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1750章:英雄争斗岂得已
而马愉则认为浑天仪,在东汉张衡大胆创新后,以铜球为中心,在其上刻有二十八宿中外星官以及黄赤道南北极二十四节气恒显圈恒隐圈等,成一浑象,再用一套转动机械,把浑象和漏壶结合起来。 以漏壶流水控制浑象,使它与天球同步转动,以显示星空的周日视运动,如恒星的出没和中天等。它还有一个附属机构即瑞轮冥菜,是一种机械日历,由传动装置和浑象相连,从每月初一起,每天生一叶片;月半后每天落一叶片,已经制作完满,虽操作不变,但这事儿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操作的,贸然去做改变,是对前人的不敬,同时他也认为眼下大明对其创新的技术还不成熟,还需经过演练,研究才好?“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而旁人又没有做这方面的研究,也插不上话儿,整个翰林院就听两人你来我往的争论,全然忘了杨峥坐在哪儿。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彼此谁也不服,最后只好就此作罢,这会儿才峥笑眯眯的坐在那儿人,顿时有些尴尬,但刚刚停下的争论,再一次在两人心里涌起,对于老师的学问,两人可是从心底里感到佩服,不说那篇让两人汗颜的状元文章,就是《杨氏词话》《庆云赋》足以让两人心生敬佩,更别说人家逻辑学,神学,柏拉图苏格拉底都比他们高的不是一个档次,就是新来的两位天主教的神职人员,高维诺,司坦妮都说从未见过如此博学的人,有这样的一个神一般的人物存在,两人还争论什么劲儿,当即将求解的目光峥。杨峥大干头疼,他知道苏格拉底柏拉图不假,可人家那是哲学,又不是发明学,更不是什么天了,让自己来做裁判,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的想起亚里士多德,心道:“我怎么把这位老兄给忘记了,好在这会儿想起来也为时不晚啊?”有了计较,忽的板着脸道:“我问你们,这浑天仪从何而来?“曾鹤龄对此研究颇深,当即接口道:“自是《张衡浑仪注》,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子中黄,孤居于天内,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水,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天地各乘气而立,载水而浮。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又四分度之一,又中分之,则半一百八十二度八分度之五覆地上,半绕地下,故二十八宿半见半隐。其两端谓之南北极。北极乃天之中也,在正北,出地上三十六度。然则北极上规径七十二度,常见不隐。南极天地之中也,在正南,入地三十六度。南规七十二度常伏不见。两极相去一百八十二度强半。天转如车毂之运也,周旋无端,其形浑浑,故曰浑天。”杨峥点了点头,又对马愉问道:“你怎么马愉道:“张衡的浑天说,则认为天不是一个半球形,而是一整个圆球,地球在其中,就如鸡蛋黄在鸡蛋内部一样。不过,浑天说并不认为“天球”就是宇宙的界限,它认为“天球”之外还有别的世界,即张衡所谓:“过此而往者,未之或知也。未之或知者,宇宙之谓也。宇之表无极,宙之端无穷。”杨峥听得一阵头大,但期盼的目光,也不好露了底气,想了想道:“你二人不怕告诉你们,我也不知谁对谁错,不过,你们可以自己去查找?”马愉皱了皱眉道:“自己查找?”杨峥点头道:“不错,据我所知,浑天说手中有两**宝:一是当时最先进的观天仪——浑天仪,借助于它,浑天家可以用精确的观测事实来论证浑天说。到底是不是如此,知道,你们不是学了逻辑学,逻辑学的精妙是什么,不就是使人用正确使用概念准确作出判断陈述有效进行推理论证。这三种基本作用,通过学习逻辑知识掌握逻辑方法,经过可操作可实施的逻辑训练,是能够具体实现的,我相信在你们求证下,一定能得到你们的结果,到底这浑天仪改进的好,还是不改进的好,检验推理才是最重要的,你们说是么?”两人彼此想了想,也觉得这的确是一个好法子,忙点头答应。一场争论总算是解决了,杨峥才暗暗松了一口气,道:“你们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我的麻烦可还在,我也不瞒你们,今日来是假,求你们帮忙才是真的?”众人各自眼,彼此一笑,似早就知道了一般。这模样峥有些奇怪,心道:“难道我脸上写着求助二字么?”总算曾鹤龄等人没让他太难始询问。今日杨峥有意展示自己的实力,而翰林院就是自己的家底,所以也没有含糊的意思,将自己这两日遭受言官的非人遭遇细细说了一番,当然了其中没少带有委屈的成分,目的就是告诉他们,你们的老师就被人欺负成这样,你们吧?在这种悲切的语气刻意的酝酿下,终于成功的激怒了这帮天之骄子,一个个横眉怒目,誓死要为老师讨回公道,见气氛酝酿的差不多,杨大人才一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泪水,道:“如此就多谢你们了!“说完又犹豫了片刻,道:”为师想问一下,你们还记得四书五经么,还能用典么?“众人哈哈大笑,曾鹤龄道:“君子学必好问。问与学,相辅而行者也,非学无以致疑,非问无以广识。好学而不勤问,非真能好学者也。理明矣,而或不达于事,识其大矣,而或不知其细,舍问,其奚决焉?贤于己者,问焉以破其疑,所谓就有道而正也。不如己者,问焉以求一得,所谓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也。等于己者,问焉以资切磋,所谓交相问难(nàn),审问而明辨之也。《书》不云乎?“好问则裕。”孟子论“求放心”,而并称曰“学问之道”,学即继以问也。子思言“尊德性”,而归于“道问学”,问且先于学也。古之人虚中乐善,不择事而问焉,不择人而问焉,取其有益于身而已。是故狂夫之言,圣人择之,刍荛(ráo)之微,先民询之,舜以天子而询于匹夫,以大知而察及迩言,非苟为谦,诚取善之弘也。……?“杨峥微微楞了一下,道:“什么意思?“一直没说话的邢宽道:“就是请老师放心,咱们的学问都在,这些年没落下?应付那帮言官绰绰有余!”杨峥嘟哝道:“掉什么文言文嘛,有话儿不能好好说么?”曾鹤龄道:“这下老师放心了吧?”杨峥道:“那可未必,你们忘记了,老师我可是学习逻辑学的,检验才是真理的唯一标准,你们学问在不在,我得检验了才知道?”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气氛说不出的好。这一天,杨峥直到天黑的时候才一脸疲倦的走出了翰林院,说起来这都怪自己介绍的高维诺,司坦妮两个大叛徒,整日有事没事的将那日两人探讨柏拉图的事迹宣传一遍,弄得这帮天之骄子,没事儿研究柏拉图,这一研究就是两年,其深入程度,自不是杨峥可比了,想当年他也是为了让自己有些内涵才弄了几句柏拉图充充门面,根本就没深入研究过,那里是这帮家伙的对手,所以今日才显得那么狼狈,若不是对柏拉图的《理想国》有几分偏爱,今日丢了脸不说,好不容易树立的高大上的形象算是一朝落地了。好不容易出了翰林院,他哪敢多待,曾鹤龄邢宽等人在他临走时,拉着问个不停的模样,仍让他心有余悸,猛吸了一口气,钻入蓝妮小轿,急切的催促道:“快……快去英国公府……?”刘三闪了一下舌头,心道:“这杨大人是不是吓糊涂了,这英国公是什么人,人家可是掌中军都督府事务,进封为太师,并支给二职的俸禄。三次平定交趾,威名远传海外,不说这份功勋,就是他的妹子也是皇室之人,这样位高尊崇的人,会轻易见你,莫要吃了闭门羹才好,有心想提醒两句,可模样,似很淡定,也不好多说了。杨峥有意让这件事搞大,一方面也是让文武百官己的实力,小爷我是年轻,官儿是低了些,可也不是好欺负的,再说了来日方长,还不知道谁欺负谁呢?二来,也有意将这件事情搞大,他到想那些言官以及背后捣鬼的人如何收这个场,本着这两个心思,光是一帮天之骄子是不够的,他们的分量虽够了,但威势不够,而满朝文武百官,若论威势还有谁比得上当朝活太师,恩宠无比的英国公张辅呢?
1702.1751章:楼高不见章台路
蓝妮小轿出了翰林院没多久,就拐入了北京城最著名的风景区什刹海畔,这里最早,是由魏嘉平二年(征北将军刘靖驻守蓟城时,命军士千人在桑乾河上修戾陵堰,开车箱渠导高梁河水灌溉。 高梁河水系下游即今什刹海一带。后来,蒙古灭金在的宫殿毁于大火,元世祖忽必烈决定另建一座新的都城。什刹海是元大都规划设计的最基本的依据之一。全城自北向南的中轴线是紧傍积水潭而选定的;大都城四面的城墙位置是依积水潭东南岸的距离而建的。元朝曾依托这一片水域在东岸确定了都城建设的中轴线,什刹海始成为元明都城规划和水系的核心。元代名海子,为一宽而长的水面,明初缩小,后逐渐形成西海﹑后海﹑前海,三海水道相通。朱棣迁都北京后随着上游注入水量的减少,湖中大量养植莲藕,浅水处垦出稻田,填湖圈地盖房,什刹海水域面积逐渐萎缩,西海与后海之间逐渐形成陆地。这大明皇帝可受不了,为了保证皇宫充分用水,下令在德胜桥东南岸开挑一条月牙形的岔河,将西海的水直接引入前海,通过西步量桥流入北海。这样一来,前海和后海成了太液池的蓄水池,这倒也无所谓,反正天下都是皇帝的,什刹海这点水算什么。前海与后海的水位根据皇宫的需求时涨时落,银锭桥下的水常常出现由东向西流动的奇怪现象,百姓们把它叫做“水倒流”。经过不断的开发,此地环境幽静,湖水碧波,垂柳夹岸,鸟语花香,稻荷莲藕,极富诗境,吸引着不少名人雅士,并以在此定居而感到快慰。最早在此建设官邸的是元代丞相托克托。他的故居旧址在护国寺。明代最早进住什刹海畔的是明代开国元勋徐达,当年他奉命攻打元军。元兵败退大都城改为北平府,改健德门为德胜门,皇帝特赐徐达在什刹海畔建太师圃,称定国公府,徐达死后他的子孙后代被沿袭为定国公,相传十世,其府第旧址仍在,除了徐达一家外,还有大明鼎鼎的三宝太监郑和原先的府邸也就在这条街上。一时可谓人文荟萃了。张辅早年随父参加靖难之役,累封信安伯新城侯。后进攻并占领安南,改交址,受封英国公,予世袭诰券。此后四次平定叛乱。洪熙元年,掌中军都督府事务,进太师,位高权重,因喜欢这里的景色优雅,便在此地购买了府邸,建了庄园,如今的英国公府邸嫣然是京城最有声势的府邸,除了魏国公府外,无人足以并列。从宣德元年,汉王引兵内乱,派枚清引他作为内因不成功后,他随皇帝出征,征讨汉王,事平之后,宣宗给他加禄米三百石。使得他威名更高,而久握兵权。朝中没少人议论,尤其是言官,御史,常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皇上面上嘀咕,一日两日倒也罢了,日子一长,皇帝也忍不住有些担心了,弄得偌大的英国公府也是人心惶惶,生怕走了韩信的老路,可这事儿又不能多说,那段日子可害苦了张辅。最后还是杨峥得知了这事儿,与都御史顾佐一起,上书请保全功臣。皇帝才知晓张辅的一番忠贞之心,下诏解除张辅都督府的职务,朝夕在左右侍奉,谋划军国重事,进升为光禄大夫左柱国,逢初一和十五上朝。算是放下心头这块心病,这一年多除了逢初一和十五上朝说说边防军务之外,张辅不再理会政事,但其影响力还在,仍不容小视。杨峥的蓝妮小轿刚在府邸门口停了下来,门前的侍卫就上前来拦阻了,他们是府上的护卫,在就知道自家国公自从卸了官职后,安心做光禄大夫左柱国,平日里字之外,就是传授小公爷武艺,兵法,除非朝中有边防军务需要商讨,才见大学士杨荣,兵部尚书杨士奇以及边防将士外,基本谢绝朝廷任何官儿,这一年多来,朝廷往来的官儿不少,王侯将相也不是没来,最厉害的时候,王侯将相都齐全了,那场面,那轿子可比眼前这顶轿子大多了,人家在门外足足等了一个多钟头,国公爷愣是没见。有了这个见识,护卫们的眼界自然是高了些,虽不说门缝里但怎么也是有点档次的,不然怎么配当当朝第一府邸的护卫呢?眼蓝妮小轿子如此不知趣的往门前凑,门前的两个护卫不免有些气恼,心道:“这人不是傻了,就是当我们这里是买菜菜场了!不给点教训,还当这国公府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动了这个心思,两人也不客气,按了按腰间的朴刀走上前喝道:“什么人?“不等蓝妮小轿落了地,左侧的一个便丢了一个眼神,右侧的护卫立即会意,一个踉跄就撞了上去,他们院,高明的武功没学到,寻常的庄稼把式却不差,加上为人长得孔武有力,这个踉跄的撞击,足以让这顶刚刚尚未停稳的蓝妮小轿晃荡几下,里面若是坐着一个文官,不摔个人仰马翻才怪呢,明日传了出去,还不成了笑话了,有了这次教训,下次也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况且,就算事后追究起来,他们不过是因站立不稳才撞上了轿子,并非存心不良,最多被国公爷骂上几句,也就算了,算好了各种退路,两人也就撞了上去。轿子倒是撞上了,但奇怪的是轿子既没晃,里面的人儿更没倒,倒是那护卫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给推了出来,听得噗的一声,登时摔了一个狗吃屎,好不狼狈。左侧的那护卫一吃了一惊,按住朴刀喝道:“什么人?“轿子一阵沉默,轿夫刘三一脸紧张的一脸愤怒的护卫,心道:“这个杨大人也真是的,好端端的来什么国公府邸,这是人来的地方么,这不是找羞辱么?我还是早些做准备,一会儿打起来也好带着杨大人走啊……?”就在这时,门帘被缓缓拉了开来,先是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跟着那一副迷人的笑容,让人感到亲切,舒服,恨不得多。“吏部左侍郎杨峥!“那张迷人的笑容,望着左侧的护卫一字一字的道。那护卫先是一愣,随即欢喜道:“你,你就是那个剿灭弥勒教,退了蒙古兵,平定安南的杨峥杨侍郎?“杨峥道:“正是!”那护卫目光在杨峥脸上,道:“没错,没错,我家国公爷说了,说大人面如桃花,却带着一脸的坏笑,就是这副模样……?”杨峥翻了个白眼,心道:“你爷爷的,你是夸我还是损我啊?”这时从地上爬起的那护卫呸了呸几口嘴里的沙子,道:“不亏是国公爷赞扬的人,我哥两屡试不爽的招式,碰上杨大人可不吃了憋么?”嘴里有几分抱怨,但神色却显得甚是高兴,这就是武将的可爱之处,他们脾气或许急躁了些,做事情或许鲁莽了些,但少了文人那些花花肠子,就显得率直多了。“哪有,我是误打误撞?”杨峥呵呵一笑,一脸的亲切。这话儿三分真切,七分虚假,这几年他虽不用冲锋陷阵,但武功把并没有落下,事实上坚持练武习惯一直没改,日积月累,武功早已有了质的飞跃,刚才那护卫跄,但发出的步伐声音却是沉稳有力,他便提高了警觉,更何况这种整人的恶作剧,前世在学校的时候,可没少做,故意一个踉跄扑倒在某个漂亮女生怀里,趁机一把抱住,占占便宜,两人的这种蹩脚的把戏,在他面前就太过小儿科了,在那护卫撞过来的那一刹那,对方的出力点,轻轻推了一把,手法并不高明,但用的是四两拨千斤,对方用多大的力道,反击的也就是多大的力道,才有了狗屎吃的那一幕。此时毫不介意,到让杨峥有些怪自己出手太重了,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多说,抱了抱拳表示歉意后,才一脸温和的问:“劳烦两位小哥去通报下,杨某有些琐事想找一下国公爷……?”狗吃屎的那护卫吐了一口沙子,抬手抹了一把嘴巴,跟着抱拳一个长揖,唱喏道:“杨大人这不是打小的脸么,我家国公爷说了,朝廷其他官儿来了要通报,可杨大人来了,不管什么时候都无需通报,直接进去便是?”说完,便转身对门前的两个门子,道:“挨千刀的,还愣着干什么,没杨大人来了么,还不快快开门迎客!”两个门子应了声,慌忙打开了中门,国公府邸极大,平日里极少开什么正门,除非是贵客,或者是国公爷的至交好友,否则就算你是六部尚书,皇亲国戚也只能从侧目走了。
