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7.2157章: 入境随俗凡缘了
为首两个和尚彼此眼各自冷哼了声,显然心头的怒气尚未消除,与方丈的眼神竟没理会,还想再争论一番。 .方丈有些去了,走上前道:“圆仁圆义你们要干什么,还想再争论么,都争了几十年了,还不死心么,身为佛家子弟如此争强好胜,你让世人怎么“听得方丈的呵斥,两人并不惧怕,左侧寒山一派名叫圆仁的和尚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寒山曰,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派名叫圆义的和尚不甘示弱,立即接道:“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方丈师兄这是我寺的佛法精髓,你难道不知么?“方丈面色有些难想两人当众给自己难要呵斥,却听得一声嬉笑,道:“两位大师与佛法倒是记得不错,只可惜佛法在佛法的领悟上,却差了一大截?“这声音不大,但声音透着柔和,嘲弄,众人惊讶,循声望去便一张英俊面带笑容脸。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峥,原本他不想理会这佛家事,可人扯着佛法的大旗,便目中无人,对于这种人杨大人从来没什么好感,个教训一个,管你是佛家道家也好,这便开了口。那二人以佛法为外衣,低阻了方丈的呵斥,正暗自得意,陡然听到有人这么说,顿时面怒不悦之色,淡淡峥一眼,向杨峥合什一礼,圆仁问道:“施主此言何意?“圆义则道:“施主说贫僧佛法肤浅未免太瞧不起寒山寺了!”说完朗声念道:“山大师曾问:还有甚诀可以躲得?拾得大师回答说:弥勒菩萨曾云:有人骂老拙,老拙只好说;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涕唾在面上,随它自干了,我也省气力,他也无烦恼,这样波罗密,便是妙中宝。若知这消息,何愁道不了。涕唾在面上,随它白干了,我也省气力,他也无烦恼。这样波罗密,便是妙中宝。若知这消息,何愁道不了。人弱心不弱,人贫道不贫,一心要修行,常在道中办。世人爱荣华,我不争场面;名利总成空,贪心无足厌。金银积如山,难买无常限;子贡他能言,周公有神算,孔明大智谋,樊哙救主难,韩信功劳大,临死只一剑,古今多少人,那个活几千……”这一段偈语有四五百字,对方竟是张口一字不落的念了出来,一旁的方丈虽不喜两人如此落了自己的面子,但与佛法而言内心深处还极为敬佩的,此时出声道:“圆师弟佛法高深,实乃我寒山寺之服啊?”圆义微微一笑,面上得意之色人人可见,他撇了一眼对面的圆仁,神色颇为倨傲。圆仁从鼻腔里冷哼了声,竟也是张口便念了一段佛家偈语,其数字竟有一千之多,即便是在佛家偈语上,双方也暗自较劲。众人虽敬佩二人佛法高深,但与二人你来我往毫不退让的性子颇感到不喜,一旁的方丈轻轻叹了声,摇头念了声:“阿弥陀佛!”便不再言语。这时圆仁面朝杨峥,道:“敢问施主,方才贫僧佛法可有错漏?”杨峥笑了笑道:“二位大师并无错漏?”一听这话,两人虽面容保持平静,但压眼里的喜色还是落入了众人的眼里,况钟心想:“这两人虽未出家人,但争强好胜之心却比寻常人强了许多,不知这性子如何能领悟佛家的真谛!““施主既承认我等佛法高深,那方才之言所为何意?“圆义盯着杨峥问。杨峥笑了笑心道:“怒气还不小啊,若不给你点颜色当真以为小爷怕了你们不成?”打定了主意,杨峥决议教训教训这二人,免得身在佛门还如此目中无人微微一笑道:“意思很明显,我承认大师佛法高深,但佛法不是光靠嘴巴上说说的,”佛法“二字包含极广,上记之外,举凡诸法本性一切世间之微妙善语,乃至于其他真实与正确之事理等,皆属佛法,寒山与拾得对答很明显,包含着佛家至高无上的佛理,其中含有救人的寻求个人解脱之意,是用佛法普渡世人,敢问两位大师这些年可有此作为?“二人面上一热,摇头道:“不曾渡过?”杨峥道:“二位大师虽佛法高深,却不知渡人,纵然将佛经一卷卷倒背如流,佛法天天说,也不过是空洞无物而已,人弱心不弱,人贫道不贫,一心要修行,常在道中办,世人爱荣华,我却不待见,名利总成空,我心无足厌,堆金积如山,难买无常限。子贡他能言,周公有神算,孔明大智谋,樊哙救主难,韩信功劳大,临死只一剑,古今多少人,哪个活几千?这个逞英雄,那个做好汉,鬓白,年年容颜变,日月穿梭织,光阴如射箭,不久病来侵,低头暗嗟叹,自想年少时,不把修行办,得病想回头,阎王无转限,三寸气断了,那时哪个辨?也不论是非,也不把家辨,也不争人我,也不做好汉,骂着也不言,问着如哑汉,打着也不理,推着浑身转,也不怕人笑,也不做脸面,儿女哭啼啼,再也不得见,好个争名利,须把荒郊伴。我人,都是精扯淡,劝君即回头,单把修行干,做个大丈夫,一刀截两断,跳出红火坑,做个清凉汉,悟得长生理,日月为邻伴。佛法的精妙不在于嘴上说得厉害,而在于普渡世人,警示世人,二位大师再次坐而论道,纵是佛法诵读再精妙,与世人何意,亏得两位饱受寒山拾得佛法熏陶多年,竟连这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曾明白,何来高下之分呢?”圆仁圆义二人听了脸上一红,不敢出言反驳,方丈听罢欣欣然合掌道:“善哉,善哉,施主年纪轻轻,竟如佛法领悟如此精妙,老衲受益匪浅,老衲斗胆恳请施主留下墨宝,以做警示后人之用?“方丈的用意杨峥自是心知肚明,自古文人多好游历,寺庙更是文人墨客必到之地。寺庙的宁静清幽的环境,最是适合清高隐逸的文人吟风弄月咏诗作赋。他们每到一座寺庙都会有所思有所感,并为寺庙留下一些人文资产,或诗词,或题刻,或匾额,或书画,为寺庙增添了无限光辉。有些甚至直到今天仍使寺庙受益无穷,成为一大旅游资源,张继一首《枫桥夜泊》让寒山寺响彻千年,白居易一首《题灵隐寺红辛夷花戏酬光上人》为灵隐寺添色不少,历来寺庙的方丈,莫不是希望再来第二个张继,白居易,但凡有些名头的文人墨客,莫不是求其留下墨宝,杨峥自问不是什么文人墨客,但巡抚这个光环,早些年留下的诗名,倒也能凑合,对方丈此举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对于这样的雅事,杨大人自是不会推辞,含糊了两句,便答应了。方丈见他答应面露喜色,立即吩咐小和尚准备文房四宝,不多时小和尚去而复返,手中多了文房四宝,方丈等人则退到一旁。圆仁圆义虽被杨峥一通教训,但终究是出家人气量上比寻常人大了几分,细细将杨大人的话儿思索了一番,也并无道理,心头的那点怒气消得干净,此时诗,忍不住伸长脖子张望。杨峥稍作运量,便提笔在白色的墙壁上刷刷刷几笔留下了几行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笔法虽算不上大家,但胜在精巧得体,众人里暗暗点了点头,尤其是方丈面上喜色最多,体,众人这才去人题的诗词了,圆仁声音洪亮,便大声念了起来:“世事生灭缘,执其亦无常。此回不归家,何时离苦窝。习气真渐放,心净即是佛。信佛真念佛,此道即西方。识情烦恼起,净业断烦恼。净心本无识,念佛见净土。六尘非我处,借用勿当真。圣号引归路,直直勿绕行。佛号照光明,指路归家乡。如影随形处,何须觅觅寻。凡心自是自对想自造自缚不知晓。依佛教育慧力现即可驶得清净船。各人造业各人担,各人福报各人修。个人生死个人了,个人成功众生福。妄想之心是虚根,落实念佛治妄心。贪恋六尘堕轮回,信愿念佛出轮回。来此一回莫虚行,执持名号正路行。放下包袱轻松行,自在消遥西方行。六道旅程莫依恋,入境随俗凡缘了。今生决行西方道,来生即是乘愿来。诵读完毕便低头不语,这与其说是诗,不如说是一组小偈语,将佛法精妙融入其中,颇有劝慰之意,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坏,却与佛法而言十分的贴切,圆仁与这寒山寺之中参禅悟道二十几载,自问佛法高深。
2158章:惛荒颠倒不为醉
放眼苏州一带,少有与他这般精通佛法之人,今日先是被人以佛法质问了一番,随后写下了这首劝慰的小偈语,单佛法而论他熟读寒山寺所有佛家典籍,所得出所有佛家典故,但与佛家顿悟上只怕不如眼前这人了,这几句小偈语看似不经意间写出来,实则需要的是对佛家更深的顿悟,没这份顿悟之感是绝对写不出这般佛家法理的?“
众人多半心思与圆仁一般无二,默默诵读一番后,便各自低头不语,唯独方丈面露喜色,这几句小偈语浅显易懂,偏有包含佛家真理,与佛家而言,实乃难得的好东西,不说对方巡抚的身份,就算没有,有这几句小偈语足以让寒山寺名声再显一显了。
杨峥一番龙飞凤舞,本还担心这几句话儿不入耳,引起一干和尚的嘀咕,却不想人人面露凝重之色,就是圆仁、圆义两位佛法高深的大师也神色淡然,登时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朱笔放回小和尚手中的木盒之中,随后接过一块白布擦了擦手,方才冲着众人道:“让诸位大师见笑了?“
方丈微微一笑,对着杨峥合什一礼道:“善哉善哉,施主说笑了,老衲观施主小偈语浅显易懂,难得是佛法高深,实乃我等用心体会才是!“
杨峥谦虚了一番,便与况钟等人出了大雄宝殿,而这会儿各家女眷也纷纷走了出来,围着各家夫君对刚才的求神拜佛一事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眼看天色不早了,机灵的彭老爷子立即凑了上前,对杨峥拱了拱手道:“杨大人你看这都中午了,诸位夫人大人也累了,我看不如找个地方歇一歇,待吃过了午饭,咱们再来游玩一番可好?”
经此一游杨峥对于寒山寺的游览之心大大降低,本就像找个地方歇一歇,见彭老爷子如此上道自是一口答应,但去哪里歇息,众人却有些犹豫不定了,寒山寺虽为名垂千古的宝刹,但毕竟是佛门重地,来这里的也多事文人墨客,与寺庙之中吃些素斋倒也不无不可,而这种风气导致了寒山寺一带,竟没有一家像样的酒家,或者说是这些大商人怕铜臭玷污了寒山寺的佛祖,引起佛祖的不满,不敢前来经营。<>
吃佛家的斋饭倒也不是不可以,可一行人来得不少,与寺中白吃白喝有些说不过去,况且彭老爷子安以及陈家掌柜早已表明对佛家斋饭没什么好感,难得出来游玩一次,总不能连一口像样的饭菜也吃不上,建议返回阊门之地。
对此杨峥没什么意见,可一干女眷却不干了,对于佛家她们可算是最为忠实的信徒,好不容易出来游玩一次,哪能只拜了大雄宝殿就此打住呢,寒山拾得两位高僧的佛祖真身还没礼拜呢,怎么着也得拜了佛祖才可离开。
这样一来,事情就有些难办了,去城里往返又要浪费些时间,等吃了饭菜,再折回来,先说费时费力不说,路程也不少,人也累得慌,这般折腾,自是人人不愿意,可不去唯有这里坐下吃斋了,又非众人的意愿。
眼看不知如何决定,却听得彭老爷子哈哈一笑道:“老朽到是知道有一处好地方,咱们既可以不用留下吃斋饭,也不必返回苏州城内,来回折腾,只是这酒家小了些,不知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众人想着的是能不吃斋,不来回折腾,一听有这么一酒家,可谓是雪中送炭,自是人人说好。
彭老爷子见众人答应,便率先上了马车,给众人引路。
众人在高航的招呼下,纷纷上了马车,随机空中响起一阵马鞭在空中挥舞的声音,六辆马车便跟随彭老爷子马车尾随而去。
酒家在枫桥渡口,自从有了张继一夜感悟留下《枫桥夜泊》这等千古名篇后,枫桥便成了文人墨客的胸中理想之地,尤其是哪位落魄的诗人张继并没落魄,而是高中了进士,这对于苏州的读书人来说,毫无疑问是一种精神的慰藉,所以每年科举放榜之日,都有不少士子来这里看一看走一走,看能不能接着惆怅的心情写出当年张继千古绝句,人来得多了,吃喝住行就成了问题了,一些商客便沿着枫桥建造了不少酒肆,供应来往的客人吃喝拉撒睡,常常的酒肆虽不大,但沿着枫桥两岸,配上大运河、古驿站、枫桥古镇竟有古色古香的韵味,久而久之竟成了寒山寺的一道风景线,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来此妙笔丹青,或者高声吟唱,席卷千古名篇而去。<>
彭老爷子做的水上买卖,常年沿着运河来往忙碌,与枫桥一带极为熟悉,马车沿着街道一路狂奔,便在一家看似并不起眼的小阁楼的门前停了下来。
“到了!”彭老爷子显得有些欢喜,率先下了马车,便挨着马车一路叫了起来。
众人虽对这样的一家小阁楼能引起彭老爷子高兴有些奇怪,但多看几眼,便知道彭老爷子喜欢这里的原由了,小阁楼临江而建,站在高楼,凭栏饮酒,登楼远眺,尽揽寒山一带无限风光,再看远一点姑苏之秀丽也落入眼中,与这里把酒言欢,的确是难得好去处。
听得动静,早有店家小二走了出来,将众人迎了进去,比起外面的毫不起眼,里面的装饰却十分考究,一桌一椅都来自前朝,酒馆分为两侧,杨峥等人欢喜这里的景色,自登高望远了,尾随店家小二去了二楼,相比一楼的热闹,二楼显得要冷清了许多,古色古香的窗台、墙壁,地上铺的竟是青石板,花花草草,莫不是经过精心摆设,淡淡的香味弥漫其间。
一走入小楼,众人似乎一下子体会到江南的烟雨与小乔流水的境界,整个小楼显得幽雅静宜,让人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些。
杨峥猛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缓缓吐出目光四下看了几眼,暗暗点了点头道:“想不到这寒山寺佛门之地,竟还有这等古色古香的酒肆……?”
