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5章:里巷清曲意阑珊
官场人都讲究话到嘴边留三分,不可全抛一片心。就是说,在谈话中,把握尺度,恰到好处地做到话留三分,什么话儿都要给自己留些退路,嵟敏这话儿就是给自己留了退路,事儿我可以告诉你,你信得过我的人品,我也信过你的人品,咱们说归说,可不要把我拖进去就行了?“
杨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那么做。
嵟敏玩味的笑了笑,看向杨峥的目光,依旧没有收回,而是定了定,似乎在探询什么。
杨峥虽不知他在看什么,直接迎了上去。
两人就这么看了看一盏茶的功夫,才彼此移开了目光,嵟敏似从他的眼神里寻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刚才古怪的眼神,迅速收了起来,恢复了往日的一丝不苟,定了定神才开始道:“杨大人当真不知?”
这下杨峥算是明白了刚才嵟敏眼里是在探询,点了点头道:“不瞒嵟大人,杨某当真不知?”
嵟敏哦了声,也不等杨峥招呼,便一屁股落了座,自斟了一杯茶汤喝了一口,才开口说了起来。
杨峥这时才明白这些人为何嘀嘀咕咕,为何杨士奇大干头疼了,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上次朝会暖阁的事情,也不知是谁竟将暖阁谈话的内容泄露了出来,其实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开海禁,下西洋、罢黜朝贡,兴市舶司是经过朝会讨论的事情,算是国策了,可事情坏就坏在,这下西洋十分之一的宝物的问题上,天下官儿得知杨峥建议内阁将西洋的宝物十分之一送给皇室,作为皇帝内库的费用,这事儿登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天下言官这次一改上次的唯唯诺诺,变得十分激进,开始一波一波的弹劾,天下官儿都知道天下言官对西洋之行本就颇有意见,他们认为朝廷这种下西洋,无论是规模,私人海商根本就无力竞争,利润就全垄断在国家手里了,这是他们万万不想答应的,更何况,天下官儿都是各地私人工商业者的利益代言人,海上贸易这块肥肉,他们当然不愿意被皇家垄断了,虽说朝廷这次是罢黜朝廷,兴市舶司,但面对如此巨大的利润下,各大商家还真担心开了这个口,皇上重新走永乐年的老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所以竭力反对。而他们不敢公然与皇家反对,但对这次建议的领头人岂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从今日开始弹劾的奏折差不多有半个人多高,最为显著的莫过于张楷的弹劾文章了,什么陛下天资英断,睿识绝人,可为尧、舜,可为禹、汤、文、武,下之如汉宣之厉精,光武之大度,唐太宗之英武无敌,宪宗之志平僭乱,宋仁宋之仁恕举一节可取者,陛下优为之。即位初年,铲除积弊,焕然与天下更始。举其大概:箴敬一以养心,定冠履以定分,除圣贤土木之象,夺宦官内外之权,元世祖毁不与祀,祀孔子推及所生。天下忻忻,以大有作为仰之。识者谓辅相得人,太平指日可期,非虚语也,高汉文帝远甚。然文帝能充其仁恕之性,节用爱人,吕祖谦称其能尽人之才力,诚是也。一时天下虽未可尽以治安予之,然贯朽粟陈,民物康阜,三代后称贤君焉。陛下则锐精未久,妄念牵之而去矣。反刚明而错用之,谓长生可得,而一意玄修。富有四海不曰民之脂膏在是也,而侈兴土木。二十余年不视朝,纲纪驰矣。数行推广事例,名爵滥矣……?“虽只字未提西洋之事,但细心之人还是看得出,字里行间莫不是说的西洋之行,一时为天下传唱。
崔敏话儿虽说得慢,但事情说得事无巨细,杨峥算是彻底领教了什么叫入不可貌相,因为两人说的是私话儿,但他仍说得一丝不苟,而且何人上的奏折,此人是什么履历,对方竞然已经全部了解过了,而且如数家珍,让杨峥着实惊叹了一把,而且对于朝廷上的公事,他都有独特的见解,且语锋变得锋利无比,没有多余的废话,让人眼前一亮。
杨峥默默听完,这事儿很明显,言官御史是抓住了他建议将西洋宝物留下十分之一给皇室作为内库之用,这事儿比起永乐年算不上什么大事,就算是大事,依着永乐的性子,旁人也不敢说什么,可当今皇帝毕竟不是永乐,当今的大臣也不是洪武、永乐时的大臣了,随着两代皇帝不断提高文臣的地位,如今的文臣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他们不但有闻风而奏的本事,就是皇帝的私生活上,他们也不含糊,开海禁、下西洋,罢黜朝廷,兴市舶司让杨峥赚足了声名,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盛名,早已让言官们眼红不宜,一直想着寻找个机会能参上了一本,无奈人家处事低调,私生活上也没什么不检点之处,更别说这两年他远在安南,旁人就算想寻点什么,也找不出什么来!才一直没找到这个机会,如今可好,西洋的宝物十分之一送给皇室,这绝对是一个好机会,因为天下官员,那个不担心在这巨大利益的诱惑下,皇帝不想动了永乐年的老路,这样一来,下西洋的好处全然落了皇室之中,这样的局面,天下官员又有几个愿意看到。
正是明白了这一点,言官们闻风而动了,算是抢足了风头,就是一向对杨峥颇有维护的内阁,这次也没说什么,如此一来,弹劾的声势可谓大得厉害,恨不得彻底将杨峥就此离去才好。
杨峥到没想到自己当初建议竟引起了这么大的风浪,先是感到惊讶,继而感到有些烦躁,大明言官无疑是疯狗,被他们咬上一口算不上什么大事,纵观满朝文武百官,又有那个没被他们咬上一口,可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到最后皇帝意思意思就此作罢,可如这般两百个言官纷纷上奏折,还是头一次,事情就不是皇帝下个圣旨说说那么简单了,如今就是内阁也感到头疼,这事儿就不好应付了。
要说对付人,杨峥自问还有些经验,可对付疯狗,他着实没什么办法,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嵟敏说完了自己该说的话儿,便没再多言,倒也没走,坐在一旁独自喝着茶汤,看着杨峥独自苦思冥想,唯独偶尔流出几分玩味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如此一来,签押房里立即变得安静不少,偶尔听得门外传来几声欢声笑语,也不过一闪而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峥忽得抬起头来,定了定神,盯着嵟敏道:“嵟大人对此事怎么看?”
嵟敏正喝着茶,冷不丁听杨峥如此一问,竟楞了一下,道:“杨大人这是询问与下官么?”
“正是!”杨峥点头道。
嵟敏盯着杨峥看了看,道:“杨大人就这么信得过下官?”
杨峥哈哈一笑道:“杨某年纪虽轻了些,可这双眼不会看错,嵟大人是个靠得住的人”。
嵟敏目光闪烁,仍旧盯着杨峥看了许久,才蔚然一叹道:“杨大人的眼光果然有些特别?“
杨峥微微一笑,盯着崔敏道:“嵟大人何尝不是一个特别的人呢?”
“好一个特别的人,冲着杨大人这句话儿,下官就有话直说了?”崔敏道。
杨峥头一次面对这种疯狗的局面,不免有些忐忑,此时需要的不过是身旁有个人帮自己出出主意,帮着分析分析,哪怕是不着边际的话儿也好过自己毫无头绪的胡思乱想,自乱了阵脚,听嵟敏答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道:“嵟大人只管说来便是?”
崔敏应了声,神色立即变得凝重起来,就言官上奏折这件事,对于言官的目的何在,以及该如何应对,应对的后果又是如何,一一说来,一番话儿说来,在杨峥看来,竟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每一个应对的细节方面,似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可谓是做到了环环相扣的,不知不觉间便让你觉得原先那个困难重重的问题,不过在对方言语之间,便的那么简单,甚是用不上任何的阴谋手段便可以柔化柔,以刚化刚了。
虽说早就知道这天子脚下,这大明的官场,素来是卧虎藏龙,天外天,人外人的地方,但往日知道归知道,终究没见过,今日听这嵟敏一番话,不禁暗暗心折,他化解的法子并不难,言官势大,但杨峥毕竟是掌管过翰林院的人,论人脉除了内阁外,皇帝外,其实还有天下士林,下西洋的好处如今可谓是天下皆知,从忠君的角度出发,杨峥此举并没有什么错误,更别说下西洋牵动各方的利益,稍有一方利益没平衡,西洋之行就难以形成规模,他的目的在旁人看来有些不切实际,但唯有他看得明白,用不了多久,在西欧,葡萄牙首先发起了大规模的航海探险活动。他们为取得黄金、象牙和奴隶,组织了多次非洲西岸的探险活动,先后发现了马德拉岛、佛得角群岛,并从直布罗陀沿非洲西海岸到达几内亚湾。
1736章:上不仁则下不得其所
此后那的半个半个世纪里葡萄牙船只驶过赤道,后达到刚果河口迪亚士的探险队到达非洲南端,发现好望角,并进入印度洋;至此以达迦马为首的船队沿迪亚士航线继续向前,经非洲东岸的莫桑比克、肯尼亚,开辟了从大西洋绕非洲南端到印度的航线,从而打破了阿拉伯人控制印度洋航路的局面。葡萄牙通过新航路,垄断了欧洲对东亚、南亚的贸易,成为海上强国。与之相对的是中国,由于郑和的航行没有将明帝国发展成为领土广大经济繁荣的国家:这支仪仗队并没有军事使命,也没有将它发展的贸易扩张为大规模的交往。大航海也因此消耗了明政府大量的财力物力。随着明朝海禁的开始,亚洲失去了在技术上可行的远望:发现新大陆和环游世界,从而慢慢衰落,从而为了保卫家园,不得不组织反击战,可以说这一切从郑和下西洋后便凸显了出来,如今他在阴阳差错之下来到了这个时代,一个足以做出改变的时代,难得的是他多了五百年的见识,让他面对这一次的历史缝隙难以无动于衷,他能做的和要做的都十分简单,那就是让大明的宝船不仅仅停留在第六次,第七次,而是第八次,第九次、第十次、百次、千次永远这么航下去,那怕走到世界的尽头,也永不停止。
但在大明这个国度里,从来都是在改革家逝世、被废黜、被罢职后半途而废人存政举,人亡政息。在这场利益的博奕中,因亲缘,因地缘,常常会结成利益集团。比如春秋战国私家(大夫)对抗公家(中央),致使田氏代齐、三家分晋、七雄并立。而一但这些利益集团的权利稳固后,他们的中央依然要再次选择改革,调动生产积极性,谋求更大的发展。春秋魏有李悝、赵有公孙仲、楚有吴起、韩有申不害、齐有邹忌、燕有乐毅、秦有商殃,皆此因。所谓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这样的局面他自然不想看到,这也是他为何极力说服内阁答应将西洋的十分一宝物送给皇室,因为他明白,任何的改革,任何大事能否长久,说到底就在于一个“利”字,大海航时代也好,郑和下西洋也罢,说到底都逃不过这个字所带来的隐患,他自问没这个本事彻底解决这个隐患,可要说处理好这个“利”字,他自信还有几分信心,永乐年下西洋,皇室一家独大,天下官员、豪门、商家、地主迫于皇权,敢怒不敢言,眼看着西洋下了六次,一旦朱棣人死如灯灭,往日辉煌的西洋之行,竟在瞬间搁置了六年之久,天下官员,豪门、商家、地主纷纷言及西洋之罪,让好好一个西洋之行,愣是被定上了祸国殃民之举大帽子,永世不得翻身,出现这种结果,固然是西洋之行耗费了国力,可另一方面,何尝不是这个“利”字没有分配均匀呢?