1704.1753章:辜负胸中十万兵
胡元澄虽是长子,但父亲胡季犛却另立儿子胡汉苍为后嗣,这使胡元澄的地位甚为尴尬。 为此,胡季犛曾借砚来比喻说:“此一卷奇石,有时为云为雨,以润生民”,并要求元澄对答,以观其志。胡元澄便回对:“这三寸小松,他日作栋作梁,以扶社稷。”胡季犛这便明白到元澄并无不满,于是决定立胡汉苍为太子。胡季犛还十分在意元澄和汉苍的关系,曾写诗告戒他们“天也覆,地也载,兄弟二人如何不相爱?呜呼哀哉兮歌慷慨1这等好日子过得并不久,永乐五年,张辅率领大军进入安南,当时胡汉苍召开御前会议,讨论或战或和。左相国胡澄则认为:“臣不怕战,但怕民心之从违耳。”对于战事并无信心。其后,张辅大军进入安南,经过一年,三月期间,胡澄领军对抗明军,不利,与胡季犛胡汉苍等分途逃窜。五月,胡澄胡季犛胡汉苍都被明军所擒,胡朝灭亡。九月乙卯,胡澄与一干俘虏被带到南京,黎澄,因其擅长织造火器,不仅免于死,且祖孙三代均供职明朝廷,累获恩荣。要说这人倒也有些本事,什么武器到了他手中竟能玩出新的花样来,最初被明成祖授命“督造兵使局铳箭火药”。此后可谓是官运亨通,任工部主事郎中内臣侍郎,加上为人有撰著之才,亦甚得称颂。杨士奇胡滢杨荣等人对他极为称赞,在士林之中名气也不小,回来这大半年的功夫,他没少听说这位火器之神的大名,没想到今日竟有幸在这里对方的大作,的确出手不凡。两人坐着说了一会儿兵器的话儿,杨峥与兵器是个外行,自不敢多说,大半功夫都是在听张辅说话,一个听,一个说,圆桌上煮着茶汤,香气四溢,配上古色古香的书架,典籍,颇有世外仙人的感觉。也不知说了多久,张辅眼窗外的夜色,呵呵一笑,道:“很久没这么与人说话了,今日可真痛快!”杨峥也有这种感觉,点了点头道:“那我在陪你说会儿?”“呵呵,快拉倒吧?“张辅笑两声道:“你有功夫听我闲扯么,别磨叽了,找我啥事儿!”“咳咳……?”杨峥轻咳两声,嘟噜道:“找你有事儿不假,可老人家好歹也是个国公吧,就不能含蓄点么,这不是让我难”抱怨的声音不小,张辅也听在耳朵里,微微一笑,也不反驳,平日里听到的都是奉承,客套的话儿,就是想听一句真话都十分的艰难,这话儿虽是抱怨,落在他的耳朵里,竟是无比的亲切。“行了,本国公还不是间宝贵,才说了句实话儿么?怎么?堂堂的杨侍郎连这几句话儿都受不住?”张辅笑眯眯的道。杨峥忙道:“哪能啊,我是谁,江湖人称打不死的小强,不要说这不算难听的话儿,就算是再难听的,我也听得下去?”张辅微微一笑道:“这个我相信,你这人别的本事没有,这厚脸皮的本事么,你认的第二,天下怕是没人敢说第一啊?”杨峥大汗,爷爷的,有你这么夸人的,比骂我还难受。两人相互打趣了片刻,张辅摆了摆手道:“好了,你说事儿吧?”“这才像话嘛?”杨峥再一次嘟哝了声,这才收拾了一下心神,稍作停顿后道:“实不相瞒,今日我来就是想请让国公爷帮我制造点麻烦?”“制造麻烦,你还嫌你的麻烦不够多?”张辅微微一愣道。他虽是退了不加,但怎么说也是堂堂国公爷,掌中军都督府事务,进太师的大人物,想要知道朝廷发生什么并不难,关键是不想知道,最近开海禁冲下西洋罢黜朝贡兴盛市舶司这么大的事儿,岂能不作了解,正是了解,才明白眼下杨峥遇到了怎样的麻烦,这麻烦说大也不大,关键是在于有一群疯狗在捣鼓,对付疯狗打不得,骂不得,还捧不得,所以才让人头疼的很,这份苦楚,张辅虽没吃过,但也能想象得出来,所以才对于杨峥这个要求感到惊讶。杨峥显然是没想到张辅会这么吃惊,再细细想自己说的话儿,登时哑然失笑,一拍脑门道:“糊涂了,我可不是让国公爷找我的麻烦,而是帮我撑撑场面,找找言官的麻烦?”“找言官的麻烦?”张辅更是吃惊,自洪武爷设言官开始,只听过言官就是“言事”,而且可以“风闻奏事”,不必负任何责任。而皇帝对此应该“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置之”,耐心听取,虚心接纳。洪武爷这么厉害的人,都被言官找了不少麻烦,更别说文武大臣了,自己是国公不假,可去找言官的麻烦,这不是没事找事么?“这个么……”张辅一脸为难道:“本国公也不是有意推脱,更不是不想帮这个忙,而是自洪武爷开始,本朝就只有言官找别人的麻烦,找言官的麻烦没这么做过?”杨峥道:“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往日你们没做,那是因为你们没这么想过,如今我来了,怎么也得试一试,不然这群疯狗还不知道要咬到什么时,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国公也不想我天天被人欺负吧?”张辅哈哈一笑道:“你杨峥会被人天天欺负,这话儿说出去谁信?”杨峥翻了个白眼,道:“国公爷,你这话儿可就错了,我杨峥可是人称大明第一老实人呢,要不然这群疯狗谁也不欺负,就是咬着我不放呢,不怕告诉你们,就是今日他们还拦着我想当众行凶呢,若不是高大哥来得及时,小弟我怕是见不到你了?”张辅脸委屈的模样,颇有些好笑,可听这言官竟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不由得冷哼了声,当今圣上文人气息太浓,对文官自是亲近了些,加上这几年天下承平,武将的地位慢慢被文官比下去,往日这些跳梁小丑的言官,也开始兴风作浪了,整日没事就知道四处咬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拿到公堂上,大书特书,更可恨的有时候为了打击人,甚至以贬损别人来抬高自己,不惜自虐以抬高身价等等。“折中公允,调和之状可掬,悠悠然摆出别个无不偏激,唯独自己得了中庸之道似的脸来”。扪心自问,天下言官之中能一心为公的又有几个呢,大部分莫不是以言官为自己谋取名声财富地位官位的手段罢了,所以杨峥提出要找言官的麻烦,他是一百个赞成,可怎么着,如何找,加上自己的身份的敏感,让他多少有些顾忌?““你说吧,让我怎么找麻烦?“张辅衡量了下,还是拍着胸脯道:”不怕告诉你,这帮疯狗仗着地位特殊,便胡乱的咬人,这几年我没少吃他们亏,早就有了这个心思,只是没人这么做过,今日杨大人有这个想法,本国公舍命陪君子,就玩一把,大不了不成功便成仁?“五十好几的张辅一脸的豪气,杨峥既感动,又好笑,哈哈一笑道:“你说的哪儿去了,又不是荆轲刺秦王,弄得那么悲壮做什么?““不悲壮不行,言官如今可是地位可不是洪武永乐时了,当今皇帝好说话,又重视文官集团,言官已是水涨船高了,若不然,你以为他们个个都是圣人啊……?”这一点杨峥倒也知道,明初的时候,朱元璋靠着文臣武将夺取了天下,与个人感情上,以及维护国家稳定上,武将是比文官要重要些,所以在明初,文官的品级爵位不如武官的,这一点,从朱元璋大封功臣可以当初,朱元璋封的功臣六国公只有李善长是文官,二十八列侯没有一个文官,伯爵中只有刘基汪广洋是文官。朱元璋给亲王配备王相,武相正二品,文相从二品。甚至御史台的首脑左右御史大夫都由武将汤和邓愈担任。各省首脑也是武官级别高,造成了武将一言堂的局面,即便如此,朱元璋还不满意,接着借胡惟庸一案,大杀文官集团,同事废除了丞相制度,裁撤了中书省,把相权分给下属的六部,它们由正三品,升为正二品;御史台一度降格为正七品,好不容易升格为正二品。三公三孤这样的称号也废除了。这其实就意味着文官最高品级也就是正二品。建文帝即位以后,一度把六部尚书提高到正一品,可惜随着朱棣(明成祖)夺权的成功,祖制得到恢复,文官品级又回落了。直到明仁宗即位以后,封自己的功臣为三少(少师少傅少保)三孤(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文官最高品级才升到从一品。
1754章:秀才遇到兵
此后明朝文官只有张居正一人官至太师,其它高官最多死后被追认罢了。整个明朝得到过爵位的文官只有李善长、刘基、汪广洋、茹瑺、王骥、杨善、徐友贞、王越,文官想要在明初活着时候,得到爵位几乎不可能。
但凡事总有例外,在朱瞻基之前,文官的地位的确不如武将,可随着朱高炽父子二人登基,加上天下太平,武将的地位就慢慢发生了改变。
事实上这一点,从永乐年就有这个倾向,朱棣喜欢军务,但与政务上不如自己老爹,国事繁忙,皇帝也忙不过来,为此成立一个翰林院分支机构,就在皇宫办事,相当于皇帝的顾问班子,有权批阅公文,处理最高政务,这就是内阁。成立内阁时,阁臣都是翰林院基层官员,没有武官。内阁成员虽然级别不高,大学士才正五品,但他们却行使这一部分丞相的职权。因此它的成立其实把武官排出了最高决策层。明仁宗即位以后让内阁大学士杨士奇、杨荣兼任尚书,并且加三孤称号,内阁的实际地位就超过了最高武职机构都督府,文官地位慢慢提高。等朱瞻基登基后,本身不是马上皇帝,加上天下太平,颇为重视文治,如此一来,文官当然更受重视。皇帝重视谁,谁的地位自然就高,品级就不起作用了。这一点,在中后期十分的明显,景泰年后,朝廷开始实行文臣统军。中央一级由文官组成的兵部指挥全**事,各边镇、省军队由文官出身的总督、巡抚担任总指挥,基层部队由兵备道指挥。有时为了收复失地,朝廷还派遣经略、督师指挥军队。而十三道巡按御史也有权监察部队。这就是文官的权力大大超过了武官。名将李成梁、戚继光会见大学士张居正要自称:门下沐恩小的某。有个姓牛的副将拜见张居正自称“走狗扒儿”。万历以后,一品的大将,位至三公,竟然对七品御史自称走狗。可见文官社会地位根本不是武将可比的。
言官作为文官一部分,品秩不高,甚至很低,但其政治地位却极为突出,逐渐形成了一种强烈的群体意识,一批言官忠实地履行着监督与纠察的职责,拨乱反正,正本清源,前赴后继,视死如归,以力挽狂澜于既倒为己任,形成一股强大的舆论力量,对于朝廷的各种权力体系起到了一种制约与规范的作用,可以说正是这份突出的作用,使得言官在朝廷争斗中十分的有用,渐渐的成了朝廷之上的了一种政治斗争的工具,是大臣们争权夺利的利器。
随着文官地位的提高,无疑是给了言官更大舞台,而言官也投桃报李,形成了一道强有力维护文官集团的力量,每次言官的出场,往往伴随着大臣和皇帝夺权,大臣和太监夺权,大臣之间的派别夺权。言官只是开路的先锋,为舆论造势,而在明代,舆论是唯一可以制约皇权并十分有效的工具,所以言官在明代有着很大的作用和影响力,而对于言官本人而言,他个人可能就代表了某个政治派别的宣传主将,并由此可以提高自己的政治地位,影响力和声誉,如果敢于直接批评皇帝,甚至可以换来更大舆论褒扬,所以他们对这份工作十分尽心负责,尽管很多言官的品级只有七品。
这一点明初还不甚明显,但在中后期却十分凸显,如嘉靖年的徐阶和高拱,两人都是内阁大学士,在内阁互相较劲的时候,言官基本上就是分成两派为这场争斗在打仗,而另外一个阁臣张居正只能持中立态度。一开始,如果要开战了,往往就是某派的言官率先弹劾对方的领袖,比如高拱就不曾一次的暗示言官弹劾徐阶,一般的事态发展是,按照规矩,徐阶请辞,皇帝不批准。言官再弹劾,亲徐阶的言官反击弹劾高拱。然后结果就是,高拱先下了台,后来徐阶也下了台,高拱又回来执政。其实要说徐阶和高拱这两个人,都是很不错的相才,张居正就是从这两个人身上学到了很多,然而言官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人批评这两人互相之间的倾轧,反而加入到这场无聊的权力斗争中去,这和这些言官平时所仗义凛然的风范截然相反。其实从中我们可以看出,这些人的见识还不如隆庆皇帝,他对这些无聊的政治斗争打扰他的生活不胜其烦,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很聪明的决策,先让高拱回家,因为这个时候还需要徐阶,等徐阶的年纪逐渐大了就让他退休回家休息去了,把高拱又招了回来,因为他明白让这两个人共事可能不如一个人来的有效率。言官的可怕之处,随着文官地位提高,越发明显,所以朝廷上至皇帝,下到寻常百姓,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实在避不开,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但在没有良好的人缘,地位以及强有力的手腕,多半是没什么好下场,这也无怪乎张辅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概了。
“他们当然不是圣人了,若是圣人这麻烦还不找呢?”杨峥笑着道。
张辅本来心里有些打鼓,可看他一脸的淡定,不知怎么的也放心不少,问道:“说吧,要我怎么做?”
杨峥嘿嘿一笑道:“国公爷军中的威望还有吧?”
张辅道:“兄弟们还卖几分薄面?”
杨峥看他神色有些得意,便知他这话儿是谦虚了,登时放下心来,道:“不怕告诉国公爷,我今日来就是借你的大头兵用一用?”
“大头兵?”张辅楞了一笑,道:“杨老弟,你不会是想打架吧?按照我朝律法罪名可不轻啊?“
朱元璋非常重视法律的制定。《大明律》是其一生中“劳心焦思,虑患防微近二十载”的经验总结,是他经过反复修改,“凡七誊稿”,字斟句酌的“不刊之典”。他视其为维护朱明皇朝长治久安的法宝。为把《大明律》贯彻到社会的各个方面,朱元璋还汇集官民“犯罪”事例来解释律条。洪武十八年颁行《大诰》,次年又颁《大诰续编》、《三编》,二十一年又颁赐《大诰武臣》,令全国官吏军民诵习。其目的是通过律令的教育和宣传,所以如说法律知识最好的年代,当属明代,将士打群架的罪名如何,不用多说谁都清楚,张辅怕杨峥年轻气盛,不知这斗殴的律法,急急提醒。
杨峥感激他的好意,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刑律》分为《贼盗》﹑《人命》﹑《斗殴》﹑《骂詈》﹑《诉讼》﹑《受赃》﹑《诈伪》﹑《犯奸》﹑《杂犯》﹑《捕亡》﹑《断狱》十一卷﹐共一百七十一条。规定了对刑事犯罪的论罪定刑及诉讼﹑追捕﹑审判的原则﹐是全律的重点,小弟岂能不知呢,再说了,我来找国公爷帮忙,又怎么能让国公爷和兄弟们以身试法呢,这不是打我的脸么?”