午后的阳光如一个个顽皮的孩子透过小楼前高高耸立的枫树叶子空隙之间跳了下来,落在了窗台上,照射了进来,点点繁星落在青石板上,偶尔落在墙壁文人字画上,莫不是透着几分优雅。
小楼人数并不少,但一切都显得很宁静,偶尔来往的客人多是缓慢的,步伐轻盈的,即便是说话也带着几分小心,但脸上自信,悠闲的神态,足以说明他们在这里很享受。
众人边走边看,越看越觉得这家酒馆的不错,恨不得在此长住不回才好,什么阊门一等红尘风流地,与这里一比,终究是落了下乘。<>
店家小二哥客气的将众人引进了左侧的枫字雅间,便开始介绍自家主菜,什么佛千手、功德金腿、罗汉斋、八珍和合、翡翠球、素炒蟹粉等等,众人也多是饮食男女,与吃字上没少品味,可不知为何,进了这儿总有一股迫不及待品尝的意思。
彭老爷子将众人的心思看在眼里,呵呵一笑道:“这里的菜肴选料讲究,色香俱佳,其口味足也十分不错,老朽吃了几次总也忘不了,每年总要来这么一次,狠很吃上一顿才好,今日与诸位来此地相聚,自是放开怀抱大口的吃肉,大碗的喝酒了!什么佛千手、功德金腿、罗汉斋、八珍和合、翡翠球、素炒蟹粉等咱们都要了?“
此话一出,那店家小二顿时面露喜色,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为众人准备桌位,杨峥身为巡抚自是坐了首位,碍着的则是一干家眷,其次是况钟,中间则是高航,徐朗等人,彭老爷子则碍着徐朗的下手,一干人说说笑笑,气氛倒也不错。
杨峥对这家古色古香的小酒馆的确欢喜,屁股刚落了座,便迫不及待的四处打量起来,与这一路上看过的酒肆不同,这里虽因张继枫桥夜泊而闻名天下,按说酒肆里该挂着的是张继那首《枫桥夜泊》才对,毕竟是人家当年留下不朽篇章才有了今日枫桥,怎么着也得感恩一番,可这里墙壁上挂着的却是唐代诗人杜牧的《枫桥》长洲苑外草萧萧,却算游城岁月遥。惟有别时今不忘,暮烟疏雨过枫桥。这首诗并非不好,可要说知名度绝对不如张继的《枫桥夜泊》更别说是在这枫桥之地,更让他惊讶的左侧窗台上的一首偈子:“醉卧绿杨阴下,起来强说真如。……一六二六,其事已足;一九二九,我要吃酒。……只要吃些酒子,所以倒卧街路。死后却产婆娑,不愿超生净土。何以故?西方净土,且无酒酤。”看,多潇洒,没酒喝就不行,西方净土也不去;又有位嵩岳元珪禅师讲过:“若能无心于万物,则罗欲不为迎,福迎祸善不为盗,滥误疑混不为杀,先后违天不为妄,惛荒颠倒不为醉,是谓无心。无心则无戒,无戒则无心。“将这样一则佛家并非出色的偈语堂而皇之的放在雅间之中,或多或少有些不合适,杨峥看得好奇,便问:“小二哥这首偈子何人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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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9章:春风一度了无痕
店小二正在给众人泡制茶汤,听杨峥问话,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笑着道:“这是一个和尚留下的,也不知什么年月,一和尚上了咱的酒肆,喝酒吃肉后便随口吟唱了这曲子,起先我们也没在意,但我家掌柜的说了,这和尚佛法精妙,便让人给抄录在这墙上了,还别说这么几句,但凡来这里的客人,除了询问诗词歌赋外,就数这和尚的这首偈子最为人津津乐道了,这些年没少客人为了这几句看不懂到明白的佛家言语来回查看,咱们小店也着实沾了它不少光,吸引了不少客人呢?“
徐朗听得好笑道:“你们住在这寒山寺下,饱受佛家佛法熏陶,却拿佛法来赚取银子,不怕佛祖怪罪么?“
那店家小二笑了笑道:“客官这话儿原本也在理,可你看看这世道,连寒山寺的方丈都借用一首诗词博取寒山寺的名声,好从中获取些香火钱,更别说咱们了,常人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咱们做的是正经生意,每年也给百姓做些善事,想来以佛法无边,也不会怪罪我等的?“
众人没想到店家小二有这样一番言语,惊讶之余,细细想对方的一番话,竟有些道理,反驳不得。
因这几句偈子,众人与店家小二打趣了一番,气氛倒也欢快起来,不多时众人所期盼佛千手、功德金腿、罗汉斋、八珍和合、翡翠球、素炒蟹粉也都送了上来,如彭老爷子夸奖一样,菜肴新鲜可口,味道自然不会差到那里去,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味道,众人游玩了一上午,肚中饿得厉害,此时也没人含糊,放开了性子大吃大喝起来。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女眷毕竟是食量小,吃吃喝喝一阵,便率先放下了碗筷,以沈艳秋打头,领着一干女眷去了船台,凭栏而望,观赏姑苏秀丽景色,而杨峥等人则继续吃吃喝喝,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彭老爷子、陈掌柜、徐朗等年纪大些的汉子都揉着肚皮放下了碗筷,剩下就只有杨峥、高航、况钟等年轻一辈的官员,他们吃得慢,食量大,吃吃喝喝愣是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带着满足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中酒杯碗筷。
彭老爷子知趣的提起茶壶往几人的茶杯里注入了茶汤,然后喊来了店家小二小心的收拾了一番,不多时店家小二去而复返,送上了这个时节的新鲜瓜果,满满放了一桌子。
众人彼此打着饱隔,慢悠悠的喝着茶汤,偌大的雅间除了偶尔传来几声女眷因看到了某一处秀丽景色而惊叫的欢呼声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这样的气氛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杨峥淡淡的道:“彭老,方才店家小二哥的话你怎么看?“
彭老爷子正眯着双眼看墙壁上那首偈子,也不知从中体悟到了什么,嘴里真轻轻哼了起来,冷不丁的停杨峥这么一问,楞了一下,但他总算是就见过风浪之人,镇定的功夫自是比常人要敏捷了许多,稍作沉吟便恢复了常态,道:“这个,这个,以为看小二哥说的是大实话?”
杨峥绕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此话怎讲?”
彭老爷子想了想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是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精神,体现了佛家佛法的精髓,往日不曾听人说起过,如今你看这寒山寺,即便是这偏远的店家小二都知道用这一句话来做赚钱的幌子,这说明什么,一方面说明佛门世风日下,另一方面也说明了苏州商业的前景,即便是这种佛门之地的高僧,也忍不住动心了,明着修佛法,暗中没少做赚钱的买卖?“
杨峥哦了声,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目光一转又落在了况钟的脸上,笑着问:“况大人怎么看?“
况钟虽不知杨大人为何此时此刻提起这一茬,但他这一年多来尾随杨大人前前后后,对他的性子或多或少有些了解,用杨大人常挂在嘴边的话儿说,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痛,凡事必有因果,所以这几句话看似是不经意的谈论,实则是有些深意的,本着这个看法,况大人微微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彭老爷子的话言之有理,苏州的商业已呈现繁荣之势,就连佛家也为之动心?”
杨峥微微一笑,同样没否认,也没肯定,目光继续扫了扫,再一次落到了彭老爷子的脸上,道:“彭老,你是苏州首富,家中有土地,还有许多的商铺,常年做的也是水上的买卖,与苏州的商业状况想必了解的更多,今日本官被这小二哥的话引起的好奇心,这佛家自古以来过着莫不是清静无为的日子,然而这苏州之地,连堂堂佛门重地的寒山寺也不忘在这商业上抓一把好处,心头着实奇怪,还请彭老莫要吝啬说道说道?”
彭老爷子哈哈一阵大笑,道:“杨大人说笑了,其实这事儿也不难说,苏州自古商业发达,无论是前朝还是本朝,苏州的商业绝对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这其中的原由说起来也简单,苏州水路发达,有运河,有太湖,还有海上,且密切连成线,从苏州出去的商品每年不在少数,而与我大明周边国家,许多东西都很缺乏,比如生丝、棉布、锦绸、瓷器、司南、茶叶、漆器、毡毯、药材、生铁、纸张等等,就连佛家的典籍需求量都十分大,说句得意的话儿,大明周边的国家,莫不是仰仗我大明过活,他们学的是我们的儒家,说的是我们的汉话,最缺少的就是儒家、道家、佛家的书籍,但凡这三种书籍,只要运出去就能获取大把大把的银子,比起国内海外的利润无疑是丰厚的,而这些无疑是刺激了商业!”说到这儿,他犹豫了一下,也不知该不该说。
杨峥似看出了他的心思,呵呵一笑道:“彭老爷子不必忌讳,今日这番言语,不过是闲话家常,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绝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彭老爷子咬了咬牙,忽的哈哈一阵大笑,道:“大人如此信任老夫,老夫若藏头藏尾,可就是老夫的不是了?”顿了顿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大明自洪武建国,与商业上不慎重视,以至于我们商人的税收及其低下,即便是有商业税,也不过是盐税、马税不多几样税收而已,似生丝、棉布、锦绸、瓷器、司南、茶叶、漆器、毡毯、药材、生铁、纸张、佛家、儒家典籍并不收取税收,这样以来,商人只需低价从国内购买他国所需物品,通过海上、河道运至卖给他们,便可从中赚取十倍利润,这么大的数目,不要说是寒山寺的和尚,这店家的小二哥,就是佛祖也未必不动心啊?”
杨峥虽能猜测一些,可没想到利润竟这么大,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这个时代的大明竟有这么好的商业机会,生丝、棉布、锦绸、瓷器、司南、茶叶、漆器、毡毯、药材、生铁、纸张、佛家典籍这些在大明看似不起眼,甚至随手可买的东西,竟成了其他国紧缺的东西,而且从中获取利益之丰厚,让人惊讶,但随之而来的惊讶是这些竟是不收商业税,也就是说这些生意做得再好,做得再大,与朝廷无半分的好处,想来不免让人感到既可惜又有几分悲哀。
但这种情绪只是在他脑海里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便一扫而空,既然商业利益如此巨大,连寒山寺的和尚都动了心思,那也说明这其中朝廷大有可为,如刚才所说,以苏州海陆交通便利,将在大明并不起眼的东西运至周边国家,那得到了绝对是周边国家大把大把的银子,这些银子流入大明,朝廷利用其便利,从中获取一部分的银两,即便是一小部分,他相信必定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比起将大明的税收死死固定在农业上,这绝对是一个极大的好机会。
事实上对于这个机会,杨峥从进入苏州第一日就在酝酿,只不过事情有先后,苏州雪灾,水灾,春荒、米价无疑是稳定苏州最紧要的事情,特别时期,特别事情,特别对待,这是他一直的风格,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他都不曾改变,如今困扰苏州城的最大问题已经顺利解决,对他做出为大明做出改变的阻力无疑相对的小了许多,按照他的意思,实施这个改变还需等一些日子,一来给写空闲的时间放松下一直紧绷的神经,二来也是想了解了解再说,没想到今日来游玩,恰好碰上了自己困扰在自己心头的问题,少不了要询问一番了。
“竟有这等好处?“况钟吃了一惊,显得没想到在他的管辖下,苏州的商业竟到了这一步,心头既有些惊讶,又显得有几分兴奋。
2160章:昔时金阶白玉堂
“这个只怕算少的?”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陈掌柜忽然来了兴趣,笑着道:“自从朝廷停止下西洋后,海洋便禁止出行,苏州的商人也只能与周边做些买卖,他们与大明接壤,需求量并不大,若是朝廷开了海禁,设置通商口岸,我大明的商人,必将这些毫不起眼的东西漂洋过海,远送朝鲜、日本、大小琉球、安南、真腊、暹罗、占城、苏门答腊、西洋、爪哇、彭亨、百花、三佛齐、勃泥这些国家银两多,需求量大,给出的价格也高出许多,一个来回所赚的银子比起周边国家高出数倍,这才是大利润。”
陈老爷话音未落,彭老爷子立即抢过话头道:“陈老所说一点都不错,大人该知道,我苏州城最紧俏的莫过于瓷器、绸缎、茶叶、生丝生意,就拿茶叶来说吧,咱们的百姓从种植,到长大成树,产出茶叶,然后到揉捻成茶叶,前前后后要忙碌一年,才能卖出茶叶,一两上等的洞庭碧螺春也不过是二两银子,扣去本钱和赋税,所赚的并不多,可要是将这些茶叶漂洋过海,运至朝鲜、高句丽、琉球,日本,一两的洞庭碧螺春就能卖出二十两银子,整整十倍的价格,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扣去本钱和赋税也能赚不少,即便是朝廷多收一些税收,商贾也会答应的!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要是生意人,没有谁不眼红的?“彭老爷子到底是生意人,说着说着脸上便洋溢着兴奋的光芒,一张滚圆的脸蛋因为兴奋涨得通红,一双眼神更是神采飞扬。颇有几分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味道。
一旁的陈掌故也来了兴趣,这是接过话头道:“其实好处还不至于如此,生意从来都是互惠互利的?”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杨峥楞了一下,忽的惊叫道。
这陡然的举动,只把陈掌故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脑海里迅速思索了一遍,并无不妥之处,一双眼神狐疑的看了一眼杨峥。
杨峥看他模样,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对不住,对不住了,听了一个新鲜词儿,一时半会儿没理解过来!惊扰了诸位了?“
众人哈哈大笑不止,陈掌柜则是吓了一头冷汗。
而神经质的杨大人则是在内心里嘀咕了声:“互惠互利这词儿不是前世才有的么,难道这个时代早就有了么?”他哪里知道,天下读书人从来讲究个来而不往非礼也,久而久之这个习俗延续在商业之中,成了你来我往的一种生意上的互惠互利,陈掌柜不过随口说了出来,哪想到引起了杨大人惊动。
好在一场小闹剧,并没有打断众人的兴趣,尤其是徐朗、况钟听得极其认真,见陈掌柜停了下来,忍不住出言催促。
陈掌柜只好收起心头的狐疑,继续沿着方才的话头说了下去,用他的话儿说,大明虽然拥有不少好东西,丝绸、茶叶、瓷器更是天下一绝,但如日本也有大明没有的好东西,如和服、竹编。木版画、纸制品、筷子、瓷器、日本娃娃、珍珠、书籍。糯米团子(日本称“果子”)古董的武士盔甲。折扇挂画。瓷器、剑、匕首、剑鞘和其他各种配件等,这些东西制作精美,在大明也颇收欢迎,京城的富户,江南的大户,王侯公孙莫不是对这些东西十分向往,愿意出售高价购买,而在日本这些东西的价钱却低廉得很,这么一来,嘿嘿,光是做这个买卖,每年都能狠很赚上一笔,大人也该看得出,我大明的海禁一直屡禁屡败,并非朝廷的律法不得人心,起根本原因在于商业所产生的巨大利益,迫使无数的商贾敢于冒着极大的风险远扑海外获取他们想要的财富!若是朝廷能改善,这对于苏州的商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就算朝廷收些税收,其实大部分的商贾也是愿意了,诚然这其中不少富商仗着官家的身份庇护,利用特殊的身份逃避朝廷的税收,但这毕竟是一小部分的商人,大部分的商贾还是愿意老老实实的给朝廷商业税的,当然了这一切得看朝廷开了海禁,建设市舶司了,一切合乎朝廷的法度才行!其实开放海禁与朝廷与苏州还有一个好处?“
杨峥道:“什么好处?”
彭老爷子看了一眼陈掌柜,道:“这事儿老夫较为清楚,还是老夫来说罢?”
陈掌柜本身就有这个意思,闻言自是不反对,嗯了声道:“陈某求之不得呢?”
彭老爷子也不含糊,对杨峥抱了抱拳道:“大人也该知道,苏州这些年海盗倭寇不断,与苏州可谓是一大隐患?“
杨峥颔了颔首,大明的倭患虽在嘉靖年间骚乱不断,但这两个一衣带水的两个国家,其中的摩擦就一直没断过,只是没那么激烈而已,在洪武时还发生倭寇骚扰越来越严重,从山东转掠至温州、台州、明州,甚至福建沿海郡县时都有不同程度的骚扰,后来虽说是一场误会,洪武爷于洪武三年三月再遣莱州府同知赵秩出使日本,持诏谕怀良亲王。怀良开始时误认为明朝使者是蒙古所派,后经赵秩一再解释,则同意派僧人祖来随之入明朝贡,且送还明州、台州被虏男七十余口。洪武爷对此大加赞赏,诏赐祖来等人文绮、帛及僧衣等物。待辞行时,又派僧人祖阐、克勤等八人护送还国,并赐怀良《大统历》及文绮、纱罗等,从此两国算是互有往来,但这种美好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因当时日本正值战国,战乱不断无数的日本武士转化为海盗,对大明沿海一带不断骚扰,苏州为大明富贵温柔乡,水路便利,自是这些日本浪人的首先之地,所以这些年苏州没少受到日本浪人的骚扰,他们人数不多,但破坏力却不小,大明不是没有组织人手去抵抗,无论是人数上,兵法阵法上都是日本浪人的数倍,可每一战都是惨败而归,对此苏州百姓自是不解,甚至苏州的官员,皇帝也都看不明白,多是责备苏州官员督战不得力,而苏州官员多半是有苦难言,以战术而论,日本浪人并不足为虑,厉害的是他们手中的武士刀,这刀邪乎古怪得很,任何武器碰上了莫不是为止折断,从而使得不少将士就此丧失性命,后来一个苏州商人从一个浪人手中购买了一把武士刀,让大明高明的铸剑师给化解后,才了到其中厉害之处,在于这种武士刀在制法上集合了相当高的技术,总体来说需要经过刀工制刃、淬火、打磨之后,由刀工配白木柄鞘以保存刀刃待售之用,而刀柄、鞘、镡等刀装为另一行当,由专门的金工(锷工)装饰,且各有名师。其质量上比大明的刀刃高出太多,武器上的优胜,才是日本浪人制胜法宝?“
若能通商日本,将这种优质的日本武士刀贩会大明,不说价钱上,至少在两军对战之时,武器上不会输给对方了。“
杨峥听了默默点头道:“言之有理,两军对战光靠行军布阵可不行,良好的武器也战事取胜的关键。”
“谁说不是呢?这些日本武士刀在苏州的需求量不小,不少商贾眼热不易,若非朝廷的禁海令尚未彻底放开,不少商贾只怕早就漂洋过海去了日本?“彭老爷子道。
杨峥忽然变得沉默了,场上徐朗、高航甚至是况钟便知道这位杨大人是陷入了某种思索当中,这个时候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说话,不理会,有这三人做出表率,其余众人自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雅间的气氛顿时因为杨峥的沉默,带来了几分压抑,好在窗台前女眷对着远处的姑苏美景映水兰香、耦园橹声、干将逸情、烟霞浩渺、荷蒲薰风、笑园绿踪、日辉清波、松风夕照说个不停,才给雅间添了几分生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杨大人轻轻松了一口气,重新开口说道:“这事儿还请彭老爷子费费心,将这些商业往来,所获取的好处,如何互惠互利都给写下来,写得越详细越好,然后交给我,我想呈送给皇上!也好给朝廷,给苏州谋些好处来?”