“利”《说文》铦也。从刀和,然后利,从和省。易利者,义之和也。孟子师子思,尝问牧民之道何先。子思曰:“先利之。”孟子曰:“君子所以教民,亦仁义而已矣,何必利?”子思曰:“仁义固所以利之也。上不仁则下不得其所,上不义则下乐为诈也。此为不利大矣。故《易》曰:‘利者,义之和也。’又曰:‘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此皆利之大者也。”足见“利”字之厉害,人与人之间、人与物之间要恰到好处的相和,最适宜的和,才能得到真正的利。假使我有利,你没有利,乃至损害到你,而你得了利,一定会损害到他,这种有损另外一人的利,并不是利的目的,也不是利的定义;这里的利,是两利,彼此间都有利,才够得上利。永乐以天子至尊,自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的西洋壮举只有六次便戛然而止,不经如此,天下的官员、豪门、商家、地主因西洋之行所获取的利益尽数归了皇室,从而不满,变成打击,演变到最后,变成了致命的摧残了,这样的局面,再想下西洋,除了均衡各方利益外,别无他法,他相信,西洋之利只要能让所有人都从中拿到好处,才算是最稳当的,有钱大家赚的买卖才能最为长久,各方都均衡,各方都参与,所以他先让皇帝开了海禁,方便天下商家,渔民,其次罢黜朝贡,功在利国利民,其次分十分之一给皇室,旨在给西洋好处,最后兴盛市舶司,算是满足天下官员,使得天下商家都有钱赚,不至于因为利益不均衡,跳出来惹是生非,可以说他的西洋之行,求的是一个“稳“一个”久“字,只可惜这一番宏图伟业,未必人人都能看得明白,西洋的宝物十分之一,若能拍卖,是不少,可若细细想来,杨峥用这十分之一的宝物,买了一个天大安稳,试问若皇室与天下争夺利益,无论是豪门,还是地主,甚至天下官儿又有几个能得到其中好处呢,他敢说一个都没有。
但这样的结果无疑是让西洋之行,重走永乐的老路,最终变得毫无意义,甚至是祸国殃民之举,他杨峥虽不顾及名声,但也不想被人指着鼻子辱骂祖宗,所以在他思索开海禁,下西洋之前,就已经作出了各方利益均衡的局面,但他还是忘记了一点,他能有这番见识,明白利益均衡的道理,说到底是他多了五百年的见识,已经看到过大航海时代给国家所带来的巨大的利益,知道一个国家的强大,离不开国与国之间的交流,离不开不断吸收先进理念,而这一切陆地给的十分有限,唯有海洋才能承载着这一切,只可惜这个简单的道理,除了少数人能看出其中的端倪外,天下众人看不明白的不少,他们的目光终日沉醉于头顶上一方蓝天的美景,惊叹那里的美丽,那里的繁华,却忘记了世间还有更大的天空,还有更大的舞台,更好,更多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可这一切他们都不懂得去寻找,甚至当这些好处出现的时候,他们因为自己的固步自封,没有寻找大蛋糕的能力,给予沉重的打击,一切新鲜的东西,长久的东西都是国之弊端,需要除去弊端,最终演变为双方的争斗,新的东西,因为根基薄弱,能力不够强大到摧毁一切旧的东西时,终究是泯灭,这一点从明朝后期的资本主义萌芽就可见端倪,那时候他在前世的时候,听高中老师讲解的时候,总是有些忍不住会问,为何资本主义的萌芽已经初见了端倪,就是不能壮大呢,要知道,那时候租佃关系和雇佣关系上的封建束缚有了松弛,农业中的资本主义萌芽却极稀微。
某些经济作物中、在新垦区以及在富裕棚民中,有了一些雇工经营。力农致富的人家曾不断涌出,但他们也不断地转化为新的地主和旧式富农,可谓形势一片大好,可结果却让人惋惜,起先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可随着年月的流失,他的见识也增长了不少,再回过头去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由于大明这个庞大的帝国组织靠直接向全国小农阶层抽税来维持。在那个时代尚无现代经济理论,国家计税毫无科学依据,只能简单向全国平均摊派,不具备宏观调控功能,对社会经济并无积极作用。财政税收又多被用于奢侈挥霍或豢养军队,巨额财富无法回到正常的经济流通领域,民间经济即不能从中获利,私人财富也得不到有效保障,资本自然无从积累,从而达不到各方利益的均衡,天下利益就这么多,各自的归属也已明确了,你想要另类,索取更大的利益,如此一来,必然打破了天下利益的均衡,导致的结果是你多了一份,必然就有人少一份,少了人必然会跳出来,一个人的力量也许是薄弱的,可一群人那就是强大了,当他们的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他们必然发起攻击,先前他们或许是弱了些,可由于他们底子厚,根基深,人数多,最终的结果,在利益不均衡,不够稳,不够长久的情况下,任何的新生力量都会随之灰飞烟灭。
那怕是侥幸活下来的,也会迫于对方的力量强大,不得不改头换面,久而久之,原先的那点既得利益也消耗得干干净净,就此胎死腹中。
1737章:火中取栗本难寻
这一点,从宋代的王安石改革,已经大明后期的张居正改革足以,双方最终的目的是富国强兵,所得的结果,不过是人亡政息而已。
基于这点认识,杨峥在开海禁,下西洋这件事上,可谓是慎之又慎,十分之一的宝物就是他做出利益均衡的调节,目的就是求朝廷一个“稳“字,下西洋规模之大,千古无人,后无来者,这样好大的工程,说到底还是要靠朝廷支持,这个无论是大明,还是后来的大航海时代,莫并不是如此,其次才是均衡天下利益,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利益并非是人人满意的,言官跳出来,无非是怕利益重回朝廷,再者眼热这十分之一的利益,甘愿充当先锋,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抓住这十分之一的把柄,将这件事弄大,最好是大动特动,动得惊天动地,动得泣鬼神,他相信,若不是这些言官最锋利的武器是嘴皮子,而是军队的话,今日他的局面就是汉之晁错了,弄不好有腰斩的风险,但也幸亏是言官,而不是天下的诸侯王,对于打嘴仗他自问从娘胎出来,就没有输过,就是言官也不例外。
当然了,这次的阵仗,他并不需要亲自上阵,按照嵟敏给出的指点,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人脉其实并不惧怕言官的群起而攻之,只要皇帝内阁那里他的地位不倒的话,事实上他闹出的动静越大反而越好。
当然了,按照他的想法,既是要打嘴仗,那就打出自己的水平,他要告诉众人,给皇室宝物十分之一是自己的主意不错,可没有这十分之一宝物做保障,他们一心谋取的利益,同样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本着有钱大家一起赚的宗旨,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你若致命不误,我杨峥给了朝廷十分之一的宝物是不假,可我敢给,就有这个本事承担,弄不好最后鸡飞蛋打,大家一拍两算,什么好处也没有……?“
当然了,这只是他迎接这场嘴仗最浅薄的利益,说到最深处,他的目的还是在一个“稳“字,一旦西洋之行能顺利展开,没了朝贡,有的只是交易,到那时在各种利益面前,必然会形成一种新的局面,知道把握机会,知道利用机会的人,必会在大明西洋之行中,赚取更大的利益,如此一来,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必然会出现新的局面,和自己一样的人会越来越多,等这样的人形成足够实力的时候,那时候局面就会截然不同,反对西洋的力量必然会弱小,维护西洋之行的新生力量,必然会随着各种利益越来越多,从而逐渐取代这些反对的实力,这样一来,纵然他们想反对下西洋,也会因为自身的力量薄弱,从而慢慢融入其中,变成维护西洋之行的一员,这才是该要应付这场嘴仗的关键。
要把握这件大事,在眼下的局面,可谓是千难万难,但好在大明官员坐井观天不假,可也并非全然是坏事,因为他随时可以跳出井外,观赏浩瀚星河的基础。
试想,蛙既然能静心于井底观天,天长日久,必定会对眼前那方蓝天中星转斗移日月变更熟谙无比。这无疑为它将来面对广阔无际的天空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相反的,若蛙毫无思想准备,一开始就置身于广阔的天空之下,难免会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所幸的是眼下的大明官场有这个足够的基础,缺乏是一个引导他们跳出枯井之中的人,他愿意做这个人。
按照嵟敏的意思,这一次他的嘴仗不光光是缓解言官所带来的不满,同时也是火中取栗,取得下西洋的种种稳定,只要西洋之行顺顺利利的下了,那么一切的矛盾也就不是矛盾了,因为西洋所带来的利益是巨大的, 到那时候杨峥为天下谋取的各种好处,将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按照他原先所定下的分配,在利益均沾,有钱大家赚的局面下,矛盾自然消失得无隐无踪了,就算有只怕也上不了台面,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西洋之行早已变得人人都想推动的一块肥肉,试问这样的西洋之行,还能走不远,走不长久么。
当然了,在这种前提下,西洋之行,必须要有巨大的利益再行,否则杨峥所谓的利益均占,有钱大家赚不过是一句糊弄人的空话,而这样的后果所带来的反弹实力足以毁灭如何的东西,即便是杨峥所期盼的趁势兴盛起来的新的力量,只怕也会因为利益不均衡而不待见他,可以说这是一个极为困难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杨峥还是决定去做一做,倒不是说他有多么的高尚,多么的伟大的情操,事实上他最想做的事情,不过是老婆孩子热炕头,闲来陪着陪着家人泛舟游湖,再深点就是逗逗孩子,仅此而已,但他抛开这一切,义无反顾的去做这一件与自己毫无好处的事情,说到底还是他的性格使然,他不想明能做出改变,却无动于衷,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也是一个辉煌的时代,有郑和下西洋的壮举,再后一点也有大海航时代的开启,谁能把握住海洋,谁就是这个时代的强者。
当然了,除了这一点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在不久的将来,东罗马帝国首府君士坦丁堡被奥斯曼土耳其人所攻陷,从此整个中东及近东地区,全部成了穆斯林的天下。由于君士坦丁堡的特殊地理位置,欧洲人从此不能再向他们的前辈那样通过波斯湾前往印度及中国,也不能再直接通过这个位于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巨大港口来获得他们日益依赖,且需求量巨大的香料。欧洲人必须找到一条新的贸易路线,直接从香料群岛获得香料的资源。由于当时欧洲的商于中国人印度人而言毫无吸引力,导致了欧洲人只得用大量的金银来换取香料和丝绸。长期的入不敷出,导致欧洲人金银宝石都迅速流入中国,这使他的西洋之行多了一份保障,巨大的金银珠宝给了他足够的信心去平衡这一切,让他所期盼的西洋之行,能够走入他所想象的轨道,永无止境的走下去,哪怕是世界的尽头也不停止。
明白了这一点,杨峥在嵟敏走后心情是澎湃的,往日他没去想,可以说是没有细心的去想这一切,西洋之行如何走,如何平衡,如何取舍,如何能走得更远,更强大,每次事到临头,总是忍不住告诉自己,时间还足够,西洋还没有下,一切还不晚,言官的这次攻击,恰到好处的给了他这个机会,这个时间沉淀自己的心思,认认真真前前后后思索了一番,压制在脑海里多日的思绪,彻底捋顺了,如今的他要做的,不是急着下西洋,而是告诉天下人,下西洋是一份巨大的蛋糕,只要你拥护,人人可都可以从中分取一块美味……?“
正思索着入神,却不想去了没多久的崔敏又返了回来,见他还在沉思,面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道:“杨大人……?”
杨峥刚刚收拾了心神,思路的清晰让他内心深处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倒不是说他不信任崔敏,事实上从刚才的一番交谈,他已经,盛名之下无虚士,此人能在这个位置上浸吟数十年绝非易事,虽说论官职不如郭琎,不如自己,但办事能力无疑是高两人一筹,更别说比起言官,御史的飞扬跋扈,他给人的感觉却是锋芒内敛,这样的人小。所以两人虽有刚才的一番谈心话,但该收敛的还是收敛,绝不含糊,他早已过了旁人几句忠心话儿就头脑一热,引以为知己,引以为心腹的年纪。
嵟敏似对杨峥有这样的神情,并不感到意外,冲着他淡淡的一笑 ,道:“下官奉尚书大人之命,特来请杨大人去他的签押房?”
“尚书大人请我去?”杨峥微微楞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问。随即心里又嘀咕道:”小爷与他可不熟啊?“
崔敏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恩了声道:“尚书大人是这么说的?”
对于郭琎,杨峥没什么好感,倒不是两人有多大的仇恨,这是从骨子里的生出的一种感觉,从两人见的第一面始,他骨子里的不喜欢这个人,事实上他也能感觉得出,对方同样不喜欢自己,正是彼此明白这种感觉,才避免见面,免得各自找不自在。杨峥自安南返回,得群臣推荐得以升吏部侍郎正三官儿,作为尚书大人的副手,无论是圣旨下达那一刻,还是杨峥进吏部上班,自己这个顶头上司都不曾来慰问慰问,弄得杨峥也似忘记了这个顶头上司,冷不丁的来这么一下,竟还有些迟疑。
1738章:竹尽有室,室欲幽
崔敏只是一个传话的是人,说完了这句,也不等他答应,便飘然而去,那生态说不出的潇洒,引得他好一阵羡慕,心道:“娘的,同样是做官的,看人家那身姿,那态度,咱怎么就学不来呢?”
嘀咕了几声,杨峥还是站了起来,再不喜欢,不对付,人家好歹也是自己的上司,虽说早有《尚书》“官诫”中明确提出:“若金,用汝作砺!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岁大旱,用汝作霖雨!”当官就意味着为老百姓作磨刀石,作舟船,作及时雨。官大一级,绝不是用来压人的,而是用来造福于民的,但这种理想也只能说说,进了官场,若连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都不懂,这官儿怕是也做不久。
收拾了一番,杨峥还是决定去见一见,出了签押房绕过右侧的长廊,然后步入中间地段的一段羊肠小道,就算是进入了这位天官的地盘了。
杨峥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这位天官的办公之地,不免有些好奇,东张西望起来。
与其他的尚书办公之地相比,不知是郭琎书生之气重了些,还是权威大了些,整个办公之地,莫不是弥漫着一副书卷之气,如其说是办公之地,不如说是进了一片书房,让杨峥忍不住想起在前世诵读的书房之语,在溪山纡曲处择书屋,结构只三间,上加层楼,以观云物。四旁修竹百竿,以招清风;南面长松一株,可挂明月。老梅寒蹇,低枝入窗,芳草缛苔,周于砌下。东屋置道、释二家之书,西房置儒家典籍。中横几榻之外,杂置法书名绘。朝夕白饭、鱼羹、名酒、精茗。一健丁守关,拒绝俗客往来。”这种宁静而致远的感觉,越靠近对方的签押房感觉越是浓重。
“卑职吏部侍郎杨峥求见尚书大人……?”不知不觉到了门前,杨峥急忙抱拳道。
门被打了开来,郭琎今年快六十的年纪,不知是保养得极好,脸上看不出六十知天命的年纪,加上为人有些发福,天生一张圆脸,配上一身正二品的官服,越发显得意气风发。
见是杨峥脸上的肌肉先是不自然的牵动了两下,才堆满了笑容故作欢喜地道:“原来是杨大人,快些进来!本官正等着你呢?“
对于这种虚假中透着客套的语气,杨峥其实是很不喜欢的,但身在官场,也不得威胁地接受这种虚假的客套,微微一笑,拱手行了一礼道:“尚书大人?“
郭琎似很满意他恭恭敬敬的大礼,点了点头道:“都是一个屋檐下办公,杨大人不必如此多礼!“说着转身在自己办公桌上落了座,提起茶壶给杨峥倒了一杯茶,推到桌前,点头示意杨峥坐下。
杨峥笑了笑走来过去,这是他第一次来,对这里的一切不免好奇,若说先前看是书卷气的话,那么眼前的这签押房就是一座文人雅士的书屋了,门前挂着两幅对联,上联沧海日,赤城霞,峨眉雪,巫峡云,洞庭月,彭蠡烟,潇湘雨,武彝峰,庐山瀑布,合宇宙奇观,绘吾斋壁;下联少陵诗,摩诘画,左传文,马迁史,薛涛笺,右军帖,南华经,相如赋,屈子离骚,收古今绝艺,置我山窗。“联自是好联,看墨迹还新,便知是最近新写。
杨峥一笑,开始观看整个办公之地,比起自己的签押房,这里整整大了一倍不止,不说这些,单说这里的布置算得上极为讲究,房靠墙处有一个画屏,屏前设画案,案上摆放文房四宝、笔洗、笔注、笔筒和镇纸等。画案后面是一张圈椅或明式扶手椅,案旁设绣墩。房间两侧布列长长的架阁,摆放禅宗、道教和养生等方面的典籍。让人看不出这里是办公之地,倒有几分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境界,杨峥心里暗暗叹了声,整日在这等气氛之中,这人的境界怎么就没有提高呢?