听到这会儿,张辅实在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也不想再猜,摆手道:“好了,你啊,就别卖关子了,说吧,到底要本国公怎么做吧,只要不触动律法,教训教训个别的言官,也无妨?”
杨峥嘿嘿一笑道:“杀鸡儆猴可不是我的目的,你知道的,小弟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他们怕我!”面对张辅这个知心人,他也不含糊。
“好,有志气!”张辅赞了声,道:“你想怎么做?”
杨峥道:“很简单,言官的嘴皮子不是很利索,我想请国公爷的兄弟陪他们骂几天,好让他们一展所长啊?”
“这……这……?“张辅嘀咕了两声,忽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手段,好手段啊?以大头兵对付秀才,这样恶毒的想法,也只有杨老弟你这样的人能想得出来,这下这帮言官有苦头可吃了?“
杨峥嘿嘿一笑道:“最多是嘴皮子变得不利索罢了?“
想着秀才遇到兵的狼狈模样,两人登时忍不住哈哈大笑不止,笑罢,张辅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言官地位如何你是知道的,不要说你一个侍郎吃了他的苦头,满朝文武百官那个又没吃他们的苦头呢,就是当朝皇帝还不是被他们骂,他们骂人的时候,的确让人讨厌,但你不得不说,有这帮人在,对朝廷的风气还是有些作用的,再者他们人数不少,成名也快,弄得好官运亨通,当个大官儿也不是不可能,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途,没必要为了出一口恶气,彻底得罪这帮疯狗,当然了,咱们也不是怕事儿的人,但没到无路可走的时候,能放一马还是放一马的好,得饶人且绕人嘛!“说完笑吟吟地看着杨峥道:”我的话儿,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杨峥点了点头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都是大明的官儿,我哪能痛下杀手啊,再说了我就是想,也没这个本事不是,这次能给他们点教训还得靠国公爷帮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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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5章: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张辅呵呵一笑,道:“有没有这个本事,现在说还为时尚早,不过我张辅看人可不会错的,再过五年,求帮忙的只怕是我了?“
杨峥忙谦虚的道:“国公爷说哪儿话,谁都不知道国公爷的身份,如今我大明能称得上国公的,除了魏国公徐家还有一位,以及云南的沐国公外,就是在京城的英国公了,如此稀少的国宝,到哪儿还不别人捧着,还有什么事需要求人的?“
“这个可说不准!”张辅苦笑了声,他是英国公不假,如今算是京城国公里,战功最显赫,名声最好,地位最高的,可这样又如何,过了自己一代,下一代谁知又如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风光的背后,未必就没有烦恼,没有危机,没有求人的时候。
杨峥一笑道:“若国公爷的目光准的话,五年后,国公爷有什么事儿用得着我的,杨某义不容辞!”
“如此,那我就先先行谢过老弟了?”张辅抱拳拱手道。
“看你,刚让我不要注重繁文缛节,你自己到是行起礼来,这不是打我的脸么?”
“让老弟见笑了,见笑了!”张辅呵呵笑道。
杨峥摆了摆手,接着开始商议大头兵的事情,虽说想出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个鬼主意,但如何实施,还需说道说道,还在杨峥喜欢谋而后动,既想做,那就把什么都想好了才好动手,张辅见他种种安排有条不紊,心生佩服,对于自己先前的看法,越发深信不疑。
说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将各种细节都顾虑了一遍,杨峥才出了国公的府邸,披星戴月的往家中赶。
而第二日一早,极少出门的张辅则命人准备了一份厚礼,去了中军都督府,这里有追随的他的将士,明着是去看看,实则是为杨峥挑选大头兵了,按照杨峥的要求,这些大头兵,必须是今年刚招募,对条例不甚了解,对军队规则茫然无知,对作战技术没有掌握一知半解的士兵。在长官的号令下晕头转向的将士,而且很重要的一条,粗俗,目不识丁,最好就是有些恶习的人,要说在他的手下,这样的大头兵并不好找,他治军甚严,且时时以身作则,可谓军纪严明,偷奸耍滑的这种将士是绝不容许留在军中的,所以进去的时候,内心深处还有几分忐忑。
但很快他的担心就变成多余了,因为这样的兵痞很多,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从中挑出了百来个杨峥所要的兵痞,这种结果让张辅有些意外。这也不难理解,要说大明的军队还是很强夯的,从洪武时,京城内外置大小二场,分教四十八卫卒,洪武四年,京军总数207800余人,隶于大都督府。洪武十三年后,分隶前、后、中、左、右五军都督府,“治常行簿书而已,非特命不与营务”。这些将士经过战事的洗礼,极为强夯,就是到了永乐年,这种风气还在,打起仗来,就是昔日马上天下的蒙古鞑子也不是其对手,这一点朱棣时最为明显,朱棣数次出边征讨蒙古残元势力时亦以京营为主力,全营骑兵部队。全军装备各类火枪及火炮,为当时世界装备最优良的热兵器部队。平时五军营负责驻守军营,三千营负责巡逻哨视,神机营则掌各类枪炮火器。皇帝御驾亲征时,则皇帝御营居中,五军营分布防守御营之外,步兵布防内侧,骑兵布防外侧。骑兵之外为神机营布防,神机营外为堤围土墙,周长二十里,上面布置各种竹木枝刺为障护,可谓及其强夯,但再强夯的军队,一旦没了仗可大,加上规矩上的陈旧,势必会**,变坏,永乐后,天下太平,京城将士们无仗可打,京军的战力也在承平岁月里迅速的变质,就如这些兵痞,在这三大营中,往日哪有这么多,一个两个算是了不起的情况,如今可好,随便找一下竟有这么多,差距的明显,让他不由得还念,永乐时五出蒙古,愣是打得蒙古鞑子抬不起头来,大军一出,四方慑服”,居重驭轻,控扼天下,是何等的威风!如今才过了几年承平的日子,竟落败如此,让人不敢相信,感叹了两声,张辅还是带着这帮兵痞赶往午门,那里是群臣办公的地方,杨峥的目的就是在哪儿让言官丢这个脸。
昨日言官迫于锦衣卫的力量,不得不暂时退去避其锋芒,兴师动众而来,灰溜溜回去,言官出道以来,还是头一次这么丢人过,所以一番商议后,决定今日再杨峥一点颜色看看,至少也要借他挽回昨日丢失的脸面,不如偌大的京城,扣在他们头上的帽子可不轻——欺软怕硬!一旦这帽子坐实了,日后他们在这京城之地还怎么混?
其实他们与杨峥没多大的仇恨,说实话言官大多数人对这个面带笑容,英俊又有本事,能干实事的年轻官儿极有好感,甚至对他的那本《杨氏词话》也加以赞扬,之所以这么做,说到底一方面杨峥是近年来名声最响,功劳最大,才名最甚,甚至就是风流韵事也是京城一绝,如此人物,只要在朝廷之上,那个不眼红,那个心里没有几分妒忌,有那么点心思,也不奇怪,再者,言官固有的特权,让他们可以放开了提意见,上至国家大事,下至后宫琐事,只要你有想法,可以尽管说出来,不要害怕得罪皇帝。因为在大明,再残暴的君主也不愿背上“昏君”、“杀谏官”的骂名,实在气极了,最多也只是“廷杖”——在言官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一顿而已,这是一种职责,同样是一种冒险的资本,所以言官想要升官,想要名誉,就必须找人弹劾,不然言官就失去了言官应有的价值,立论唯恐不偏激,言辞唯恐不夸张,往往凭借着捕风捉影、小道消息,就极尽耸人听闻之能事。他们关心的并非所论是否属实,而是能否凭借刻薄的言辞哗众取宠,一举成名,能否官运亨通,而能给他们这个条件的倒也有不少,可那些官儿不是太大,就是根基太深,不是一日之功可以奏效的,再者今年的京察大计刚刚过去,内阁借故整顿言官,使得他们元气大伤,也不敢太过放肆,因此这人选上就谨慎了许多。
杨峥官职不算底,也不少高,为人又年轻,且名头正盛,更何况他在朝中的根基,人望都未达到不可撼动的地位,加上私自将西洋宝物的十分之一送给皇室,无疑是给了他们弹劾的借口,细细盘算,在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这也是为何这几日,他们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样,若能将这个年轻的政治新星搞下台,搞得身败名裂,朝堂之上,那个还不多看他们一眼,为了这个,这个买卖就值得去干。
但杨峥的才学也不容他们小视,通过昨日隐隐可以看出,他与锦衣卫还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锦衣卫虽无所不能,但样不会出现得这么及时,单凭这一点,让他们不得不加以重视,为此他们特意请来了老将李时勉出马,要说这李时勉的大名从永乐年在言官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永乐十九年,三殿失火,明成祖朱棣下诏征求直言。李时勉上书评论时事计十五项。成祖当时已决定迁都北京,正在招来远方的人民。而李时勉却说营建北京不合适,并说外国来进贡的人不宜让他们群居在明成祖朱棣身边。这些话都忤逆了明成祖朱棣的意志。明成祖朱棣接着往下看李时勉的其他建议,大都切中时病,明成祖朱棣气得几次将李时勉的奏章扔到地下,但又都忍不住地捡起来再看,结果许多建议都得以施行。不久李时勉被诬陷入狱。一年多后获释,得到杨荣的推荐,官复原职。
洪熙元年,李时勉又上疏议论政事。仁宗非常愤怒,将李时勉召到便殿,但李时勉在答辩中毫不退让。明仁宗朱高炽气得命武士用金瓜击打李时勉,李时勉三根肋骨被打断,抬出去时都快死了。第二天,改任为交趾道御史,命李时勉每天审查一件狱案,提交一份议政报告。李时勉上奏了几次,于是被投进锦衣卫监狱。李时勉曾有恩于某位锦衣卫千户,这位千户正好来视察监狱,便偷偷地请来医生,用海外进口的血竭药给李时勉疗伤,李时勉才得以不死。仁宗病情加重,对夏原吉说:”李时勉在朝廷上侮辱我。”说完,他勃然大怒,夏原吉忙安慰劝解。这天晚上,明仁宗朱高炽逝世。李御史的大名就在这一晚,响彻大江南北,天下无人不知言路里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可羡慕了旁人,言官更差不多将他视为精神偶像,好不赞扬。
1757章:染翰挥毫,翻经问偈
言官素以引经据典骂人见长,如今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中怒气可想而至了,可翰林院是什么地方,他们比谁都清楚,住着都是一些什么人不用多说,平日里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考议制度,可身在官场,那个不知道这不过是朝廷给这帮天之骄子镀金的地方,自a祖废丞相之后,成祖设内阁,置大学士,与丞相相类。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大学士均出自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翰林院成为培育高级文官的摇篮和涵养高层次学者的场所,今日得罪了他们,明日就会迎来更大的抱负,他们言官人多势众,可翰林院却是天下读书人的向往之地,其力量非一个言官可比了,所以言官素来仗着特权横行霸道,但在怎么横行极少去碰翰林院,更何况翰林院的背后还有一个杨溥,此人道德文章,为人处世堪称天下楷模,对付这样毫无道德上污点的人,言官同样感到棘手,他们是倚天剑不假,可碰上了屠龙刀,一样要避其锋芒。
但这么大一口恶气,吞下去就这么算了,这可不是他们的风格,所以饮水思源,得知昨日杨峥去了翰林院,还与这帮天之骄子把酒言欢,说什么居处寄吾生,但得其地,不在高广;衣服被吾体,但顺其时,不在纨绮;饮食充吾腹,但适其可,不在膏粱;宴乐修吾好,但致其诚,不在浮靡。
呜呼!松间明月,槛外青山,未常拒人,而人人自拒者何哉?”家居苦事物之扰,惟田舍园亭,别是一番活计;焚香煮茗,把酒吟诗,不许胸中生冰炭。余尝净一室,置一几,陈几种快意书,放一本旧法帖;古鼎焚香,素麈挥尘,意思小倦,暂休竹榻。饷时而起,则啜苦茗,信手写汉书几行,随意观古画数幅。心目间,觉洒洒灵空,面上俗尘,当亦扑去三寸。
家居苦事物之扰,惟田舍园亭,别是一番活计;焚香煮茗,把酒吟诗,不许胸中生冰炭。
客寓多风雨之怀,独禅林道院,转添几种生机;染翰挥毫,翻经问偈,肯教眼底逐风尘。
茅齐独坐茶频煮,七碗后,气爽神清;竹榻斜眠书漫抛,一枕余,心闲梦稳。一派田园之乐,却没想到竟是去请人帮忙去了,可恨,着实可恨!