彭老爷子顿时大喜,作为商贾,做的又是海上贸易,这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当即毕恭毕敬的对着杨峥行了一个大礼,道:“大人放心老朽绝不负所托,另外大人此举,老朽这里代苏州商贾谢过了?“
杨峥摆了摆手道:“彭老客气了,这次苏州粮食危机,彭老你出力不少,算起来也为稳定苏州立下不少功勋,要说谢谢,当是本官谢你才对?“
彭老爷子面上虽谦虚,内心深处还是涌出了几分得意,冲着杨峥含糊了几句,倒也没否认。
2161章:吴树依依吴水流
陈掌柜看了一眼杨峥问道:“大人当真为这事儿上奏朝廷么,我朝自洪武爷便重农抑商,这种观念已延续了几十年,大人刚刚得罪了苏州的富户大户,再为我等谋取福利,未免有些操之过急啊,草民虽不是朝廷官员,但也知道在大明做官,须知谨慎小心,苏州能今日全赖大人与况大人的周旋,如今苏州刚刚稳定,百废待兴,若是因我们这些商贾之事累积了大人,我们岂不是苏州的罪人,我看这事儿大人还是缓缓在说了?”
彭老爷子虽有些不愿意,海上买卖的,那个不想从海上谋取好处,一旦苏州的商业兴盛起来,他们在海上谋取的利益将会更大,可这事儿如陈掌柜所言,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杨大人虽是巡抚,正二品的官儿,可这天下还有言官,还有更大的官儿,还有皇帝,他们未必会这么想,这么做,延续了千年的士农工商,可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况且大明重农抑商,洪武爷早已定下规矩,“禁濒海民不得私出海”,“敢有私下诸番互市者,必置重法“这些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哪能轻易说改就改,对此他们抱的希望并不大,比起其他官员的顽固执着,眼前的这个杨大人年纪虽轻,但为人和蔼,做官也有干劲,手段更是了得,便是文采也斐然,难得是他对于商人从不歧视,重重好处之下,他们可不想让苏州失去这么一个好官,毕竟苏州今日的局面来之不易,在没有彻底稳定之下,谁能保证没有杨大人况大人坐镇苏州城,苏州城会不会再回到从前的岁月,这个风险太大,他们承担不起,因此……?”
杨峥似明白彭老爷子的担心,摆了摆手道:“你放心,什么事情该缓一缓,什么事情该立即做,本官很清楚,商业可以说是大明未来发展的方向,关乎大明的未来是否能继续领先世界,所以这不是一商一贾的事情,而是关乎朝廷的大事,本官深受皇恩,岂能坐视不管呢?”
此时阳光斜照,恰好落在杨大人的脸上,落在众人的眼里,仿佛带了几分佛家庄严,以及圆成佛道,早证菩提味道,人人
目中神采一闪,彭老爷子与陈掌柜各自看了一眼,纷纷站起来对着杨峥深深地一揖,郑重地道:“今日就凭大人这一番话,日后无论事情成与不成,单凭大人一句话,我彭家,陈家都替天下商贾谢过大人?“说完二人深深拜了三拜。
杨峥忙伸手扶起二人,道:“两位老爷子严重了,本官刚才说过,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盖理财者,得其道而自裕焉。盖务本节用,生财之道也。果能此道矣,国孰与不足乎?且夫聚人曰财,国而无财,非其国矣;理财曰义,财而不义,非其财矣。是以君子之生财也有道。故不必损下以益上,而经制得宜,自有以裕于国也。其于道也又甚大焉,故不必损上以益下,而公私两利,自有以裕于民也然则何如?盖天地本有自然之利,而国家本有惟正之供。惟其力之不勤而用之无节,故恒见其不足耳诚能趋天下之民而归之农,其生之也既无遗力矣,又且汰冗员,裁冗费,不使有浮食焉尽三时之勤以服乎耕,其为之也既无遗力矣,又且量所如,为所出,不使有侈用焉斯则勤以务本,而财之入也无穷俭以制用,而财之出也有限以无穷之财,供有限之用,是以下常给而上常余。虽国有大事,而内府外府之储自将取之而不匮矣百姓足而君亦足,虽年有大祲,而三年九年之蓄,自可恃之而无恐矣。
谓之大道,信乎其为经久谋国之计,而非一切权益之术可比也。然则有国家者岂必外本内末,而后财可聚也哉!我之所以这么做,只因为作一个官员,不能看着有利于国家的事情,而不闻不问,财之大道,在于国家而后才是百姓,唯有朝廷富裕了,天下的商贾才有生意做,百姓有饭可吃,有衣服可穿!“
众人纷纷点头,况钟、徐朗、高航等人则心中已暗暗决定,无论是如何一定要凑成此事。
杨峥看了看窗外,从他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风景秀丽的姑苏城外,远处的一桥一水,一寺一城人头涌动,各种旌旗迎风而动,河面上渔船、商船、画舫密密麻麻一派繁荣,杨大人看了许久,才收回了目光,同时内心深处暗暗下了决定,这件事务必要尽快落实,说动朝廷加大对商业的投入,不可一味的因循守旧、认为天朝上国可以自给自足,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这是大明最难得一次求得突破的绝佳的机会,只有牢牢抓住了,才有长治久安的可能,他知道这件事的艰难,京城一味守旧,抱着祖宗规矩牌坊的官员大有人才,况且他与言官的关系并不好,年纪轻轻身居高位,风头有太大,名声太响,表现的才学太高,早已成了过节的老鼠,若能就此安分守己到也罢了,可一旦有风吹草动,势必引起人人喊大的局面,更何况鼓动朝廷发展商业,从中收取商业税收,这得让多少官员恨得牙痒痒,聪明如他岂能不大明的商业背后有多少王侯公孙、富贵闲人,朝廷官员在把持,就连财大势大的晋商也不得不扶持天下读书人获取朝廷的官位保护,以至于整个北京城曾流行这么一句话:”京师大贾数晋人”。可以说大明是官员把持着大商业,想要改变这个陋习,无疑是要与天下大官反目成仇,但即便是这样他仍旧要做去,不为别的,就为了这是大明最好的时代,是大明最好的机会,两世为人的他,不能眼看着这种机会自己的手中就此溜走,没来也就算了,既然来了哪能就此放过,况且这事儿,不利的局面虽有不少,但有利的局面也不少,皇帝的信任以及皇帝的年轻,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苏州对于朝廷的重大意义,以及朝廷的赋税始终难以达到理想的状态,这些都是发展商业最好的机会,可以说大明发展商业此时最佳了。当然了,彭老爷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事儿牵扯太多,苏州刚刚稳定,百废待兴,一切还在酝酿之中,切记操之过急,依着他的意思,他可以先以苏州为试验点,然后是整个江南,再到大明,这其中所需要的时间,也许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许更长的时间,而他恰好等得起,他不着急,如今他要做的便是从苏州的商业中谋取一些好处,给朝廷苏州的商业带来一定的好处,好处多了,朝廷尝到了甜头,就会心动,一旦这个口子被撕裂开来,大到无人阻止的时候,那时候也就是他施展商业的时候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前前后后思索了一番,竟是越想越兴奋,重新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了,如此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彭老爷子见杨峥没有继续探讨的意思,而其他人明显没这个意思,忍
不住哈哈一阵大笑,道:“说起来都是老朽不好,今日说好了是出来游玩的,愣是找了点事情让大家不痛快,老朽孟浪了,这事儿我看就此打出吧,咱们还是出去看看吧,你看那些女儿家可等不及了?“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扭头望去,果见窗台的女眷纷纷看着他们这一干大老爷们,脸上,嘴上抱怨声没少,什么今日大人是来散心地,怎么又谈其了公务,公务做起来没完没了,真不知他们哪儿来的那么高的兴趣,这算好的,刻薄的一点的则开始骂人了,什么挨千刀的,放着这么好的景色不去看,谈什么佛法等等?“
一番言语下来,众人哪还坐得住,纷纷笑着站起来走出了雅间。
与寒山寺众人着实没什么兴趣,商议去什么地方,最好是山清水秀之地,按说苏州是江南水乡,这样的地方不少,如周庄,但毕竟是路途太远,所以这个提议立即被否决了,最后还是有女眷来决定,大小姐先前看枫桥古镇阁楼林立,桥街相连,依河筑屋,小船轻摇,绿影婆娑,颇有几分吴树依依吴水流,吴中舟辑好夷游。感觉,更别说当年张继便是从哪里出发,勾画了月落乌啼、霜天寒夜、江枫渔火、孤舟客子美好景象,早就有些心动,此时见众人拿不定主意,当即说出了自己心思,落魄文人的凄惨故事,向来是女眷最为向往的地方,当即获得了女眷一致的认同。
事实上不管是女眷,就是杨峥等人自从进了这枫桥,脑海里回荡的莫不是江畔秋夜渔火点点,羁旅客子卧闻静夜钟声美好画面,只不过刚才被公事所吸引,一时不曾记起,此时经大小姐一提醒,顿时人人表示赞同。
2162章:吴中舟辑好夷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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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桥古镇离此地并不远,一干人干经大小姐提议干脆不坐马车,就此走过去,这个提议重新获得了众人的赞同,于是一行人说说笑笑步行而去,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踏入了枫桥古镇。
枫桥古镇原先只是一座江南常见的单孔石拱桥。大运河在此通过,这里又是官道所在,南北舟车在此交会,旧时每到夜里航道就要封锁起来,这里便成了理想的停息之地,此桥便因此得名为“封桥”,后因张继的诗而易名“枫桥”,人数往来集聚在此,就此形成一座古镇。舟楫往来,商旅云集。宋元之际,枫桥市肆已闻名遐迩,明初随着郑和下西洋,来给此地好处不少,越来越多的聚聚,商业也在此地蔓延,店坊、民居临街而建、傍水而居,驳岸商铺林立,前店后坊(寝)、厅大院小,封火墙、骑楼、廊棚紧密连接形成了独特的风韵。
远远的看上一眼,这里并不如何让人惊艳,甚至没觉得任何动人妩媚之处,可当真走了进去,却一下子有一股烟雨旧梦的韵味,仿佛这一刻就回到了昔年张继枫桥夜泊的味道,城、寺、船、钟声,江畔秋夜渔火点点,羁旅客子卧闻静夜钟声在这里竟是不可思议的融合了,让人不由自主的多看两眼,匆匆的脚步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缓慢下来。
众人沿着青石板的小路,慢慢步入绿树成荫,店铺林立的小巷,来回观赏着四周一栋栋灰瓦白墙的屋子,以及前方的烟雨朦胧的江面,品尝着千百年来这里独有的沧桑与才子的落寞。
午后的巷子很宁静,即便是偶尔走来的行人,也是步伐轻盈,散漫的,从容的,不时的停下脚步指着某处景色说一说看一看,偶尔几个身着青色长衫,手握纸扇的书生,坐在画舫之中,一篝渔火,几杯清茶,几卷古籍,一把古琴,一个女婢,与枫桥之处,书生高声吟哦张继《枫桥夜泊》,女卷则坐在船头,将粉嫩雪白的双脚放入水中,轻轻摆弄几下,激荡起一阵水花,水花过后,多有女眷忍不住放开了喉咙,高声吟唱了起来:“吴中好风景,风景无朝暮。晓色万家烟,秋声八月树。舟移管弦动,桥拥旌旗驻。改号齐云楼,重开武丘路。况当丰熟岁,好是欢游处。州民劝使君,且莫抛官去。”这首白乐天的《吴中风景》的第二首,被她唱得恰到好处,歌声委婉动人,杨峥等人听了忍不住向那河中望去,便见那画舫船头红衣女子笑容满面,正嬉笑歌舞。
众人看得好生羡慕,高航道:“果然是吴中好风景,风景无朝暮啊?只可惜我们没有吴道子的画笔,若不然又是一幅传世名画?”
众人纷纷点头,出了巷子,便是枫桥古街道了,古街三里长,古桥为单孔,古宅均挑梁,户户有雕花,家家有长窗,桥在前门进,船在门前荡”,构成了一幅幅精美典雅的水乡风俗画,街道两侧商铺林立,饭馆、绸布庄、南北杂货、国药、木行、竹器、银匠店、渔行、肉庄、染坊、槽坊、豆腐坊、木匠店、茶馆、小吃店,甚至还有烟馆等各行各业商号店肆百余家,游客来回走动,各种叫卖之声络绎不绝,一派繁华。
众人站在人群之中,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恨不得这一刻就这么停下来,让他们一直看下去才好。
绕过街道枫桥古镇就算到头了,众人只觉得尚未来得及回味,天色便黑了,眼看着众人意犹未尽,精明的彭老爷子干脆自作主张寻了一家临近河边的酒家,安排好了住处,彻底让众人好好玩耍一次。
众人多半有这个意思,见彭老爷子如此知趣,倒也没人推辞,即便是况钟也难得没有说什么,一行人沿着街道来来回回走了几趟,直到累了,天色黑了才恋恋不舍的返回了酒家。
酒家临河而建,酒楼都不大,门前廊柱褪尽了油漆,即便是窗台也退了不少颜色,但即使这样来往的人却不少,一打听才知是百年老店,店名直接用了张继枫桥夜泊诗名,杨峥看得有趣,心想:“也不知地下大才子张继会不会来寻你要诗名的版权?”
与外面的相比,里面就可显得古色古香了,正门竖着的是一块大屏风,屏风上刻着张继成名作《枫桥夜泊》,两侧则是刻着他的生平简介,屏风后就是整个八经的酒家正堂了,桌椅都临窗而靠,窗边除了挂了几幅名人字画之外,还别出心裁的在窗台上放了几盆桃花,此时正值四月,桃树上还零星开着几多灿烂的桃花,颇有几分人间四月芳菲尽,山间桃花始盛开的味道。
酒家分为两侧,为了便于观看景色,彭老爷子要的是二楼,相比一楼的零零散散还有些客人,二楼则一个客人也没有,柜台前的店家小二干脆趴在桌子上打着瞌睡,阵阵的鼾声如雷,让众人既是羡慕,又有些好笑。
彭老爷子有意戏弄对方,直接走了过去在桌前重重敲了一下,喊道:“不好了,有倭寇杀进来了?”
那店家小二也不知做着什么美梦,真吧唧吧唧吧唧嘴巴,猛地听到倭寇,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先是眉头皱了一下,跟着如一只受了惊讶的蚂蚱一样跳了开来,四处张望道:“倭寇在哪里,倭寇在哪里?”