就在杨峥独自思索的那会儿,郭琎也没说话,只是笑眯眯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自问是个才学高绝,眼光独到之人,看了大半辈子的人,什么人都逃不过他的双眼,但眼前这个人,他着实有些看不透,聪明、沉稳、有才学、单是那份过人的见识,就是他自问不如,满朝文武百官速来畏西洋之行如虎,可这事儿到了他手中,楞是给办成了,安南大明穷尽二十年之力,花费了无数财力、物力、人力最后落得一个乱摊子,就是这样的一个乱摊子,他以一国两制,安南人治理安南,用三人兵马,楞是见这个乱摊子收拾得井井有条,如今的安南嫣然就是大明的一部分,就是前些时日,朝廷就开始收取来自哀牢、占人的朝贡,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如今的安南可谓政通人和,已经慢慢恢复,那里百姓已从战事中的伤痛中走了出来,开始学习大明的四书五经,朝廷已让礼部,将儒家典籍中的《四书五经》、《性理大全》等书颁发给各州县做读本,并派僧道传布佛教、道教。对于重新归为大明的读书人,朝廷也开始用了招揽的政策,将该地“怀才抱德、山林隐逸、明经能文、博学有才、贤良方正、孝弟力田、聪明正直、廉能干济、练达吏事、精通书算、明习兵法、武艺智谋、容貌魁伟、语言便利、膂力勇敢、阴阳术数、医药方脉之人,悉心访求,以礼送赴京擢用。”并制定了岁贡生进入国子监的措施:起初规定府学每年两名入选,州学每两年三名入选,县学每年一名入选。
后来改为:府学每年一名入选,州学每三年两名入选,县学每两年一名入选。由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及府州县地方官员负责,安排生员在入选后第二年的农历正月一日进京朝觐。至于入选为岁贡生进入国子监的条件,则是“不拘入学年月浅深,择有学行者”。这种慢慢同化的政策,抛开两人彼此无好感的念头,郭琎不得不承认,这是对安南最为稳当,也是最省力的办法,朝廷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让安南彻底融入大明,十年,二十年后与大明无异,比起永乐初年的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征战,这不仅是一劳永逸那么简单,还透着人性的光环,单凭这一点,他自问做不到,正是这个感觉,让他始终看自己这个年轻下首时,多了几分警惕,同时也忍不住在自己心里问:“他真的不足三十岁么,为何如此的年纪,会有这样的见识,这样的才情,甚是与众不同的手段,这天下每一件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大事,到了他手中不断能完美的解决,甚至能在几十年后,甚是百年后,再回头来看,依旧觉得惊叹,觉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这些都是天生的么,他虽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却让他不得不相信?“
杨峥打量着书房的一切,而郭琎则看着他的一切,两人就这么看着,谁也没说话,偌大的签押房登时变得安逸起来。
古人常说,市声不入耳,俗轨不至门。客至共坐,青山当户,流水在左,辄谈世事,便当以大白浮之。”进入宅门内,则给人一种幽静雅趣的感觉:“门内有径,径欲曲;径转有屏,屏欲小;屏进有阶,阶欲平;阶畔有花,花欲鲜;花外有墙,墙欲低;墙内有松,松欲古;松底有石,石欲怪;石后有亭,亭欲朴;亭后有竹,竹欲疏;竹尽有室,室欲幽。”此时此刻,杨峥就有这样的感觉。
安静的气氛里,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杨峥不知对方找来自己做什么,不便开口,郭琎脑海里则思索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忘了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郭琎自嘲的一笑:“再有学问,再有才学、见识再好又能如何,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干讨好皇帝,言官那阵仗有你受的,自洪武爷开创了言官制度,大臣们可以放开了提意见,上至国家大事,下至后宫琐事,只要你有想法,可以尽管说出来,不要害怕得罪皇帝。因为在明朝,再残暴的君主也不愿背上“昏君”、“杀谏官”的骂名,实在气极了,最多也只是“廷杖”——在言官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一顿而已。
有了这个保障,言官立论唯恐不偏激,言辞唯恐不夸张,往往凭借着捕风捉影、小道消息,就极尽耸人听闻之能事。他们关心的并非所论是否属实,而是能否凭借刻薄的言辞哗众取宠,一举成名。
给人“挑刺儿”是最容易的事情,再完美的人,也能挑出个毛病,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七大姑八大姨家的事,总能和你联系在一起。你在位时骂你,罢官后还要骂你,活着骂你,死了还要骂你,好像不把你搞臭,就显不出这些言官的水平。
1739章:屏进有阶,阶欲平
这就是言官的可恨之处,不仅如此,被言官谩骂的人,很少能留在朝堂之上,这个从洪武爷的时候,就有此例,他相信,在这种阵仗之下,杨峥纵再有才学,只怕也落得不如归去的下场,自己也正好除去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d 这一点从皇帝开了海禁,下了西洋,且罢黜了朝贡,兴盛市舶司,这事儿如今可谓是收取了天下士人的心,就是陈山那种老顽固也对此举赞扬有加,更不用说素来与杨峥关系密切的内阁,武将了,就是后起之秀,如于谦、况钟、周枕、曹鼎莫不是对此举赞誉有加,若说先前的安南一国两制,毕竟是蛮荒之地,与天下官员并无多大关联,可下西洋,罢黜朝贡、兴盛市舶司其中利益巨大,关乎天下官员背后的利益,仅此一举,杨峥可谓是尽得天下豪门、地主、巨贾、士林之心了,其人望可谓是无人能及了!若说这样的手下放在旁的部堂到也罢了,偏偏是自己部堂的人,如此光环之下,自己这个吏部尚书可就黯然失色了,他出身太学生,为福建布政司左参议、山东布政司左参政,永乐年间升户部主事,此后晋升为吏部左侍郎。明仁宗即位后,兼詹事府少詹事。官场可谓是颇为顺利,但身在大明官场,那个不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今日六部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入内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大学士了,如今他这一步,仗着皇帝信任,加上碰上了蹇义去世而得以顺利接管了这天官的位置,离位极人臣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有些难度,吏部掌管官员升迁任免,很容易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如果尚书当阁老,权利太大了,不利于统治,所以大明有这个规定,吏部尚书是不许入阁的,但凡事事在人为,永乐入阁者皆编、检、讲读之官,不置官署,不得**诸司。洪熙时始以殿阁大学士入值内阁,阁职渐崇,并兼尚书职衔。到如今太监既能诵读诗书,吏部尚书为何就不能入阁呢?
入阁是他的梦想,这条路上他绝不容许有人阻挡,若有,虽远必诛!
存了这个心思,在整个吏部当中,能成为自己最大威胁的无疑就是自己这个副手了,论关系他有内阁杨士奇做靠山,据说皇帝对他也甚是赏识,更别说后起之秀对他的吹捧,武将上英国公对他推崇备至,翰林院更是他最大的人脉,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让他如何放心的下,前两日天子街上的那场相遇,让他越发看清楚了自己这个对手的实力,既看得明白,那就绝不留存。
将西洋之宝物十分之一给皇室,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突破口,他相信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言官御史得知这个消息,必不会就此作罢,就算能放过他们,骂得他体无完肤,臭名远扬也好!但这一切他必须做得天衣无缝,所以这消息他悄无声息的放了出去,可谓人不知鬼不觉,才不过两日的功夫,竟有这等局面,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此时此刻,他心头既有几分得意,又有些失落,他纵横官场数十年,还没有如此费功夫去除掉一个人,事情成功之余,不知为何竟没有半分喜悦之感。
杨峥自始至终都在四处张望,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出声,两人如此坐了一阵,身在居中之人,尚未不觉得有什么违和之感,落入旁人的眼里,不免觉得奇怪,可两个当事人却浑然不觉。
好在,这里是尚书的签押房,平日里来的同僚屈指可数,所以没人看到这奇怪的一幕。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琎终于收回了心神,开口打破了这种沉默,他先是作为尚书大人,向杨峥询问了一些自己无关痛痒的事情,然后才一脸肃然的道:“杨大人想必也知道,本官坐上这吏部尚书的位置,并没有多久,蹇大人留下的琐事着实不少,前一阵自忙了些,才没顾得上问一问你?”
杨峥知道这是客套话,所以也客套的笑了笑,道:“尚书大人说哪里话,吏部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哪一件都是至关重要的大事,大人刚刚坐上这个位置,自是以大事为主了?卑职岂是不明白事理之人?“
这一番半是恭维,半是应付的话儿,在郭琎听来说不出的舒服,厄了杨峥一眼,心道:“若不是同为吏部,此人到可以深交一番,可惜了……?“
“大事固然要紧,但杨大人刚刚融入吏部,作为上司,岂能不闻不问,昨日不陛下已召见过本官,言谈之余,对你很是赞扬,看得出陛下对你期望很深哦?”
对方谈到皇上,不管是出于礼貌也好,出于尊敬也好,杨峥也不能坐着无动于衷,所以拱手对东南方向摇了摇道:“那是皇上爱戴!”
郭琎见他举止得体,心头暗暗赞扬,最初的那几份恶感也淡了几分,这种感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来,仿佛在无形之中,被对方的生态、举止、言谈,以及浑身散发的气质所吸引,不知不觉的被对方所感染,早已忘记了两人在前一刻还是彼此看不顺眼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种感觉让郭琎感到奇怪,但同时也暗暗警惕,想起今日的目的,微微定了定神道:“人人都道吏部掌管天下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看似风光,实则不然,吏部尚书再大,能打得过内阁么?”
这话儿有些抱怨的意思,杨峥一时莫不清楚对方的心思,也不便开口说话,而且凭着感觉,他知道对方话儿还没说话。
果然听得郭琎继续道:“自我朝洪武爷废除宰相,将权力重归六部,并定下规定以部院“分理天下庶务,彼此颉颃,不敢相压,事皆朝廷总之,所以稳当”,可结果如何?”
杨峥如今在官场也不算是菜鸟了,对于内阁与吏部的那点猫腻还是知道的些,从洪武起,用哪明代的内阁大学士毕竟无宰相之名。按照明朝制度规定:“六部分莅天下事,内阁不得侵”。六部尚书直接向皇帝负责,而绝不是内阁的属官。内阁与六部没有任何的隶属关系,内阁大学士兼尚书只是虚衔,不许实际掌管六部的事务。正如清人纪昀所说:“汉以来,六曹皆宰相之统属也。然自明革中书省,析其事权归之六部,始得专达于天子,而内阁惟司票拟之职,与古制迥异也。”可见内阁并无对部臣发号施令之权,更无直接任免官吏的权限。朱元璋规定以部院“分理天下庶务,彼此颉颃,不敢相压,事皆朝廷总之,所以稳当”,这成了部院行政独立的法宝。然而,随着内阁权势的不断扩张,内阁对部院之权不断侵夺。永乐时,内阁初设,“阁臣与部臣为平交,至严嵩始阴挠部权,迨张居正时,部权尽归内阁。“甚至出现“各部之事,皆听命于阁下,所不待言,虽选曹有员缺也送揭与阁,然后注选”的局面。对张居正的任何决策,六部尚书只能随声附和,而不敢有异议。“六卿伺色探旨,若六曹吏称次者,亦惕息屏气,而不敢有所异同,于是乎相之形张矣。”这样,内阁与部院已不处于同一的权力层次,阁权已凌驾于部权之上。而吏部自问天官,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不能因为内阁的存在,而降低了身份,如此一来双方你来我往,彼此没什么好感。
这一点从宣德后越发明显,如万历年间,内阁权势最显赫之时,东林党人顾宪成、钱一本等人纷纷上疏指责阁臣侵犯部院之权。顾宪成说:“a祖罢中书省而设六部,惟恐其权不散,严嵩以来,内阁合六部而揽之,惟恐其权不聚。散则互钤,权臣不得行其乱,国家之利也,聚则独制,各人不得守其职,权臣之利也。”钱一本上疏道:“部院即分职六卿,内阁即论道三公,未闻三公可尽揽六卿之权归一人掌握,而六卿又頫首屏气,唯唯听命于三公,必为请教而后行也。”不少部院之官还援引明朝祖制,上疏道:“阁臣衔列翰林,止备顾问,从容论思而已,张居正专擅政事,胁制朝臣,祖宗之法若是乎”?言官史孟麟在厉声指责“阁臣侵部院之权”的同时,要求内阁“与天下更始,政事归六部,公论付言官。”双方的争斗一直就听过,但吏部位置虽好,但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从内阁成有了票拟的权力后,经过无数高手的演变,内阁早已凌驾吏部,到明朝后期,内阁与吏部,已是,外论必以为非;内阁所非,外论必以为是”的政治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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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0章:客至有酒,酒欲不却
当然了,眼前的局面并非如此,至少面子上,双方还很过得去,但要说多好,那也是自欺欺人的话儿,就是明白这一点,杨峥才不知该如何接这话儿。
见杨峥自始至终一言不发,郭琎倒也没表现得十分的不悦,反而继续侃侃而谈道:“自内阁掌权一来,我吏部虽重,但权上还是轻了些,这对旁人来说未必是好事,但郭某自问才疏学浅,不足以堪当大任,如此最好不过了,只可惜即便如此,我这人脾气不好,加上为人也没做什么大事,如今坐了这天官的位置上,不免让内阁不满,所以在这沟通上,本官一直头疼的很,如今可好样有你来协助本官,不瞒杨大人,本官内心深处是极为高兴的,杨大人年纪轻轻,才名远播,且见识卓绝,天下人早已钦佩不易,本官听说就是内阁的三位老大人也是对杨大人赞誉有加呢,往后有你协助本官与内阁从旁沟通,可谓是事半功倍啊?“
听了半天,杨峥算是听出了一点味道,感情这个老狐狸想要摆架子,面子上又不想与内阁死皮脸,想让自己这个副手出面与内阁沟通!自己既涨了面子,又不至于与内阁因为权力争斗,撕破了脸皮,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心里暗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郭大人说笑了,下官年纪轻轻,只怕难以担当此大任?“
郭琎微微一笑道:“怎么会呢,如今天下又谁不知杨大人的手段,祖宗规矩尚且能颠覆,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杨大人你呢?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希望杨大人在任上能克尽职守,勤于政事,莫要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杨峥心里暗恨,面上却笑容可掬的道:“下官谨遵尚书大人的教诲!”
郭琎见自己将这个让人难看的事情丢了出去,显得十分高兴,冲着杨峥点点头,又道:“内阁阁权之重,偃然汉唐宰辅,特不居丞相名耳。诸辅之中,尤以首揆为重。若我等不能做到事无巨细,不免让人说闲话,杨大人来我吏部不久,想必还有许多不清楚之处,难得今日本官有些空闲,就一并与你说了吧?“
杨峥正想推辞,谁知郭琎热情无比,不等他开口,率先道:“历代相沿。吏部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等事务。我朝下设四司:为文选清吏司、验封司、稽勋司和考功司。各司长官为郎中,副长官为员外郎,其属官有主事,令史,书令史等,协助本官掌管考授、拣选、升调、办理月选及议叙,办理京察、大计,可谓分工明确,这些以杨大人的聪明才智,想来了解并不难,难点只怕是人员的认知上有些偏差,所以今日我特意整理了一份名单,以及他们那一年中的进士,担任了什么职责等等,这些虽都是小事,可在我们吏部却是大事,本官可不希望杨大人因小事失大事?“
杨峥接过名单,忙起身道:“下官多谢尚书大人的提携!”
郭琎点了点头,忽的扭头对门外道:“各位大人你们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早已小厮前去传递口信儿,不多时尚书门下的四司郎中、员外郎、主事们纷纷走了进来,杨峥细细数了下,竟有十几人之多,且多半是生面孔,不由得暗叹郭琎细心之处。
郭琎见他一脸的迷茫,便站起身来逐一介绍,数十个名字,何年做的进士,那一年入了吏部都一一说来竟与名单上丝毫不差,就这等过目不忘的本事,杨峥自问做不到,十几个人的姓名勉强记住了,除了崔敏的人生起伏勉强了解外,其余众人也只是了解了一个大概,就记不住了,只好不断拱手行礼了。
众人对他本有耳闻,加上这些时日杨峥性子随和,毫无上司的架子,更不说为人才情高绝,不少人家中还收藏其《杨氏词话》,所以见他拱手,一个个也拱手回礼,表现得极为热情,几个郎中则是不管不顾的与杨大人说说笑笑,好不风趣,顿时让尚书大人的签押房变得热闹起来。
如此这般众人说说笑笑了一番,眼看气氛差不多了,郭琎重新开口道:“好了,大家互相认就好了,以后大家都熟悉了,彼此也算是同僚,本着互相帮衬的理念,若杨大人略有不到位的地方,还请诸位多多帮忙提醒提醒?“
众人忙说不敢。唯独杨峥微微一笑,这话儿摆明了是降低自己身份了,这些人个个比自己年纪大,但论官职,杨峥却是侍郎,算得上他们的上司,让下级提醒上级,其中用意不言而喻了?“
杨峥也不点破,笑着道:“郭大人所言极是,今日大家算是认识了,日后可就是同僚,大家打交道的时间还长得很呢?略有做不到的地方,还请多多帮忙提醒?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嘛?”
众人都不是傻子,双方的话儿那点你来我往的火药味儿还是看得出来,彼此看了一眼,最终以崔敏为首,笑着说道:“这面儿都见过了,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的很,我看咱们就这么散了吧,改日再找个机会聚一聚,彼此熟络熟络!”