咬牙切齿了一番,愤怒的言官决定对这个罪魁祸首给予更加严厉的痛击,方能展现他们言官的本事,所以今日一早,不仅京城的言官都挽起了袖子骂人奏章,就连远在南京的御史们也闻风而动,南北呼应,一时声势极大,但杨峥身后的锦衣卫,身前的翰林院,更别说还有一个杨士奇,容不得他们小视,大蛇不死,反被蛇咬的事情他们可不做,因此今日一早,特意请来声名显赫的李时勉来坐镇一来安慰,二来么必要的时候,也好他出出面,发言发言当年不怕死的大无畏的精神。
整个午门,一大清早就站满了言官,如此大的场面,除了洪武年初设言官制的时候,有这么盛大的场面外,将近七十年的言官还不曾有过,言官的脸色一个个满是愤怒的同时,再看如此盛大的场面,内心深处又有几分自鸣得意,这就是他们的力量,今日若能把握好,名扬天下不在话下,那些老将到还算淡定,那些新人可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就今日的机会千载难逢,天下瞩目,再想碰上这样的场面,可不知那年那月了。
早上的朝阳带着一丝丝的暖意,照射在整座紫禁城上,让本就朦胧的皇城又添了几分神秘的感觉,连带着午门也多了几分温柔,但唯独天下官儿都看得出,今日的午门实在不是什么温柔之地。
暖阁内,朱瞻基身着明黄色便服,一把浓密的胡须漂浮在胸前,凭空给他添了几分威严,此时他正立于案后挥毫作画,这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课,他虽喜好丹青书法,甚至诗词歌赋也会玩上几首,但爱好归爱好,并不影响他治国,事实上这五年年来,他治国可算得上有些紧张,他自问做不到祖上那等地步,就是皇祖父他也比不上,唯独能自比的怕是建文帝与自己的父亲了,可两人结果如何,一个治国才四年便丢了大好的江山,父亲到是什么都做,最终落得过早而亡,洪武爷废除宰相固然巩固了皇权,可也累坏了皇帝,试问天下这么大,事情这么多,皇帝再能干,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当初他有些不理解洪武爷爷既废除了宰相,却又因为国家事务繁多,皇帝无法处理,洪武十五年九月罢四辅官,仿宋殿阁制设内阁。内阁只为皇帝的顾问,帮着皇帝处理奏章的批答为皇帝的专责。只觉得洪武爷爷此举有些大脸的嫌疑,但如今他身居皇位,才明白了洪武爷爷的高明手段,内阁大学士一职多以硕德宿儒或朝中大臣担任,只照皇帝的意旨写出,称“传旨当笔”。权力及地位尚不如过去的宰相。一来降低了皇权的威胁,二来皇帝的精力毕竟有限,有这些饱读诗书在一旁帮忙处理政务,自己减少了许多精力不说,还能少出些错误,与a祖爷酷似的皇祖爷,就是明白了这一点,才在即位后,特派解缙、胡广、杨荣等入午门值文渊阁,参预机务,称为内阁。建立真正意义上的内阁制度。
如此一来,极好的将过去宰相拥有的决策权、议政权和行政权,分了开来,皇把原来宰相拥有的决策权牢牢把持在自己手中,议政权分给内阁,行政权分给六部。地方上分三司,分管司法、军事、行政,直接对六部负责。这样一来,内阁虽有宰相之职,却无宰相之权,而且内阁与六部各司其职,国家最高行政命令从紫禁城发出,通过全国一千九百三十六处驿站,全长143700公里的驿道,层层下发到国家每一个角落,可以说是一个绝大的进步,这些内阁的阁臣,入阁之前,皆编、检、讲读之官,不置官属,不得**诸司。诸司奏事,亦不得相关白。”既能帮皇帝办事,又不是权力机构,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好事,等到父亲登基后,虽说因杨士奇、杨荣等为东宫旧臣,升杨士奇为礼部侍郎兼华盖殿大学士,杨荣为太常卿兼谨身殿大学士,之后杨士奇、杨荣等人均兼有尚书职位,阁臣的地位大大提高,但只要最终决策权还在紫禁城里,无论内阁的地位多高,终究不是独霸一方的宰相,与皇权并无半分威胁。
除了这个最大的屏障,皇帝放心,大臣也放心,所以他登基后,也在不断的提高内阁的权力,使得全国大大小小的奏章,甚至老百姓给皇帝提出的建议,都由通政使司汇总,司礼监呈报皇帝过目,再交到内阁,内阁负责草拟处理意见,再由司礼监把意见呈报皇上批准,最后由六科校对下发。这样看,内阁的权力是提高了不少,但决策权没变,那么内阁权力再大,也不过是多给自己干点活儿而已。
他从小聪颖,加上颇受祖父的宠爱,有意将他培养成接班人,在治国之上皇祖爷可算是花了不少心思,他也学得认真,所以在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大凡治国的道理,一定要先使人民富裕,人民富裕就容易治理,人民贫穷就难以治理。何以知其然?人民富裕就安于乡居而爱惜家园,安乡爱家就恭敬君上而畏惧刑罪,敬上畏罪就容易治理了。人民贫穷就不安于乡居而轻视家园,不安于乡居而轻家就敢于对抗君上而违犯禁令,抗上犯禁就难以治理了。所以,治理得好的国家往往是富的,乱国必然是穷的。因此,善于主持国家的君主,一定要先使人民富裕起来,然后再加以治理。这才是为君之道,昔日,历代的君主,法度不一,号令不同,然而都能统一天下,这是什么原因呢?必定是国富而粮多的缘故。国富粮多来源于农业,所以先代圣王都是重视农业的。凡属于治国之急务,一定要先禁止奢侈性的工商业和奢侈品的制造,禁止了这些,人民便无法游荡求食,人民无法游荡求食,就只好从事农业。人民从事农业则土地得到开垦,土地开垦则粮食增加,粮食增加则国家富裕,国富则兵力可以强大,兵强则战争可以取胜,战胜则土地也就广阔了。因此,先代圣王懂得人口多、兵力强、国土广和国家富都一定来源于粮食,因而都禁止奢侈性的工商业和奢侈品的制作,以利于发展农业。现今从事奢侈性的工商业和奢侈品制作的人们,干一天可以吃用五天。农民终年劳动,却不能维持自家生活。这样,人民就放弃农业而从事奢侈性的工商业。弃农而从事奢侈性的工商业,那土地也就荒芜而国家贫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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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0章: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另一个比起南唐李煜不嫌多让,后世评为”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编写宋史的史官,也感慨地说如果当初章惇的意见被采纳,北宋也许是另一种结局。 并还说如宋不立徽宗,金虽强,何衅以伐宋哉”。作皇帝做到了这份上,的确没什么好脸见人,据说在宋徽宗降生之前,其父神宗曾到秘书省观的南唐后主李煜的画像,“见其人物俨雅,再三叹讶”,随后就生下了徽宗,“生时梦李主来谒,所以文采流,过李主百倍”。这种李煜托生的传说固然不足为信,但在赵佶身上,的确有李煜的影子。宋徽宗自幼爱好笔墨丹青骑马射箭蹴鞠,对奇花异石飞禽走兽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在书法绘画方面,更是表现出非凡的天赋。其书与画均可彪炳史册,其书,首创“瘦金书”体;其画尤好花鸟,并自成“院体”,充满盎然富贵之气。名动天下,但唯一就如后人所评,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最终如李煜一般,落得国破家亡,折磨致死,堂堂一代帝王落得如此下场,不免让人唏嘘,而这两个前朝榜样,没少成为言官攻击他的借口,什么,迹徽宗失国之由,非若晋惠之愚孙皓之暴,亦非有曹马之篡夺,特恃其私智小慧,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奸谀。于是蔡京以獧薄巧佞之资,济其骄奢佚之志。溺信虚无,崇饰游观,困竭民力。君臣逸豫,相为诞谩,怠弃国政,日行无稽。及童贯用事,又佳兵勤远,稔祸速乱。他日国破身辱,遂与石晋重贵同科,岂得诿诸数哉?昔西周新造之邦,召公犹告武王以不作无益害有益,不贵异物贱用物,况宣政之为宋,承熙丰绍圣椓丧之馀,而徽宗又躬蹈二事之弊乎?自古人君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鲜不亡者,徽宗甚焉,故特著以为戒。如不是他尚未亵慢政事,朝廷也在他登基的五年来,百姓安居乐业,吏治清明,边境安稳,他早就被言官骂做了后主,宋徽宗的翻版了。
但扪心自问,身为一国之君,沉迷于诗词歌赋,将国事治理得一塌糊涂,的确不可取,但再怎么说皇帝也是人,也需要自己的爱好,这样两人并没有多大的错,要说错的话,两人错在一个帝王家,把本不该自己做的皇帝给做了,偏偏又没做好,才造后人喝骂,且引以为戒。
因此,对于这两个人,没人愿意成为他们的翻版,这也就是王振这记马屁的精妙了,才识清赡,书画兼精的帝王已有李后主,宋徽宗,皇帝怎么算也只能算是第三个这样的人了,可才识清赡,书画兼精,又能治国的,古往今来可算是真正的第一人了。这样的好话儿,那个帝王不喜欢听呢?
“哈哈……王公公你的这张嘴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朱瞻基大笑道,眉宇间满是喜悦之色。
王振也很高兴,正要谦虚两声,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一个内侍躬身走了进来道:“皇上,锦衣卫指挥使徐勉求见?”
“哦……?“朱瞻基淡淡的应了声,道:”让他进来吧?“
一旁的王振见皇帝的神色并不意外,便猜出皇帝一定是派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去做什么事了,这会儿是到了汇报的时候,所以知趣的退到了一旁。
不多时徐勉走了进来,行了跪拜大礼后,才站了起来,等候问话。
朱瞻基倒也不避讳王振在场,冷声道:“情况怎么样?“
徐勉毕恭毕敬地道:“回皇上的话儿,这事儿是言官先跳起来的,据说昨日就将杨大人就堵在天子街上,若不是卑职属下高航及时赶到,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朱瞻基默默的听着,当听到言官堵杨峥与天子街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虽是一下,但一旁的王振还是里,心道:“这个杨大人还真是好命啊,就连皇帝也为他这事儿操心!这下言官怕是有苦头吃了!“
“你收了什么好处,这么为他说话?“朱瞻基一本正经的盯着徐勉问。
“噗通!“
徐勉双腿跪在地上,急急叩头道:“皇上明鉴,卑职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假话!更没有收杨大人半点好处?”
朱瞻基盯着徐勉刻,忽的哈哈大笑,道:“朕不过试一试你,没想到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吓成这等模样,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
徐勉苦笑了声,不敢多言,心里早已将高航骂了个遍,早知道皇帝如此问,打死也不答应高航参与这件争斗中了,可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好在他所说的倒也不是骗人的话儿,昨日的事情也的确如他所说,至于收取好处,多少还是收了一点,高航孝敬的那两袋西湖上等的龙井茶,就算是他们锦衣卫也未必搞得到,更别说价格高得离谱了,整个京城有钱的不少,可这么送西湖龙井的,除了那姓杨的,又有几个呢?
好在这一番硬撑倒也起到了应有的作用,皇帝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当今皇帝说话,但骨子里还是乾纲独断,这样的人最容不得臣子耍些小聪明,明白了这一点,从一上来他就照直的说,至于信不信,那就不是自己的事情了。
“这言官越来越不像话了,竟敢当街拦截大臣,这还是朕的臣子么,言官得其人则纪纲振而国体尊,非其人则人望不肃而是非错谬。“这个道理他们都不懂,还怎么能担负其纠察百官的职责。”
这话儿是皇帝的牢骚话儿,无论是王振徐勉可不敢听进去,低头不语。
朱瞻基显得有些生气,骂了一阵,重新将目光勉继续问:“杨大人作何反应?”
徐勉道:“这两日杨大人到是没什么反应,只不过去了一趟翰林院,见了那帮翰林编修,庶吉士,还……?”
“还什么……?”朱瞻基眉头一跳,多年养成的帝王威严,瞬间便展示了出来。
徐勉打了一个寒颤,忙道:“还去了一趟英国公府,两人还说了一会儿话儿?至于说了什么,卑职就不得而知了,不过……?”
朱瞻基听他又停了下来,有些怒色,又不好发作,只好忍住怒气问:“不过什么?“
徐勉犹豫了片刻,还是咬牙道:“不过今日翰林院的翰林编修,庶吉士却集体走出了翰林院,不是写文章骂言官,就是以诗词歌赋叫骂……?“
“哦,还有这种事情……?”朱瞻基听得来了兴趣。
徐勉见皇上脸上的怒色去了许多,取而是一脸好奇的神情,一直提着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道:“是的,卑职的人还有记录?”
“哦,快给朕说说?”朱瞻基笑道。
“是!”徐勉应了声,便将今日一早午门外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待听翰林院以杜牧的江南春之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大骂言官,登时大笑不止:”有趣,有趣,这只怕是朕登基以来,听到的最有趣的趣事了,以骂人为职业的言官,到头来被人如此辱骂,有趣,有趣,着实有趣的很?“
好一会儿,朱瞻基才恢复了平静,但想起这两句仍是时而发出嬉笑声,显然这两句的确触动了他的某一处发笑的神经,好一会儿才听得他继续询问:“他去了国公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目前还没有,不过卑职今日一早,听说国公爷去了都督府,听说从军中找了白来个大头兵?“徐勉小心的回着话儿,生怕自己因一时嘴快说错了话儿。
“大头兵,他找百来个大头兵做什么?”朱瞻基奇怪的问。
“这个卑职不知,不过卑职属下见那些大头兵去了午门,还说什么要与言官较量?”
“什么,与言官较量?”朱瞻基吃了一惊:“这不是胡闹么,身为朝廷命官,难道不知大明律法么?”
徐勉抬头眼朱瞻基,犹豫着小心的道:“好像不是去打架,卑职听到什么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的话儿,我想杨大人的本意,只怕与翰林院那帮庶吉士一样,想给言官一个教训罢了?“收了人家的好处,该说的话儿,徐勉还是尽量说上两句,至于有没有用,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
“秀才遇到兵!”朱瞻基又是一愣,随即眼角的肌肉开始舒展了开来,一直皱着的眉头慢慢展了开来,嘴角则缓缓翘起,许久才发出哈哈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
“哈哈……哈哈……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么有趣的法子,也亏得他想得出来……哈哈……?“朱瞻基忍不住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一声声传出了暖阁,传出了紫禁城,显得嘹亮高亢,还透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1761章:辛苦遭逢起一经
“皇上,真不用去制止,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啊?“许久,徐勉小心的问,刚才皇帝已发出了话儿,这事儿任由杨峥折腾,他虽知晓皇帝对杨大人眷顾无人能比,可两百多个言官,数百个大头兵,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不用!”朱瞻基一口回绝:“言官担负着朝廷的耳目之责,肩负国家的纲纪大任,只有用对了人,才可能达到政治清平、社会安定的效果;如果选用人不当,就会百官懈怠,奸臣当道。言官之职责之重可想而至了,可如今你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的,不问青红皂白,不辨是非,那还有一点替朝廷,替朕左右言路,弹劾、纠察百司、百官的作用,弹劾百官到也罢了,他们就连朕也不放过,世人都说朕有乃祖之风,乾纲独断!可是这样么,你看看皇祖时候言官如何,再看今日的言官,只因朕好说话,他们便肆无忌惮的言朕的不是,整日让朕做什么孝,仁,礼,信,勤,义有德明君,怎么做皇帝,难道朕还不知么,偏偏来指手画脚,一个个仗着报读圣贤之书,便在朝堂之上,公然对骂,全然不不把朕放在眼里,朕的父王,由于身体不适,不过是有几天没有上朝见群臣,修了一座宫殿而已,愣是被他们骂了一顿,什么所谓整修宫殿——“所谓节民力者此也。所谓选侍女——“所谓谨嗜欲者此也。所谓有几天不上朝——“所谓勤政事者此也,所谓务正学者此也。你听听,这是人臣该说的话儿么!就是朕,他们也不放过,朕登基自问仿古君臣豫游事,每岁首,赐百官旬休。车驾亦时幸西苑万岁山,诸学士皆从。赋诗赓和,从容问民间疾苦,为体恤民力,宣德元年,朕罢湖广采木。宣德五年二月,罢工部采木。宣德三年十一月,锦衣指挥钟法保请采珠东莞,朕不但没有同意,还认为他是想用这种扰民的事情为自己谋求利益,将他逮捕入狱。朕还多次蠲免税额、积欠柴炭草,免除在京工匠中年老残疾和户内无丁力者的匠籍。明君该做的,朕都做了……?可他们还不满意仍抓着朕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朕不过是闲暇之余斗蛐蛐。虽然这不算是健康的文体活动,倒也不是什么不良嗜好。皇帝也该有些自己的喜好,寻常百姓还有几样喜好的活动呢,朕归为大明天子,富有四海,说的话儿是金口玉言,过的日子是锦衣玉食,住的宫殿是金碧辉煌的紫禁城,手中握的掌管天下的生死大权,可结果如何,就连这点小小的爱好,也被文官们批判了很多次,还给朕取了个外号“蛐蛐皇帝”。
“这实在过分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不知是不是说到气愤之处,”太过分“三个字竟是咬牙切齿的说了三遍,把下面的徐勉吓的面色苍白。
朱瞻基似兀自不解气,都说这天下的关系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他们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君父,说话是骂,不说话还是骂,到头来名声到全落在了他们的身上,这样的言官留有何用?“这些年,朱瞻基没少吃言官的苦头,尤其是的斗蛐蛐、练习笔墨丹青上,隔三差五就遭言官劝说,一次两次到也罢了,可恨的没完没了,因有祖宗规矩,自己这个皇帝,你想打他,那还是成全了他,当年因正义直言被打,可是一件光荣的事。
如那个骂了父王的李时勉就是一个例子,被打之后不但毫无悔意,还洋洋自得,深以被打为荣,这些年没少说起这件得意之作!着实让人讨厌的很?“朱瞻基说得吐沫横飞,一张脸更是涨得通红,胸膛起伏不定,好不气恼。
王振、徐勉还是头一次看到皇帝这幅模样,朱瞻基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平日里极注重仪表,在大明的皇帝之中,算得上是儒雅的代表了,无论是什么莫不是态度温和,举动斯文,似这般凶相毕露的骂人还是头一遭。
“看样子,这帮言官着实把皇帝气得够呛?“王振心里暗暗嘀咕了声。
骂了一阵,朱瞻基才恢复了仪态,吸了一口气,又道:“朕登基五年了,不过是想过一个想要的生日而已,这能花多少钱,天下的这么多钱,朕什么时候浪费过,朕的妃子从朕登基以来,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不曾购买过,朕那时候想,天下还不太平,百姓还吃不饱穿不暖,江南的赋税还没有收上来,户部有些困难也是应该的,朕也没计较,可今年黄河没有泛滥,鞑子也乖乖的没有秋范,就连安南也平定了,天下慢慢承平,百姓安居乐业,江南赋税在况钟、周枕的治理下,已日见好转,岁入比往年大了一半,这样的好消息,朕自是高兴,朕想自己五年没过生日了,趁着今年天下太平,户部也有岁入,办一个像样一点的生日,可结果如何,八十万两银子,朕一分钱没要到不说,还陪着分配了大半日,你们说说,天下有朕这样的皇帝么?”