众人看他这模样哈哈大笑不止,彭老爷子笑道:“倭寇哪有什么倭寇,那倭寇生性残忍好杀,当真来了只怕你早就被杀了?”
那小二哥知晓是客人取笑自己,倒也没气恼,嘿嘿一笑道:“老爷子说的是,下次我警觉点便是?打不赢咱就跑还不行么,要说这杀倭寇的本事我可没有,可要说跑,那些倭寇未必跑得过我,我可听说了,那些倭寇脚喜欢在脚下穿什么木屐,走起路来慢腾腾的,可追不上我们?“
看得出这小二哥也是个十分健谈之人,几句话一出,便与彭老爷子言语起来,好一会儿才听得彭老爷子挥手打断了话头笑着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们还要吃饭呢?”
那店家小二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柜台,殷勤的将杨峥等人引到临窗的位置坐下,窗前与楼下一般无二,除了一幅字画之外,最显眼的无疑是那一盆开得好生灿烂的桃花,众人落了座,店小二开始冲泡茶汤。
此时夕阳斜照,从这里望出去,枫桥外的江面薄雾似纱,两岸粉墙高耸,瓦屋倒影。渔舟唱晚,灯火闪耀,酒香飘溢,整座水乡古镇似诗如画,人处其间,恍然桃源琼瑶,不知是人在画中游,还是画在心中移。此等景色,众人还是头一次看到,一时竟舍不得收回目光。
不知是没有客人的缘故,酒家的菜肴上桌的功夫快了不少,店小二一阵忙碌后,圆圆的大桌子上已被各色苏州菜肴摆占住了空间,大伙儿累了半日,早已饿得厉害,眼看色香味俱全的苏氏菜肴,也没人含糊,放开了吃喝不多时便一桌的狼藉,酒足饭饱的女眷感慨夕阳下的江南水乡的优美,生怕错过,迫不及待的下了楼,彭老爷子与陈掌柜则忙着安排住处,也跟着站了起来下了楼,偌大的二楼,便只剩下杨峥、况钟、高航、徐朗等四个有官家身份的人坐着喝茶说笑。
话头是有徐朗说起,说的还是关于张继《枫桥夜泊》流传多年的典故,说是唐武宗酷爱张继的这首《枫桥夜泊》诗,在他猝死前的一个月,他还敕命京城第一石匠吕天方精心刻制了一块《枫桥夜泊》诗碑,当时还说自己升天之日,要将此石碑一同带走。于是在唐武宗驾崩后,此碑被殉葬于武宗地宫,置于棺床上首。并且,唐武宗临终颁布遗旨:《枫桥夜泊》诗碑只有朕可勒石赏析,后人不可与朕齐福,若有乱臣贼子擅刻诗碑,必遭天谴,万劫不复!而且后来,传说北宋翰林院大学士郇国公王珪都因书刻此诗不得好死。这事儿在枫桥一带流传甚广,说什么的都有,这个说是唐武宗妒忌所为,哪一个则说张继的《枫桥夜泊》悠然旅榜频回首,无复松窗半夜钟。”则前人言之,不独张继也。惊动了天上的神仙,但凡敢刻录的莫不是受到应有的惩罚。
四人都是诵读诗书之人,早在孔圣人“子不语怪力乱神。”影响,不信什么鬼神,但这事儿邪乎,四人听得倒也有趣哈哈大笑不止。
笑罢,徐朗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杨峥,忽的话语一转,道:“大人可下了决定?”
这话儿问得没头没脑,换做旁人必然是不明所以,可场上四人偏偏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四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杨峥。
杨峥正低头喝着茶汤,听了这话儿并没有抬头,仍旧将手杯中的茶汤喝了干净,才放下茶杯,迎上了三人的目光,颔了颔首道:“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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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3章:成功在久不在速
况钟嘴唇动了动,似想说什么,可又不知该说什么,一时显得犹豫不决。
杨峥看了一眼况钟,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要这么折腾?”
况钟摇了摇头道:“大人说笑了,大人做事,从没有瞎折腾的道理,这一点旁人不知,卑职可清楚的很?“
“那你……?“杨峥好奇的问。
况钟道:“农本商末”的观念是延续了千年,是传统的经济思想主调,由此形成“重农抑商”政治方针也是历朝历代基本治国之策。自战国时形成“奖耕战”、“抑商贾”政策始,秦汉后“重农抑商”、“崇本抑末”渐成国策,到宋元“专卖”法乃至我大明“海禁”,莫不是以重农抑商为本,皇帝之功,勤劳本事。上农除末,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抟心揖志。卑职不说重农抑商就是很好,但千百年来都是这么做的,也没见人出来反对过,卑职担心大人冒然这么做,怕是……?“
杨峥哈哈一笑道:“若是人人都做的事情,你我做来又有何等意义,男子汉大丈夫,要做便做世人没做过的事情,商业的兴盛我不敢说一定比农业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历朝历代莫不是重农抑商,唯独惟独宋朝例外,宋初,宋tai祖赵框胤就言“多积金,市田宅以遗子孙,歌儿舞女以享天年”以博民富, 后,宋太宗也号为“令两制议政丰之术以闻”,神宗在位时”尤先理财”令众“政事之先,理财为急”宋代可谓是这世间第一个重视商业的王朝,事实上商业也没有亏待这个王朝,宋朝年财政收入最高曾达到16000万贯,北宋中后期的一般年份也可达8000-9000万贯,即使是失去了半壁江山的南宋,财政收入也高达10000万贯文。
我大明朝的财政收入仅仅是北宋的不到1/10,南宋的不到1/6,尽管这已经是南宋灭亡的300多年之后,尽管明朝的国土要远远大于宋朝,这些数字足以表明,在宋代构成国家财政收入主体的,已经不再是农业,而是工商业了,农业社会已经在开始向工业社会悄悄迈进了。宋朝获得庞大的财政收入并不是靠加重对农民的剥削,而是靠兴盛商业来获取国家想要的财富,而你看看我们的大明,疆土足足比宋代大了一半还不止,土地面积不用多说,人口城市的发展都比宋代强盛,可结果如何每年的赋税不足三百万两白银,这还是不断压榨百姓才有这个数字,碰上了天灾**的年月,户部竟拿不出救灾的银两,这一切说明什么,说明朝廷的税收未必只能靠农业,也可以向着商业发展?比起农业税收的单一,商业税的潜力无疑是巨大的,除了朝廷规定的茶税、盐税、马税之外,还可以收取水产、五谷、竹木、书、纸、漆无不有税,契本、煤炭、鱼苗、漆、酵、荡柳、蒲苇、牙例、如牛、羊皮等等都收取税收,说句不好听的,便是我等今日吃酒的这家酒也可以从中抽取税收,如此一来,朝廷税收来源扩大不说,户部也不用年年盯着那点农业税,每年秋收为了税收闹腾得厉害?刚才彭老爷子的话儿你们也都听到了,除了这些税收,咱们还有海上河道湖泊这些都可以收取税收,只需朝廷放开对商业的重重束缚,纵然税收高一些想来他们不会反对的?“
其余三人各种看了一眼,各自暗暗点了点头,算是认可的了这一番言语,况钟思索了片刻,道:“如大人所言,商业的发展的确能给大明带来不少好处,但大明毕竟不是赵宋,在疆土,土地上的狭小,迫使赵宋王朝不得不走上一条与农业相反的道路,以商业支持朝廷,无疑赵宋的这一条商业大道是成功了,税收上,还是商业的繁荣上,甚至是手工业的发展都是大明难以比拟的,但这些适合赵宋,未必适合我大明啊,大明的疆土,土地都比赵宋多出足足一倍多,只要做好耕者有其田,朝廷有其税,大明的户部未必会没银子的?”
杨峥毕竟是来自二十一世,多了将近六百年的见识,无论是从商业的认知上,还是对商业发展趋势都不是况钟能看到的,所以他能说出这一番言语,杨峥并不感到惊讶,甚至觉得这才是大明的官员,要不然我们的杨大人就该怀疑,怀疑对方是不是同自己一样来自两个时代了。
“的确可以这样说,我大明自洪武登基后,便大力根治使明朝维持了70年的清廉政治,进行了大规模的农田水利建设,推广桑麻棉种植为手工业提供原料,他积蓄下来的钱与粮,为数不少,大明能维持今日局面,洪武爷功不可没,可你们也看到了,经过将近七十年的开垦,大明的土地几乎已经开垦完毕,无论是东南沿海还是云贵川陕一带莫不是到了无可开垦的地步,随着人口的增多,土地不够耕种,即便是朝廷的赋税给的再低,百姓种的粮食除了上交税收,一样不够吃,号称人间天堂的苏州尚且如何,更为偏远之地自是不必说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大明的农业已到了饱和的地步,必须做出改变才是唯一的出路,而商业无疑是除去农业之外最佳的路径,这一点除去赵宋王朝取得巨大成功外,其实苏州城也取得了应有的成功,苏州赋税单靠农业税绝对难以满足朝廷的期望,所谓苏湖熟天下足,不过是苏州的用商业演化的一场美好愿望罢了,一旦局面不稳定,商业动荡,天灾**,便是人间天堂也难以为继!反观苏州的商业,在洪武之前,苏州的税收一直位于全国首位,就松江一带就有万家制瓷工匠和作坊,拥有制瓷的高超技术,有设备完善的官窑,也有生产大量民用瓷器的民窑。当时已遍布福建、江西、浙江、河南、四川等省的,“纸厂槽户不下三十余槽,各槽帮工不下一二千人”,纸张品种有“竹纸”、“火纸”、“糙纸”、“柬纸”、“吉纸”、“皮纸”、“棉纸”。印刷作坊,规模相当大,印刷的创新是铜、铅活字印刷,彩色套印和拱花等工艺。采煤业、炼钢冶铁、银矿开发都得到了很快的发展,朝廷征收其税,从中获取的好处早已超过了农业上数目,而且纵观前朝苏州城,无论是繁华程度,还是人口的规模都处于全国领先地位,再看看我大明开国七十余载,结果如何,非但朝廷的税收收不上,百姓吃不饱,就连商业也难以为继,年年拖欠的税收累计超过了大明任何一个城池,土地的兼并严重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个没落王朝,这说明什么,说明苏州的繁荣已不再片面的靠农业,更多的是靠商业来带动!“说到这儿,他看了一眼三人,继续说道:“单说一个苏州城还不足看出问题的严重,我再来看看被杜牧吹捧的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扬州城,这座城池昔日的辉煌不用多说了,唐代扬州,来自新罗、高丽、日本、波斯(伊朗)、大食(阿拉伯)、婆罗门、昆仑等国客商长期居住经商者达数千人。当时的扬州港“帆樯如林、商贾如织”,被誉为“东方四大商港”之一,元代两淮盐业的专卖和南北货贸易,盐税收入几乎与粮赋相等,商业扩大到旧城以外。手工业作坊生产的漆器、玉器、铜器、竹木器具和刺绣品、化妆品都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秦商、晋商、徽商、歙商纷纷涌到扬州经营盐的运销。因运盐主要依靠水路码头,故城外沿运河一线,运商云集,修建了大批经营盐的店铺,如“黄家店”、“富家店”、“樊家店”、“穿店”等等,鳞次栉比,分布于北河下到南河下长达四里的狭长地带,光是盐商多达100余家,“四方之托业者辐辏焉”。 罗隐《广陵妖乱志》曾说到。在扬州的商业领域,最活跃的要数盐商,次者是茶商,其三是珠宝商。大批的外国商人居住、活动在扬州,如波斯(伊朗)、大食(阿拉伯)商人,在当时的扬州,开店经营着珍宝、贵重药材、象牙、犀角等。唐朝政府对外资的贸易经营,也给予了种种保护与照顾。其时扬州成为世界最繁华的城市之一。据人统计,唐朝的时候,扬州的盐业资本,约为3000万两。元朝,据我朝相关人士的估计,则为七八千万两。而根据有关记载,宋朝户部库存银为7800余万两,扬州盐商手中的资本,几与之相埒。这个时候的扬州除了江浙、成都能与之比美之外,天下没人任何一座城市与之比较,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这话绝不是虚话,可从我大明建立,扬州便一日不如一日,江北一带除了通州以外或许可用男耕女不织来形容,并不十分勤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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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4章:立志欲坚不欲锐
工商业在里下河一带更是不发达,原本四处可见的绸缎铺、茶馆、酒楼,工艺漆器、玉器、镂金器、镶嵌器、刺绣、檀类器物、香粉,以及铜器、木器、竹器等日用品生产业也纷纷关门,非但如此原本的盐行也大面积的缩水,早已不服昔日的辉煌,这其中固然有大运河淤积的原因,但你不可否认有我朝重农抑商的巨大因素在里面,一座城市的兴起,固然靠农业,但工商业也不可少,其所展现的作用不可预测!“
这一次三人无人着急说话,因为这一番言语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太大,一时半会儿难以消化,需得思索思索。
杨峥也没催促,今日这番言语的目的,不过是表明自己的立场而已,如今立场已定,接下来的细节问题,他用不着急,他相信商业所带来的好处,足以让他们看明白什么才是未来数百年里的王道。
如此自我安慰了一番,他算是彻底放开了,也不理会三人苦苦思索的表情,独自喝着茶汤。
眼看着一杯茶汤见了底,才听得况钟吐了口气,道:“看来大人是早有准备了,卑职虽不知大人为何一口咬定工商业能壮大大明,但有一点卑职十分的赞同,大明赋税单一的靠百姓,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大明疆土是不少,可百姓的人口也不断的增加,他们能得到的土地将会越来越少,所能承受的赋税也并不多,大明的赋税始终抵不过宋代,商业上压制固然有一方面,另一方面百姓的赋税难以保证也是一个重大的原因,可恨的不少官员不知忧心朝廷,一味的从中作梗,使得本来不多的赋税变得更加少得可怜,堂堂大明一朝,一场天灾,一人**,偌大的户部竟来不出银子来赈灾,这足以说明,朝廷的赋税实实在在到了要改一改的地步!朝廷给商人提供保护,生意往来的便利,商人获取商业上带来的财富,朝廷则从他们财富之中收取相应的税收,增加户部的收入,也给百姓减轻了赋税的压力,算起来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这一点卑职还是明白的,所以大人想要做什么,卑职都会支持?“
“不管是你,我们也支持?“徐朗,高航大声道、
高航笑着道:“高某听着不太明白,不过我知道朝廷有了商业税,就不必碰上要银子的事情,就头疼,我们锦衣卫的俸禄也能发的及时些?”