“好,就听嵟郎中的?”众人纷纷点头叫好。
郭琎面上阴晴不定,似在思索着杨峥那句日后打交道的日子还长得很所暗含的意思,莫非他有了应对之法,可怎么可能呢,言路已声势浩大,在这样的声势下,从来没有人能稳稳当当的留在朝堂之上的,除非是皇帝与内阁同时留住他,否则……?“想到这种可能,他心头不免一痛,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啊,看样子我得做好长期应对的准备。
看了杨峥一眼,沉声对崔敏道:“既如此就依嵟大人所言!都散了吧?“顿了顿又道:”嵟大人,整个吏部除了本官外,就属你资格最老,且多年掌管验封司掌封爵、世职、恩荫、难荫、请封、捐封等事务,对吏部事儿最为熟悉,这两日你就多费些功夫,让杨大人尽快熟悉部堂内所有的事情?“
崔敏躬身答应了,众人这才各自退了出去。
返回自己的签押房,处理了几件琐碎之事,杨峥就开始下班了,因为心头有事,他并没有坐那定蓝妮小轿,而是腿着回去的,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其繁华热闹,自不是寻常之地可比,随着当今圣上雅好词翰”,“精于绘事”,这天下脚下也多了几分文雅之气,如往日叫卖各自小吃的棋盘胡同已不知什么发生了变化,往日的小商小贩还在,只不过不再是大声吆喝,而是清一色的面向了四周的戏台,或者是唱小曲的卖艺人,这些年,这座街道听曲抹牌无所不玩。往日好一个商业街道,愣是在潜移默化之下,变成一条商业文化并存的街道,文化带动商业,商业反过来再推动文化的发展,可谓是相得益彰。杨峥进入棋盘街的时候,离这些商家,唱曲收摊还有一段功夫,所以能欣赏这些国粹,比起前世听到的,这个时候似乎更纯粹,更有味道,他前世的时候,偶尔也欣赏一句两句什么的,可要说认认真真的去听,到没有听过,充其量也有完整的听了天仙配,至于其他的,少之又少,即便如此,他还是竖着耳朵听了一句两句,只可惜,比起前世的白话文,这些戏文祖宗的精粹,太过文绉绉,也没什么表示,搬个椅子,就坐在哪儿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加上又是京腔,着实听不明白,就此作罢。
绕过戏文摊,就是正儿八经的文化摊了,什么诗词歌赋,文房四宝,比比皆是,让人眼花缭乱,但这一切比起一家连着一家的蛐蛐铺子,就小巫见大巫了,当今圣上酷爱笔墨丹青,更喜斗蟀,圣人说过,下之事上也,不从其所令,从其所行。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矣。故上之所好恶,不可不慎也,是民之表也。所以这两年,这京城之地,若问什么最兴盛,什么最好爱,什么最有市场,无疑是蛐蛐了,这两年的大明,斗蟋蟀已不限于京师,也不限于贵族。市民,乃至僧尼也雅好此戏。就连许多文人墨客,也为了斗蛐蛐,荒废学业,不少人更是为了蟋蟀之死而伤悼,为之安葬,并作悼词、祭文,以为纪念。
一时斗蛐蛐之风迅速蔓延开来,如此一来连带着有关于蟋蟀的专著相继问世。一时这京城之地的蛐蛐俨然一家独大,不过这种风气也得以压了几次,第一次是一宗人命造成的,据说皇帝酷好斗蟋蟀,就向江南索取上品,动辄每只数十金。当时枫桥一个粮长被郡督派遣去寻找,终于寻到一只“最良者”,他马上用自己所乘的骏马交换了过来。
回到家后,他非常小心的把这个命根子放在了蟋蟀罐里。其妻听说这只蟋蟀是用一匹骏马换来,非常好奇,心想它肯定很奇异,便打开盖子想偷看蟋蟀尊容。没想到,这只“神奇”的蟋蟀一下子从罐中跳将出来,还未等追上,便被院子里的鸡给啄死了。
1741章:伐柯伐柯,其则不远
他的妻子一看惹了大祸,非常恐惧,便上吊自杀了。粮长回来发现妻子已自尽,悲伤不已之余,更害怕因蟋蟀之死而受到法律制裁,于是也一根绳子随着自己的妻子而去。这无疑是个极端的悲剧,为一只进贡的蟋蟀,闹的家败人亡。这事儿一时传得沸沸扬扬,好不热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事儿怎么就传到了宣宗的耳朵里,顿时大感后悔,当即表示不再玩蛐蛐,江南也不必呈送蛐蛐。
这蛐蛐本就是满足皇帝的需要,才得以扬名立万,蔚然成风,如今最大的东家表示不玩了,结果可想而知,许多耐以生存的商家,登时如霜打的茄子,支撑的店铺迅速关门,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往日一条街的蛐蛐胡同,立即去了一大半,终日的蛐蛐声也渐渐淹没在一声又一声的戏文,诗词歌赋之中,景象颇有几分悲壮。
杨峥独自穿梭人群之中,虽说今日坐了签押房,但他从没有将三品大红袍穿回家,用他自己的话儿说,这太显眼,容易引人妒忌,从而招致是非,所以每日出了签押房,他多半是一身便装,今日也不例外,所以在这京城之地,越发引不起旁人的主意。
而这样也是他所期望的,一来,可以自由自在的穿梭在市井之中,听到的看到的,往往是庙堂上看不到,也听不到的东西,如这一路上,他就听了不少赞扬皇帝的英明之举,好话自是自己的货物可以卖出去,沿海的渔民日子好过,商铺能卖更多品种的货物,价格也可以更便宜等等,当然了也听到了不少骂人的话儿,他细细听了下,说得最多的还是长期以来百姓最为担心的问题,南海,拦船劫货,干着海盗罪恶勾当。日本武士、浪人勾结国内的“强盗”,骚扰我国沿海口岸。他们将北海港一带作为北部湾的主要贸易集散地,自然成为这些倭寇洗劫的目标。与此同时,葡萄牙海盗在广东沿海活动十分猖獗,他们到处杀人放火,焚毁村庄。不少海盗还与内地“莠民”勾结,伺机在北海港及附近海面抢劫商船的货物及疍户的珍珠,杀害百姓,严重地影响了沿海的生产和社会安定……?“
杨峥边走边听,这种结果是他一早就猜得道,所以并不奇怪,况且人家骂的也不是自己,权当没听见罢了。
如此这般闲情雅致的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总算是在暮色中,看到了自家的府邸,坐了一天的班房,早就等不及回来看自家的丫头了,所以脚下的步伐,不免变得快了些,刚走了几步,就依稀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门前围了不少人,他自问不是一个高调的人,平日里那些礼尚往来的勾当,他也不是没做,可毕竟少得可怜,再说了这两年他可是在安南,远离了权力中心,纵然有人看他不顺眼,最多吆喝几个同僚上前骂上几句,似这般里外三层三将自家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还是头一次。
心头担心家人与孩子,脚下越发快了些,刚走了过去,就隐隐的听着有人骂什么欺上瞒下,祸国殃民,什么挨千刀的,假仁假义,自高自大,两面三刀,良心被狗吃了等等,杨峥自问成语还不错,可此时细细听下去,顿时汗了一把,心道:“这天子脚下,果然气度不凡啊?就是骂人也被别处的水平要高一等?“
听得好奇,杨峥忍不住加入了人群之中,一来他没穿官服,二来这里是他的家,所以谁也不会想到,这家的主人就在他们当中,因此谁也没在意。
“喂,老兄——”杨峥拉住身边经过的一个公子模样的汉子,这汉子与他穿着打扮差不多,彼此多了几分亲切,加上听刚才骂人的成语,看得出这骂人的多半是读了些书的人,所以他才将这汉子看做打听事情的最佳人选。“在下华安,想请兄台打听点事情……?“
“打听什么?“那汉子有些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鄙视的道:”看你的样子,就是肚子没货,偏又要充大尾巴狼的读书人,也不撒泡尿照照,咱们读书人是那么随便能冒充的,那个不是从小熟读圣人典籍,《诗》《书》《礼》《易》和《春秋》、《大学》《中庸》、《论语》《孟子》,那一本莫不是诵读得滚瓜乱熟,冒充读书人,靠,这是能随便冒充的么,要问也可以,来几句?“
“你姥姥的,这什么世道,问个问题还要背书?“杨峥骂了声,倒也不含糊:””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怎么样这个可以么?“
“哦,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读书人!“那汉子再一次上下把杨峥打量了一番,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书是诵了几句,只是可惜了些,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怎么长得这般模样,你看我英俊潇洒不说,就是这仪态也是万千无比?“
杨峥心头那个汗啊,犹如吃了苍蝇一般,好在他及时忍住了,陪着笑意道:“兄弟说的是,这不是爹妈生的,兄弟我也改变不了,为了这个,我没少抱怨了,若如兄弟这般英武高大、玉树临风,我我也不会到现在还没弄清楚这事情不是?“
那汉子呵呵一笑,道:“算你小子还有些眼光?”
杨峥又汗了一把,见那些人骂得越来越凶,着实好奇的很,点了点头道:“我爹妈也是这么说的!”顿了顿才问道:“想请问一下老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我刚才可打听了,这家的主人,可是当今庙堂上的三品吏部侍郎,听说前两年还做过一方封疆大吏,在这朝堂之上也算是一号人物,为何这些人连他的府邸也敢围起来,还这么骂他?这到底是怎一回事?“
那汉子见杨峥态度谦虚,又对他一脸的奉承,极为满意地点点头,拍着他肩膀道:“你是刚才这京城吧?“
“可不是么,老兄不但模样英俊潇洒无比,就是这目光也是火眼金睛,一看一个准啊?“杨峥一脸敬佩的道。
那汉子的神情越发得意,将手中的纸扇撑了开来,轻轻摇摆了两下,得意的道:“那是,也不看看看我是谁,人称诵读过四书五经的京城小书生就是我了,虽说谈不上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但这杨家府邸的事情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
“你爷爷的,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杨峥暗骂了声,依旧满怀敬意地凑了上去问道:”是么,这杨家府邸都有什么了?你给说说呗?“
那汉子居高临下的看了杨峥一眼,摇着纸扇道:“要说这杨侍郎么,为人倒也有些本事,熟读《诗经》、《尚书》、《礼记》、《周易》、《左传》、《公羊传》、《穀梁传》、《周礼》、《仪礼》、《论语》、《孝经》、《尔雅》、《孟子》十三经,且有独特的见解。”
“你爷爷的,老子四书五经都没读全,那读什么十三经?这是谁造的谣?“杨峥心里暗骂道:”是么,果然是个厉害的人物?“
那汉子似来了兴趣,道:“这还不止呢,那《杨氏词话》,那状元文章,还有那《庆云赋》可都是出自他之手?”
“果然了不起?”杨峥红着脸夸了句。
“的确是了不起?“那汉子也忍不住赞扬了声:”光是这个还不算什么,你知道,我大明本是文武并重的,开国之初,武将略高文官,待永乐后,文官的作用越来越明显,加上天下大定,武将的作用就小了许多了,这种地位也随之变化了,随着仁宗皇帝登基,先后提高文官地位,如此一来,此消彼长,文官慢慢可以凌驾在武将之上了!
杨峥暗暗点了点头,先前是看这家伙是个读书人,才想从他口中问点消息,没想到这小子知道得还不少,竟心生几分佩服之意:“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与明代的武将与文官此消彼长,杨峥混迹官场也有五年多了,多少也知道些,明朝开国之初,经过朱元璋、朱棣的努力,国内其实一直很平静的,就是后来的皇帝,除了明末外,也都相对安稳的,期间蒙古虽然总是侵扰北方边境,但这些侵扰也大致都停留在边境地区,没能深入内地。首都虽然两次被围,但鉴于北京在此前历代中原王朝都是作为北方边防重镇存在的,所以也对内地影响不大,何况这两次蒙古人都没摸到北京城墙就被击(买)退了。这种承平之世需要的是能够治理国家百姓的文官,而不是上马杀敌的武官,所以武官的地位自然会下降。历史上的其它王朝(除了宋朝)也都差不多,也都是建国初期武官地位高,承平之世文官地位反超武官。
1742章: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只是明朝的承平之世太长,导致武官地位持续下降,到后期几乎与宋朝差不多了,到了后期,勋贵早已不是tai祖与成祖两朝的军功赫赫,他们在日常朝堂上的权力也逐渐衰落,勋贵不再参与朝政,随着烽火的平息,除了两京以外,勋贵也不再出现在武将行列上,这导致武将多来自于中层武将世家或下级社会阶层。
而随着盛世来临,开启了文臣掌权时代,逐渐,随着勋贵的战事权力的没落,战争的发言权也过渡到了文臣阶层,宣德年虽没那么明显,但这种风气还在,因此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通过科举进入庙堂,从而入阁位极人臣,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可一个文官若能妙笔生花不说,还有胆量又有谋略,文才与武功同时具备的儒家大将,那才是真正的了不起。古往今来,这样的人物并不多,据他所知也就是几个人而已,诸葛亮、李靖、岳飞等等,至于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只听得那汉子道:“你想蒙古人多么厉害,一万精兵楞是被他打了回去,还有那安南人也不是善茬儿,朝廷派了那么多的名将,愣是死的死,降的降,穷尽二十年之力,就是没拿下那安南之地,他到好,弄个什么一国两制,安南人治理安南,才用三千将士,就一举解决了这件压在我大明肩膀二十年的包袱,这份功勋,就是开国名将魏国公也难以比肩了,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不让人佩服呢?”
杨峥着实没想到自己的在读书人心目中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微微感到惊讶。
“这么说的话,这杨侍郎倒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那你们这是……?”杨峥迟疑的伸指了指兀自对着府邸内喝骂的人群。
那汉子轻轻叹了声,道:“要怪就怪他!千不该,万不该做了一件让人恨得牙痒痒的错事……?“
“我日,这语气这么凄惨,老子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啊?”杨峥嘀咕的道。
“嘿嘿,他不该做什么,让老兄如此感慨?”
“他做什么了?怎么让这么多人来府上骂他?”杨峥实在受不住这位老兄的拖拉与感慨,急切的问。
那汉子似有些不满自己的话儿被打断,瞪了他一眼道:“急什么,不就是骂个人么,他要不做那事儿,人家会骂他么?”
杨峥心头那个汗,就差没破口大骂了,总算是多年官场练就的涵养,让他及时忍住了话头,陪着笑脸道:“他都做什么了,以至于这么人神共愤的?”
那汉子撇了他一眼,道:“开海禁,下西洋,兴盛市舶司这事儿你该知道吧?”
杨峥点了点头道:“这事儿算是今年最热闹的事儿了,如今京城人人都说这事儿,我当然知道,怎么这事儿有什么坏处么?”
那汉子摇了摇头道:“自我朝洪武爷为防沿海军阀余党与海盗滋扰,下令实施海禁。早期海禁的主要对象是商业(商禁),禁止中国人赴海外经商,也限制外国商人到中国进行贸易(进贡除外)。明永乐年间,虽然有郑和下西洋的壮举,但是放开的只是朝贡贸易,民间私人仍然不准出海。而后随着倭寇之患,海禁政策愈加严格,虽起到了自我保护的作用,但大大阻碍了中外交流发展。海滨民众,生理无路,兼以饥馑荐臻,穷民往往入海从盗,啸集亡命”。”海禁一严,无所得食,则转掠海滨”。此外,滨海地区的居民还采取了另外一种斗争的手段,逃亡、潜往海外。”国初。。。。。。两广、漳州等郡不逞之徒,逃海为生者万计”。所以,海禁一开始就得不到切实的贯彻,反复发布的海禁令,也说明了这一点。还有一些人干脆参加了民间的对外贸易活动。”缘(沿)海之人,往往私下诸番贸易香货,因诱蛮夷为盗”。”东南诸岛夷多我逃人佐寇”。“
杨峥恩了声,道:“可不是么,近海之人不下千万,海即海民之田。沿海诸府道,地窄民多,山林斥卤之地,悉成村落,多无田可耕,小民生计艰难,全赖海洋贸易养赡资生,子母营利。
禁海原为倭寇横行,然禁海以来,倭寇逾演愈烈,海滨民众生理无路,再复荒年欠收,贫民被迫入海从盗,啸聚亡命。
海禁之严,百姓无以得食,是其困也。既此略无效,则堵不如疏,百余年来,禁海所弃之金钱,已何止亿兆。禁海即弃海,弃海即弃江册,弃江山则百姓无以凭附!