不知是气恼,还是多年受到的委屈,说到最后,朱瞻基的眼圈竟红了起来,王振与徐勉各自看了一眼,也有些动容,两人都在这紫禁城中当值,当然知道皇上的这番话儿并没有半分的虚假,事实上朱瞻基在对内的治国之道上,能够实行安民、爱民的仁政。他深知“民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因此在他统治的期间内,体恤民情,实行与民休息的政策。“坐皇宫九重,思田里三农”,这的确是关心农业生产、农民生活的宣宗的真实心态。他继续推行洪武朝以来的招人垦荒的政策,发展农业生产,才在短短五年的功夫,将永乐以来的烂摊子,收拾起来,大明无论是国力,还是吏治可谓是清平一片。
“这天下谁不知陛下仁政爱民,勤俭节约的大名,如今爱惜百姓苦了自己,可即便是这样,那些大臣还是不满意,天天要求皇帝要做道德的典范,孝,仁,礼,信,勤,义缺一不可,否则也有被骂为昏君或者暴君的危险,吃点好的说皇帝不爱惜民力,游玩一下,说陛下喜好玩乐,不以国事为重,斗一个蛐蛐还要被人取外号,这天下是陛下的,陛下做点事,迟点什么,穿点好的,还不是陛下说得算,可到头来陛下什么都没吃,什么都没喝,一心为天下累死累活不说,还要时时被言官骂上几句,而他们是怎么做的,我大明的俸禄只有这么多,在如今这岁月,勉强养活一家人还说得过去,什么山珍海味,锦衣玉食想都不用想,可他们是怎么过的,锦衣玉食就不说了了,那个大官儿不是住着富丽堂皇的府邸,府上奴婢,下人可不少,而这些豪宅里修建,那些大官儿拿出来的,只怕还不到总开支的十分之一。奴婢曾经做教谕的时候,就亲眼看到许多官员收取好处,我大明自洪武爷就定下,贪赃满银六十两者(合人民币4200元),一律处死,还以挑筋、断指、削膝盖、断手等酷刑严惩(这些刑法贪2000元就能用到了)。更有甚者(那些贪污十万元以上者),推出了“剥皮实草”的酷刑,即把那些贪官拉到“皮场庙”生扒活剥,皮剥下后填上稻草、石灰,做成“臭皮桶”挂到他曾贪污的部门,给他那些曾经的同事们做示范,可结果如何还不是继续贪!他们做官前,家中田数不过十亩,当了大官儿,按我朝一品官月俸87石米计算,他们这些人一辈子官俸加在一起,至多不过折银两万余两。可他们哪一个不是藏有大量的银子,就如前两年的都察院刘观,锦衣卫从家中抄出的财产,折合成金银约58万两,另有良田8万顷,这算少么,他们总是口口声声说什么修身治国平天下,你看看他们是如何修身,如何治国,如何平天下的!自己做不到的偏偏要别人做,这是什么道理,连孔夫子都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们可好,自己大鱼大肉,偏要陛下吃糠咽菜,这是什么道理嘛?“王振大着胆子说道。
“住嘴,不可胡乱议论大臣!“朱瞻基喝道。
王振吓了一大跳,就连后背也湿透了一大片,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饶道:“皇上,奴婢多嘴,奴婢多嘴?“
朱瞻基皱眉看了一眼王振,对于这个太监,他自然喜欢他的文化素养,也喜欢他的机灵劲儿,正是如此才让他时常陪伴自己身边笔墨伺候,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他诽谤大臣的理由,洪武祖制,太监不可干政,虽说这句儿如今已不如当年,但在太监的问题上,他还是不敢含糊,他让太监诵读诗书,的确有自己的目的,随着内阁的权力家中,天下文官集团日益强大,他驾驭群臣的能力自问可以与洪武、皇祖比肩,但难保他之后子孙羸弱。所以他不得不防。
1762章:干戈寥落四周星
如今的内阁已因行政程序而得到加强:定期上朝觐见皇帝以讨论较为迫切的政府事务。遵循父王的先例,皇帝要他们直接向他呈递密封的奏议以确定适当的行动。此外,皇帝采用了一种称之为条旨或票拟的正规的办事程序,程序规定大学士们审议官员呈递的奏议,并提出适当答复贴在每道草拟的诏令上以供御批。皇帝一般采纳他们的建议,并将诏令分送给主管的部去贯彻;他并不再召他的顾问们进行复议,除非主要内容出现了争议。这样,内阁就成了皇帝和六部之间的桥梁,与以往相比,更成了决策的力量。它的领导人这时可以不与主管的部商议就提出建议,每当皇帝感到应该默认他们的决定时,这些决定就自动生效。
虽然这种做法在一定程度上使办事更加迅速和有效率,但也促进了宦官势力的崛起。自明朝建立以来,他们作为皇帝的个人代表,一直在执行紧要的任务。洪武帝在位时,负责皇帝文书的司礼监太监不准与外廷的官署接触,以防止宦官参与政事。建文帝和皇祖爷也意识到可能出现的弊病,都遵循这一做法,严密地监视着宦官的活动。
身为朱家子孙,他自然也持同样态度,但他一改以往的方式,而是在宫内为宦官提供正规的书本教育。宣德元年,后来宣德三年,皇帝指定翰林学士在内书堂教宦官,以使他们能够处理文件和正式与朝廷官员联系。虽然对宦官的正规教育从没有像某些非官方史料断言的那样真正被禁止过,但这种做法仍是一反常规。主要的原因是皇帝需要信得过的奴仆去处理他私人的文件。其他的集团都不能提供这样的忠诚和机密性。每当皇帝并不简单地采纳大学士们提出的决定,他们关键性的作用就突出起来;这时司礼监的宦官被指望代表皇帝采取适当的行动,这么做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长远考虑,他壮年得子,宠爱自是一回事,但另一方面,由于子嗣来得晚,在年龄上不免失去了优势,虽说他年纪上还年轻,但谁也保不准日后发生什么事情,因此为了防范于未然,他不得不做出准备,文官武将固然有忠心耿耿的,但历朝历代被皇帝宠幸的臣子,拥兵自立的不少,不说唐末五代十国,就是北宋宋tai祖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为了安全起见,他也不敢多用,而太监就不一样了,太监无儿无父母,似更容易对皇帝忠心,再者,自古至今,还没听说过有太监当皇帝的,对于皇帝来说,用起来更方便,当然了这样的结果,也不是没有坏处,如各部一般不能与皇帝一起讨论和复审宦官的建议,那些转递文件的宦官就能在皇帝不知情的情况下上下其手。结果是,他们取得空前的机会去滥用皇帝的特权。一旦外廷诸司可以与内府文移往来的。这样就容易弄权糊弄皇上了,tai祖鉴于这一点,才严厉告诫后世子孙:“为政必先谨内外之防,绝党比之私,庶得朝廷清明,纪纲振肃。前代人君不鉴于此,纵宦寺与外臣交通,觇视动静,夤缘为奸,假窃威权以乱国家,其为害非细故也。间有奋发欲去之者,势不得行,反受其祸,延及善类,汉唐之事深可叹也。夫仁者治于为乱,知〔智〕者见于未形,朕为此禁,所以戒其未然耳。”眼下他尚未想到如何避开这个弊端,因此对于太监这两年,虽重用,但也只是遵循祖制而已,太监地位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与外臣相比,无论是地位上,还是官职上都不足以与文官抗衡了,因此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儿,文官不知道也罢了,一旦知道了,虽说洪武年的祖宗规矩早已没人当一回事,但祖宗规矩就是规矩,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当借口攻击人的,那时候吃苦头的可就是这些内侍了。
“自古贤明之君,凡有谋为,必与公卿大夫谋诸朝廷,而断之于己,未闻近习嬖幸之人得与谋者。况阉寺之人,朝夕在人君左右,出入起居之际,声音笑貌,日接乎耳目,其小善小信皆足以固结君心。而便辟专忍,其本态也,苟一为所惑而不之省,将必假威权窃权势以干与政事,及其久也,遂至不可抑,由是而阶乱者多矣。朕尝以是为监戒,故立法,寺人不过奉侍洒扫,不许干与政事。今此宦者虽事朕日久,不可姑息,决然去之,所以惩将来也。你可明白!”朱瞻基声音虽严厉,面色却并没有生气。
王振本就是个见风使舵,察言观色的主儿,看皇上语气虽重,神色却不改,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儿摆明是说给旁人听的,顿时放下心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道:“奴婢一时忘了祖宗规矩,实在不该,请皇上责罚奴婢!”
王振刚才的那番话儿,算是给朱瞻基这颗委屈的心,加了一丝安慰,要说惩罚他,朱瞻基并没有这个心思,难得是王振有这个心思,让朱瞻基十分高兴,摆了摆手道:“算了,下不为例,再说了你也是为了朕而已!”
王振急忙点头应答。
“别跪在哪儿了,起来吧!”朱瞻基看了一眼王振,待他站起来又问:“刚才朕说到哪儿了?”
徐勉道:“回皇上的话儿,陛下刚才说到与户部要银子的事情?“
“不错!“这件事似是朱瞻基的痛处,一听户部要银子,一张脸就变得有些不好看,哼了声道:”朕是一文钱没捞着,还惹了一身臊,言官们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纷纷上书弹劾朕这是奢侈浪费的亡国之举!朕五年过一个生日,这算浪费么,你再看看他们一个个锦衣玉食,这京城的官儿,那个没有人孝敬的门路,偏偏到头来,他们吃饱了,却让朕来做个什么古来贤君,天下有这么做臣子的么?“不知是太过气恼,朱瞻基的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有了先前的教训,王振再也不敢多言,而徐勉鉴于前任锦衣卫指挥使的下场,素来讲究低调做人,高调做事,不该说的话儿一个字儿都不会说,不该问的事情也绝不会会问,不该知道的事情,即便是知道了,也很快忘记,大明建立以来,能做锦衣卫指挥使的莫不是智勇双全的大人物,可下场最好的,除了他外,再无别人,当然这也与他谨慎做人,低调做事有莫大的关系。
暖阁一共三个人,一个不敢言,一个不多言,唯独皇帝的声音在回荡:“朕能过这个生日,这还得多亏了人家杨大人,若不是他给朕找来了二十万两银子,朕这生日怕是到死那天,也过不上……?“说到这儿朱瞻基稍作停顿了片刻,喘了喘气接着说:”如今,朕开了海禁,为了国事,朕甚至该了祖宗规矩,拔除朝贡,兴盛市舶司,天下宝物皆入国库,这样的好事,他们不知道去说一说,偏偏抓着那十分之一,难道天下百姓吃喝拉撒睡,天下的官儿可以锦衣玉食,唯独朕要破衣烂衫,朕的后宫难道还要亲自耕田不成,十分之一,这多么,不多吧,咱们朱家一大家子可都指望这些银子过日子呢,他们怎么就偏偏抓着不放呢,言官,言官,该说的说才是言官,不该说的说出来,那是什么,那是祸国殃民,朕平日里是太好说话了,才纵容了言官无法无天的风气,今日杨爱卿这番举动,在朕看来没什么错的?“
“规谏皇帝、左右言路、弹劾百官、按察地方这才是言官的职责,而不是将目光放在朕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整日吵吵嚷嚷,不可开交,这还是大臣么,接头的村妇也不过如此,亏他们还是报读圣贤之书,却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朱瞻基自言自语的骂了一通。
王振、徐勉知道皇帝是被杨大人的待遇,勾起了伤心事,既儿发发牢骚,骂骂人,所以谁也没说话,只是贴着耳朵凝听,当然了,能听的则停,不能听的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这一阵痛骂,似是将胸内淤积多日的委屈,苦闷发泄了出来,朱瞻基略显苍白的脸色,竟多了几分红润,长长吸了一口气,算是平复了自己心情,好一会儿才缓缓的道:“这事儿锦衣卫就不必插手了,言官这些年越发过分了,不仅是眼里没有皇帝,就是朝中大臣,也是看谁不顺眼,便弹劾谁,将好好一个朝廷闹得鸡飞狗跳的,再这么下去,怎能了得。孟子曰:”易其田畴,薄其税敛,民可使富也。食之以时,用或礼,财不叮胜用也。民非水火不生活,昏暮叩人之门户求水大,无弗与者,至足矣。圣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
1763章:风雨不动安如山
徐勉是个大老粗,这番话儿听不甚明白,到是一旁的王振学问深一点,立即听出了这番话中的含义,孟子说:”搞好耕种,减轻税收,可以使老百姓富足。饮食有一定时候,费用有一定节制,财物便用之不尽。老百姓离开了水与火就不能够生活,可是,当有人黄昏夜晚敲别人的门求水与火时,没有不给与的。为什么呢?因为水火都很充足。圣人治理天下,使百姓的粮食像水与火一样充足。粮食像水与火一样充足了。老百姓哪有不仁慈的呢?”依皇帝的意思,眼下这帮言官,就是水与火了,朝廷需要的时候,搞好耕种,减轻税收,可以使老百姓富足。饮食有一定时候,费用有一定节制,财物便用之不尽。老百姓离开了水与火就不能够生活,可一旦水火都很充足,嘿嘿,就是一件麻烦事了,皇帝的口气,分明是想借杨大人教训教训言官了。
“这样闹腾下去,会不会出什么事啊?“徐勉职责所在,加上又没从刚才那番话儿中听出皇帝的意思,所以忍不住开口询问。
朱瞻基道:“能有什么事情,杨爱卿的为人,朕很清楚,文才武略无人可比,朕相信他定有分寸的,如今他没什么过错,便被言官咬着不放,你刚才也说了,他们还煽动百姓去了他家中恶骂,这就太可恨了,一个朝廷三品大员,既没有触犯国法,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朕下半生出了一个主意而已,用得找这么群起而攻之,不依不饶的么,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分明是做给朕看的,朕今日若在一味姑息他们,那朕成什么了……?”
这一番含蓄略带不满的话儿,总算让徐勉明白了皇帝的心思,那还敢迟疑,当即抱拳领了号令。
王振望着徐勉退去的背影,心里嘀咕了声:“这下有好戏看了?”
在朱瞻基凝听杨峥动向的时,内阁里也正在进行一番对话,今日早晨的那一幕,无论是内阁,还是六部官员,哪一个都看到清清楚楚,谁也没料到一个三品侍郎,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言官对骂,本以为是一场不自量力的较量,但从今日翰林院的表现上来,事情似不是他们所预料到那样,而昨日锦衣卫给杨大人排忧解难的事情早已传入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越发让京城官儿们,觉得这件事言官看着赢面大,但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处,而这种看法,在杨大人去了英国公府的消息传出来后,这种传扬就越发肯定。
此时的内阁里,杨士奇、杨荣、杨溥三人坐着说话,西面的杨荣看了一眼正在忙于政务的杨士奇道:“你听说了么?”