众人听得一阵大笑,气氛登时变得欢快了许多。
徐朗身为杨峥的军师,一直为其出谋划策,苏州的这一切,无不是有他的影子,可以说杨峥能以一举平衡苏州的米价,挫败沈家他功不可没,此时见杨峥打定了主意,决定将藏于心头的担忧说出来,好让他做个准备。
趁着众人说笑的功夫,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稍作沉吟后便朗声道:“收取税收自古有之,宋初设商税务院征收商税,并颁布《商税则例》张榜于商税务、场门前,令来往客商依法纳税。征税环节,分过税和住税。凡行商行销货物,每千钱课税二十,叫过税;凡城市商人(坐商)销售货物,每千钱课税三十。元初,商税无定制,太宗时,始定诸路课税。我朝虽重农抑商,但与商业上,也收取商税,设税课司、局管理,全国有三百六十余处,只不过宋代、元代备受重视的商业税,在我朝不受待见而已,其中原由大人想必也该知晓一二?“
杨峥暗暗点了点头,表示略知一二,从朱元璋登基,对于商业多有压制,但也有保护,如洪武初规定,“凡商税,三十而取一,过者以违令论”。洪武九年,山西平遥主簿成乐任官期满,州府考核结果以其‘能恢办商税’为由,褒其进京朝见皇帝,结果遭到皇帝的批评:‘税有定额,若以恢办为能,是剥削下民,失吏职也,州考非是’,反而‘命吏部移文以讯’。洪武八年三月,‘南雄商人以货入京,至长淮关,吏留而税之。既阅月而货不售。商人谓于官,刑部议吏罪当纪过。上曰:‘商人远涉江湖,将以求利,各有所向,执而留之,非人情矣。且纳课于官,彼此一耳。迟留月日而使其货不售,吏之罪也’。明杖其吏,追其俸以偿商人’。这种商业税收在洪武一朝,几乎无人敢说什么,所以这个规矩基本上延续了下来。
等朱棣登基后,这位老兄野心太大,做的事情也多,单靠农业上的税收是无法支持他修建北京城,编修《永乐大典》,疏通大运河,五出蒙古,六下大西洋,所以从永乐开始朝廷开始加重了税收,但对民间的税收却是进一步放松,‘婚娶丧祭时节礼物、自织布帛、农器、食品及买既税之物、车船运己货物、鱼蔬杂果非市贩者,俱免税’。永乐二年,山东临清县会通税课局奏:‘比岁市镇经兵,民皆流移,兼连年蝗旱,商旅不至,所征课钞不及,请减旧额。’户部以闻,上曰:‘兵旱之余,尚可征税耶!其悉免之,候岁丰百姓复业,商旅通行,然后征之’”即便如此,征收的税收并不高,大部分采取了轻税政策,‘关市之征,宋、元颇烦琐,明初务简约,以朱元璋定下的商税三十取一,超过者以违法论。足见商业税的不完善,这一方面是朝廷对商业税的不重视,另一面也不是没有官员的诸多阻挠的缘故。
从永乐后期,勋贵早已不是tai祖与成祖两朝的军功赫赫,他们在日常朝堂上的权力也逐渐衰落,勋贵不再参与朝政,随着烽火的平息,除了两京以外,勋贵也不再出现在武将行列上,这导致武将多来自于中层武将世家或下级社会阶层。而随着盛世来临,开启了文臣掌权时代,文官逐渐把持朝廷的话语权,这些人多半是来自或是各大商扶持的代言人,他们与商业上采取了或多或少的保护,大大阻碍了朝廷征收商业税收的进程。
随着文官局面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了维护商业正面上,他们以独特的力量维护商业在保持极低的税收,从中获取好处,为此他们不惜一切的力量进行阻扰,谁要想增加商业税,那就几乎等于割他们的肉一样,等于是逆天背理,他们似乎认为任何增加商业税的行为都会导致扼杀商业的严重后果。东林党人也好,非党林党人也好,在坚决抵制增加商业税的问题上是完全一致的,在他们的描绘下,增收赋税是天怒人怨,罪恶滔天,甚至朝廷有什么天灾**都是征收商业税所带来的祸端,凡是向皇帝建议增收赋税的官员,都被他们描绘成自私自利的小人,在言官的攻击下,他们被漫骂的体无完肤,甚至不少人被骂成了“豭狗人枭”。放在道德的架子上下不来,久而久之少有人提起这事儿,而皇帝有时想要增加税收,必须顶住文官集团大部分成员施加的巨大压力下才得以进行的。从朱元璋、朱棣后,大明很少有手段高明之主,难以驾驭文人的施加的压力,到最后多半没有顶住压力,不得不放弃从商业获取好处。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人获得成功,如明朝后期的万历,他不与文官正面冲突,而是选择绕开文官系统,在文官之外利用自己的皇帝的天威达到征收商业税的目的,但天下商业太多,皇帝纵然有心,也忙不过来,而文官又信不过,所以这个时候太监便走了前台,但是使用太监的结果是虽然可以暂时绕开文官直接干涉,但是在舆论上却给群狼一样的文官以更大的攻击借口。增加商业税,本就让文官集团鬼哭狼嚎,怒火中烧;再加上太监一直是人们所厌恶鄙视的对象,这就更让文官集团自以为抓到把柄。于是他们一面煽动底层商人手工业者的情绪,纵容他们用暴力来抵挡阻挠矿税太监收税的行动,另一面发动一浪接一浪的舆论攻势,在野的文人也好,在朝的官员也好,都纷纷摇动笔竿,竭尽全力的抹黑丑化矿税,在他们的描绘下,万历征收矿税简直是罪大恶极,天怒人怨,敲骨吸髓,弄的国家暗无天日。工商业被破坏殆尽。这里随便引用一些话“今一货一人,税而又税。朘膏咋髓,一羊十皮,颐颐而来者,无所牟其利,抑且有其害,是重困商也。”,“河间一府,地瘠民贫,税额两万五千有奇,敲骨吸髓久矣,夫民不堪命也。’于是造成‘税繁则商困,商困则来者稀。必须取盈其额,纵严刑督责,只驱之掉臂而去耳。”“河西务大小货船,船户有船料矣,商人又有船银;进店有商税矣,出店又有正税。……百里之内,辖者三官,一货之来,榷者数税”反对矿税,丑化矿税的理由可以说是层出不穷,源源不绝!
2165章: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高攀龙《上罢商税揭》就危言耸听,夸大其辞说“加派之害以税计,商税之害以日计。商税非困商也,困民也。商也贵买绝不贱卖,民间物物皆贵,皆由商算税钱。今税撤而价不减者,实由矿税流祸四海,困穷加以水旱频,仍干戈载道,税撤而物且踊贵,况复而宁知底极乎”还说:‘夺民之财,非生财之道也;生财之道,生之,节之,两端而已’他似乎认定征收商税,就是夺民之财,似乎国家的开支费用,只有靠节省一下,就能自动从天上掉下来了,愣是把皇帝征收点商业税骂成了十恶不赦,足见文官对于商业的维护力度。
在这种局面之下,朝廷从商业上获取的利益微乎其微,洪武时有400多个税课司局,但到了大明中期仅存112个。其余的因无利可图而被关闭。嘉靖年户部报告某个税课司巡拦每年俸粮工食费不下400余两,而其征收折钞银仅为110两。“大部分的好处尽数落入了商人与文人的手中,朝廷半分好处也没有。
这个局面不是没人知晓,但工商业几乎拥有了整个文官集团支持,上奏朝廷增加商业税那就是与整个文官集团对立,非但如此,身为文官中的一员,一旦决定走这一步,无疑是自绝文官集团了,这是什么后果,不用多说也能想象得到。
大明的朝堂争斗可没有宋代的君子之风,大多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一旦失败也意味着是万劫不复。而这也是况钟等人所担心的。若说先前对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甚了解,那么苏州的这一年多来,况钟算得上知之甚深了,这是一个敢于做大事,能做大事,又有担当的男人,他的气度,眼光、才气、手段都是让人敬佩的,如今的苏州、大明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难得是对方还年轻,况大人着实不希望这样个年轻能做大事的男人,就毁在商业上,一旦这事情决定了,所能面临的压力,无疑大过任何一件大事……?“
“卑职以为发展工商业,大人不可操之过急,大人还年轻,还等得起!“况钟略带深意的提醒道。
对于况钟的担忧,杨峥心知肚明,商业是文官集团的既得利益,每年从中获取的好处不言而喻,自己上奏征收商业税,文官不骂、不反对那才是荒唐事,所以这事儿的确如况钟所言,是最危险的大事。
“哈哈……“沉默的气氛中,先是一阵爽朗的笑容,跟着听得杨大人一字一字的道:”况大人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么?“
况钟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记得,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杨峥颔了颔首道:“可还记得这话儿的意思?”
况钟道:“只要对国家有利,即使牺牲自己生命也心甘情愿,绝不会因为自己可能受到祸害而躲开!”
杨峥再一次点了点头,目光盯着况钟道:“商业与朝廷可有利?“
况钟道:“国家利源,鹾茗居半,若能收取商业税对朝廷对天下百姓自是好处不少?“
杨峥道:“既有好处,为何做不得?“
况钟道:“可……?“
杨峥摆了摆手道:“天下的事情,但凡有利国家的,你不做,我不做,总需要人去做,大明的商业之所以不昌盛,说到底就是少了一个敢于牺牲自己生命也心甘情愿的人来做这一切,本官虽不才,愿意做这个领头人?“
酒家因杨峥这几句话儿变得十分的沉默,四人谁也没说话,就连一旁的女眷似也感到气氛的压抑,停止了叽叽喳喳。
许久才听得况钟道:“大人都不怕,卑职又怕什么,若是大人不嫌弃,卑职也想跟着大人去淌一淌这坛深水?“
“我也愿意去走一走!“徐朗大声道。
“还有我!我虽是个锦衣卫,可知道好歹,也想去试一试!“高航不甘落后的道。
杨峥哈哈一笑道:“你们去固然是好,但你们也不必那么悲观,这事儿看起来玄乎,倒也不是不可作为的事情?”
众人本担心杨峥一时冲动做出了这个准备,如今听他口吻似是胸有成竹,顿时放心不少,高航道:“莫非杨小弟有了制胜法宝不成?“
杨峥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制胜法宝谈不上,但也算是一道利器?有他在手,未必不能作为?”
“哦,是什么利器?”高航来了兴趣,其余二人同样竖起了耳朵,一幅认真凝听的模样。
杨峥道:“商业对朝廷的户部,对天下百姓是公是私,人人心头自有公论,我大明的官儿总不能都是费了自己忘了朝廷,忘了天下百姓吧,义利之分,惟在公私之判。苟出乎义,则利皆义也,苟出乎利,则义亦利也。而徒以不言利为高,使人不可以为国,是亦以名为利者耳,而岂所谓义哉?有以天下为公这把利器,天下再大的官儿怕也不能说什么吧,除非他心头藏私了!”
三人各自一楞,随即暗叫了声好,所谓义利之分,惟在公私之判。苟出乎义,则利皆义也,苟出乎利,则义亦利也。而徒以不言利为高,使人不可以为国,是亦以名为利者耳,而岂所谓义哉?这是告知大明各级官吏分清公利和私利,如果是为国家创造财富,则‘利即是义’,如果仅仅为了个人虚名而不为国家创造财富,即是不义。这一招可谓狠到点子上,大明的官儿哪怕是明着做些商业勾当,可绝没有人敢明着支持商人,杨峥这么做先是将商业作为天下为公四个光鲜的大字上,这就是表明发展商业是以天下为公的目的,在这四个字下,天下官儿纵有反对,也不好明着反对,只要杨峥不谋私利,没有什么道德上的瑕疵,天下的官儿自是不好说什么,至于肚中骂娘,听不到看不到大可不去例理会?“
况钟等人顿时放下心来,高航笑着道:“杨小弟你还老奸巨猾的很,天下这么多官儿,纵是有心为朝廷谋取商业,只怕也没人会将天下为公四个字用在商业上,一来不敢,二来只怕也没人想到这一步?厉害,厉害啊?“
杨峥道:“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没了这面大旗,想要发展工商业无疑是痴人说梦,有这面大旗,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嘿嘿总不好表现的太过张扬,我们的阻力也小了许多?”
况钟嗯了声道:“的确没那个官儿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这四个字对抗,但这不表示他们完全迫于这四个字,明面上不敢来,暗地里动动手脚也不是不可能,他们人数之多,力量之大不是我们能估量的,还是小心应付才好?“
杨峥等人点了点头,徐朗道:“大人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杨峥神秘的一笑,目光忽的盯着况钟看了一眼道:“本官来苏州之前,朝廷给我的使命是总揽江南赈灾之外,还需在苏州重开市舶司!所以咱们的第一步,先把这市舶司开起来才说?一来海禁已开,苏州一带商贾迫不及待的下海经商,市舶司的建立,可以早些破除海禁,满足苏州商贾的要求,二来我等也可以借此机会收取税收,算是给朝廷一点甜头,有这个既定的事实,咱们也好说话,同时也好试一试各方面的反应,发展工商业,为朝廷增些收入,这可是个得罪人的事情,若操之过急,难免引起朝廷方的反感,唯有细水长流,慢慢的潜移默化,我相信这条路咱们一定能走好?苟利社稷,死生以之”,“得失毁誉关头若打不破,天下事无一可为者。这样的路咱们可以以此为己任,但不能这么做,江山社稷固然很重要,但咱们这等有用之身同样重要,工于谋国,拙于谋身这样的事情可以做,但不能长做,诸位可明白这个意思?”