海亦大明疆域,守土有责,守海亦有责,海权不可弃。臣请开海禁,发势辟四海,威及八荒,弥盗安民,使荒烟野草复为绿畦黄茂,圮墙垣复为华堂雕桷,复数千里之财赋,苏上千万之生灵……如此说来,这开海禁、下西洋、兴盛市舶司也算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这杨侍郎不顾祖宗规矩,以舌战群儒的代价,取得朝廷开海禁,下西洋的壮举,百姓应感激他才是,为何还要这般兴师动众的来骂他,这不是东郭先生与狼么?“
那读书人先是惊讶杨峥能说出这番话儿,随后又愤怒他略带责备老百姓的口吻,从鼻腔里冷哼了声,道:“你知道什么,民之彻官百,王公之子弟之质,能言能听彻其官者,而物赐之姓,以监其官员,是为百姓。我们是读书人不假,可未必就比这些百姓高人一等,这天下哪一样不是他们用辛勤的双手给创造出来的,帝王将相,王侯公卿,哪一个不是他们用双手堆上去的,没有他们辛勤的劳作,不要说他们那些华丽的衣衫,就是吃喝拉撒睡哪一样他们能做得了的,农与商,乃是国家的命脉,却偏偏社会地位最低,让人可叹,别以为你会吟几首破诗,便高他们一等,告诉你脱了这身服饰,你还不如他们呢?“
“我只想问个事儿老兄,用不好劈头盖脸的骂我一顿吧?“杨峥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解释,却听得那汉子继续道:”管夫子就对齐王说过百姓是天的话儿,我我所说的‘天’,不是苍苍茫茫的天,当君王的人,要把百姓当作天。(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百姓亲附,就可安宁;百姓辅助,就能强盛;百姓反对,就很危险;百姓背弃,就要灭亡。《诗经》上说:“百姓不良善,在一方埋怨不已。”百姓怨恨他们的国君而国家最终不灭亡的,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你看看,你听听,这才是圣人说的话儿,你这厮仗着自己会几句四书五经,便看不起穷苦百姓,告诉你,若不是这姓杨的做得太过分,这天底下最善良的人,用得着这么骂他么?“
“我日,你到是告诉我,我做了什么啊?这人也给你骂了,你总得说点重点的吧?”杨峥心里暗骂,面上却陪着笑容道:“哪能啊,哪能啊,谁不知道“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明言人民是国家的根本,人民安居乐业了,国家才能安宁。《孟子•;尽心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坦言人民最为重要,其次是国家,君主是最轻的。我辈怎么说也是诵读圣贤书之人,岂能连这个道理不懂么?”
那汉子看了他一眼,似很满意他这番话儿,哼了声道:“算你还有点良心,不似这府邸的狗官,本来么,天下百姓念他剿灭弥勒教,挫败蒙古鞑子,平定安南,也算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就是前几日的开海禁,下西洋,罢黜朝贡、兴盛市舶司百姓还念叨他是大明几十年来出来最有本事,也是最为百姓说话的人……?可不曾想,这家伙既是个忘恩负义,卑鄙无耻下流之徒?“
杨峥见他骂得咬牙切齿,模样好不狰狞,心道:“你爷爷,我又不是霹雳手成昆,没对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用得着这么咬牙切齿的么?“
那汉子骂了几声,才重新回到了主题上,继续道:“这姓杨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背着天下百姓,为了取悦皇上,竟私自建议让皇帝取天下十分之一的宝物以充盈内库,天下百姓盼望国家兴盛,户部充盈,好让皇帝老人家收取的税收再底点,这可好宝物归为内库,户部没有足够的银子,百姓的好日子还是没改变,你想想看,百姓知道这种结果,还不疯了一样一窝蜂地赶来啊,虽改变不了局面,骂几声出出气也好是吧?“
杨峥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出气方法,不免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道:“打断一下,刚才听仁兄说了,这事儿既是杨侍郎私自建议皇上的,那么这事儿就应该是个秘密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汉子嘿嘿一笑,瞥了他一眼,道:“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姓杨的做了这么一件缺德事,可谓是天怒人怨,早有人看不顺眼了,再说了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啊,他既敢做,就应该知道,缺德事儿做多了,迟早有报应的?”
1743章:人生就象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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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 “这算是什么缺德事儿?”杨峥腹议了声,吸了口气,眼前的黑压压的一片,道:“或许事情不是我们想xiàng的那样呢?”那汉子有些惊异的眼杨峥,道:“不是这样的,那是那样的?”杨峥想了想,做出一副无辜的模yàng,道:“你想啊,这海上不太平吧,渔民,天xià商家要做生意,需要船队保驾护航吧,如今天xià,还有什么比我大明宝船更有威慑力呢,所以开了海禁,势必要带着下西洋!可这天xià不仅仅是百姓要吃喝拉撒睡,帝王将相同样也需要,若宝物全部归为市舶司,换成了银子,皇帝啥都没有,凭什么劳心劳苦的开海禁,下西洋呢,各种职业的人,都有惯于早起的。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农民早起耕田耙地,小贩早起摆摊卖货,报童早起送报卖报,清洁工早起清扫街道;很多文化人,也都喜欢早起,歌唱演员早起吊嗓舞蹈演员早起压腿文坛作家早起写作戏剧演员早起唱曲……早起者目的不同,心态也有别。农民想要多干活,小贩希望多卖货,报童为了争读者,清洁工要乘行人少,文化人追求效率高……他们此时的精神,大都是昂扬的。“无利不起早”是个贬义词,但反过来,如果起早没有好处,谁又会去起早呢?在很多情况下,起早是辛苦的,特别是在寒冷的季节,从暖烘烘的被窝里出来,走到一个冰冷冷的世界,如果没有一种动力在,也是寡有情愿为之的。所以,我们也可以这样侍郎的十分之一的宝物给皇室么,是有点过了,可这也是为了维护西洋之行,能顺顺利利的不是,我觉得百姓不应该骂他,反而应该好好赞扬赞扬他……?“杨峥还待说,那汉子眼神已变了,脸上的怒气慢慢浮现,一双杀人的目光,盯着杨峥厉声道:“你,你是什么人,为何要维护姓杨的?”“我,我啊,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一个读书人而已,说起来也不算是读书人,勉强点也只能说是‘小弟读过两年书,尘世间一个迷途小书童‘。”那汉子哼了声,道:“既是读书人就不该这么说话,那姓杨的损害老百姓的好处,身为读书人岂能黑白不分?我才不错,来,随我过去骂两声?”“骂人啊,这个我不擅长啊?”杨峥干笑了两声,便后退了一步,那汉子见他退缩,鄙视的眼,便不再理会他,兀自挤过人群,大声骂了起来。杨峥隔着远,细细听了几句,什么杨峥者,本市井无赖,夤入内地,初犹谬为小忠小信以幸恩,继乃敢为大奸大恶以乱政……?“只是几句,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明代读书人的嘴巴,骂起人来还真不是盖的。听了几句,也不便多听,对于这样的辱骂,其实并不算什么大事,最多当做一群不明事理的百姓,骂几声出出气,一点牢骚而已,如果自己与他们去解说的话,一来自己不擅长,二来事情既然是这样的了,越是解释越是掩饰,到最后算是越描越黑了,自己可当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更别说,今日这么一闹,他相信那些闻风而动的言官怕是有事情干了。所以,对于这些人的牢骚,他最明智的做法,是不闻不问,还不能辩论,与百姓说辩论赛,无论是输赢,在他是丢面子的事情,他虽不但暗地里操作这一切的人,只怕会幸灾乐祸,既是如此,他落了面子,又何必送上自尊呢。因此,他混迹与人群里听了一会儿始zhōng一言不发。如此声势浩大的辱骂,在杨峥不闻不问的应对下,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天差不多擦黑的时候,眼无动jìng,骂人的声音也小了许多,加上烈日炎炎,骂了半天,连一口水都没喝过一口,能骂长久才怪呢?等到天色完全黑的时候,原先拥挤的人群也慢慢去了,只是各种嘶哑的声音还在,声势早已如不前了,杨峥笑了笑,趁着天黑,闪入了府邸,他担心大小姐与孩子没见过这等阵仗,吓着了,先去了大小姐的厢房。由于有了孩子,厢房里除了往日的典雅外,还多了几分孩童的气息,如各种折叠的小衣服,以及孩童该三字经》《百家姓》等等,杨峥进qù的时候,大小姐正在喂孩子吃奶,虽说两人成亲了,但见了男人进来,大小姐还是有些脸红,微微侧过了身子,将衣服向下拉了拉车,尚未来得及开口询问,杨峥便凑了过去,目光从哪一出雪白的所在狠狠扫了一眼,才将目光落在自己女儿的小脸蛋上,小家伙睡得正香,唯独一张小嘴在不断的吸动,粉妆玉琢的模yàng,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杨峥顿时放下了心来,目光重新回到了大小姐的脸上,小心的道:“是我不好,这事儿我会处理的,你可别生qì?”大小姐冲着他展颜一笑,宛如桃花,让杨峥呆了呆。“我没生qì?我相信你所做的是对的,他们不理解才来辱骂,我相信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明白你的苦心的?“杨峥心头一动,伸手拉过大小姐的小手,道:“要不怎么说你是我的心肝呢,果然懂是你最懂我的心思?”大小姐面上一红,嗔道:“讨厌……?”杨峥被她这么娇嗔的模yàng,惹得心头大动,左右,忽然压低声音凑了过去,笑眯眯的道:“我也吃两口……?”大小姐的粉脸登时如日落前的夕阳,秀红一片,似嗔似怒的道:“你这个大坏蛋,坏死了……?”说到最后的声音便小了许多,再过一会儿,便渐jiàn听不到声音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除了那嘻嘻笑笑的欢乐声还在之外,还伴随着一个男子的歌声,那歌歌声忽高忽低,唱得并不动人,唱得甚至有些走掉,但细细一听,含糊不清的歌声,竟有几分别样的味道,只听得那歌声道:“人生就象一场戏,今世有缘才想聚。相处一处不容易,人人应该去珍惜。世上万物般般有,哪能件件如我意。为了小事发脾气,回想起来又何必。他人气我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生qì分泌有害物,促人衰老又生疾。钱又受罪,还说气病治非易。小人量小不让人,常cháng气人气自己。君子量大同天地,好事坏事包在里。他人骂我我装聋,高声上天低入地。我若错了真该骂,诚心改正受教育。要是根本没那事,全当他是骂自己。左亲右邻团结好,家庭和睦乐无比。夫妻互助又亲爱,朝夕相伴笑嘻嘻。政通人和想天伦,晚年幸福甜如蜜。邻里亲友不要比,儿孙锁事随他去。淡泊名利促健康,文明礼貌争第一。三国有个周公瑾,因气丧命中人计。清朝有个闫敬铭,领悟危害不生qì。弥勒就是布袋僧,袒胸大肚能忍气。笑口常开无忧虑,一切疾病皆消去。不气不气真不气,不气歌儿记心里。只要你能做得到,活到百岁不足奇。…………歌声似是告诉府中之人,一个只会生qì的人是蠢人,一个能够控制自己情绪,做到尽量不为小事生qì的人是聪明人,聪明人的聪明之处,是善于利用理智,将情绪引入正确的表现渠道,用理智驾驭情感。”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每个人都只有短短的一生,就该让自己活得潇sǎ一些,活得快乐些,不该为了这点小事生什么劳什子气,坏了一家人的兴趣,世间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一家的欢乐更重要呢?不知是这歌声的启迪作用,还是杨家府邸的人本着乐观面对这件事,竟出奇的平和,既无人出来解释,也无人去凝听,每日该做什么依旧做什么,忙碌的身影,让站在府外辱骂的百姓有几分罪恶感,这难道不是在浪fèi功夫么,家里的庄稼还等着收呢。如此一来,短短三日的功夫,人数非但没有增多,反而是一日比一日少,到第四日的功夫,所剩的也不过是几个读书人仍在引经据典的喝骂,只是没了百姓在一旁声援,底气终究是不足,声音小了许多,待第五日杨家的府门外算是彻底清净了,府上上下人人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是走了?这下耳根子算是清净了……”只可惜府上是安静了,但杨峥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先是百姓在他府外大骂的几日,也不知是那个有心人,竟恶心的将这事儿汇集成了文章,闻风而动的商家干cuì将这文章编辑成集子,刊印了出来,一时洛阳纸贵,出于好奇,杨峥也买了一份不得不说这些读书人骂人的本事当真堪称一绝,什么话儿都有,差点没让把他骂成了秦桧,好在他还做了几件利国利民的大事,若不然只怕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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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4章: 男儿血,自壮烈
要说这事儿到了这儿也差不多了,谁知那些无所事事的言官这会儿开始没事找事了,他们同样开始骂人,比起百姓的的话儿,越发不堪,尤其是对方人多势众,差点没将杨峥钉在祸国殃民的十字架上没下来,偏偏他们有闻风而动的本事,就算与他们辩论,自己也不过是一张嘴巴,而对方是两百人,就算无论输赢,与自己没半分的好处,可任由这帮疯狗骂人,他又心有不甘,所以这两日也思索着反击。
也不知是他的沉默,给了言官好欺负的印象,往日八竿子达不到一撇的官儿这会儿也都跳了出来,更让他寒心的是,对方显然是显示自己的存在,什么八大姨,七大姑的芝麻禄蠹的小事都带出来了,并且他们言辞唯恐不夸张,往往凭借着捕风捉影、小道消息,就极尽耸人听闻之能事。他们关心的并非所论是否属实,而是能否凭借刻薄的言辞哗众取宠,一举成名。
给人“挑刺儿”是最容易的事情,再完美的人,也能挑出个毛病,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七大姑八大姨家的事,总能和你联系在一起。你在位时骂你,罢官后还要骂你,活着骂你,死了还要骂你,好像不把你搞臭,就显不出这些言官的水平。短短几日,杨峥没想到自己竟是这样一个龌蹉猥琐,卑鄙无耻,活着都对大明朝是一种自然浪费的人,若不是亲自领教,他实在没想到这些言官是这么能骂人。
其实杨峥也知道他们的心思,自洪武以来,言官们以参劾为己任,朝廷让他们畅所欲言,错了也不加罪,且严厉禁止被参劾的大员对言官打击报复。但是,金有足赤,人却没有十足的傻子,言官们所上奏折,绝大部分都不疼不痒,平日子无冤无仇的,谁也不把人往死处得罪,很多言官上奏的参劾内容,有很多是:瞧你一心扑在工作上,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所以他们每天书写参劾他人的奏折,就像前世的人们玩微博一样,每天发几条出去,告诉大家自己还活着,如果发言的内容有点营养,立马有人表示关注。为了引人注目,有些黑马语惊四座,直接挑战成名的人物,不管挑战的是什么人,说的是什么事儿,总能招来喝彩一片,虽然这活儿干的冒险,但人家玩的就是肝颤!