杨士奇这一年着实有些忙,先是忙着京察大计,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被言官抓着把柄不依不饶,等自身的事儿成功的解决了,边防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从今年秋季,阿鲁台进犯辽东(今辽宁辽阳县),辽海县(今辽宁开原县治)指挥同知皇甫斌闻讯,赶赴密城东峪御敌,身先士卒,从清晨激战到黄昏,箭尽援绝,最终战死。其子皇甫弼以身卫父亦战死。三万卫(今辽宁开原县)千户吴贵,百户吴襄、毛观骁勇异常,冲锋在前,皆力战而死。最后迫使阿鲁台引退,鞑子是退了,可边防的巩固上,还得加强,他是兵部尚书,容不得有半点闪失,而让他感到棘手的,还算是薛禄逝世,这与大明来说无疑是重大的打击,薛禄为人有勇有谋,与军务上可谓是一等一的人物,从洪熙年,一直佩陔朔大将军印,率师巡北。宣德五年再巡边,加少保。智勇兼资,纪律严明,人乐为用,岿然为一时宿将,大明的边境能如此安稳,薛禄功不可没,如今他逝世,与边防的稳定大有干系,这两日他思索着合适担任守边之责的人选。因此杨荣的问话,听得并不真切。
三杨一起共事多年,彼此熟悉无比,平日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三人也能够拿出来说一说,这在历代的内阁算是一个奇迹。
杨荣见杨士奇心不在焉,忍不住凑过头看了一眼,见杨士奇正为边防人选上徘徊不定,忍不住扫了一眼那名单,低声道:“边关鞑子凶猛,单靠武艺高强之辈,勇猛有余,而智力不足,终究是不是长久之计。”
这正是杨士奇的顾虑,自薛禄后,满朝武将,能有这个本事的,张辅算得上是最合适的人选,无论是人脉,能力、地位,以及三军将士对其的杨某,可以说由他来接替戍守的任务,怎么算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可这事儿由不得他,不说张辅年事已高,单说他如今的地位,已位至国公,他这国公虽有袭爵的成分在,但他屡立战功也不假,甚至不少人认为他的功勋,其实已经超过了自己父亲张玉,事实上就是在杨士奇的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这样的一个战功赫赫,地位尊崇的国公爷,在朝中权力之大,不用多说,这么多年的经营,树大根深,若在掌握兵权,那就让人担心了,这样的一个人,纵然是精忠报国的岳王爷,也是大大的不妥。人臣之术,顺从而复命,无所敢专,义不苟合,位不苟尊;必有益于国,必有补于君;故其身尊而子孙保之。故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行六正则荣,犯六邪则辱,夫荣辱者,祸福之门也。
六正者:一曰萌芽未动,形兆未见,昭然独见存亡之几,得失之要,预禁乎不然之前,使主超然立乎显荣之处,天下称孝焉,如此者圣臣也。二曰虚心白意,进善信道,勉主以体谊,谕主以长策,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功成事立,归善于君,不敢独伐其劳,如此者良臣也。三曰卑身贱体,夙兴夜寐,进贤不解,数称于往古之德行事以厉主意,庶几有益,以安国家社稷宗庙,如此者忠臣也。四曰明察幽,见成败早,防而救之,引而复之,塞其间,绝其源,转祸以为福,使君终以无忧,如此者智臣也。五曰守文奉法,任官职事,辞禄让赐,不受赠遗,衣服端齐,饮食节俭,如此者贞臣也。六曰国家昏乱,所为不道,然而敢犯主之颜面,言君之过失,不辞其诛,身死国安,不悔所行,如此者直臣也,是为六正也。说到底身为人臣最大的忌讳,在于功高震主,有这样一个超然的人物在,纵然他心忠朝廷,但谁保证他的家族,后人没有心思呢,纵然他的家族,后人没有,满朝文武百官呢,他们的眼里是不是该多看几眼这样的超然人物呢?韩信的死,岳飞的死,莫不是如此,自古又有那个帝王放心这样一个人物掌握军权呢,所以张辅是最合适的人选不假,可再合适他都不能用,否则就不是用他,而是杀他了。
张辅既不能用,他只能将目光落在其他的将士上,虽说这些年天下承平,但朱棣善于储备人才,周忱、王艮、吴溥、萧用道、孙汝敬等文官个个都是干吏之臣,放在地方都能很好的运用,武将方面,自靖难诞生的朱勇,沐晟、蒋贵、谭广、蒋信、fang政、沈清、赵安、马亮、萧授、山云都是能征善战的武将,所以可选的余地还很大,之所以如此犹豫,一方面是他的性格使然——谨慎,另一方面也有这些武将的问题,不是人望不够,就是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再者就是根基太浅,对鞑子没有足够的认识,边防之地一直都大明的重中之重,便是以tai祖之强夯,也不得将几个儿子分封在北方边疆捍卫大明的安稳,到本朝永乐时,迁都北京,虽然主要原因是北京是他的老根据地,但是这里距离九边之一山海关、蓟门、大同都非常近,一旦边关有漏洞,虏骑就会直逼首都,迫使后代皇帝必须重视边防,就被称之为“天子守国门”。后来明成祖以北京为基地,大举出击,五次亲征,打垮了北元势力。但这都是老黄历了,如今的鞑子元气迅速恢复,实力不容小视,这些年之所以没有大的战乱,一方面得益于永乐五出蒙古的余威,另一方面大明这几年君王励精图治,天下太平,边境武将有保障,武器也有了改进,加上这两年安南已渐入平静,使得上下一心,鞑子迫于其实力,不敢轻举妄动,但一味的守城不是长久之计,他要的是敢打,能守的将士,而这样的将士,满朝文武除了张辅、薛禄外,还真不好再找一个这样的人来,所以他才犹豫。
事实上他心里其实还有一个人选,此人智勇双全,手段高明,关键是敢大,敢拼,还有一手练兵的本事,年纪还轻,算是最佳人选,若有他辅佐边境,必能安定边境,保大明百年安稳,但此事他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做,暂时是顾不得上了。
1764章:人亦有言,进退维谷
皱眉思索了一番,仍旧落不下笔,一旁的杨荣看得好大不耐烦,嘟哝道:“我看朱勇就不错,有勇有谋,且是名臣之后?”
杨士奇内心深处也有些倾向朱勇,一来朱勇是成国公的朱能的儿子,对于朱能,他曾有这样的评价,王颀然魁硕、勇力过人、器宇宏博、智识高远、雍容端重、辞气温裕,广坐群议,王折衷之,词简理当,无不心服。善驭将士,教训抚恤,亲若父子,纪律明肃,无敢逾越。每遇劲敌,大呼驰斗,以一当百,敌皆望风辟易。怀绥降附,恩惠周至,出谋制胜,靡有遗策。尤善用才,人率归心,虽古良将不过是也。所谓爱屋及乌,对朱勇不免高看了些,但这朱勇也是个人物,从永乐五年袭成国公。后掌都督府事,留守南京。永乐二十二年跟随朱棣北征蒙古。宣德元年汉王朱高煦叛乱,朱勇跟随宣宗出兵讨伐。大军出城后,朱勇建议兵贵神速,应全速前进。宣宗采纳,大军直抵叛军盘踞的青州城下。朱高煦慑于威势,出城投降。宣德三年,朱勇进封太子太保,主管明朝的中央军--京营。以后宣宗每次到边境巡视,朱勇都跟随前往,算得上一员勇将……?“听杨荣有这个心思,杨士奇也有些心动,正要落笔,却听得杨溥道:“你们难道想要重复李景隆的覆辙么,边防乃国之重任,主帅的人选关乎国家安慰,朱勇虽有才学,但多担任京城防务,其经验只怕难以胜任边防之重任?”
杨士奇、杨荣各自看了一眼,倒也觉得朱勇似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顿时又犹豫了起来。
“依你看,这人选谁合适?”杨士奇思索了片刻,干脆将手中的名单递给了样溥。
这个时候,内阁还没有后来那么明显的首辅与次辅界限严格,这个时候更倾向于票拟被采用的情况,所以没有后来的那么风云变幻,尔虞我诈,阁臣与阁臣能更好的处理国家政务。
杨溥也不含糊,顺手接过了名单,皱着眉头一一看了一番,最后的目光落在了谭广的名字上,我看他就差不多了?“
“谭广?”杨士奇,杨荣暗自嘀咕了声,随即点了点头。
这谭广的确是个人物,早些年参与“靖难之役”的,参加过营建北京城工程,创立最早的火器部队“神机营”。
谭广身高体壮,从行伍奋斗到大将,身经大小一百余战,未尝遭挫败。在宣府二十年,修建屯堡,严整守备,增设驿传,又请给各边镇颁给火器。将校犯法,他即奏请治罪,但他安抚士卒有恩。边境安然,他堪称名将。他曾因愤怒而杖杀都司经历,又曾以私怨杖打百户,为此而受到言官的弹劾,但皇上置之不问。盛名之大,不亚于张辅,明仁宗朱高炽继位后,谭广升为左都督,佩镇朔将军印,镇守宣府,功名显赫,宣德三年,谭广请军镇也照郡县之例,立风云雷雨山川和社稷坛,让百官侧目,这样的人物,按说早该就引起杨士奇等人的主意,但此人虽是武将,但为人十分的低调,以至于朝廷几乎忘记了这个人,这次能将他记录在名单内,还是他在年底时,因宣府粮少,他请照开平、独石的办法,招商人输运粮食到宣府以获得销售食盐的权力,以此来充实军粮,这事儿皇帝看了交个了内阁做批阅,三人才想起了这么一个人来,若不然这么一个经验丰富,战功显著的老将就这么埋没,实在可惜的很。
杨溥见两人露出满意的表情,想了想道:“鞑子一分为三,但总体来看,还是瓦刺的实力最强,脱欢虽然已来归附,但他狡猾的阴谋不可预测,不可不防,谭广长身多力,奋迹行伍至大将,大小百余战,未尝挫衄。在宣府二十年,修屯堡,严守备,增驿传,又请颁给火器于各边。将校失律,即奏请置罪,而抚士卒有恩。边徼帖然,称名将。用它取代薛禄最合适不过了?”
“我赞同宏济的建议,边寇出没无常,惟防御为上策。应分兵扼守要害之地,而间或派遣精锐部队巡视塞外,遇上敌人则量力决定是战是守。派间谍侦察敌人动静,以轻兵跟踪敌人的去向。敌人来则一无所得,去则有所恐惧,这样边防之患可以稍得减轻。谭广有这个能力,足以让朝廷放心!”杨荣想了想道。
见两人都没意见,杨士奇也点了点头,以朱勇与谭广做了一番比较,最终认为朱勇虽能重用,但终究是世家子弟,年纪轻轻就世袭成国公,骨子里的纨绔之气不免重了些,而这些与京城到无碍,与边防就是致命的缺点了,如今的边防以稳为重,谭长身多力,奋迹行伍至大将,大小百余战,未尝挫衄,有勇有谋,从他多次上奏朝廷的建议上看,此人的确也是稳重之人,用在边防上最合适不过了!“略一沉吟便落了笔法,然后仔细的写了几句评语,才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杨荣看他这会儿忙完了公务,又继续了先前的话儿问:“今日的事儿,你也看到了吧?”
杨士奇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看了一眼窗外,从这儿看出去,正好看到整个午门的一切,一心想找杨峥麻烦的言官,差不多集聚齐全了,据说许多已经退职的御史,给事中也被邀请到了午门,因此今日的声势甚是浩大,放眼望去,清一色的官儿,再也看不到其他的。
“这么大的动静,能不知道么?杨士奇叹了声道,显得有些落寞,内阁三人之中,以他的年纪最大,经历的事情也最多,从建文时的靖难之役,再到永乐年的太子之争,再到宣德元年的汉王之乱,可以说他见证了大明重重战乱,重重尔虞我诈,在一场场的你死我活的夺位斗争中,他始终坚定地站在了太子这一边,并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忠诚最终战胜了对手,将朝局一次又一次从战乱之中带回平静,正是见多了战乱,所以他才对朝局的平静十分的渴望,这么些年来,莫不是在努力向着这一个目标在做,可结果总不是那么如意,有些人似乎天生就不想这个世界安稳,平静……?
“你说,言官为何就这么折腾呢?“看了许久,杨士奇轻声道。
杨荣、杨溥似是头一次看他露出如此厌倦的面容,不免感到惊讶,但三人共事多年,彼此心意相通,有些事情就是不言语,彼此也能揣摩些,因此两人并没问,各自看了一眼窗外,杨荣微微一笑道:“不折腾,那就不是言官了?”
“看这动静,接下来的戏怕是不小啊?”杨溥淡淡丢出了一声。
“言官整日的咬人,今日弹劾这个,明日骂那个,仿佛这天下的官儿,就没有清官了,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再看看他们一个个道貌岸然,哪还有半点忠君爱国之心……?”杨荣语气略带愤怒的道。
杨荣为人谋而能断,老成持重,尤其擅长谋划边防事务,一直处理边防重任,平日里没少接受边将的馈赠,就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没少被言官弹劾,最厉害的时候差点让他挂冠而去,因此对于言官没事乱咬人的本事,的确有些看不惯,碰上了总要骂上几句。
杨士奇、杨溥都知道他这点小心思,听了这话儿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过话儿,而是重新回到了刚才的话题,杨溥道:“东里,这出戏你怎么看?“
杨士奇眯着双眼,看了看,脸色平淡地道:“还能怎么看,无非是往大的看了?”
“往大的看?不见得吧,杨峥名声虽不错,可毕竟是年轻了些,能用的人脉,算起来也就是翰林院了?以为看啊,这出戏怕是到头了?”杨荣道。
杨溥粘着一把长须,呵呵一笑道:“勉仁这次怕是要看走眼了?”
三人之中,杨荣与杨峥接触最少,虽敬佩他的才学,以及过人的胆识眼光,还有那敢为天下先的勇气,但不可否认他一直认为杨峥的才学多是偏才,造福一方或许可以,用来治国,就略显不足了……,鉴于这番认识,才有了刚才的一番判断,如今听杨士奇,杨溥的口吻,似不止如此,好奇心登时大起,忍不住问道:“此话怎么说?“
杨溥看了一眼杨士奇道:“是你说,还是我来说?”
杨士奇呵呵一笑道:“我可什么也看不出来,自是你说了?“
“老狐狸!“杨溥笑骂了声,也不推辞,轻声道:“杨大人年纪轻不假,可说到才学,见识,气度、胆识我认为当今天下,除了于谦之外,无人可与比肩,这番评价,想来没什么问题吧?”
杨士奇、杨荣点了道:“他担得起这几句评语?”
杨溥点了点头,道:“这样的人,又岂能这么轻易就范呢,你们看他这几年的行事,那一样不是在旁人看来不可能完成的,他硬是给办成了?”
1765章: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杨荣细细想了一下,无论是蒙古骑兵兵临城下,还是平定安南,开海禁,下西洋还真如杨溥所说,被他给做成了,言官虽厉害,还能厉害的过蒙古鞑子,安南的黎利,祖宗规矩,自己倒是忘记了这茬,看样子这出戏还有的看了?“
“就算如你所说,他有心给言官一点教训,可你别忘记了,他终究不到三十岁,朝中的根基,那能与庞大的言官可比,没有人脉,没人说话,没人帮忙,单枪匹马的都庞大的言官,这未免有些不可思议罢?“
杨溥哈哈一笑道:“勉仁,你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就在昨日,他可不光去了我的翰林院,英国公的府邸,锦衣卫,就连宗人府也让人带了信儿,再算上你我三人,皇上,礼部的胡滢、工部的黄福、张本,王直、这算不算人脉?”
杨荣倒吸了一口气,睁大的双眼看着杨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与这些人打上交道了,速度够快的?”
“哈哈哈,俗话说的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不是人家速度快,实则是我们老了?”杨溥打趣的道。
“是你们老,我可不老?”三人中,以杨荣的年纪最小,立即反驳道。
三人各自一笑,杨士奇黏着长须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我们是老了?”
杨荣似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盯着窗外看了看道:“这么说来,这戏如你所说会是满堂彩了?”
杨溥道:“只怕是如此?“
“这才有趣?“杨荣拍了手道:”我还担心杨峥那小子底气不足呢,谁知道这小子竟是一个土财主,这下子有好戏看了,老夫虽不喜欢看戏,却也想凑一凑这热闹,常言道唱戏不如看戏,要看就看热热闹闹的戏这才有趣!“
“热热闹闹自然是看着精彩,可精彩戏文怕不少收场啊,场面这么大,牵扯的人可不少,弄不好收不了场,怕也是个麻烦事啊?”