三人纷纷点头道:“大人言之有理,我等铭记在心?“
有了明确大的目标,四人各自在内心深处思索了一番,便携带自己的家眷回到了府邸休息。
一夜好睡,第二日一早,杨大人就开始着手准备修建市舶司了的重任了,市舶司自唐代创设市舶使于广州,总管海路邦交外贸,派专官充任。市舶使的职责主要是:向前来贸易的船舶征收关税,代表宫廷采购一定数量的舶来品,管理商人向皇帝进贡的物品,对市舶贸易进行监督和管理,这个机构就算正式落下了户口,但唐朝与海上的贸易并不显著,市舶司的名头并不响亮,正真让这个机构发扬光大的还得说是宋代。
唐朝时期,对外交往的孔道主要是西北陆路。到两宋,因战争关系,西北陆路交通时断时续,于是对外经济文化交流主要依赖东南海路交通。
宋朝首次开辟了“海上陶瓷之路”,宋代的“五大名瓷”誉满全球。而其商船的吨位之大,数量之多,皆为世界之首。
2166章:莫损心头一寸天
加上宋代的疆土不如唐代,不得不将目光放在了海上贸易来增加财政收入,及收购进口物资来满足皇室、官僚的生活需要,因此有宋一代对海外贸易十分重视。(. .)早在开宝四年,就设置市舶司于广州。以后,北宋政府又陆续在杭州、明州、泉州以及密州的板桥镇、秀州的华亭县设置市舶司或市舶务,自从市舶司大名算是响彻九州了,明朝多半延续了宋朝的市舶司制度,虽有建立但并不多,随着朱元璋海禁后,多半的市舶司被荒废,留存的多半是永乐年为便于下西洋所设的市舶司,多是水路便利的城池,如直隶太仓州黄渡镇、福建的泉州(后移至福州)﹑浙江的宁波各一司。在广东的是专为占城(越南)﹑暹罗(泰国)﹑满剌加(马来西亚)﹑真腊(柬埔寨)诸国朝贡而设﹐在浙江的是专为日本朝贡而设。在福建的是专为琉球朝贡而设,一时大明的市舶司倒也繁荣了一些日子,随着下西洋停止,繁荣不在,许多的市舶司已破烂不堪,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
苏州于永乐三年复置太仓黄渡、宁波、泉州、广州、交趾云南、五市舶司,准日本通贡宁波,琉球通贡泉州,但民间海禁事例并没有取消,所以市舶司的对民间的贸易并不大,也渐渐没落,久而久之不问世人所知。
杨峥这次修建市舶司目的是从接着海禁解除,朝廷重新下大西洋的便利,好借此机会从中谋取海外贸易的好处,以此来带动苏州的商业发展,所以市舶司位置的确定可谓是重中之重,来不得丝毫的马虎。
事实上这事儿他早在半月之前就动了心思,并且亲自考察后,心头最佳的位置在太仓和吴淞江,这两地都是难得好地方,水路便利,难得是与长江接壤,但经过仔细斟酌后,杨峥还是选择在吴淞江修建市舶司作为开展海外贸易的理想所在。
这并非是一时冲动,事实上是从大局上来看,吴淞江也绝对是首选的地点。苏州一直是环太湖地区的中心,这与春秋时吴国开凿南北大运河最早段落的邗沟被历代所沿用,让苏州在水路运输中一直占有重要地位有关,随着安史之乱的爆发,全国经济中心开始移到南方,苏州的地位也越发显得重要,而吴淞江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因地理位置的绝佳,使得它是苏州与大海之间连接的最重要、最便捷的通道。所以,沿吴淞江的重要港口市镇作为苏州海外贸易的重要出口,在这里修建市舶司无论是对苏州也好,对大明也罢,都是不错的选择,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上海?他从前世的记录上得知,吴淞江是上海,通往临近城乡的主航道。主要原因当然是当时的陆路运输网络远不及水路发达和便宜,大量的消费品、燃料和工厂原料、成品,都需依靠水运。许多上海至杭州、嘉兴、湖州、苏锡常等地的客轮航班线,其上船地点就设在今河南北路至浙江北路之间,使苏州河成为当时上海内河班轮客运的最大汇集地。同时兴隆的还有货运船只和货运码头。最大宗的货物是进沪供沪人消费或经上海出口海外的蚕茧生丝、麻棕鬃刷、茶叶土产,以及稻酒鱼肉、蔬果食品、砂石建筑材料等;又有大量“洋油”、“洋布”、“洋火”、“洋参”之类舶来品与经海岸交通来到上海的南北货经由苏州河散向杭嘉湖、苏锡常富庶地区。以吴淞江作为修建市舶司最佳之地,他不知能不能早一些催生上海这座东方明珠一般的城市!尽管这个时候的上海只是一个大一点的乡村聚落,但谁知自己这一手举措,会不会这个大一点的村落,变成一座商业重镇呢?“
位置定下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着手修建了,要说这事儿与苏州来说算是好事,毕竟市舶司一旦修建成功,就标志着苏州的海禁算是解除了,往日的渔船,海船都可以出海,苏州的瓷器、茶叶、绸缎、印花布、缎绢、水银、雨伞、玻璃制品都可以走出苏州换取他们所需要的财富,对此他并不担心有人会反对这件好事。但好事也有让人发愁的事情,如修建市舶司的费用,苏州府衙根本拿不出这笔银子,若有的话也不会任由苏州的饥荒猖狂这么久了,而朝廷当初给出的银子不足五万两,早已被他用于救灾了,所以摆在他面前的第一大苦难就是这笔银子如何解决。单说这银子的事情还在其次,比这个更让人头疼的事情则来自吴淞江。
吴淞江水来自太湖,太湖湖水通过松江、娄江和东江入海,便是所谓的“三江”。三江”都曾是水量浩瀚的大江,尤以中支松江为最宽主流。多部史籍记载,松江很长时间内,宽处在数米,江面宽阔,气势澎湃,有诗为证:“吴淞之水震泽来,波涛浩瀚走鸣雷”。从宋代开始泥沙淤积,水利选官失人、措施不当,民众大肆围垦造田,使吴淞江江面日益缩小,面积一小,而水流不变水患就变得严重,宋代多次疏通,只不过没有碰上好的水利官员,多年疏通成果并不明显,到明朝初年,作为太湖水入海通道的吴淞江下游严重淤塞,致使浙西连年遭受涝灾。永乐初年,吴淞江和黄浦下游壅塞,苏州、松江府一带大水成灾,刚刚登基的朱棣对此事十分看重,当即委派户部尚书夏原吉来江南筹划根治事宜。夏元吉采取“掣淞入浏”、“掣淞入浦”的方案,一方面将吴淞江上游引入浏河,直接出海以舒解淤塞之急;一方面采用本地诸生叶宗行的建议,开凿范家浜,使黄浦之水截过吴淞江,北流直接入海。当时朱棣鉴于工程浩大,水患严重,特批准他役工十余万疏通河道,经过夏元吉的谋划,终使太湖、淀山湖和浙西之水顺畅入海,解除了水患,自此保了苏州二十几年的安定,但二十年来河道很少疏通,以至于河道淤积得厉害,这次苏州大水便是因跄浦一百三十余里,潮汐壅障,菱芦丛生,淤泥成堆,限制了河道所致,可以说吴淞江已到了不可不治理的局面。一个市舶司所耗费的银两并不大,苏州府衙挤一挤还能拿出一点,可治理吴淞江可就不是一件小事,耗费的银两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能解决的。
对于这个问题,杨峥大感头疼,昨日回来后与况钟一番商议,最终商业的是结果是分两步走,第一步银子的问题,这是一个大问题,初步算下来想要将吴淞江彻彻底底治理一番,少说也要二十万两银子,这些银子放在往年,苏州府衙倒也能拿得出来,但不巧的是今年的苏州城可谓是祸事不断,府衙的那点银子早已用得干净,实在拿不出来,所以这二十万两的银子是一等一的大事,这事儿况钟以为除了杨峥以外,别人无法根本解决不了,这等伤脑筋的事情就有杨大人亲自去办,至于吴淞江疏通的问题,这事儿就有他亲自出力了,鉴于他在民众还有威望,算起来治理吴淞江也算是给苏州百姓做一件天大的好事,他相信做好这件事并不难。
这不,为了壮大声势,今日一早他就贴出了告示,讲道理摆事实说了一通,就在他进府衙的这档口,徐朗就送来了消息,支持的人数可不少,许多百姓答应只要管饭,他们就去,在这种良好的局面下,况大人当即宣布了疏通吴淞江的任务,到天色大亮的时候,况钟已领一干衙役连带四百人自愿来帮忙的百姓赶往吴淞江。
对于况钟的高效益,杨峥自叹不如,同时心里暗叹了几声,都说这天下的官做什么官也不能做清官,事实上有些时候,没清官还真不好办事,这些百姓愿意去,多半是冲着况青天的名声去了,若是自己去试一试,有人去才怪呢,所以这事儿看似是况钟容易些,实则必然,人心这个东西可不是钱能买的,而银子则可以筹,用大诗人李白的话说,千金散尽还复来,人心未必能还复来。
对于这一番安排,杨峥也十分赞同,这不今日一早就着手如何弄到二十万两银子,先是寻来高掌柜将这两个月来盈利算了一下,说起来这次粮食危机之中,彭家米店多半是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加上朝廷的四十万石粮食也被高航给卖出去了,因此这次危机彭家米店还是趁机赚了一把,这座以皇帝名义开的米店,着着实实的赚了些银子,经高掌柜的统计,竟有四万两之多,若不是这两日杨峥将米价一低再低,数目本不该是这个数。
四万两按说是一笔不少的银子,可离二十万的目标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巨大的数目让杨大人着实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2167章:空碧一泊松江心
就这会儿功夫,他也不是没想过几个筹备银子的法子,如前世的彩票,这个以抽签给奖方式进行筹款或敛财所发行的凭证的确是一个来钱不错的法子,而且这法子并非是前世独有,在元朝就有人发行过,据律令总集《通制条格》里记录说,元世祖至元二十五年的时候,江南地方有很多的僧徒在搞拈鬼社利。那时候江南的许多地区还算“新附”地区,因为南宋的彻底灭亡并没有过去多久,所以这样的事情引起了蒙元的高度重视。什么是拈鬼社利呢?所谓的利,就是“利物”,也就是大奖,拈鬼就和前世买彩票是同样的道理。
当时的寺院为了解决建造殿堂塔院的资金问题,以数十件很有诱惑力的利物当作大奖,同时向社会广为发布用竹子或木头制作的票样,也就是签筹,最后通过公开的抽奖仪式来宣告大奖花落谁家,这种敛财的法子在当时风行一时,可仔细一想这法子却有一个极大的弊端,如前世彩票一样,彩票采取的是薄利多销的原则,一张彩票发出去不过是几块钱,百姓都能买得起,所以但凡靠彩票赚钱,要的就是人多,十几万两真金白银,没有个成千上万的百姓来凑个数,根本达不到十六万两真金白银,要说人数苏州有,可即便是他也不敢把整个苏州城的百姓都叫过来,他相信不光是他,整个大明除了紫禁城宝座的哪一位,没人有整个胆量这么做,成千上万的人数一旦集聚在一起,其用意实在是太危险,先不说能不能筹到银子,一旦他们这么做了,朝廷的那些言官的奏章必会以最快的速度,以最严重的言词弹劾这件事,弄不好银子没筹到,多了一顶陈胜吴广起义的帽子,这顶帽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戴的,他自问戴不起,所以这个最有效的法子,其实是最危险的法子,也是最不可取的法子,刚在脑海里转了个圈,就被他否决了。
思来想去,唯一可行且危险度极其低下的法子,也只有伸手向大户要银子了,当然了要字是万万不能说的,他是官员,自己可以不要脸,但不能丢了朝廷的脸,这是大义,因此这件事需要斟酌用词,这样抠字眼的事情无疑是杨大人最为擅长的,经过反复琢磨推敲,杨大人最后用了一个募字,“莫”如“皇昏”。“力”与“莫”联合起来表示“在太阳即将下山,人们结束农活,聚集在打谷场上闲聊的时候,招收人员”恰到好处的将自己无耻的心思隐与其中,可谓是最好不过了。
法子是有了,就连说法也含糊说得过去,但杨大人还是有些担心,富户大户退佃,平衡物价两件大事,差不多将苏州大半的富户大户、富商得罪了干净,而与自己亲近的米商这次损失不小,怕也么什么银子,所以能否募到银子,他着实没有把握,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来医了!“
徐朗则对这法子十分看好,认为苏、松、常、嘉、湖、杭六府土地虽无一省之多,但统计其赋税“实当天下之半”,如果水道不通,会给六府农田带来极大的危害,募取银两乃是利国利民之大事,但凡大明之富商大户当以抛开往日恩怨,着眼苏州吴淞江,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杨峥自问脸皮厚得可以,听了这一番言语还是忍不住脸热了一下,反复斟酌了一番后,便让人写了下来,盖上了自己印章,贴在府衙外的墙壁上,为了活跃气氛,杨峥特意在告示的右侧给出了明示,募出银子最多的前二十位商贾,可享受市舶司修建成功头一个月的税收银子!这个诱惑不算大,也不算小,市舶司一旦建立,但凡海上的贸易必然要收取规定的银两,一个月的免除义务,银子可不少,尤其是大商贾,这样的好处绝对是千载难逢,他相信这些本着利益的商贾不会不动心。
虽说有些心理准备,但这事儿毕竟是第一次,不免有些担心,今日一早便带着徐朗出去走走看看。
告示刚贴出去,围了那么几个人在指指点点,平日里看到了富商大户一个都没看到,顿时心下一沉:“难道免税一个月的诱惑力不够大,还是苏州富户大户不吃这一套。”
混在人群里看了一会儿,仍等不到多少人来,杨大人彻底失望了,气呼呼的返回了衙门,心里仍嘀咕道:“苏州的富户大户太不给面子了吧?”
看着杨大人气呼呼的模样,一旁的徐朗笑了笑,他很少看到这位以稳定,绵里藏针著称的大人露出这么焦躁的一面,在他看来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一面。
“大人着急了,这告示才贴出去,说起来消息还没算出去,就算那些富户大户,商家有这个意思,这会儿功夫也不是没收到消息么?大人可以再等等?“
杨峥颔了颔首道:“言之有理,那就等等?“
“等等……?“徐朗含糊了声。
两人就坐在签押房喝茶说话,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看着日头差不多了,杨峥才想起贴出的告示,忙派一个衙役去看看情况?
那衙役去了没多久,便走了回来,不等他开口,杨峥便问道:“有多少人?“
那衙役道:“回大人的话,人数比早上人还少一半?“
杨峥一沉,心道:“看样子免税一个月的诱惑,还不足以吸引富商大户?“
“大人该如何是好?“那衙役问道。
杨峥哼了声道:“本官还就不信了,苏州这么多的富商大户面对这个诱惑会无动于衷,你去将告示的免去海上税收的期限一个月改为两个月?本官还就不信了,他们会不动心?”
徐朗一直默默的看着杨峥,到了这会儿才开口道:“大人何必如何?“
杨峥道:“我也不想啊,两个月优先权,这得损失多少银子,可不这么做,这帮家伙就是不上钩啊,吴淞江马上就要疏通了,没银子这河怎么疏通?“
徐朗道:“靠这个告示,他们上钩才怪呢?“
杨峥眼前一亮,道:“军师有什么好法子?“
徐朗淡淡一笑,道:“好法子谈不上,不过就这事儿属下到可以说一说?以属下看,大人如其将这两个月免税用作诱饵,不如学一学那些青楼,办一场梳栊宴会,以朝廷的名义宴请苏州各大富商、大户,公开出价,价格者享受商业免税半年,依次类推,最底为其十日,半年的有惑对于这些富商而言,绝对不亚于苏州红袖招的姑娘,一定会有人来的?”杨峥眼前一亮,这不是前世所说的竞标么,卖家将所售物品卖给最高出价者,这个他太熟悉了,前世没少去参与?