既然写折子参劾他人是工作本分,大臣们也就习以为常不以为怪了,一来二去的,这事儿还成了言官与大臣之间的一个游戏,双方配合的很默契。有些大臣很希望经常性的被言官们参一本,在皇上面前念叨一下自己的名字,反正也是不疼不痒无关紧要。如果在很长的时间里,言官们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不仅没人缘,也没前途!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那也得看谁,在杨峥看来,有他的地方有江湖不假,那也是自己主导的江湖,所以百姓的辱骂他可以忍,因为那是他们还不明白他的心思,看得不够远,不够深,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可这些言官就不同了,他们饱读诗书,百姓看不到的他们能看得到,百姓想不到的他们能想得到,百姓感激的地方,他们未必感激,他们更多的是彰显自己的名声,闻风而动,其目的就是借他上位,当然了他也不否认,言官中有海瑞,林润芝、杨继盛这样的好官,爱诸多重大问题上都做出过震撼人心的举动,尤以对皇帝的规谏最为突出。如后期嘉靖皇帝沉溺斋醮青词,不理政事,御史杨爵痛心疾首,上书极谏,被下诏狱,备受酷刑,数次昏死,仍泰然处之。其他言官得知后即冒死声援,也付出了血的代价。由于言官对于皇帝的德行非常关注,那些游戏国事、昏庸不振、生活奢靡、长期怠政的皇帝就经常遭到言官的批鳞谏诤,以致于皇帝也怕起言官来。的确在澄清吏治、除暴安民以及发展经济、维护边防等方面,也发挥了较大的积极作用,可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人不乏附势苟全、趋利避害、甚至枉法残民之辈,于这样的人,让他任由他们满口胡言乱语,是绝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几日,他看似不懂声响,实则观察动静,他看得出,言官不少人蠢蠢欲动,好借他之名,彰显自己的名声,看明白了这一点,杨峥知道这帮人绝不会和那帮百姓一样,待着你骂几日过过嘴瘾,出出气也就算了,他们的目的更大,精力更为充沛,打得起持久战,所以若不趁势压制他们一头,这样的日子将会没完没了过的下去,被人追着骂的日子,他一天都过不下去。
蓝妮小轿中,杨峥正低头看流传的骂他的文章,这是最近市面上流行最广的文章,据说出自朝廷某位言官之手,一时被人交口称赞,毕竟是骂自己的文章,不免有些好奇,让人购买了一份,趁着这会儿功夫看一看,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的坏。
文章的叫《劾吏部侍郎杨峥疏》,光看题目,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看下去饶是他还算镇定,也惊得一声冷汗了。文章写道:“窃照吏部左侍郎杨峥,本以时运得承简命,历升清要,位贰冬卿,朝廷之优礼也,可谓至矣。为杨峥者,臣不知宜何如以报朝廷也。夫何频年以来大肆身谋、蔑视国法。臣不暇一一悉数其罪,谨择其一二尤者以渎天听。夫爵赏者朝廷之典也,臣下恶得而私之,然世蕃则视犹己物,广致赂遗。每一开选,则某官银若干,某官银若干。至于升迁也亦然,某缺银若干,某缺银若干。群众相竞,则价值转增。盖未有不遂其所需而可以自然得者。试单一以例其余,往年史部稽勋司缺主事,凡资格相应者悉就而谋之,如群儿争啖一饼然。于是杨氏之门纷然如市。家人为之递送,竞升吏部主事。人以所贿之数,有符昔之富民沈万三者,乃以沈官儿呼之。士论嚣然,丑声日甚。本官寻以抱愧抑郁,遂告病去。夫京官之升转,未必尽此辈也,然此辈不终无也……?“看到最后,杨峥更是满头大汗,爷爷的这那里是骂人啊,这分明是要老子性命了,这帮狗娘养的言官还真是狠毒啊!”叹了一口气,再看了看文章,脑海里清晰了几分,他礼尚往来不假,可似这样大摇大摆的根本不曾有过,再看文章最后,什么沿路取索,郡邑为空,恣意鞭箠,民生涂炭,此其为心何如也?夫今天下水旱频仍,倭虏未服,民穷财乏,难以措置者,正由杨峥贪yin过甚,为官者势必剥民脂膏,空人皮骨,以奉彼之欲,以偿己之费而后已。夫是则民奚以不贫?民贫则国奚以得富?根本是无稽之谈,这一点不要说是皇上不信任,就是天下官儿,有几个相信呢,但这文章的手笔,还是让他感到一股杀气,不免心有余悸,心道:“爷爷的,看来老子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了!是时候给他们尝尝厉害了?“
动了这个心思,也懒得去吏部坐职了听那帮疯狗朗诵骂人的文章,掀开帘布对着为首的轿夫,道:“去翰林院!“
“大人,前面好像有人不让过?“为首的轿夫低声道。
杨峥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这京城之地,王侯将相不少,他这个三品的吏部侍郎,说大也不大,说小不小,真要摆上台面,未必就输给了那帮王侯公孙,再怎么不及,也不是这帮言官能请看的。
“刘大哥,给你说个笑话,愿意听么?”杨峥忽然一笑道。
为首的轿夫名叫刘三,家中排行第三,为人天生蛮力,算是京城一代有名的杠夫,杨峥从安南回来的时候,应了大小姐的要求,三品官儿该有的排场也该有,便找来了他,如今大半年过去了,主仆二人的关系还算不错,听杨峥说笑,刘三扭头应了声道:“谁不知大人是天下才子,旁人想听大人说笑话还没这个机会,我们有了这个机会,哪有不听的道理?”
轿子继续向前,杨峥掀开的帘布也没有放下,微微一笑道:“话说,一个狮子看见一条疯狗,赶紧躲开了。
小狮子说:爸爸,你敢和老虎拼斗,与猎豹争雄,却躲避一条疯狗,多丢人啊!”
狮子问:“孩子,打败一条疯狗光荣吗?小狮子摇摇头。让疯狗咬一口倒霉不?小狮子点点头。”既然如此,咱们干吗要去招惹一条疯狗呢?“说完,看了一眼前方的黑压压的人群,对刘三道:”刘大哥听懂了么?“
这刘三平日里在京城里出入各大官儿家中,倒也有几分见识,听完嘻嘻一笑道:“大人说话儿就是有趣,这是不是告诉我们不是什么人都配做你的对手,不要与那些没有素质的人争辩,微微一笑远离他,不要让他咬到你。是不是这个理儿?“
1745章:高处凛然不胜寒
“可不是就这个理儿么?所以你只管往前走,疯狗可以惹不起,但狮子同样也惹不起,气势莫要输了便是!”杨峥微微笑道。
刘三道:“大人请放心,我刘三也算是见过场面的人,弱了什么也不会弱了气势?您只管坐稳了便是?”说完便大步走了过去。
杨峥并没有放下帘布,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就这么看着众人,他到不担心,这帮言官失去了理性动手来打人,朱元璋许多建设性的规章制度,都做得一塌糊涂,但律法却做得很好,尤其是《大明律》,在其篇目仿《唐律》分为《卫禁》﹑《斗讼》﹑《诈伪》﹑《杂律》﹑《捕亡》﹑《断狱》﹑《名例》等十二篇。三十卷﹐六百零六条。二十二年又对此作较大的修改﹐以《名例律》冠於篇首﹐按六部职掌分为吏﹑户﹑礼﹑兵﹑刑﹑工六律﹐共三十卷﹐四百六十条﹐传统的法律体例结构至此面目为之大变。三十年五月重新颁布﹐同时规定废除其他榜文和禁例﹐决狱以此为准。也就是说,今日若他在这里挨了打,顺天府是可以直接来这里抓人的,他相信爱惜名声的言官,是没人敢来冒这个险,再说了在前世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在路上遇到了疯狗,结果无非有三种,无非是我赢、它赢或者两败俱伤。但这三种结果他都不愿意,一是你输了,你连狗都不如,二是你们打平了,你和狗一样;三是你赢了,恭喜恭喜,你终于超过了一只狗,这等低水准的事情,岂能是他做的,在他看来,在路上遇到了疯狗,既不是如那狮子一样,躲着走,也不是什么‘我赢、它赢或者两败俱伤’。而是自己带一只疯狗,以疯狗对疯狗,势恶,力大的疯狗,自会胜出。正是明白了这一点,他才敢继续往前走。
如杨峥所料,言官们还真没有疯狗的勇气,看着杨峥的蓝妮小娇一步一步的走了近前,倒也无人阻拦,但要让他们这么让杨峥走了,传扬了出去不仅仅是面子的问题,关乎这场骂人的场面问题,吵架最壮观的场面,自是我在骂有人回应,若自己一人独自喝骂,一日两日到也罢了,久而久之,不免无趣,这就好比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得碰上旗鼓相当的对手,这场骂仗才有趣,若不然就好比独孤大侠所言,纵横江湖三十馀载,杀尽仇寇奸人,败尽英雄豪杰,天下更无抗手,无可奈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虽听着豪气万千,但不免有些高手的寂寞。言官可不想站在哪儿空寂寞,必须找一个人来比划比划,而杨峥无疑是最佳的对手,轮名声,人家有天下第一才的美名,论功勋人家也不差,剿弥勒教、退蒙古兵、平定安南,哪一样足以笑傲天下,这样的对手可遇不可求,碰上了岂能轻易的放过呢。
打架不是他们的专长,可骂人是内行,从杨峥轿子过来,他们就开始骂人了,起先是一句两句,引经据典,骂得还算含蓄,克制,可见他没有争斗的意思,顿时面上不好看,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如街上泼妇骂街一般,开始什么话儿都骂了开来,什么污水,脏水,什么罪名都风一般的扣了下来。
杨峥一副与己不相干的模样,嘴里只是默念了几句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心道你骂你的,我练我的九阳功!“
对于言官来说,他们品级很低,但管的事情却不少,规谏皇帝,左右言路,弹劾、纠察百司、百官,巡视、按察地方吏治等。大凡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衙门,从皇帝到百官,从国家大事到社会生活,都在言官的监察和言事范围,上到帝王,下到凡夫俗子,哪一个不是在他们的一张嘴巴里,就算得罪了皇帝,也没关系,在再残暴的君主也不愿背上“昏君”、“杀谏官”的骂名,实在气极了,最多也只是“廷杖”——在他们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一顿而已,如此小的代价,还有什么好怕的,这样的便利,自是他们无往不利的利器,满朝文武百官,那个看到了他们,不是要多看几眼,似这样被无视的还是头一次,气愤之余,骂的话儿也就越来越凶横了,骂到最后干脆连他的七大姑,八大婆都连带出来殃及了,所谓面对这样的一群疯狗,不要说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尘世小书童,就是佛祖也要发火了,眼看多时的忍耐就要功亏一篑,却听得刘三这时道:“大人忘记了那狮子了,大人是聪明人,要做也该做狮子,他们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一群疯狗而已?“
杨峥一愣,随即一叹道:“是啊,难道我真的也做一条咬人的疯狗么,不,我绝不做疯狗!”
平息了气息,干脆放下帘布,端坐在里面闭目养神起来,那些辱骂的声音,直接当做了听取蛙声一片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刘三低声道:“大人,来人了?”
杨峥松了一口气,道:“看清楚什么人了么?”
刘三长年出于各大官家府邸,与朝廷官职还是知道一些,道:“是锦衣卫?”
轿中的杨峥顿时笑了,自言自语的道:“更大的疯狗来了,这下看看谁更厉害?”
要说对付言官最好的法子,还得看锦衣卫的本事,水让人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镇抚司,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可谓是无孔不入,无所不能,打探个什么事情还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言官骂人是厉害,可也是个人,只要是人就有犯错误的时候,只要是错误,锦衣卫就有本事把它纠出来,对于这些言官,他们或许不怕罚俸禄,充军,免职,甚至连进士的功名都一起免了,但有一样,他们少不了顾忌,那就是名声。
名不徒生,而誉不自长,功成名遂。名誉不可虚假,反之身者也。用莎翁的话儿说,不管饕餮的时间怎样吞噬着一切,我们要在这一息尚存的时候,努力博取我们的声名,使时间的镰刀不能伤害我们;我们的生命可以终了,我们的名誉却要永垂万古。这就是言官们追求的所在,在殊不知名声就像海水:饮得越多,渴得越厉害。言官可以肆无忌惮,那是他们光鲜的一面,黑暗的一面,不少人,莫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害了人还要往自己脸上涂脂抹粉,训斥受害者,而这些旁人看不到,捉摸不到,因为他们隐藏的很好,呈现给被人的高尚,正直的光辉面容,可面对锦衣卫就不一样了。
他们就是黑暗里的光明,任何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他们的面前,也立即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能做到这一点,还得感谢锦衣卫的身份,作为皇帝的贴身卫队,为了保证皇帝的安全,锦衣卫必须防患于未然。他们于是时时出动,刺探可能威胁皇权、危害朝廷的行为和言论,并捉捕和审讯嫌疑人。他们的这项任务被皇帝特许,为了更好的完成这项关荣的任务,他们奉命分赴地方或者潜伏到文武大臣府中做特务,他们或是一个寻常老百姓,又或者是更不引人注目的奴仆,无人知道他们的身份,经过半个世纪的输入,他们已经完全融入了大明的任何一个角落,秘密掌握着天下的一切,可以说,这天下任何的秘密,在锦衣卫的面前,已不是秘密,当然了,自己如何来到这个时代的秘密除外!
听得动静,杨峥正要拉开帘布,就听得高航的声音,道:“这是怎么回事儿,都堵在这里干什么……吃饱着撑着没事干是吧?”
声音虽不大,但就这就几句话的功夫,原先辱骂的声音,立即小了许多,虽说外面仍旧十分嘈杂,但比起先前来,这已是小巫见大巫了,杨峥忍不住心头暗叹了声:“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看来用锦衣卫对付言官,算是找对人了?“
不知是锦衣卫的威名太响,还是这些自命清流的言官,道貌岸然的事情做得太多了,总之,随着锦衣卫的到来,叫骂声一声比一声小,就是刚刚还围着的人群,也慢慢放开了路。
刘三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扭头对杨峥道:“杨大人,这下没我什么事儿了吧?”
杨峥笑道:“可不是么?”
就在这时听得一个声音道:“诸位大人好雅兴,大清早的不当值,不坐班,在这儿看什么热闹呢,这不是成心给皇城添堵么,如今的皇城人满为患,各位大人行行好,就不要让百姓骂娘了?”
一干言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落在杨峥的蓝妮小轿上,似乎犹豫着要不要放他过去。
1746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只是明朝的承平之世太长,导致武官地位持续下降,到后期几乎与宋朝差不多了,到了后期,勋贵早已不是tai祖与成祖两朝的军功赫赫,他们在日常朝堂上的权力也逐渐衰落,勋贵不再参与朝政,随着烽火的平息,除了两京以外,勋贵也不再出现在武将行列上,这导致武将多来自于中层武将世家或下级社会阶层。
而随着盛世来临,开启了文臣掌权时代,逐渐,随着勋贵的战事权力的没落,战争的发言权也过渡到了文臣阶层,宣德年虽没那么明显,但这种风气还在,因此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通过科举进入庙堂,从而入阁位极人臣,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可一个文官若能妙笔生花不说,还有胆量又有谋略,文才与武功同时具备的儒家大将,那才是真正的了不起。古往今来,这样的人物并不多,据他所知也就是几个人而已,诸葛亮、李靖、岳飞等等,至于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只听得那汉子道:“你想蒙古人多么厉害,一万精兵楞是被他打了回去,还有那安南人也不是善茬儿,朝廷派了那么多的名将,愣是死的死,降的降,穷尽二十年之力,就是没拿下那安南之地,他到好,弄个什么一国两制,安南人治理安南,才用三千将士,就一举解决了这件压在我大明肩膀二十年的包袱,这份功勋,就是开国名将魏国公也难以比肩了,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不让人佩服呢?”
杨峥着实没想到自己的在读书人心目中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微微感到惊讶。
“这么说的话,这杨侍郎倒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那你们这是……?”杨峥迟疑的伸指了指兀自对着府邸内喝骂的人群。
那汉子轻轻叹了声,道:“要怪就怪他!千不该,万不该做了一件让人恨得牙痒痒的错事……?“
“我日,这语气这么凄惨,老子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啊?”杨峥嘀咕的道。
“嘿嘿,他不该做什么,让老兄如此感慨?”
“他做什么了?怎么让这么多人来府上骂他?”杨峥实在受不住这位老兄的拖拉与感慨,急切的问。
那汉子似有些不满自己的话儿被打断,瞪了他一眼道:“急什么,不就是骂个人么,他要不做那事儿,人家会骂他么?”