杨荣道:“你少担心了,杨峥那小子鬼精鬼精的,他竟能主导这场好戏,岂能不知一出好戏开了锣,而不知收场,你啊,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好好看戏好了?”
“话虽如此,可世间许多事,不是你想收场就能收场的,事变非智勿晓,事本非止勿存。天灾示警,逆之必亡;**告诫,省之固益。躁生百端,困出妄念,非止莫阻害之蔓焉。”
杨荣、杨溥都是饱学之人,自是明白这这句话说的是什么,事情的变化不是有智慧的人就不能掌握,事情的根本不知停止就无法保存。天降灾难表示警告,违逆它一定会灭亡;人生祸乱让人警戒,反省它必有益处。躁进产生无穷祸患,困境容易生出邪恶的念头,不停止就不能阻止此中害处的蔓延了。
杨荣道:“你是在担心什么么?“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能够知其所止,止于至善,然后意志才有定力;意志有了定力,然后心才能静下来,不会妄动;能做到心不妄动,然后才能安于处境随遇而安;能够随遇而安,然后才能处事精当思虑周详;能够思虑周详,才能得到至善的境界。这也是中庸的道理。杨小弟精才艳艳,但性子洒脱,我怕他太过年轻,不知轻重,当止不止,而不知收场了?“
杨溥道:“止”之奥妙,存乎一心。大智知止,小智惟谋。过犹不及,知止不败。我观杨大人年纪虽轻,但为人在“止”字上,颇有体会,才高非智,智者弗显也。位尊实危,智者不就也。大智知止,小智惟谋,智有穷而道无尽哉。你啊就不必过于但心了?“
“但愿如此吧?“杨士奇点了点头道。
杨荣不劳烦的道:“什么”止“不”止”的,要我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再说了你我都是看戏之人,好好看戏便是,至于如何收场,不在你我,而在杨峥那小子,只要他不想收场,看着架势,就算你我加入其中,也收不了场,既如此,还不如好好看一场戏!来个痛快,死也罢,活也好,都是他们自找的,怪不得谁?“
“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儿,好不容易安稳了几年,非得再乱起来么?“杨溥道。
杨荣面上一红,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儿与身份有些不符,摆了摆手道:“好了,不说这些丧气的话,咱们今日是看戏的,什么都不说,安安静静看戏就好!”
杨溥道:“这都大半天了,也不知这戏什么时候开始了?“
杨荣忽道:“开始了!“
杨士奇、杨溥心头一惊,纷纷抬头看向窗外,就见午门前,一群大头兵吵吵嚷嚷走了过来,三人目测了一下,少说也有百来个。
三人各自看了一眼,杨荣忽的哈哈一笑,道:“好家伙,直接用大头兵么,杨峥这厮还真大胆啊?这里可是紫禁城啊?“
杨溥皱了皱,扭头对杨士奇道:“东里兄,你看这事儿是不是要我们出面阻止一下,万一弄出什么乱子来,可不好收拾了?这些大头兵不通文墨,万一骂起来,少不了要动手,这帮言官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那里是那么的对手,弄不好会出人命的?那可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杨士奇盯着那些大头兵,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什么。
杨溥有些急躁加重了语气,重新喊了声:“东里兄……?“
就在这时,杨士奇哈哈大笑起来,黏着长须道:“好一个杨小弟,这么绝妙的法子也能想得出来,老夫是服了,彻底服了……?”
“什么服了,被疑神疑鬼的,把话儿说清楚些?”杨荣一脸疑惑的问。
杨溥也好奇的扭过脸来,看着杨士奇。
杨士奇看着两人,呵呵一笑,道:“你们不觉得秀才遇到兵,是一个很绝妙的法子么?“
杨荣与杨溥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好一个杨峥,好一个秀才遇到兵,这下言官么算是知道有理说不清的苦楚了……哈哈……?“爽朗的笑声一声高过一声,不断在文渊阁内回荡,迅速打破刚才郁闷的气氛。
与紫禁城的沉闷气氛相比,杨家府邸可就欢乐多了,没了百姓的围堵,辱骂,院子里立即变得清晰了许多,但前两日也着实太憋屈了,这不为了将功折罪,杨峥一早就带着一家大小赶往北京西门头沟区的军响乡灵水村去散散心,驱赶驱赶前两日的晦气,当然了,还要去见一个对杨峥十分重要的人。
灵水村形成于辽金时代,灵水村的聚落总体形象像一只龟,古时灵水有七十二眼水井,“灵物”与“水”相配,名为灵水村。一家人出门沿着官道往西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再沿着一条宽阔的细石子路蜿蜒下行,走了不久,便看到了一座,“四神砂”而立玄的武(龟形),乌龟形态逼真,乌龟下面的石板上,雕刻着各种珍禽异兽,看得出这座乌龟对村民的重要,因为从石料选取、到雕塑工艺,无不美轮美奂,让人惊讶。
杨峥倒也罢了,大小姐等人纷纷好奇,伸出手掌在乌龟的贝壳上摸了几把,想沾沾其灵气,就连女儿也被大小姐抓着小手摸了一把,小家伙似有些惧怕这乌龟凶神恶煞的面容,吓得哇哇大哭,害得沈艳秋、二小姐好生埋怨了一阵,就连杨峥也忍不住说了大小姐几句,一家人才算是放过了大小姐。
绕过了乌龟,杨峥青石小路再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了灵水村的真实面容了,整个村落,群山环抱,前罩抓鬏山,后靠莲花山,依山泉而建,水绕村而流,构成“天人合一”自然格局。村前后有三条石头街道,层层叠叠的房子簇拥在一起,一座座古民居错落有序。在这之前,杨峥就听徐朗说过,灵水村是典型的北方村落,前临清水河。有古井、古碾、古宅院、寺庙、商号、寄生树。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尤以大户人家的房屋最具北方特色,其房屋砖瓦结构,青砖灰瓦,布局合理,门楼、影壁、石阶一应俱全,其间的石刻、雕画、宅门、楹联体现出深厚文化内涵,走在里面,让人仿佛走入了一座文化的殿堂。
这村落以乡村教学名动天下,据说从大明开科举,到宣德五年,前前后后已出了数十个秀才,**个举人,这在北方任何的一个村落都足以让人羡慕了,因有这份传统,所以这村落也被人称作举人村,该村的千年古树“柏抱榆”、“柏抱桑”京都无二;古银杏“雌雄同株”此处仅有。五进“四合院”山区罕见;灵泉寺建于汉代,历史悠久。三十六盘碾,君子不争,七十二眼井,饮水思源。魁星楼,文昌阁,文星高照;出歌星出名医,师资如流。多儒商,遍京津,八大商号;尊师长,重教育代代传留,杨峥在刘三的指引下,进了村庄,村子里很寂静,除了偶尔传出来朗朗读书声,并无其他夹杂的声音,越往里走,读书的声音就越清脆。
1766章:帝臣不蔽,简在帝心
仔细去听,多是童音,自然,整齐,伴随着诗词歌赋所带来优美旋律,宛如一曲曲动人的歌谣。
“真好听!”大小姐东张西望的道:“想不到这北方还有这样的诗书之地?”
杨峥呵呵一笑道:“说诗词歌赋北方不如南方,那只是老黄历了,如今可不是这种情况了,你看那北方的士子可比南方中举的多,就是这朝堂之上,北方的势头也渐渐要超过南方,似这样的北方小镇,随着朝廷对北方文教的重视,只怕是越来越多了!“
一行人边走边说,沿途除了古老的建筑外,呈现最多的还是私塾,以及一块块的石碑,碑上刻有何年何月,何人在此地读书,又于何年何月在科举中考中了秀才,举人……碑文记录详细,但一来,多是繁体字,二来阅读顺序上多有不习惯,也就断了去诵读的念头,如此走走看看,不知不觉的竟入村大半了,这才看到了许多人,他们脸上的表情洋溢着自信,安详,从容,见了生人多以笑脸相迎,让人心生好感,一番打探,才知徐朗在村落的西头授课,一行人不得不再度前行,好在石板小路一直畅通无阻,加上景色怡人,众人倒也乐意走走。
约莫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杨峥才看到一座祠堂,祠堂修建的并不如何富丽堂换,但从碎砖瓦砾,还是能看出昔日祠堂的规模不小。
“是这里吧?”杨峥摇着纸扇问。
刘三点了点头道:“村头西的祠堂只有这一座了,这里本没有这座祠堂,我大明建立后,一些来不及退走的蒙古人便留在了大明了,迫于我朝的威武不得不改姓了,据说这祠堂的祖上原本姓伯颜帖木儿,这位猛虎敌军将士,作战英勇,曾率兵多次打败农民起义军。不过,有一次打了败仗,于是归附明朝。我朝tai祖佩服他的武猛,就赐给他”张”姓了。居住在灵水村,他的后代一直从军,听说在军中担当的官职还不小呢?早些年回来,感念当年祖先的英明举动,才将居家老宅改了这座祠堂了,只是这位将军家中人口不旺,家中没什么人,祠堂除了三年大修一次后,也没什么人修复,渐渐也就破败了。
杨峥点了点头,这段历史他还是知道的,当初,朱元璋以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为号召,削平群雄,灭亡蒙元,以一个出身极其寒微的僧徒,经过了十多年艰难复杂的政治与军事斗争,终于登上皇位,建立了大明王朝。政权建立之初,就发出了一些针对蒙古人改名换姓的政令,如洪武元年二月壬子,禁胡服、胡语、胡姓。这条禁令虽不见官方记载,但在洪武三年四月甲子,禁蒙古色目人更易姓名。诏曰:┅┅蒙古色目人等,皆吾赤子,果有材能,一体擢用。比闻入仕之后,或多更姓名,朕虑岁久,其子孙相传,昧其本源,诚非先王致谨氏族之道。中书省其诰谕之,如已更易者听其改正。“却都有清晰的记载,元亡后,除一部分色目人随元顺帝北遁沙漠外,大量色目人因久居内地,只能留下来。而其中一部已经深度汉化,有的还通过各种渠道--科举、军功、归附等--进入明朝官僚系统,其中尤以通过内附而进入军旅者为多。面对这一现实,面对数量相当大的色目军政官员,朱元璋不能不从深远的政治意义上着想,开了胡姓名之禁,本质上这是一个融通权宜之计,不能说明朱元璋已经改变了对色目人歧视和防范。
性命的更改,让蒙古人大吃苦头,许多人弄不清楚该用什么姓为好,有的两个字儿合为一个字,有得干脆胡乱编排一个字儿作为姓氏,而稍有些地位身份的蒙古官员,则将蒙古族多音节的族姓按语意译为汉姓。如:蒙语”锡拉特”意为黄,译为”黄”姓;”查干”意为白,译为”白”姓;”阿拉坦”意为金,译为”金”姓等。还有的取谐音汉字为姓,如:父名为布仁,则取”布仁”首字”布”为姓;父名为”呼德”,则取”呼德”首字的谐音”胡”为姓等。还有的蒙古族人直接使用汉姓。一时什么千奇百怪的姓氏不少,据说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既是这座祠堂,杨峥也就招呼一家老小进去了,果然如刘三所言,里面供奉的不少蒙古人的画像,只是身上已穿着不少胡服了,而是汉人的儒服,宽大的袖子,随着画笔翩翩飞舞,落在杨峥这个正宗大明人眼里,不免有几分不伦不类了的感觉。
祠堂没什么人,偶尔有人走过来,也多半是十一二三岁的孩子,手中捏着一本《论语》低头诵读,清雅的声音从唇边缓缓吐出:“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舜亦以命禹。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简在帝心——“。
“好学之风果然盛啊?“杨峥心头暗赞了声。
“大人,这祠堂不小,要找徐军师怕是要费些功夫,不如找个人问问吧?“刘三建议道。
杨峥点了点头道:“也好!“
刘三也不多言,急急忙忙去了,刚碰上一个从左侧雅间里走出来毛孩子,急忙拦着问:“喂,小孩,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徐朗的先生?“
那小孩约莫七八岁的年纪,听了这话儿扬起一张稚气的小脸,道:“你是在问我么?”
“这里只有你这个小孩,不问你还是问谁?”刘三没好气的道。
那小孩哦了声,道:“你懂《论语》么?”
刘三心道:“老子一个轿夫,又不科举,不当官的,样懂什么《论语》,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么?”
“不懂!”刘三没好气的道。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那小孩耸了一下肩膀道。
刘三一口气气得差点没上来,想要发火,谁知人家根本一脸的不屑。
可怜的刘三只能兴冲冲而来,灰溜溜的回去了。
听得脚步声,等待的杨峥等人抬头一看,见刘三一脸愤怒的走了回来,杨峥轻声问道:“怎么没看到人么?”
刘三脸红了一下,支支吾吾地道:“人是看到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杨峥还是头一次见刘三说话如此支支吾吾的,不免有些好奇。
刘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面色显得十分难看,好一会儿才道:“碰上了一个小孩,臭屁的很,非要问我懂不懂《论语》……?”
杨峥一听登时笑了,道:“这小孩果然臭屁!”
“可不是么?”刘三嘀咕了声。
“这小孩在什么地方?“杨峥笑着问道。
刘三左右看了一下,忽的伸手一指道:“就是他了?“
杨峥看了看,重新撑开了纸扇,喊了声:“小孩刚才的话儿可是你说的?“
“是又怎样?“那小孩扭过脸来,一脸傲慢的道。
“小小年纪,嘴皮子这么利索,长大了还了得“杨峥心里嘀咕了声,面上仍带着笑容,道:”你不是想知道《论语》么?“
那小孩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道:“这么说你知道了?”
杨峥一笑,点了点头道:“不敢说知道,但定能满足你?“
“穷汉说大话!“那小孩哼了声,冲着杨峥丢出了一句。
“是不是大话,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不过咱们向你打听的人,你可要说了,不诚实的孩子,可要不得!“杨峥笑眯眯的道。
“好!“那小孩一口答应。
“那你开始问吧?”杨峥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道。
那小孩扬起脖子看了看杨峥,似是看杨峥不想刘三那么好对付,想了一会儿,才张口道:“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信,无以知人也。此举何解?”
杨峥心头暗笑,要问别的,他还未必知道,可前世的时候,百家讲坛可没少看,《论语心得》恰好看了,所以听了这句,面上的笑容,顿时灿烂如花。
那小孩似看到杨峥的实力,不容他思索的功夫,便道:“快说,不然不算?”