“高,高,这法子可比我的好多了?”杨峥大喜,立即将指令传了下去,早就守在门前的衙役纷纷将这消息传递了出去。
他们常年混迹与市井之中,似这样的消息,不过是半日的功夫便传扬了出去。
一时苏州城无人不知巡抚大人要办一场宴会,卖出市舶司头半年的免税优惠权,这样的巨大的有惑,在海禁解除的情况下,对苏州的任何一个大商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有惑,半年的免税足以让他们狠很赚上一笔,所以消息一经传出,立即吸引了不少富商大户来衙门询问。对于他们的用意,杨峥一概将日子推到竞标大会上,一来二去,苏州的大商人也不多问,只等着竞标大会上好一展身手。
与这等事情最有效的法子是趁热打铁,否认难免夜长梦多,所以在消息送出去后,半年的税收免税优惠的消息,成功搅动了苏州城后,杨大人迫不及待的展开了这次宴会。
宴会的地点选在巡抚衙门的后院,一来后院够大,二来彰显朝廷的信任度,三来怎么说也朝廷办事,在衙门里办给人正式的感觉,今日一早杨大人便放下了手头的公务,亲自与府衙后院指挥,眼看着衙役们挂上了大红的灯笼,安排好了座椅,数百张桌上都放上了时下苏州的瓜果点心,就连茶汤也放了一大壶,非但如此桌上还有杨峥连夜精心制作出来的规则说明,如落座后不得大声喧哗,喊出价格时可以举手,然后举起桌上的纸牌,牌子上有一百两、一千两、一万两、两万两不等,你想出多杀价钱,便举起相应的价钱牌,待事情定下来后,你再拿着牌子付出相应的银两便可,这是一个新的规则,未必好用,但维护现场的局面的确有莫大的好处,否则人数一多,若都想要,人人都空喊高价,场面一混乱,看不清楚谁喊出的银子,那岂不是亏得厉害。
其实杨峥多虑了,似这样的宴会,苏州的富商没有参加百回也有七八十回,每年苏州勾栏梳珑宴会少说也有十来回,富得流油的富商都是常客,许多富商家中的小妾,便是通过这种方式买回家中,杨大人这样的宴会着实不新鲜。
说明:有错别字并非不知道,实在是敏感词,只好将就,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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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8章:万家行乐醉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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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如此,但杨大人依旧不敢怠慢,这是一次空手套白狼的宴会,能不能成功在于对事情做得够不够细致,如果能在此有个好的表现,对他的口碑和接下来的收入无疑都是有莫大的好处,况且十六万银子够不够疏通一条吴淞江,他其实并无多大的把握,况且市舶司也不能光建一个衙门,不招收人手,花钱的地方还不少,若能多弄点银子无疑是好的,所以对于这次的宴会,杨大人可谓是尽心竭力。
经过一日的布置,宴会的场面算是出来了,杨峥看着整个后院张灯结彩的模样,不由在心里暗暗嘀咕了声:“除了少了些靓丽的姑娘们,其豪华程度不亚于苏州城任何的一家梳珑大会?这,这太奢侈了?“
宴会苏州城是年年有,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州的宴会就没少过,青楼的梳珑大会、太湖河畔的中秋宴会等等不一而足,但几十年下来,却从没有人听过衙门举办什么宴会,所以得知消息的,无论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送银子的一早就感到了府衙,这不,早上的朝阳尚未完全露出来,府衙门外就已经是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竟看不到一点缝隙,若非府衙方圆数十里都是空旷之地,未必能站下这么多人,而这等架势杨峥始料未及的,惊喜之中不免有些担忧了。
府衙的后院虽大,但也只能融入数万人的富商,大户,可容不下数十万的苏州百姓,万一光来的是百姓,富商一个都没来,那这场宴会算是白开了不说,还闹一个天大的笑话,所以一早记在府衙后院等候,不时的催促衙役去张望,但凡有一个富商进来,立即汇报。
衙役还是头一次看到巡抚大人如此紧张,自是不敢怠慢,数十个人与衙门后院门前,瞪着数十双大眼睛,但凡看到了府衙邀请的富商便立即放了进来,对于那些闷着头想要进来看看究竟的百姓,则宁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而闻风而来的百姓倒也不闹腾,他们早就听说巡抚大人开这个宴会的目的,他们没银子,进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从内心深处,他们也没打算进去,之所以闻风而来,纯粹是为了一个热闹,从苏州大雪开始,接着是洪水、跟着是春荒,各种天灾**压在百姓头上差不多快一年了,这一年来他们每日除了与自己的肚皮较量就是与富商的米价较量,一年的功夫竟没有一日是开心,家家户户都是一脸沮丧之气,差点都忘记了欢乐的气氛,难得今日府衙举行这样的宴会,他们来这里纯粹是为了来看一看热闹,沾染沾染热闹的气息,就算进不去,看一看也好,听一听也好,多少日日夜夜没听到这种欢乐的声音,看到这样热闹的场面,而这本该是苏州该有的场面。
本着这个心思,今日来的人不少,许多甚至连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都不曾清楚,在他们看来,他们来了目的是什么已经便得并不重要。
天色刚刚放亮,府衙的衙役就打开了府衙的大门,各自站在门前,但凡有朝廷发放的请柬便任由出入,但凡没有哪怕是往日的熟客,甚至在这半年来同舟共济过的亲朋友好也不放过,所以数万人之中,能进入的并不多。
待日头彻底跳出云层的时候,一顶顶的轿子,一辆辆的马车才多起来,那些苏州知名的大商人,富户大户这次开始一个接一个的露面,碰上认识彼此抱拳要吆喝两声,不认识的也走过去嘀咕几声,或问待会儿给出多少银子,又或者商业着是不是彼此退一步好同时拿下朝廷给出的这等好处,除了这些更多的小商小贩混迹其中,比起那些大商人他们自问没那么多银子,可人多力量大,未必就不如大商人了,如刚刚元气大伤的十六家米行的掌柜就用了这么一个法子,每人最高出价三百两,十六人一合计下来也有将近五千两的,算起来不是个小数目,未必能拿到半年的免税期限,但拿一个月免税期限也不错,这些时日他们已经打探了过了日本有一种香米,香味奇特,蒸煮米饭时拌合少许,米饭柔软浓香,清香四溢,苏州富户大户十分喜欢,而且哪里米价并不贵,贩卖苏州又可以狠很赚上一笔,所以对于这次的免税期限自是越长越好,五千两虽不多,但也不少,他们相信会买到一个合适的好期限。
当然了也有进不去,却又不想错过这次赚钱的机会,他们干脆三五成群,挽着筐子将自家店铺的瓜果、点心、酒水装在其中,然后混入人群里,趁着那些衙役不曾注意喊两声,倒也吸引了不少百姓纷纷解囊买上一个两个,尤其是那些孩子,干脆跟着小商小贩跑上了,碰上父母心情不错的能要到几个铜钱,买上一个两个瓜果,也不吃抱在怀中在一堆孩子中好生显摆,弄得一些眼馋的孩子不得不返回父母处要铜墙购买了,于是欢乐的人群里,少不了听得几个大人呵斥,更有甚者干脆动起手来,于是孩子哭声迅速在府衙四周响了起来,先是一声,跟着两声,三声,不多时竟是一片了,其中少不了心疼自家孩子的,可口袋又着实没银子的,打又不好再打下去,只要对那些小商小贩好一阵痛骂了,来的都是百姓,能平白无故的给孩子铜钱的本就少,有了一人骂,便有第二人,很快数十人,辱骂之声竟盖过了那些孩童的哭喊,到后来那些孩子哭着哭着发现他们的爹爹妈妈骂得凶神恶煞,惊恐的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只顾着看着爹爹妈妈骂人,而忘记了自己哭泣的原因了。
那些小商小贩着实没想到自己卖些瓜果,还惹得一身辱骂,心头气恼得厉害,有心想反驳几句,可一看气势汹汹的百姓,无论是人数上还是气势上都不是对手,哪还敢多言,提着卖水果的篮子纷纷溃逃,待逃到远处才敢骂上几声,只是那声音太过微不足道,瞬间被浪涛一般的辱骂所淹没了。
这一切杨大人自是一无所知,即便是知道,这样的局面也不可能出来阻止,一来他没这个功夫,二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若这样的小事都需要他这个巡抚大人来调和,那他早就被累死了,所以这事儿他根本没去理会,一心一意的迎接接下来的梳珑宴会了。
眼看着人数来得差不多了,杨大人这次从后院走了出来,出来之前他让人细细数了一下,竟有将近一千多人,就连往日恨得牙痒痒的富户大户也都应邀而来,更别说这次在商战中吃了亏的各大米商也都来了,就连他觉得不可能的沈家也在场上落了座,看得出自己给出的诱惑足以让这帮要钱不要脸的老家伙放下身段了。
今日他特意没穿朝廷大红官袍,一身乳白色的儒袍,身后两条儒带随风而动,整个人显得丰神俊朗,即便是平日里对这位杨大人恨得牙痒痒的富户大户,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对方风采的确不凡。
众人纷纷起身抱拳,道了声:“杨大人好?”
杨峥也不含糊双手抱拳回了一礼,道:“诸位安好,都落座吧?“
众人纷纷落座,杨峥重新道:“诸位都是聪明人,规矩应该知道了,免税期限为半年,价高者得!“
台下众人开始低头窃窃私语,声音并不大,杨大人也听不真切,事实上他也懒得去听,最初他怕是怕没人来,如今人来了,而且数目还超过了自己预期,那么足以说明在免税这件事上,这些坐着的富户,大户,商家都有这个心思,剩下就是如何将这场宴会推一推,让价格能高一高,好达到自己十六万的要求!至于如何让自己这个巡抚去讨好,在他看来大可不必!“
如杨峥所料,在这苏州城里做买卖的,那个不想走海外的贸易,往日朝廷海禁,苏州也只能走走太湖长江航线,好一点的走走运河,银子还不是大把大把的赚,如今海禁解除了,意味着什么这帮商人心知肚明,海禁一旦解开,那么意味着他们的商船驶入大海,来往大明周边的各国了,与他们做买卖,可比在大明做买卖利润多多了,就拿日本国来说吧,这个国家不大,却战乱不断,东西缺得厉害,棉布、绵绸、水银甚至锅碗瓢盆、药材、书籍的需求量大得惊人,且给出的价钱还高得惊人,而这些东西却是苏州最为常见的物品,价格低廉不说,还很容易弄得到,一旦能卖出去从中获取的好处少说也有十倍,这种巨大的利益之下,那个商人不动心,不要说巡抚衙门没有发出请柬,就是给了一个告示,今日这样的宴会,他们也绝不会错过,甚至对于这次宴会的给出优待他们都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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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9章:你争我夺一人胜
这其中的好处就算再不精明的商人也能算上一笔账目,朝廷开海禁可不是白开的,从中收取税收必是朝廷的主流,所以对于这件事是国策,难以更改,他们只能听之任之,事实上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不亏,因为朝廷给出的商业税收并不高商税是三十税一,这点税收与他们从海上获取的好处自是少得可怜,当然了朝廷也不是傻子,在海关还是要高一点,若不然每年的维护海上安全的银两都难以保证,对此商家们并无多大的意见,税收再高能高得过海上的贸易么,而且他们都是单面的买卖,多半做的都是双向的,他们把大明的棉布、绵绸、水银锅碗瓢盆、药材、书籍、茶叶运至日本,朝鲜、琉球,以高价卖出去,然后买回他们的扇子、胭脂水粉、合服、武士刀、甚至木屐卖给大明的富户大户,价格上的差价也是数倍,无论怎么算这都是一笔获利的买卖,事实上还不止如此,大明的海关可以说是世界最松懈的海关,有更多的方便。没有堆放、过磅和检查货物的房间,也不需从船上取出货物,只察看一下并根据商人的簿册,征收一笔适当的税。若旅客不是商人,即使他一人带着奴仆,载运五、六口箱子以及许多其他物品,他从一地赴另一地时,一般都把东西留在船上,并不打开检查,更不付税,种种的便利,无疑又是一笔丰厚的利润,因此对于朝廷开海禁,他们是一百个愿意,就算朝廷的海关税收能再高点他们也不感冒,但不感冒并不表示不在乎,海关税收若能免,无论是一日也好,对于小商小贩一日的税收,所能产生的影响尚看不出来,可对富商大户就十分的明显,豪门大户海外贸易往来频繁巨大,一月若来回几趟,三十取一也是一笔大数目,更别说朝廷这次对海关税收略有加大的动向,这让苏州富商大户倾向于能拿到一个免税的好处,半个月足以给他们省下几十万两的真金白银。
如此巨大的诱惑,又岂能没有一番争斗。
这不,府衙东侧的一颗槐树下两大掌柜就开始了明争暗斗,左侧的是曹掌柜做的是海上丝绸的生意,生意主要是运至日本、琉球、吕宋一带,而与之对应的则是沈家也有做这个生意,早些年两人多在运河一带较量,沈家财大气粗多有胜算,而曹家则受制于海禁的影响,海上贸易一直没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始终处于沈家的下头,心头早有不满,这次朝廷开了海禁,对于曹家来说无疑是一次壮大门楣的好机会,曹家各大大宗的海外贸易可以名正言顺的出海,这样一来,能免去海关税收可就显得尤为重要,因此对于这次的免税半个月曹老爷子可是势在必得。但他是个聪明人,要说这苏州城卧虎藏龙之人不少,比他们曹家有有能力的人有不少,可他暗中打听过,除了彭家、沈家这两个明显比他强势的本行之外,其余纵然有威胁的,倒也没来,而这两家彭家多年海外,实力强大,曹家不可匹敌,况且人家已成功攀上了巡抚这座大靠山,这一点他比不了,所以他也没这个争斗的心思,可沈家就不行了,沈家是后起之秀,纵然沈家昔日不可一世,可终究是昔日的辉煌,早已被人淡忘了,曹家岂能落后与人前。
也不知是安排位置的人有意的还是故意的,两人的位置恰好是一桌,火药味顿时浓了起来。
曹老爷子看了一眼正低头喝茶的沈老爷子,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淡淡的道:“沈老,来得这么早,可是对这事儿势在必得啊?”
沈老爷子面上看不上任何表情,听着曹老爷子的话头也没抬起来,吹一口茶叶,喝了一口茶汤,这才看了一眼曹老爷子,淡淡的笑着道:“这苏州城谁不知曹老爷子家大业大,海上的船只可是一年比一年多,老朽就是在不知趣,也不敢与曹老爷子争这块肥肉不是?”
曹老爷子面上露出一色得意之色,道:“如今可比不了往日了,海上贸易可不好做,到是沈家短短两年的功夫,便一跃成了苏州第一家了,着实让老朽好生羡慕,这块肥肉沈家若想要谁有能抢得去呢?”
两人不咸不淡的话,比起其他桌椅上的热闹,显得要冷清了许多。
沈老爷子淡淡的道:“曹老爷子说笑了,那都是旁人吹嘘的,论实力可比不上曹家,想来以曹家的实力,这么点肥肉必是看不上眼吧,待会儿还请曹老爷子手下留情?”
曹老爷子面上一热,显然是没想到对方竟趁机拿话儿来压他,愤怒之余,狠很瞪了一眼沈老爷子道:“沈老可说错了,这苏州城谁不知我曹家走的是海上生意,往来频繁,能免税对于曹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哪能不要,到是沈家这些年做的都是绸缎,瓷器,多是苏州南京一带,不曾涉及海上,这个免税的好处倒是可有可无?待会儿请沈老高抬贵手才是正经事?”
沈老爷子眉头微微皱了皱,显出几分怒色,这次粮食大危机,随着米价的平衡,沈家可谓损失惨重,数百万石的粮食卖出去可亏了不少银子,单说这一方面,沈家还不算什么,可恨的是随着杨峥等人强制平抑物价和开仓放粮。市场供应逐渐平稳下来,往日空手套白狼的商卷的价格于是一落千丈。券不值钱了,债户倘若归还利子钱,将券赎回就大不划算了,便纷纷赖起了账。当铺和票号里押着的券天天在蚀本,伙计们焦急地上门催讨利子钱。可债户说,利子钱先前都用来抢购东西了,现在物价便宜了,我们手头却没钱了,要不那些券就留给你们吧。当铺和票号不敢再留这个烫手的山芋,赶紧找发行券的店家,要他们按照原价赎回。这样的事情,沈家岂能痛快的答应,况且这一年多来,沈家发行的商卷可没个数,就连他这个当家人也不知到底发了多少,在这样的局面下,能赖一笔是一笔,最好成了一笔烂账,这样沈家也可以从这个乱泥团里走出来。
但事情可不是他想得那么顺畅,各大当铺和票号眼看拿不到银子,干脆狠了狠心,贱价卖给了百姓。百姓害怕物价再次上涨,涌进店里要求兑换,他的商铺哪来那么多的货,只好以比往日高出许多的价格从百姓手中再买回自家的商卷,这样一来可亏了不少,而那些当铺一看情景,尤其是尤子健的当铺,此人囤积的数目着实不少,让沈家大感头疼,若不承认,难免人家会低价卖给百姓,形成再一次对沈家的冲击,这样一来沈家失去的可就是口碑,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口碑没了对于生意人意味着什么他可比谁都清楚,最终双方达成协议,沈家以高出一倍的价格从对方手中买回那些商卷,数万张商卷足足亏了几万两银子,若非沈家这几年大量的敛财,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下去,如今海禁已开,海上贸易必然又是一个疯狂的局面,这无疑也给沈家再一次壮大的机会,沈家先祖之所以能成为江南第一首富走的可是海外贸易,有珠玉在前,沈老爷子便动了海上贸易的心思,当然了魏国公这些年一直在做,一旦沈家也入海,所能展现的价值也大了不少,所以对于这次朝廷给出的优惠权,沈老爷子是势在必得,这不仅仅是关乎能免去税收的好处,而是关乎沈家在苏州的地位门面的问题,容不得旁人来挑战。
沈老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一笑道:“以曹家的实力地位还用得着人让这点好处么,这不是让人笑话曹家么,曹老爷子这么精明的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糊涂话呢?为了曹家的脸面,这话儿曹老休得太提起?若让旁人听见了,还指不定以为我沈家如何欺负你曹家了呢?”
曹老爷子面上一红,有些恼怒的道:“这话儿说得在理,可曹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得了的,待会儿你我就各看本事了?不过曹某丑话可说在前头,对于这次的免税权,我们曹家是志在必得!”
沈老爷子微微笑道:“彼此彼此,沈某也是志在必得!”
两人你来我往,面含笑容侃侃而谈,那神态,那语气宛如两个多年没见的知己好友把酒言欢一般,可旁人哪知就里,这两人的火药味不亚于任何一场商战。只是旁人看不出深浅而已。
这时,喧闹声中,一阵悦耳的丝竹声响起,身着乳白色的儒服的杨大人站了起来,对着众人道:“诸位这次的海税免权大会就此开始,诸位想给什么价格都可以喊上一喊,想买的可以抓紧,不想买的可以看一看,权当一个热闹如何?”
2170章:飞扬跋扈为谁雄
众人纷纷叫好,却是个个摩拳擦掌,来这里的那个不是家中有大买卖的,如今海禁解开了,海上就是一座金矿,想要壮大自家实力的,那个不想去分一杯羹,而拥有海上免税权除了巨大的实惠之外,更是一种实力脸面的象征,所以几乎没人会带着玩一玩的心思而来。
“我出价一千两……?”不多时人群里有人喊了声。众人循声望去,竟是东侧万福记的掌柜鸿基昌,这次得杨大人指点迷津,从困境中走出来不说,往日发行的饼卷也因米价的降低而得以缓和,如今每日兑换的人数仍不少,可米价的平衡,每日还能维持过去,非但如此,这次粮食危机万福记所展现的仁义,让不少百姓新生好感,就连那些富商富户也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至此万福记的名声算是打了出去,平日里来购买的酥饼的人数,竟比往日多了数倍,大户富户送人的数量也大了许多,着实让万福记赚了些银子,投桃报李,对于万福记能在那次危机中度过来,掌柜的鸿基昌可谓是心知肚明,这不一早看了告示,便来凑凑热闹了。
看清楚了是万福记的掌柜,顿时有些哈哈大笑打趣起来:“万福记做的不是酥饼生意么,怎么着鸿掌柜的还想将这酥饼卖到海外不成?“
这话儿立即又引起了一场更大的哄笑,鸿基昌倒也恼,笑着回敬道:“有何不可,我可听说了那日本人,朝鲜人、琉球人与我们汉人的吃得差不多,咱们万福记的酥饼,有特制的脂烙酥而得名。脂烙酥用上好的猪油,拌以适量蒸好的面粉,化油时加适量花椒、桂皮,油化后剔出已炸酥的花椒、桂皮,再和面成馅。火烧皮用香油和面,包制好入炉,用文火烘烤而成。层次清晰,脆而不碎,油而不腻,香酥适口。老少皆宜,他们未必不好这一口!”