杨峥心头那个汗,就差没破口大骂了,总算是多年官场练就的涵养,让他及时忍住了话头,陪着笑脸道:“他都做什么了,以至于这么人神共愤的?”
那汉子撇了他一眼,道:“开海禁,下西洋,兴盛市舶司这事儿你该知道吧?”
杨峥点了点头道:“这事儿算是今年最热闹的事儿了,如今京城人人都说这事儿,我当然知道,怎么这事儿有什么坏处么?”
那汉子摇了摇头道:“自我朝洪武爷为防沿海军阀余党与海盗滋扰,下令实施海禁。早期海禁的主要对象是商业商禁,禁止中国人赴海外经商,也限制外国商人到中国进行贸易进贡除外。明永乐年间,虽然有郑和下西洋的壮举,但是放开的只是朝贡贸易,民间私人仍然不准出海。而后随着倭寇之患,海禁政策愈加严格,虽起到了自我保护的作用,但大大阻碍了中外交流发展。海滨民众,生理无路,兼以饥馑荐臻,穷民往往入海从盗,啸集亡命”。”海禁一严,无所得食,则转掠海滨”。此外,滨海地区的居民还采取了另外一种斗争的手段,逃亡、潜往海外。”国初。。。。。。两广、漳州等郡不逞之徒,逃海为生者万计”。所以,海禁一开始就得不到切实的贯彻,反复发布的海禁令,也说明了这一点。还有一些人干脆参加了民间的对外贸易活动。”缘沿海之人,往往私下诸番贸易香货,因诱蛮夷为盗”。”东南诸岛夷多我逃人佐寇”。“
杨峥恩了声,道:“可不是么,近海之人不下千万,海即海民之田。沿海诸府道,地窄民多,山林斥卤之地,悉成村落,多无田可耕,小民生计艰难,全赖海洋贸易养赡资生,子母营利。
禁海原为倭寇横行,然禁海以来,倭寇逾演愈烈,海滨民众生理无路,再复荒年欠收,贫民被迫入海从盗,啸聚亡命。
海禁之严,百姓无以得食,是其困也。既此略无效,则堵不如疏,百余年来,禁海所弃之金钱,已何止亿兆。禁海即弃海,弃海即弃江册,弃江山则百姓无以凭附!
海亦大明疆域,守土有责,守海亦有责,海权不可弃。臣请开海禁,发势辟四海,威及八荒,弥盗安民,使荒烟野草复为绿畦黄茂,圮墙垣复为华堂雕桷,复数千里之财赋,苏上千万之生灵……如此说来,这开海禁、下西洋、兴盛市舶司也算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这杨侍郎不顾祖宗规矩,以舌战群儒的代价,取得朝廷开海禁,下西洋的壮举,百姓应感激他才是,为何还要这般兴师动众的来骂他,这不是东郭先生与狼么?“
那读书人先是惊讶杨峥能说出这番话儿,随后又愤怒他略带责备老百姓的口吻,从鼻腔里冷哼了声,道:“你知道什么,民之彻官百,王公之子弟之质,能言能听彻其官者,而物赐之姓,以监其官员,是为百姓。我们是读书人不假,可未必就比这些百姓高人一等,这天下哪一样不是他们用辛勤的双手给创造出来的,帝王将相,王侯公卿,哪一个不是他们用双手堆上去的,没有他们辛勤的劳作,不要说他们那些华丽的衣衫,就是吃喝拉撒睡哪一样他们能做得了的,农与商,乃是国家的命脉,却偏偏社会地位最低,让人可叹,别以为你会吟几首破诗,便高他们一等,告诉你脱了这身服饰,你还不如他们呢?“
“我只想问个事儿老兄,用不好劈头盖脸的骂我一顿吧?“杨峥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解释,却听得那汉子继续道:”管夫子就对齐王说过百姓是天的话儿,我我所说的‘天’,不是苍苍茫茫的天,当君王的人,要把百姓当作天。(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百姓亲附,就可安宁;百姓辅助,就能强盛;百姓反对,就很危险;百姓背弃,就要灭亡。《诗经》上说:“百姓不良善,在一方埋怨不已。”百姓怨恨他们的国君而国家最终不灭亡的,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你看看,你听听,这才是圣人说的话儿,你这厮仗着自己会几句四书五经,便看不起穷苦百姓,告诉你,若不是这姓杨的做得太过分,这天底下最善良的人,用得着这么骂他么?“
“我日,你到是告诉我,我做了什么啊?这人也给你骂了,你总得说点重点的吧?”杨峥心里暗骂,面上却陪着笑容道:“哪能啊,哪能啊,谁不知道“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明言人民是国家的根本,人民安居乐业了,国家才能安宁。《孟子•;尽心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坦言人民最为重要,其次是国家,君主是最轻的。我辈怎么说也是诵读圣贤书之人,岂能连这个道理不懂么?”
那汉子看了他一眼,似很满意他这番话儿,哼了声道:“算你还有点良心,不似这府邸的狗官,本来么,天下百姓念他剿灭弥勒教,挫败蒙古鞑子,平定安南,也算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就是前几日的开海禁,下西洋,罢黜朝贡、兴盛市舶司百姓还念叨他是大明几十年来出来最有本事,也是最为百姓说话的人……?可不曾想,这家伙既是个忘恩负义,卑鄙无耻下流之徒?“
杨峥见他骂得咬牙切齿,模样好不狰狞,心道:“你爷爷,我又不是霹雳手成昆,没对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用得着这么咬牙切齿的么?“
那汉子骂了几声,才重新回到了主题上,继续道:“这姓杨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背着天下百姓,为了取悦皇上,竟私自建议让皇帝取天下十分之一的宝物以充盈内库,天下百姓盼望国家兴盛,户部充盈,好让皇帝老人家收取的税收再底点,这可好宝物归为内库,户部没有足够的银子,百姓的好日子还是没改变,你想想看,百姓知道这种结果,还不疯了一样一窝蜂地赶来啊,虽改变不了局面,骂几声出出气也好是吧?“
杨峥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出气方法,不免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道:“打断一下,刚才听仁兄说了,这事儿既是杨侍郎私自建议皇上的,那么这事儿就应该是个秘密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汉子嘿嘿一笑,瞥了他一眼,道:“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姓杨的做了这么一件缺德事,可谓是天怒人怨,早有人看不顺眼了,再说了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啊,他既敢做,就应该知道,缺德事儿做多了,迟早有报应的?”
1747章:载营魄抱一,能无离手
显而易见,这句话的意思是,贪图财宝会招来祸患。在这段故事中,虞叔因为担心贪图财宝招来祸患,所以,把宝玉献出去了;但是,虞公得到了宝玉仍不知满足,最终因为贪得无厌而被打败。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己不要贪图财宝,可以免祸,但是,绝对不是说毫无原则地把自己的所有财宝都送给别人;别人如果贪图财宝,也许一开始能得逞,但是,如果不知满足,也就必然招来祸患。这句话后来被引申为“怀才其罪”,甚至“怀色其罪”等等。我们也可以说,一个人去炫耀或者贪图财宝、才华、美貌的时候,常常会招来祸患,财宝、才华、美貌本身都没有罪过,但是,以此来炫耀或者贪图这些的时候,就可能引来灾祸了。
《周易•;系辞上传》中说:“慢藏诲盗,冶容诲yin”也就是这个道理。张尔岐先生说:“如慢藏而不知防者,是教人使盗;冶容而好自炫者,是教人以yin,何莫非自致哉!”我们应该好好想一想,这究竟是弊病呢,还是至理名言呢?如果谁愿意为了满足自我的虚荣心而招致祸患,那么,尽管去炫耀、贪图。你年纪轻轻,就圣眷在握,又有剿灭弥勒教、退蒙古、平安南之功,家中如花美眷,财富,名声,该有的都有了,如今以一人之力,舌战群儒,使得陛下重开海禁、下西洋,罢朝贡、兴市舶司,这样的功劳,除了你之外,那些巴望着升官发财的主儿,半分好出都得不到,你说说,这样的局面,不引人妒忌才怪呢,老哥是锦衣卫,与官场也见了不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事情可见过不少,一味的和气生财,落在旁人的眼里,可不是你这人好说话,而是你好欺负,今日这事儿,若是换做三杨如何一位老官僚来,这些言官未必敢这么嚣张了,地低成海,人低成王。圣者无名,大者无形。鹰立如睡,虎行似病。贵而不显,华而不炫。韬光养晦,深藏不露。才高而不自诩,位高而不自骄傲,你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而选择了低调是不错,可一味的低调,为的还是能高调的时候高调,你啊,平日就是太过老气了,看着如沐春风,无往不利,可真遇到了事儿,你不展示高调,谁肯帮你说话,官场说到底不是看你这人好,而是看谁的势力大,势大如此欺,势小被人踩,这就是官场!小弟你如今也是吏部侍郎了,正三品的官儿了,是不是该展示展示这些年的经营的效果了。再不济,敲山震虎也好啊?“
一直以来,杨峥都本着内敛做人,用老子的话儿说,‘载营魄抱一,能无离手?专气致柔,能婴儿乎?’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精神与身体和一,可以不相分离吧?结聚精气以至柔顺,可以像婴儿一样吧?”所以在老子看来,婴儿的特点就是能够结聚精气,这是神情内敛的另一种表达。所以他始终相信,人与人的交往有引力、斥力的共同作用。内敛的人具有吸纳的特点,他们富有吸引力,好像宇宙里的黑洞吸引光线一样,内敛的人吸纳周围的物质,其人格力量吸引周围的人;他们具有包容性,具有像大海一样容纳的性格,同时,他们又具有开放性,能够自由的与外界交换信息和情感,自由的输出爱与知识,与环境融为一体,从而达到一种圆融的境界。内敛的人与别人交往,时间一长,能使另一个人把他内化,从而也变得更加成熟;两个内敛的人会相互吸引,达到良好的人际互动。从这些的努力上看,效果还算不错,除了几个怎么看不顺眼的人外,他的身旁倒也集聚了不少人,这些可谓是他最有利的实力,诚如高航所言,五年的光阴,他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错,该积攒的资源,一个都没少,只是他本着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原则,没拿出来显赫罢了,如今可好,竟成了这帮疯狗的欺负的老好人,这种结果,着实让人难以忍受,冲着高航拱了拱手道:“多谢高大哥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高航道:“你做事,我放心,有什么需要的,言语一声便是,自家兄弟能便利的时候,咱也不含糊?”
杨峥恩了声,也不客气,两人什么交情,不用言语,各自心头有数。
看了看消失得无隐无踪的言官,杨峥猛吸了一口气,往日温和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多了几分杀气,冷声对帘外道:“刘大哥,走吧?”
刘三似感到大人的语气有些变化,不敢多言,吆喝了声,便抬着轿子赶往翰林院了。
敲山震虎是威慑战略的一种表现形式,它是展示军事实力,迫使对方屈服的手段,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历史上将这一招用的最妙的是一个叫武则天的女人,唐高宗病死了,太子李显即位,就是唐中宗。武则天以皇太后的身份临朝执政。她不能容忍唐中宗重用皇后韦氏家族的人,她又把唐中宗废了,立她的四儿子李旦为帝,就是唐睿宗。她不许睿宗干预朝政,一直由她自己做主。
唐朝的一些元老重臣对这种状况非常不满,徐敬业等人打着拥护唐中宗的旗号,在扬州起兵反对武则天。
武则天派出三十万大军讨平了徐敬业,杀了倾向徐敬业的宰相裴炎和大将程务挺。
叛乱平定以后,武则天以胜利者的姿态召见群臣,她说:“你们这些人中间,有比裴炎更倔强难制的先朝老臣吗?有比徐敬业更善于纠集亡命之徒的将门贵族吗?有比程务挺更能攻善战、手握重兵的大将吗?这三个不利于朕,朕能杀他们,你们有比这三个人更厉害的吗?”
这时候,再没有人敢吭声了。这种高明的手段,此后一直被高明的政治家所引用,杨峥自问没到那种境界,但如高航所言,如今的局面,也是时候一味的按兵不动不但讨不到好处,还给人好欺负的口实,反而展示力量,敲山震虎,告诉他们,小爷年纪是轻了些,官职低了些,性子好说话些,但并不表示小爷就好欺负。
打定了这个主意,去翰林院也就是势在必行了,一来,这里集聚了大明全部的精英,二来,这里也是他苦心经营的所在,算是他力量的根基所在。
正在轿中思索,听得刘三道:“大人,翰林院到了?”