杨峥一副看穿他的心思的模样,缓缓道:“孔子说:“不懂得天命,就不能做君子;不知道礼仪,就不能立身处世;不善于分辨别人的话语,就不能真正了解他。”
“何解?”那小孩大声道。
““知命”、“知礼”、“知言”,这是君子立身处世需要特别注意的问题。《论语》一书最后一章谈君子人格的内容,表明此书之侧重点,就在于塑造具有理想人格的君子,培养治国安邦平天下的志士仁人,你觉得我解的还满意么?”杨峥笑着看着那小孩道。
那小孩哼了声道:“不如徐先生解说的好?你们要找的人,就在左侧的书房祠堂里,你们去哪儿找吧?“小孩说完一转身便去了。
1767章:一言而可以兴邦
杨峥一笑,好一个爱学些的小孩。一行人按照小孩所说,穿过长廊,沿途看门楼、影壁、高台阶、大板门,过厅宽大,雕梁画柱,墙壁磨砖对缝,墙体厚实,砖雕简洁而讲究,花饰粗犷中含秀美,建筑风格具有“乡村士大夫”风范和文人风雅,到让杨峥等人过了一回眼瘾,穿过雕龙画凤的长廊,先是眼前豁然一亮,跟着便见远处的一丛高大的樟树下,有一处小小的回廊,回廊甚是宽敞,廊外一花一草破有讲究,就如杨峥这等与园林艺术一窍不通之人,也看得出,这座回廊在小巧之中渗透哲理,假山之间相互堆叠成趣成谜,形似山林,状如狻猊,怪趣俊秀间,风采尽露,颇有杜甫《涪城县香积寺官阁》诗:”小院回廊春寂寂,浴凫飞鹭晚悠悠。”优美,回廊左右两侧依着栏杆放着两排月牙桌,这种书桌原叫半圆桌。往往是由两片拼合,两片拼合的圆桌通常被人称为月牙桌,因为它合起来似圆月一轮,分开来却像月牙两半儿。其独特的的线条,优美的造型,配上回廊古色古香的雕刻,从视觉上带给人全新的享受,更别说,一个青袍书生一手握着戒尺,一手捏着古籍,在回廊上来回走动,随着那书生的每一步,便有一阵轻快的词句从长廊里传了出来,两侧的孩童们则摇头晃脑的高声吟唱,书声琅琅,一派田然。
看到有人进来,诵读诗书的声音没有断断,唯独那青袍书生,缓缓转过身来,露出那张杨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不是徐朗是谁。
此人正是徐朗,自从安南返回京城后,徐朗并没有住在杨峥的府上,两人的关系,如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是两个志同道合的知音,因此徐朗要走,杨峥并没有问,徐朗也没说,如此过了大半个月,府上才收了一封他寄来的信,信上只写了一句话,灵水村,业已按!便没再多言,起先杨峥还有些担心他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托高航打探过,得知他在这里当私塾老师,才放了心。
私塾先生地位虽低,但世人选择私塾先生的标准却很严格,除了品行端正和学问好之外,还要求塾师教学经验丰富,“必择人品端方,学问通彻,不嗜烟赌,而又不作辍、不惮烦、勤于讲解者,方足以当此任”。徐朗一身本事,做个私塾先生,虽有些屈才,但也算是学有所用,这几个月来,倒也没来询问。
两人就那么站在青石板的小路上彼此看了几眼,杨峥点了点头,徐朗回敬,跟着就看他与那些学生说了几句,孩子们开始收拾课本,道了声谢,嘻嘻笑笑便跑开了。
徐朗收拾了书本,戒尺,大步走了上前,对杨峥抱拳行礼,杨峥急忙回了一礼。
“这里人多口杂,不如去府上说话吧?”徐朗是个聪明人,自是知道杨峥来寻自己的目的,轻声道。
杨峥也不客气,点了点头道:“也好!”
说是府上,不过是三件还并不算太破的书房,从门窗、屋檐上看,显然是最近粉刷了一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大明以科举取仕,天下以读书为最高品,私学兴盛,所以私塾先生的地位虽不高,但其工资并不低,养家糊口还能凑合,加上还有膳食(即学东提供吃住)及节假日的红包或礼物,给人写信、写春联、写契据、帮办婚丧喜事等,也得到些额外收入,所以在大明做一个私塾先生还算不错,至少饿不死。
徐朗直接将杨峥带入了书房,又忙着倒茶,杨峥忙摆手不用忙活,两人的关系已经过生死,早已用不着客套,徐朗便也不在忙活,将书本往书案上一放,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杨峥点了点头打趣的道:“烦心事天天有,今年特别多!“
徐朗微微一笑,眼里已有了几分赞扬之色,他看得人不少,似杨峥这般年纪的聪明人物不是没有,甚是其表现比他还要精艳,但这份大事来临之前的沉稳,却无人能及,徐朗自问也算是经历过大事的人,但其沉稳,淡定上自问比不上杨峥。
杨峥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没有立即说话,而是随手拿起了书桌上的一本诗词集,翻开扉页,第一首竟是一首诗《教学难》的诗:“教学难,教学难,好将道义惹仇嫌。出入由人管,饥寒谁可怜。打他就说不读罢,不打又说师不严。”言语颇几分抱怨的心思,但杨峥的目光却落在那一个“打“字上,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儿,,算是字体现了私塾先生极其普遍的训教方式及态度,以他的目光看,教学以打当然不科学。不过在古代私塾教育中,“打”是私塾学规及塾师施教严厉的重要体现,这种严厉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传统儒家伦理观念所褒扬的师道尊严的教学秩序所要求,一是恨铁不成钢的家长们也希望塾师严一些。因此,教鞭与戒尺,成为私塾中维持教学秩序震慑顽皮孩童最有效的工具,也是维持师道尊严的有力手段。所谓“一片无情竹,不打书不读,父母若爱你,不必送来读”,既是塾师的体罚理念,也为家长或社会观念所认可。只要不是“打”得太过分,“说师不严”的家长并不多,相反,更多家长希望私塾先生严一些,这一点,与当今众多望子成龙的家长们的心态是一致的。
“看来军师已渐入佳境了?“杨峥笑着打开了话匣。
徐朗灿灿一笑道:“你是知道我的,我只是不想让自己一身所学浪费罢了,这些孩子皮实的很,若不吓唬吓唬他们,难以让他们老老实实地上课,我这也算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杨峥一笑,与这件事上两人又闲谈了几句,眼看气氛差不多了,杨峥才淡淡的问:“最近的事情,你这里离紫禁城不远,想来也听说了吧?“
徐朗点了点头,听村民说了些,今日我又向人打听了一番,所以倒也知道个大概。
“你怎么看?“杨峥问。
徐朗没有立即应答,而是想了一会儿道:“以老朽局外人的眼光来看,大人此举还有欠考虑之处?“
“愿闻其详!”杨峥心头一动,这两日他虽有意将事情闹大,其目的一方面无疑是通过这一次让言官看看自己的实力,趁机打击一下他们的气焰,让他们在自己的事情上老实些,别没事找茬儿,毕竟他还要做的事情不少,另一方面也想看看,朝中对于自己私自建议将西洋宝物让给皇室,如不能弄清楚这股风气,他为皇帝开设的拍卖行怕是不用赚银子,就会被日后的口水给淹死,虽说他在引导大明走向更好的康庄大道上,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心肠,但也不想死在风口浪尖上!因此在布局上,不免急躁了些,如今细细思索,这盘棋看似下得面面俱到,事实上那里缺了什么,他还很不知,这也是他急着徐朗的原因所在了,对方的实力无疑之一,如今更是以局外人的身份来看这件事,自是比自己看得要深入些,想到此出顿时精神一振,忙坐直了洗耳恭听。
“以我看,此番棋局欠考虑一共有三点?“徐朗压低声音道:“言官品秩虽不高,但政治地位极为突出,自我朝tai祖始,便因身份独特,职权特殊而多次左右朝局,他们以骂人为己任,靠着一封封奏疏弹劾过多少三品以上高官,但凡与他们交恶的官儿,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王侯将相,最后的下场无一例外皆罢。这才是言官的可怕……此番言官咄咄逼人,你奋起反抗并没有错,但你忘记了最为重要的一点?”
“什么?“杨峥心头立即变得紧张起来。
徐朗盯着杨峥看了一眼,道:“你自己的安危!以及你身上担负的使命?”
“此话怎讲?“杨峥低声问。
徐朗徐徐道:“我朝规矩,被言官弹劾的下场,不是留就是走,鉴于前面的诸多榜样,留的可能性不大,那么结果只有一个你走人,一旦你远离权力的中兴,再大的使命又有何用?谋大事者,需当未虑胜先虑败的打算,一旦我们这在里失败了,也得有个撤退的章程才是,不至于连翻盘的机会也没有!”
杨峥道:“军师说的是,是我糊涂了!那第二点怎么说?”
徐朗道:“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一句话可以成一件事,一句话也可以败一件事,这并非危言耸听!只不过这其中有一个关键,能否能成,取决于君主。
1768章:好读书不好读书
如果君主认为治理天下是一件难事,虚心接受监督,从善如流,舆论监督的确会使国家兴旺;如果君主只喜欢听好话,不愿意听反对意见,这样国家就危险了。所以能左右这场胜利的不是大人你,也不是言官,而是皇帝!“不等杨峥反驳,徐朗继续说道:”至于第三点很明显,言官能让人害怕,是他们的抱团的力量,制造一拨又波的舆论,当舆论也是一边倒的支持,这个时候,就是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时候,这一点但凡在朝廷位居高位的人都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大明的言官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们的身后若没有更为强大的身影支持,是断然不会那么飞扬跋扈的,如今你在明,敌在暗处,你说说这盘棋的漏洞有多大?“
杨峥一直以为自己这盘棋子下的精妙,此时被徐朗一番破习之下,方才知晓漏洞这么大,事实上徐朗所说,他这几日也有想过,但在对方咄咄逼人之下,一向稳重如他也未免有些急躁,加上这几年来,经手所处的大事,莫不是做的完美无缺,与内心深处也多了几分自信,故而在没有细细斟酌之下,急急忙忙布下了局面,徐朗此时这番话,虽让他心惊,但最大的好处的事情尚未到最坏的地步,二来按缠绕心中多日的不安终于解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迅速调整部署,让这盘偏离了跪倒的棋局,还能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独自思索了一番,虽有些眉目,但还不明朗,索性也不在多想,望着徐朗轻声说道:“依军师所见,接下来我该如何挽回?”
“挽回,为何要挽回?”徐朗淡淡一笑道。
杨峥一愣,心道:“你爷爷,不挽回那你说什么一二三,感情是消遣小爷?“
徐朗似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道:”一二三并没有错,那是让明白此局的漏洞罢了,日后能更谨慎些,切莫做出草率的举动来,我还想看看你能走多远!“
“受教了!“杨峥真诚的道。
徐朗与他身边多日,与他性子也算熟悉,听他如此语气,便知他是真的听进去了,微微一笑,跟着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客套的话儿,过了片刻,方道:“此事已经到了图穷匕首见的地步,你想好如何全身而退没有?“
杨峥苦笑了声道:“面对的是一群疯狗,又不是一群尼姑,想要全身而退如何容易,再说了军师方才所言,虽是提醒我日后谨慎,但如今日的棋局,莫不是漏洞百出,我怕是退不出了?“
徐朗一笑,眼里精光一闪,盯着杨峥道:“那可未必?言官是疯狗不假,可再疯的狗也有人管得住不是,此棋局不管你如何斗,只要那个人还是信任你的,全身而退也不是不可能的,如今最要紧的,乃是朝廷,也就是当今圣上对你的态度?”
杨峥本还有几分失落,此时听徐朗冷不丁的这几句话儿,登时心头一喜道:“是啊,我怎么把他给忘记了,言官再厉害,说到底还不是大明的臣子么,他们敢咬我,未必敢真的咬皇帝吧,难不成他们反了天不成,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我的这边动静再大,去留可不是言官说得算,而是皇帝本人,只要皇帝不让我走,言官威力再打,又能如何?“
想着自己这次为了皇室惹得一身骚,顿时有些不服气,心道:“陛下,小臣这次也算是为了你,你不能看着我吃这么大的亏无动于衷吧!”
“你现在要做的,可不是坐在这儿,而是回家,铺开文房四宝,将你这番委屈呈到御前,以你对皇上的忠心耿耿,想来皇帝的御笔也能手下留情吧!“一阵沉默后,徐朗缓缓道。
杨峥盯着徐朗忽的嘿嘿一笑,道:“军师还不知道我么,我这人是一见奏折就疼痛的很,再说了如今棋已下了差不多了,能不能赢得这盘棋,看得就这一步了,军师不会见死不救对吧?”
徐朗脸色一黑,道:“我上辈子欠你的?”嘴上虽这么说,身子已经站了起来,从书架上拿来了笔墨纸砚,杨峥知趣,忙绕到一旁,乖巧的磨起墨来。
徐朗翻了一个白眼,提笔在磨好的墨水上,轻轻点了点,略一沉吟,便大笔一挥,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
半柱香过后,杨峥怀中揣着徐朗一挥而就的奏折走出了书房,徐朗的才学,自不言而喻,更为重要的,徐朗在奏折中,先是陈述了此番与言官交恶的重重,并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至于自己是为那十分之一的宝物惹得一身骚的话儿,虽没有直言,但以徐朗的妙笔,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提醒了几句,如此一来,整个奏折里弥漫着一股委屈,心酸,甚至比窦娥还要冤几分,让人无限的同情,文章的最后,则是表明此番举动希望获得皇帝的支持……?“回到家中,杨峥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份奏送到了皇帝御案之上,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朱瞻基的回复倒也快,只是让王振瞒着众人去了一趟杨家府,送了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做好官!好做官”这话儿就好比徐朗们眼前的对联““好读书不好读书,好读书不好读书!”听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好在这话儿里还能听出一点别的意思,那就是做好了官儿,才能好做官儿了,或者做个好官,才能有前面的好做官!意思不清不楚,似是有同意他的做法,又似不想与自己带上干系,但所幸语气并没有太强硬,加上这事儿不是下了圣旨,而是让王振亲自跑了一趟,其用意就不言而喻了,所以顿时放下心来。
他这边是放下了心态,可言官那里就不好过了,这不也不知是谁放出了消息,说言官这次如此气势汹汹,其目的就是因为杨峥私自建议将西洋宝物的十分之一留给皇室作为家用,他们认为此举是祸国殃民之举,当以取缔才是!消息送到了宗人府,洪武爷的子孙顿时撑不住气了,洪武年间分封的藩王,不但待遇优厚,而且军政权力极大。尤其是有兵权,北方几个藩王,诸如宁王,燕王,谷王,辽王等王爷,更掌握着明朝精锐武装,各个雄视天下。自不在乎那点西洋宝物,可自己的好兄弟,好叔父、好父亲靖难后,天下是坐稳了,可他们的苦日子也就来了,起先朱棣还能做做样子,坐了天下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藩王平反,之前被建文帝修理过的藩王们,大都恢复了爵位。另外还有优待,不但提高藩王们的经济待遇,还提高王府官员的品级。封赏也很大方,比如对周王,一即位就赏赐了两万多钞。接着周王过生日,更又送了大批财物。
那时候他对诸位藩王“倍加恩礼”,真如春天般温暖,让人难以忘怀,只觉得自己这个兄弟,可比自己侄儿强多了。
可天是会变的,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春风拂面固然是好,可大明的天下也不能总是春风拂面不是,这不,才几年的功夫,就电闪雷鸣。削藩行动开始了。
早在对藩王无比恩宠的时候,朱棣就已经行动,在各位藩王的身边密布眼线,严密侦测一举一动。而且这帮藩王们,除了蜀王周王等少数人,大多数都劣迹斑斑。罪过不难找,就看时机。
最先倒霉的是宁王朱权,早年宁王坐镇北疆,手握重兵,一个不留神被朱棣挟裹了造反。事后朱棣也很关怀,也把宁王迁到南昌,说是给他个经济富庶的好地方享受,其实是监视起来。随后就百般找茬,偏宁王本身也牢骚,闲暇时常有怨言,被朱棣知道了,立刻派人搜查,虽然没找出什么证据,但明白利害的宁王,就此吓得不轻,从此沉迷鼓琴诗书,绝口不提政事,总算躲过一劫。
比起接下来其他人,宁王的遭遇,其实还算好。
紧接着倒霉的是代王,刚恢复了爵位,没半年就被朱棣治了三十二条大罪,虽然勉强保住爵位,但兵权基本被削光,成了死老虎。齐王很嚣张,恢复爵位后恶性不改,甚至还杀死了地方官,这下朱棣逮住由头,永乐四年五月将齐王囚禁南京,子孙废为庶民。类似倒霉的还有珉王和肃王,都是被揭发过错,然后严肃处理,王号都被削夺。
而其中最传奇的,却是周王朱橚,他本身朱棣的同母兄弟,按说关系最亲。但也因此张狂,甚至还在封地上张榜贴文,给地方官发号施令,这下触了朱棣大忌,期间几次被削去爵位,几次又宽大处理复爵,一直到永乐十八年十月,朱橚再度被告发,而且朱棣放话说要严办,这次朱橚终于悔悟,进京哭求免罪,总算再次宽大,被削去了护卫兵权,昔日威震天下的藩王,彻彻底底变成了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