“哈哈,有趣,有趣既然鸿掌柜的都有这个心思,咱梅花糕也不能落后于人前,我出一千五百两?“一个爽朗的汉子大声笑道。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阊门西街的梅花香自苦寒来的掌柜吴仁泽。
十六家米商的吴中兴顿时来了兴趣哈哈笑道:“有趣,有趣,连咱们苏州的酥饼,梅花糕都来热闹热闹,咱们米行若不表示表示实在太说不过去了,我们出价三千两?“
今日来了除了商人,还有不少官员,这些人虽说是来热闹的,可看到这才刚开了头,火药味儿就这么浓厚,顿时来了兴趣,不少人则大声跟着众人身后叫好不止,声音一大,气氛就也就上来了,那些本来志在必得的商客,也觉得人家都大大的露了脸面,自己若再不表示表示着实有些说不过去,所以吴中兴的价格落下不久,又有几个大户富户紧跟身后喊了几声,片刻的功夫,价格已升到了五千两。
只听得前方高台上,一身灰色长衫,头戴绿色小帽段誉举着一柄铅垂,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听得叮当一声,段誉跟着高声道:“付荣斋的付掌柜五千两第一次,还有没有人比这个更高的价格,还有没有人比这个更好的,没有,那好,付荣斋的付掌柜五千两第二次,还有没有人比这个更高的价格,还有没有人比这个更好的,没有,那……?“
“七千两……?“就在这会儿人群里又是一声高喊。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须发皆白的老者举起了手中七千两的牌子。
眼尖的人喊了声:“这不是彭家老爷子……?”
这一声呼喊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的主意,彭家在苏州那是神一般的存在,这次苏州粮食危机,好事可没少做,无论是在百姓心目中还是在各大富商大户的眼里,这位老爷子可算得上一号人物,所以欢呼声比起先前大了不少。
彭老爷子面带笑容,冲着众人颔了颔首,趁着众人不注意,才将目光移到了台前的一侧,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杨大人一眼。
而杨大人恰好这时候睁开了双眼,两双眼睛不着痕迹的碰了一下,彼此颔了一下首,各自移开,对于竞标这样的宴会,杨大人可谓是轻车熟路,在没有任何法律明确弄虚作假的情况下,弄几个托实在再正常不过,当然了这样的托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需要眼力、对时机的把握才算合格,而彭老爷子无疑是最佳的人选,这样的人才,杨大人岂可就此放过,经过自己一番调教,无证上岗,开始导演这场好戏?此时此刻喊出七千两的银子算是恰到好处,一来打破略显尴尬的局面,二来有彭家这样的商业大家参与,无疑引起其他大商人的警觉,迫不及待的出手,而任何的竞标想要从中获取好的价格,最有利的局面就是各大商家上演一场你死我活的局面,那样一来,价格必然会芝麻开花节节高,达到自己十六万两的要求也不是不可能?果然,随着彭家的加入,一直坐在后面的各大实力雄厚的商家开始蠢蠢欲动,先是翡翠居的赵掌柜迫不及待的喊出了九千两的价钱,跟着不甘人后的笔墨阁陈掌柜则给出了一万两。
一万两价钱虽不算太高,但也不少,人群里开始发出了阵阵尖叫,而陈掌柜则是一脸的笑容频频对众人抱拳行礼,一幅已经得手的模样。
台上段誉更是将手中的钉锤在桌上敲得叮当只响,嘴里不停的呼喊:“一万两第一次,一万两第一次……一万两第一次?”正要喊出一万两第二次,便听得一个声音大声喊道:“一万两千两?”
“彭家掌柜出价一万两千两?”段誉高举手中钉锤目视众人大声询问道,今日他早已得到杨峥示意,但凡彭老爷子给出的价格,手中的钉锤可以高高举起,缓缓落下,目的是什么,他哪有不知的道理,所以此时此刻手中的钉锤是高高举起了,却是迟迟没能落下。
“我出一万三千两?”笔墨阁的陈掌柜咬了咬牙再一次喊了声。
段誉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手中的钉锤可以落下了,听得叮当一声,他再一次大声道:“陈家掌柜出价一万三千两,一万三千两,在坐的诸位可还有比这个价格更高的?“
台下一片嘀咕声,却不见有人高举双手,段誉有些紧张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钉锤。
大槐树的一侧,曹老爷子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撇了一眼一旁的沈老爷子,淡淡的道:“沈老不去喊一喊?“
沈老爷子淡淡一笑,看了看远处,道:“这天儿可还早着,不着急?“
曹老爷子嘿嘿一笑,道:“老朽可没沈老这耐性,既然来了早早拿下才是真理!“说完也不看沈老爷子,从桌子上举起了一个牌子,喊道:”两万两……?“
“两万两!“这个数目绝对是个大数目,一些小商人一听这价格便摇了摇头,连举起牌子的勇气都没有,而先前胡乱喊价的商贩则是一脸的喜色,虽说在曹家两万两的价钱面前,他们喊出的那点银两有些见不得人,就是这会儿他们同样没了再一次举起牌子的勇气,可毕竟是举过一次,无论成败日后算是有了足够吹牛的资本,所以对于曹家的两万两的价钱,既羡慕又显得高兴,这也算是按曹家同台竞技过,咱也算是有些资本的人了?
曹家在苏州的实力他们心知肚明,不过曹家这些年往来京杭大运河一路的贸易,就是整个苏州城能在水上卖的东西,差不多都是出自曹家,每年赚的银两可不少,据可靠消息曹家每年的数目不少于五十万两?
曹老爷子很享受这种大价钱所营造的局面,不仅有唯我独尊的无上权威,还有无数羡慕的眼神,这种感觉自从他第一次用大把的银子在醉红楼买下了当红花魁的懂房花烛夜,就十分迷恋,几十年来竟一直没变。他淡淡的看着为这两万两欢呼呐喊的众人,从那些眼神里他看到了羡慕,看到了崇拜,嫉妒,甚至饮恨,可这一切他都不在乎,他相信纵然给了他们足够的银子,他们绝不是第二个曹家,所以他不惧,因不惧而无畏,可沈家就不一样了,这是一个与他们曹家旗鼓相当的大家族,祖上的辉煌足以让曹家黯淡无光,这些年无论是生意上,还是声望上,曹家始终比不上沈家,这其中固然有沈家后起之秀的魅力,更大的原因在于沈家实力日益强大,俨然是苏州商业之主。曹家想要延续唯我独尊的局面,就必须压制沈家,而这一次无疑是最佳的时机,海禁的解除对于以海上贸易为主的曹家来说,无疑是锦上添花的大好事,反而是沈家,自从祖上得罪了洪武爷被发配云南,海上贸易这一块便算是丢了,可以说如今的海上贸易算是沈家最为薄弱的一环,此时若不对其进行压制,日后想要压制就难了,带着这份傲视群雄的得意,曹老爷子特意看了一眼沈老爷子。
2171章:我自狂歌空对月
沈老爷子面上看不出任何的神色,整个人宛如先前,就那么坐在哪儿,端着茶杯轻轻的吹动着手中的那一杯茶汤,慢慢地押了一口,才缓缓抬起来了双眼扫了一眼有些兴奋的人群,淡淡地道:“两万零一两?“
“两万零一两?“这个数字给的太怪,众人先是一楞,随后又看了看曹老爷子,很明显这个数字是针对他的,否则以沈家不可能给出这个奇怪的数字,只多一两银子。
曹老爷子面上一热,眼里的怒色一闪而过,这,这分明是让曹家难看?
“两万零一两?”段誉将这个让人惊讶的数字用力的喊了两声。
此时众人都已停止了呼喊,两万两真金白银这样的高价,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喊出来的,没有媲美沈家,曹家的实力,谁会去触这个霉头,再说了这二人一上来就火药味十足,摆明了是有一场龙争虎斗,对于这样的热闹,他们岂可就此放过,这一年多来苏州太安静了,安静得他们几乎忘记了热闹是怎么一回事,勉强能记住了也是多年前的醉仙楼的那场梳珑大会,苏州各家名流集聚一堂,为了小翠儿出阁,各方是斗得你死我活,好不热闹,最后是曹家报得美人归,这事儿虽有些久远,但在苏州人看来,这样的热闹事情就算年月再久远,也能被人提起,时时拿里怀念,本以为这样的场面,不可能在出现,却不想在这府衙的后院出现了,而且较量的人不在是苏州各大名流,而是沈家。
对于沈家,苏州没有不认识的,这个起起伏伏的苏州第一家在沉寂了几十年后,竟以春风化雨速度在苏州崛起,崛起的速度之快,势力之大足以让苏州人感到咋舌,难得是人家在这两年来稳稳地坐了这苏州第一把交椅,没人会去怀疑沈家的财富实力,他们甚至相信更多,正是如此,他们才对于这次的争斗给予了莫大的希望,希望这一场的争斗能越热闹越好。
“曹老爷子,您老可别输啊,我们都看着您老呢?“人群里平日与曹家交好的掌柜凑过去小声提醒道。
曹老爷子既没答应,也没否人,一言不发。
众人看这模样,几个好事者便开始嘀咕起来,一个道:“看见没,看见没,曹家碰上了沈家,那就是鸡蛋碰上了石头,不自量力,你看看沈老爷子刚喊出了价钱,不过多了一两银子而已,曹老爷子就吓住了不敢说话了,这曹家就是不如沈家?“
另一个则道:“你懂什么,曹家这叫欲擒故纵,曹老爷子是什么人,纵横苏州商界几十年什么时候怕过人,你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三人道:“你少吹嘘,若有本事沈家这价钱都喊出去半天了,人家钉锤都敲过一遍了,曹老爷子再不喊,这价钱可就定下了?“
这话一出,先前说话那人顿时面上一热,不得不扭过头冲着曹老爷子方向低声喊道:“曹老爷子人家出价了,你得拼一拼,给这帮挨千刀的看一看,曹家什么时候怂过!“
曹老爷子仍旧一言不发。
这下另外两人话儿就说得越发难听起来:“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曹家就没这个胆量,才多了一两银子,就吓得不敢出手了,这做人啊还得学学沈老爷子,人家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论英雄好汉可不输任何人?”
为曹家说话的汉子一听这话越发气恼,冲着曹老爷子喊道:“老爷子你上啊,沈家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人的,您老才是真英雄,大豪杰……可不能输了阵仗?”
这几番争论,躲在角落里眯着双眼,一幅事不关己的杨大人可是一字不落的听在耳朵里,心里嘀咕了声:“锦衣卫还真是什么人才都有啊,就这奚落、嘲笑、挑拨的劲儿,谁会相信他们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呢,不过这样的场面也亏得有他们这些,否则今日这银子至少要少赚不少,接下来就看这两家如何斗法了,最好是斗得你死我活最好,自己大可坐收渔翁之利!”
“哼,果然是个老狐狸?”曹老爷子暗骂了几声,心头虽怒,却也奈何不得,按照规矩这样做并非不可,只不过他没想到对方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来羞于自己,对于这份耻辱,他可没淮阴侯能屈能伸的本事,他要的就彻底的还击,他要让世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苏州第一家。
这么一想,他便淡然了,想着这事儿只怕一时半会儿难分高下,索性也端上了茶杯,轻轻吹了吹杯中茶汤,眼看着钉锤就要下了第三下,才从嘴里一字一的道:“三万两?”
话音刚落,人群里立即一阵欢呼。
先前的那汉子大声道:“看看,看看,这才是真爷们?”
其他两个汉子道:“你急什么,是不是爷们那也得看谁笑到最后,沈家什么时候认怂过,你等着吧,沈老爷必有后手?”
“那可未必,不是所有男人都是真爷们?“为曹家说话的那汉子冲着沈老爷子的方向大声道。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沈老爷子,喊了几声等着他的再一次出价。
沈老爷子从容淡定的放下了茶杯,看也不看对面的曹老爷子,先举起一块三万两的牌子,然后说了声:“零一两!“
“啊!”
众人一阵惊讶,随即人群里有人道:“又是一两,这分明是戏弄人嘛?“
另一个则笑道:“一两怎么了,那条规矩上说不可以多一两银子,要我看这才是本事,要不你多一两银子试一试?“
“哼,多一两算什么本事,是真爷们就该学曹老爷子来个痛快?“为曹家说话的汉子大声道。
人群里顿时一片叫好之声。
为沈家说话的汉子则冷笑了声,道:“痛快,曹家每次出的可是一万两,沈家每次多少,一万零一两,论其手笔也该是沈家的大,要说痛快,你该让曹老爷子痛快痛快才是真的?“
“四万两!“就在双方要打起来的这档口,曹老爷喊出了一个四万两,立即转移了众人的视线。
“爷们,真爷们?“
“沈家绝不会输给曹家的,你等着?“人群里也不知谁喊了声:“快看,沈家,沈家出价了,又是四万零一两?还是多一两啊?”
“果然是多了一两,不愧是沈老爷子?手段就是高啊?“人群里一阵赞美。
接下来的半柱香的时间里,众人只听到了两种声音,一种是曹家的一万一万的往上加,数目随着曹家的呼喊,足以让任何人惊讶震惊,同时没人敢怀疑曹家的实力,而另一种声音则是沈家在曹家一万两上多一两的声音,每一次呼唤,换来了便是无数次的欢呼,同时也有不少人的唾弃。
两种声音从同一个地方发出,却是彼此交织再一次,彻彻底底让数千人惊艳了一把。
这种你来往我的声音在喊道了十六万的时候,忽然停止了,就连众人的呼喊声也彻底停止了,人人这个时候将目光看向了停顿的沈家,等待他的十六万零一两的价格,就连曹家也耐心的等候,这个价钱无疑给的太高,半个月的海关税收看起来是不错,但远远没有达到十六万的道理,曹家是有家底,海上的贸易也是重头戏,但有钱也不能这么一个花法,所以在喊出了十六万的时候,他其实有些后悔,但在这个时候如何能后悔呢,不说这么多人看着,曹家的名字被这么多人呼喊着,这关乎着曹家的脸面,便是价格再高他也必须喊下去,但另一方面他则将希望寄托在沈家上,他相信纵然他喊出了十六万的高价,出于对自己的重视,对于脸面的维护,沈家这个时候绝不会停下来,如他所愿喊出十六万零一两的价钱,而这个时候他也好借此机会退出去,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才显英雄本色,一味的盲干那是匹夫之勇么,他身为曹家掌柜的肩上担负着整个曹家的荣辱,容不得他有八分的匹夫之举,偶尔输那么一次两次,并非不可,况且对手是沈家,就算输给了他也算是虽败犹荣的好事,基于种种原由,此时此刻的曹老爷子竟比众人更迫切的听到了那个让人厌恶的多一两的声音,他侧目看了看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一幅荣辱不惊的模样,淡淡的喝着茶汤,与众人的呼喊似没听到一般,任由台上钉锤声敲了一遍。
曹老爷子有些心急,钉锤已开始敲了两边了,再没人喊出价格意味着什么他心知肚明,所以必须有人出价钱,而纵观整个府衙后院,一千多富商大户能出得起这个数目的,除了彭家之外,剩下的也就是沈家了,彭家早早就退出了这场逐鹿,所以能比自己价格更高的只有沈家了,可刚刚还咄咄逼人的沈老爷子,此时如稳坐泰山,一副世外之人的模样,让他又是焦急,又是暗恨,同时心头也有些悔恨,若早一步如此,事情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哑巴吃黄连的味道,往日不知道是什么味儿,今日算是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