保护,其自身地位大大提高了不少,不少地方已出现了士商相混局面,江南、东南一带从越来越多的官吏和士人开始兼营商业,官员在朝廷各种政令上给予保护,而商人则从商业上反馈官员,相辅相成,这几年这种现象可不少,这也是为何商业税一低再低的原因所在了,如今要提高商业税,其反对的局面会是怎样,他几乎不用去想,只要闭上眼睛都能看到。

    便是感受到这个压力,身为首辅的他才对这事儿没有立即展开行动,而是想先看看各方面的动静。

    动静从奏折进入内阁,落入皇帝的手中,再通过朝会的形势展开后,各方面的动静就没少过,先是礼部明确表示反对,胡滢便弹劾他“变乱成法,沽名要誉”,要求给以惩治,身为胡滢多年的老友,杨士奇岂能不知道胡滢背后站着是浙商这个巨大的影子,很快其他各部都做出了相应的回应,他们不是大骂杨峥沽名要誉,不知商人疾苦,便是上个奏折,也是群体就鬼哭狼嚎,在奏疏里描绘出种种可怕情形,简直把大明的商人描绘的暗无天日,山崩地裂,仿佛杨峥就是那阎罗殿的阎王爷一般,这么做的目的,他纵横官场这么多年岂能一无所知,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替商人摆脱增加税收的局面额,而恶意丑化攻击,哗众取宠的描黑污蔑罢了,虽说明知他们的所作所为,身为首辅的他,仍不敢说什么,因他还没这个勇气对抗天下的官员。

    这种矛盾的想法,他倒也没隐瞒,巧妙的告知了皇帝,起初皇帝并理会,甚至连像样的一句询问都没有,让他误以为皇帝迫于群臣的压力对这件足以改变江南,或者说改变大明国库的事情采取了不予理睬的策略,这种误判让他对杨峥的奏折并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甚至尚未发放给六部去执行,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些惊觉,皇帝这是在布一个局,一个足以改变江南,甚至大明户部的局面,若说先前的扶持,那是皇帝的仁慈,那么等待时机,算得上皇帝的隐忍了,如今的不予理睬,并非如自己所揣摩的那般真一眼闭只眼,而是采用一种积极的态度去面对,从这一幅画卷足以看出皇帝此时此刻对杨峥这份奏折的看重。

    宣宗添上了最后一笔,身旁站着的王振立即将刻着皇帝年号的印章送了上来,宣宗顺手接过,放在画卷的右侧,一行小楷下,用力按了下去,随后将印章拿开,看了又看,才抬头看了一眼杨士奇淡淡的道:“杨爱卿可看明白了朕的这张商业图的用意?”

    杨士奇目光飞快的撇了一眼那幅画卷,犹豫着道:“回皇上的话,老臣愚钝看不明白?”

    宣宗哈哈一笑道:“爱卿非是看不明白,是不想看明白吧?”

    杨士奇心头一叹,道:“这种局面谁又想看明白呢?”

    宣宗见杨士奇迟迟没说话,倒也不在意,将目光看向了王振,道:“王先生把你最近看到的,听到的也给杨爱卿说道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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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二十二年,明成祖朱棣在北征返京的途中病逝,英国公张辅、阁臣杨荣为了避免朱高煦、朱高燧趁机作乱,秘密迎朱高炽登基为帝,视为明仁宗。 就在这一年,一家中等公司的销售会计师在游览泰山之时, 被人算计从泰山推下,来到了大明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 遇奇人、做奇事、历奇险,习得一身武功。 原本只想好好过日子,不想一夜忽有星变“天命尽矣!”明仁宗驾崩,明宣帝即位,杨峥也被卷入滔滔历史洪流中, 从此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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