杨峥忙收了心神,掀开了帘布走出了轿子,与两年前相比,翰林院除了热闹些,环境比往日更干净些,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他差不多两年多没来翰林院了,所以今日来,沐浴更衣后,特意去了一趟大小姐的厢房,要了些银票,预备着被这些天之骄子刁难刁难,让人通报了名号,怀中揣着千余两的银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谁知人根本没那个心思,人人变得亲切无比,拉着他问东问西,根本就没那个心思,让杨峥着实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可眼前一张张的熟悉的面孔,又让他打消了这种怀疑,最后只能说明,在自己离开的这两年里,大家跟着杨溥,被他高尚的情操给感染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曾鹤龄、邢宽,张智等人都一脸欢笑的走了出来,人人面带笑意,带着天之骄子应有的自信,以及那份骨子里透出的优雅。
“学生见过老师……?”曾鹤龄率领一干翰林学生上前行礼道。
“不要多礼!”杨峥马上伸手去扶,无奈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尊师重道”的传统,而对于座主,则更为尊重。科举本身有很大的偶然性,一旦金榜题名,决定了考生一生的前途。正如明代一位状元所言:“饮水则思源,依木则思荫;一冠、一组,安所非老师赐也!”杨峥虽不是他们的科举老师,但也做了翰林院侍讲学士,翰林学士,对他们有授课之恩,所以很早就确立座主、门生关系。有了这关系,师生之礼自是不可少,杨峥扶起了两人,见对方执意行礼,只能就此作罢,由着一群人行完了大礼,这才开始叙话儿。
两年没见,关系没变坏,反而变好了些,他们拉着杨峥问这两年的重重,尤其是安南之事,这事儿早已经过三教九流说书之人,演变成演义,每日街头巷尾说上几遍,但其中不发吹嘘夸张之语,所谓文不甚深,言不甚俗,事纪其实,亦庶几乎史。盖欲读诵者,人人得而知之,若所谓里巷歌谣之义也。好听是好听,可颇有不真实之处,此时好不容易见了真人,那肯放过,一个个问东问西,杨峥也不含糊,将安南两年之事除了自己的那点儿女情长外,其余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众人听得倒也认真,不时的欢呼,不时的感叹,一时让偌大的翰林院好不热闹。
1748章:吾尝终日而思矣
说完了自己,杨峥也不含糊,各自询问了一番,要说这两年,翰林院的变化的确不小,自从杨峥以逻辑学融入翰林院后,让这帮天之骄子看到了山外的另一头,好学的天性,让他们开始如饥似渴的学习西洋逻辑学,通过这两年的学习,他们发现,这些西洋学问,虽不如自己所学的《论语》那么有哲理,但其中的好处却立即能体现出来,比如能够培养科学精神和提高人文素质,有利于道德教化和心理调节,有助于促进社会和谐等,说到底西洋的逻辑学颇为注重一种实际的运用,仔细思索之下,大有道理,最初那种抽象、空洞的感觉,随着学习的深入,他们越来越来准确把握逻辑学的价值和意义,比如在思考、写作、说话过程中,要使用概念、作出判断陈述、进行推理论证。逻辑学的基本作用,就是帮助人们正确使用概念、准确作出判断陈述、有效进行推理论证,从而得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且经过检测,就会发现,基本上所说都是正确的。
基于这种认知,这两年来,以曾鹤龄为首,数十个天之骄子投身这门学问之中,虽说初次接触,但他们毕竟是大明精英中的精英,在度过了前期的空洞、乏味的理念后,慢慢从中体会出其中的好处,其思维能力,以及动手能力,认知能力,推理知识,无疑是有了一个质的飞跃,这不,短短两年的功夫,他们以逻辑学为根本,先后给朝廷百姓着实做出了不少好处,先是对早年的有明朝周定王朱橚收集编写的《普济方》所载进行了鉴定,考察,这本书本就收集了大量资料。除收录明以前各家方书以外,还收集其他方面的材料,如传记、杂志等,所以内容十分丰富,编得也很详细。由于出版的数量比较少,而该书又比较实用,所以不少人辗转传抄。物以稀为贵,《普济方》一书在当时十分珍贵。后来经过一些年代,《普济方》原来的刻本已经散失。在收集的过程中,本着去伪存真的学风,曾鹤龄、邢宽等人愣是将这本丢失的孤本给收集了起来,随后加以编辑,形成了今日的四百二十六卷,二百一十七类,共七百八十八法。全书有图二百三十九幅。内容包括总论、脏腑身形、伤寒杂病、外科、妇科、儿科、针灸等。书中记载了许多疾病的治法,如汤药、按摩、针灸等。《普济方》是一本十分实用的方书。它在所列的每一病证之下,列了一些方子,学者或者医生只要依病查方,再在各个方子之间选择一下就可以了,无论对医者,还是患者都是极为实用的。
除了这项重大成果外,最显著的武器上的发明了,他们用茅竹五尺,去节,并用铁刀刮薄。前后各装上一个木制的龙头、龙尾。龙头的口部向上,龙腹内装神机火箭数枝,把火箭的药线总连在一起,由龙头下部一个孔中引出。又在龙身下而前后各倾斜装着两个大火箭筒,把它们的药线也总连在一起,更把龙腹内装神机火匍的总药线连在前边两个火箭简的底部,”水战'可离水三四尺燃火,即飞水面二三里去远,如火龙出于江面。筒药将完,腹内火箭飞出,人船俱焚,威力不小,几经实验,便迅速用于了边防了,就在今年的秋季,鞑子犯边境,边防将士没少用,因威力不小,鞑子畏惧如虎,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没少表彰。
才短短两年的功夫,翰林院可不再是昔日只读圣贤书,埋头做文章的地方,而是以圣人之学为基础,系统的学习西洋学问,身为翰林院学士的杨溥,干脆利用自己职权之便,先后聘请了来大明游玩的旅行家,作为授课老师,除了身为翰林编修,庶吉士本该负责起草皇帝诏书,管理史册、文翰、考议制度、详正文书等。大凡编修实录、玉牒、史志、六曹章奏的事情,他们的学习任务还不轻,学习逻辑学,数学、地理、历史、结构学等等,这次杨峥推荐来的两位传教士司坦妮,高维诺,他们还多了物理、化学,天文学、人文学,神学、自然史、医学等众多领域,可以说他们这一届的翰林编修、庶吉士是最忙的,也是学问最渊博的,在杨溥亲自监督下,学习总算是做的有声有色,两年来子逻辑学的影响下,他们在杨峥留下只言片语,以及几分图画集,开始学习几何、三角、弧三角,还有就是地球,就连航海学也学了,只不过西洋的海航学问尚未形成系统,不如大明那么先进,自从杨峥回来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愣是让郑和、王景弘、马欢等人进了翰林院,他们以《郑和航海图》为蓝本,学习海上应用知识,同时掌握绘出平潮时的浅沙、礁石和港口、海岛等航海用的地物要素与居民地、山地等绘画本事,了解海航操作问题。而王景弘则以这六年潜心整理航海资料,《赴西洋水程》为临时课本,介绍何种航海经验以及海上知识,马欢则以为《瀛涯胜览》为蓝本,旨在介绍西洋二十国的航路、海潮、地理、国王、政治、风土、人文、语言、文字、气候、物产、工艺、交易、货币和野生动植物等,目的增长去见识。除了这些外还有学习《星槎胜览》、《西洋番国志》以及郑和要求的弧三角等等知识,可谓是各种知识大融汇,起初这帮天之骄子颇有些抵触,但各种知识慢慢打开一道道的大门,如地球是圆的,这世上除了大明之外,还有、爪哇国、旧港国、暹罗国、满剌加国、哑鲁国、苏门答剌国、那孤儿国、黎代国、南浡里国,意大利,希腊……除了四书五经外,还有天文学、力学、光学、自然史、医学、代数、几何、三角、弧三角,甚至在一个诗词的国度里,他们还学到了一个新的诗词格式,每首分成两部分:前一部分由两段四行诗组成,后一部分由两段三行诗组成,即按四、四、三、三编排。因此,人们又称它为彼得拉克诗体。每行诗句十一个音节,用抑扬格,诗词形式整齐,音韵优美,以歌颂爱情,表现人文主义思想为主要内容,这种新鲜的东西,让他们感到新奇的同时,也慢慢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他们不再以天之骄子自居,谦虚的学习这一切,在这里,吟唱最多的不再是太白的《行路难》,也不是杜甫的《春望》,而是一个叫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对天生的尤物我们要求蕃盛,以便美的玫瑰永远不会枯死,但开透的花朵既要及时凋零,就应把记忆交给娇嫩的后嗣;但你,只和你自己的明眸定情,把自己当燃料喂养眼中的火焰,和自己作对,待自己未免太狠,把一片丰沃的土地变成荒田。你现在是大地的清新的点缀,又是锦绣阳春的唯一的前锋,为什么把富源葬送在嫩蕊里,温柔的鄙夫,要吝啬,反而浪用?可怜这个世界吧,要不然,贪夫,就吞噬世界的份,由你和坟墓。他们头一次发现,一个人能不用押韵,不必讲究格律,能将一首长诗写得这么优美,这么婉转,这般动人,让人为之倾倒。
这一切的一切,让他们为之着迷,为之疯狂,他们脱下天之骄子的外衣,如一个初生的婴儿一般,开始贪婪的学习这一切,事实上即便是他们不学习,也是不可能的,谁让他们碰上大明最为严厉的翰林学士杨溥,人家入内阁,与杨士奇、杨荣等人共典机务,可谓才名天下闻,可人家如何,每日同样放下身段学习代数、几何、逻辑学、甚至力学、天文学,据说人家最近开始学习微积分了,其喜好的学习的劲儿,足以让他们这些后辈汗颜,有这么一个榜样在前,他们哪还敢偷懒。
事实上,他们也没有偷懒的机会,作为整件事的制作者,杨峥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这里有任何的放松,即便是在安南的这两年里,他也亲自制作了各项学习规章制度,按照前世大学的要求,分为选修,必修课,没半年做一个学期,一学期学的并不多,必修课三门,选修课程两门,一共五门,每年的六月、十二月有杨溥与几名西洋授课老师按照西洋学生的标准,进行考核,平日里学习占四十,考试为六十,取百分之七十作为结业的成绩,一门不及格下个学期加班加点补课补出来,若是两门不及格,那就要接受批评了,若是过半没及格,对不起就会面临被赶出翰林院的危险了,天下士子,那个不知道这翰林院,无论政治地位高低,在各朝各代,翰林始终是社会中地位最高的士人群体,集中了当时知识分子中的精英,社会地位优越。
1749章:达则兼济天下
唐朝的李白、杜甫、张九龄、白居易,宋朝的苏轼、欧阳修、王安石、司马光,明朝的宋濂、方孝孺、皆是翰林中人。入选翰林院被称为”点翰林”,是非常荣耀的事情。翰林不仅致力于文化学术事业的传承,更踊跃参与政治,议论朝政。由科举至翰林,由翰林而朝臣是科举时代士大夫的人生理想,是儒家学说中”达则兼济天下”的表现。入了翰林,那意味着离“达则兼济天下”更近了一步,他们那个不是胸怀抱负,希望有一朝一日能一展心头抱负,而有一个翰林身份,起点无疑是高人一等了,所以在抱怨了一阵后,他们不得不咬牙上课,学习枯燥的天文地理,人文自然,物理神学等等,可学习终究是一件好事,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是爱学习的人,十年寒窗苦,一举成名天下知,数十年的寒窗,早已让他们从中领悟了各种学习方法,不过半年的功夫,往日觉得枯燥,颇有压力的学习,不再是一件烦心的事儿,反而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十四行诗词的优美,天文地理的飞跃,还有数学的使用等等,无不吸引着他们,原先定下的休息日,没人再休息,往日厌倦的日讲,也在他们的要求下,授课的西洋人,开始都要上课,使“日讲”真正名副其实。从那以后,一些惯例一再被打破,不分寒暑,不论忙闲,也不管是否举行经筵开学,凡有时间都要上课。甚至忙于皇帝布置的编修工作,他们也会随时让授课的老师说几句,或者朗盛几句十四行诗做到随时随地的学习,这种倾心向学,刻苦努力的精神不仅令西洋的授课老师们非常感动,甚至惊叹,认为大明的士大夫是世间最好学,最刻苦学习的人,所以这种风气延续两年来,竟没有一个人考试不及格,无人被赶出翰林院,算是一种奇迹。
杨峥默默的听着这一切,看着眼前这一个个因为掌握更多学问而越发自信的脸蛋,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当初他鉴于在这个历史缝隙里,自己这个拥有前世五百年见识的人,知道哥伦布会发现了新大陆,麦哲伦也会完成全球航行,西班牙会吞并葡萄牙,日不落帝国会迎来一个了不起的女人等等,才动了这心思,以自己脑海里多了五百年的见识,做出适当的改变,他不期望自己能创造历史,但最起码能利用这个缝隙,将自己所有的见识,利用自己权势,地位促成这一切的改变,让这个可爱的大明变得更美,更好!如今看到这一切,他庆幸当初做出这份决定,他相信照着这个速度在潜移默化,大明的风气必会是走向另一个文艺复兴,而不是一味的朱程理学,从而走向死胡同,使得大明风气再无半点活力,从而落后与西方,如今的效果已有了初步的效果,若能将眼光放远点,时间在长点,大明的风气必会更好,真正形成知识就是力量的格局,那时候的再来看大明,会不会更好呢,眼下海禁已开,西洋之行势在必行,未来的海洋属于谁,杨峥还不敢说,但凭着大明今时今日的地位,他相信大明的海上再不济,也有一份维护自己西洋船队,大明的商人可以踏足南洋各国,甚至到了印度、波斯湾只要海禁永远开放,西洋之行永不停止,即便是更为遥远富裕的澳洲、北美也未尝不能抵达……“脑海里盘旋着这一幕幕美好的画卷,杨峥几乎兴奋的脸蛋通红,但随即冷却的现实让他迅速平静了下来,未来的路还很长,如今不过是走了一小步而已,还有更大的步伐等着他去走,去引导,去争取,所以在这些美好的画卷尚未实现之前,他这个多了五百年见识的未来人是决不能倒,要倒也是自己不想干了,而不是倒在一群疯狗的撕咬之中,这是他的底线,容不得有人过界。
听得几声呼喊声,杨峥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点在门前的一株香去了一半,自己竟听他们唠叨了大半天,不免有些好笑。
好在众人也没察觉,这两年这帮学子除了日日学习外,最大的好处在于将各自的学习心得经常与讲官反复研讨、辨难,经常阐发自己的学习体会和思想,这种学习,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分场合常常进行,所以在杨峥发呆的哪那会儿功夫,他们并没有闲着,而是各自阐述自己的看法,再听听彼此的看法。
讨论最激烈的算是曾鹤龄与江北第一位状元郎授翰林修撰马愉了,自从被宣宗钦点为状元郎后,马愉、即被授为翰林院修撰,深得宣德皇帝器重,有意让其在翰林院深造,以便将来为太子老师,可谓风头一时无两,不免有些鹤立鸡群之感,这种感觉,自是引起同为状元的曾鹤龄不满,两人又同为翰林编修,名声也不相上下,没少暗暗较劲儿,先在四书五经上,两人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诗词歌赋文章都天下饶楚,自是比不出什么来,转而在文学上,要说这文学上,曾鹤龄的确有些本事,在翰林院这几年,其在文学上颇有成就,”文章之美,中外称之”。他的诗歌蕴藉旷达。如《罗知洲之交趾分韵得北字》:”惆怅杯酒间,踟蹰衢路侧。迩别情所难,况君运行客。行客适何许,南交已绝域。山川阻且修,匹马独登陟。丈夫四海志,万里犹咫尺。苦辛谅不辞,所思在明德。俯视川从东,仰睇星拱北。还朝会有期,侧伫听消息”。这首诗虽是迎送应酬之作,却感情真挚,热情洋溢。尤其是后半首,一转惜别之情,而为热情鼓励,使人满怀信心。他的文章也很美。时人称其”诗多牵率之作,命意不深,而措词结局,殆非所擅长。文侧说理明畅,次序有法,大底规模欧阳,颇近王直《抑庵集》,而着则不及。“年纪轻轻,除了杨峥之外,可谓是诗名颇盛,而马状元虽也是状元之才,但江北自不如江南,文学不昌,更何况是江西素是文学之地,因此在学问上是比不上江西出身的曾鹤龄的,但马愉重简默,论事务宽厚,性子上不急不躁,使得他在其他细节方面要略高一筹,如他发现不少郡县的粮仓失修和狱中久押不审的犯人多有狱死者,便上奏皇帝,皇帝准奏,督令建仓储粮,审理冤狱,使上述状况一时有所改变。一次边境遭到侵犯,朝廷拟遣将率兵征讨,恰逢别部使者至,许多大臣主张将其执之问罪,惟马愉等两人持相反意见,指出“赏善罚恶,为治之本。波及于善,非法;乘人之来执之,不武”。皇帝采纳马愉的建议,以厚礼相待来使。化解一场不必要的争斗,另外一个本事就是在整理,编书上也有一手本事,如翰林院不少藏书散乱不全,他率人加以整理,择其要书作编成《文渊阁书目》四卷,以《千字文》字序排次,著录图籍七多部,可谓成果颇为丰盛,在士林中名声不小,两人各自较量,眼看没分出胜负,干脆转到了西学上较量,还别说这种效果,使得两人在学问上大长,这两年天文历法,以及自然科学,逻辑学一直名列前茅,使得往日同科的士子,不得不奋起直追,让偌大的翰林院学风大大让人惊讶。
但今日两人争论的是一项科技上的改革,两人在研究浑天仪,这浑天仪为东汉科学家张衡创制的一件天文仪器。是一种水运浑象。用一个直径四尺多的铜球,球上刻有二十八宿、中外星官以及黄赤道、南北极、二十四节气、恒显圈、恒隐圈等,成一浑象,再用一套转动机械,把浑象和漏壶结合起来。以漏壶流水控制浑象,使它与天球同步转动,以显示星空的周日视运动,如恒星的出没和中天等。它还有一个附属机构即瑞轮冥菜,是一种机械日历,由传动装置和浑象相连,从每月初一起,每天生一叶片;月半后每天落一叶片。
漏水转浑天仪对中国后来的天文仪器影响很大,唐宋以来就在它的基础上发展出更复杂更完善的天象表演仪器和天文钟。一直以来,为后人所重视,两人在学习逻辑学以及西方科学后,见识与思维自不是往日可比,便暗地里研究起来,一番研究下,两人各自有各自的看法,如曾鹤龄则认为浑天仪,应用到的齿轮机构和凸轮机构十分复杂,这中间的转动如果不使用逐渐减速的齿轮系统,很难作到,因这套复杂的传动系统因为年代久远没有能够流传下来。他希望通过前人基础,加上自己所学,加以改进,使得这座伟大壮举能更好的发挥作用。